吳鑫岩:認知違和的煩惱
在佛教裏常說所謂的“實相”,也就是事物真實的本來麵目;相對而言,我們常人對事物的認知往往是“表象”或“假象”。究其原因,為了能夠以低能耗而高效率地認知事物,人類采用了“概念化”的策略,結果就出現了兩個表象:一個是“實相”,而另一個是“想象”。當人們對“想象”過於執著的時候,煩惱就會出現。舉例來說,如果一個人在30年前出國了,如今他拿著一張那時的老地圖回到中國的大城市去旅遊,結果就會經常走錯路,內心一定會感到十分沮喪。在1957年美國社會心理學家Leon Festinger出版了一本書《認知違和理論》(A Theory of Cognitive Dissonance),此後這個理論引起了廣泛關注。
認知違和現象不僅存在於人們對外界的認知,而且也可以用來解釋對自己的認知。另一位美國心理學家Edward Tory Higgins在1987年提出了“自我偏差理論” (Self-Discrepancy Theory):在每個人心中都有三個自我:真實自我(Actual),責任自我(Ought)和理想自我(Ideal)。責任自我指的是我們自己認為必須承擔的責任(下限),而理想自我則是人們心中向往的目標(上限),這兩者都屬於人們的“想象範疇”。
當真實自我與“想象自我”之間有很大偏差時,人們就會陷入煩惱。當煩惱達到一定程度時,人們有可能會出現兩種病態的行為。其一是采用鴕鳥政策來逃避現實;例如有人生病以後卻不去積極治療,而是采取諱病忌醫的態度,最終會耽誤了治病的最佳時機。其二是自殺,也就是消滅掉那個真實自我,從此也就沒有了違和的問題。當然,正確的態度應該是修正那個想象中的自我形象,從而使其與真實自我相符合。此事說起來容易,但是做起來卻異常艱難。例如,有很多好學生在學校裏一帆風順,逐漸形成了完美的自我認知;可是進入社會以後處處碰壁,結果就產生了嚴重的自我認知的危機。
哈弗大學的Howard Earl Gardner在 1983出版了一本書《思想的參照係:多重智慧理論》(Frames of Mind: The Theory of Multiple Intelligences),最初他提出了七種不同維度的智慧,後來又增加了一種。其實,除此之外非智力因素也是一個有待深入研究的領域,不少人認為它比智力因素更重要。如果以古人為例,漢朝和明朝的開國皇帝文化程度都不高,但是都開創了強盛的王朝。
以今人為例,馬雲和俞敏洪都考了三年才被大學錄取,而韓寒和孟非則根本就沒上過大學;與之相比,很多省市的高考狀元則一生碌碌無為。因此,一個解決自我認知偏差的方法就是增加能力的維度;例如列出Gardner的八個智慧維度在加上幾個非智力維度,同時還需要考慮到自己的身體健康維度。在這十幾個參數中我們每個人都有強項也有弱項,因此人們就可以坦然地接受真實的自我。
“自我偏差理論”也可以被應用到國家的層次,由此也可以解釋很多現象。例如,在冷戰結束以後美國成為了唯一的超級大國,因此自我感覺超級良好,認為自己的各行各業都可以打遍天下無敵手,所以就大力推動全球化。然而,如果把一個國家的能力也列出十幾個維度,就會發現美國的弱點也很多。美國是一個移民國家,其人口來自世界各地的移民。在這些移民中,少數人是來美國淘金的精英,但大多數人是因躲避饑荒和戰亂到美國來的難民,當然也有被販賣來的奴隸。所以,美國有全世界最優秀的人才,可是也有大量的平庸百姓。
一旦實現了全球化,美國的精英當然會發大財,然而大部分美國的普通民眾卻在國際勞動力市場上缺乏競爭力,因此形成了精英與民眾的對立。在高端製造業,美國人競爭不過德國人和日本人,而在中低端製造業美國人又競爭不過東亞地區的人民。結果,全球化必然導致美國製造業的流失而出現了產業空心化,人民群眾強烈的不滿情緒把“愛國賊”川普扶上了總統寶座。這個地產商當然對美國和世界都缺乏深刻的認知,錯誤地認為別國對美國的競爭優勢都是靠不法手段獲取的,因此揮舞起貿易戰的大棒瘋狂地打壓世界各國。
如果五個月後川普能夠成功當選,中國最好逐漸與美國脫鉤,否則千萬般的努力和妥協也治不好川普“自我偏差”的苦惱和焦慮。即使這個過程給中國的經濟會造成很大的衝擊,這也是無奈的正確選擇。當然,中國也應該對自己有正確的認知,而不能僅僅死盯著GDP這一個指標。經濟學家有一個比喻:GDP就像比基尼,重要的部位全都遮住了。此次中國人大會議沒有製定GDP增長的指標,希望今後也不要再設定了。在一個人均GDP超過一萬美元的國家居然有將近一半的人口年收入低於兩千美元,那麽這個GDP數字還有什麽意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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