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難忘的春天，有一首西北民謠你應該聽聽
作者：8字帶路人
文章來源：8字路口
原文鏈接：這個難忘的春天，有一首西北民謠你應該聽聽
?懷抱著一把三弦，張尕慫站在院子裏，身後是西北的涼夜。
他剛和自家兄弟喝了兩口，正在興頭上，臉有點微紅，大氈帽扣在腦袋上。對他來說，這是新鮮玩意。
連上一個姑娘，他就一通唱歌，連唱了三四首，嗓子也累了。
對麵的姑娘一頭霧水。
聽說你是音樂人？
天生口吃的張尕慫慫了，露出他的招牌式羞怯，退後了幾步。
我我我不——不是啥明星。
這是2020年3月中旬，他第一次在快手上直播。
現在，網上保守估計已經有上百萬人知道了他的名字、長相，知道了他是個唱西北民謠的。
他和他們都沒有想到。
這次疫情，給他們打開了一個新的世界。
這個春天，對他和許多人來說，注定終身難忘。
01
和所有人一樣，張尕慫原本計劃過完年就出去賺錢，沒成想被疫情擋在了老家。
滯留期間，他就把老家甘肅靖遠縣的生活發到社交平台上。每天睡到中午，在院子裏曬曬太陽，偶爾放放羊。
仿佛回到了小時候，一切都是當下的感覺。
當然還有唱歌。
第一首就火了。它叫：
早知道在家待了這麽久
早知道在家待了這麽久
我也不會隻買兩包紅蘭州
早知道村裏封了路口
我就應該多拉拉妹妹的手
早知道在家待了這麽久
我也不會花五百去燙頭
早知道村裏封了路口
我就不該租車回家裝富有……
左手在三弦把位上遊走，右手拿著一張中國建設銀行卡撥著琴弦，腦袋總是隨著律動往前一探一探，咧著嘴。
五百多萬點擊量之後，很快就出現了各種模仿的版本，有拿羽毛球拍的，有拿平底鍋的，有拿掃把的，還有拿犁地的耙子的……
鳳凰文化有篇寫他的報道，題目就叫《早知道在家待這麽久，我就應該早點聽聽張尕慫》。
第一首火了以後，他繼續把有關疫情的新聞寫成歌，專門出了兩個係列。
比如《防疫農業搖滾》，講的是極端防疫的事例：
隔壁的張大嫂，你聽我給你嘮，讓你們家的男人，再不要胡亂鬧，戴了個紅袖套，冒充虎狼豹，砸掉人家的麻將桌，掌摑人家兒。
隔壁的李大娘，你聽我一言，讓你們那個老太爺，蹲到屋裏麵。戴了個紅袖章，變得很囂張，村口設下關卡，門外裝鐵欄……
還有《防疫·宣傳標語記錄》：
今天走親或訪友，明年家中剩條狗。老實在家防感染，丈人來了也得趕。
微博上發個視頻，兩萬人評論。點讚最高的評論之一是：
曲兒唱得還行，這人長得不這麽磕磣就好了。
底下有人回複：
這歌配這人才有感覺，來個長得稍微周正的都沒這有韻味。
02
張尕慫有個外號：民謠流竄犯。
他很有唱“花兒”的天賦，顫音一學就會，他謙虛說這是因為自己從小會學羊叫。但他爺爺年輕時是那一帶最好的歌手。
小時候他還學磕巴四叔說話，結果真把自己帶成了磕巴。母親急得不行，看縣城電線杆上貼的“專治口吃結巴”，領著他就去了城關賓館302房間。
花了好幾百塊，拿回來幾副中藥，天天熬了喝，一直到現在都沒有效果。
他一個姨夫是中醫，看了下藥說：
全是去火的。
初二那年假期，他去建築工地打工，掙了第一筆錢200塊，買了一把吉他。他想彈何勇的《姑娘漂亮》、唐朝的《飛翔鳥》。
一個月以後，他終於會彈《兩隻老虎》了。
近十年來，他在廣闊的西北大地到處走訪，遇見個會唱秦腔的大哥，連跑帶顛去請人吼兩嗓子，大哥不好意思唱，他就往人家兜裏塞煙。
如果遇到了高手，幹脆直接拜師，一點不含糊。
十年裏，光他搜集的這些民歌，就整理出來7個T的硬盤。這是什麽概念？7個T等於7168個G。
朱十一說：
你把我們整個土木係所有男同胞電腦裏的蒼老師劃拉到一塊，都沒有7個T。
何況這還是音頻。
張尕慫有西北人的典型特點，憨實到幽默的地步。有次去酒吧演出，完事之後跟老板聊天，發現老板也是個磕巴，酒吧裏一個工作人員也是磕巴。
就這樣，三個磕巴湊一塊聊了一宿。信息量十分感人。
他也有很多逗比的歌，唱的都是西北人的經曆和生活。
談戀愛張尕慫 - 美滴很
春天來了，把你手兒拉上，蘭州的商場逛一逛，給你買衣裳；
手兒手拉上，嘴兒嘴對上，熱炕上被包上，要耍到天亮……
還有這首《尕慫討婆娘》，講的是一個農村青年上網找對象的故事。
如家的賓館我兩人住，
我先脫了衣裳嘛後脫褲，
我剛要抱著上戰場啊，
進來一群人把我往死裏揍。
他說我把他的媳婦嘛呀騙，
讓我交出來一萬元，
不然要把我的腿給打斷，
把我嚇得就換成了個軟蛋蛋。
他用西北民歌的形式，把自己的故事唱出來，到各地去演出。
慢慢地，他上了湖南衛視，受到撒貝寧和汪涵的認可，央視也給他拍了宣傳片，還有個專門以他為主角的電影《黃河尕謠》。
有天，一個寧夏的姑娘給他打電話，說：
我喜歡你的歌，要去你家大炕上睡一覺！
他被這句話震驚了。
後來，這個寧夏姑娘成了他老婆。
03
這次疫情，給張尕慫打開了一個全新的世界。
這個世界，就是直播。
他本來對直播並沒有感覺，更談不上主動，今年在家呆了兩個月都沒想起來。
直到有一天，他的老板，簽過萬曉利蘇陽謝天笑的十三月音樂公司負責人盧中強跟他講：
咱們要做周邊產品，快手是最好帶貨的。你把直播玩起來吧。
那就玩吧。結果一旦上手，他才發現，快手這個東西很“人間”。
他告訴我：
我刷到的那些人，都像發生在我們村子裏一樣。這就是真實的中國，真實的社會。
每一次，都有兩三千人看他直播，跟他連麥。
這時，張尕慫才知道，原來那些他訪問過、學習過甚至拜過師傅的民間藝人，好多都已經在快手上開直播、線上演出了。
他的一位師傅是個盲老太太，叫馮蘭芳。她是國家非遺項目涼州賢孝的代表性傳承人之一，一個很嚴肅的人。她兒子也是一位盲樂師。
想當初，張尕慫第一次去拜師學藝時，她就給了他一個下馬威：
你跟我學就不要耍怪，要老老實實一個音一個音地學。
張尕慫一緊張又磕巴了：
我我我姓張，我我是奏奏奏音樂滴，非常喜歡咱們西北滴音樂，我我我專程來跟你們學習來咧。
結果，上次去馮蘭芳家的時候，他發現：
這位年近六十的盲老太太，正在家裏邊彈邊唱，對著麵前的手機喊道：
老鐵666，紅心飄起來！
這時他才知道，別看身居偏遠的西北小城，馮蘭芳開快手號足足比他早了一年。
她經常發一些母子合作的民間小調。每條視頻的點擊量都在兩萬以上。再看評論區，清一色的豎起大拇指的表情。
張尕慫的直播間裏，還經常出現一個出手闊綽的大哥，動不動就給他刷個火箭。
那是中央民族樂團的嗩呐演奏家陳力寶。電影《百鳥朝鳳》裏那段嗩呐，他就是幕後演奏者。
對陳力寶來說，快手有兩項作用。
第一是網絡采風。他不時跑到各地民間藝人的直播間裏，領略他們原滋原味的藝術風格：山東的、東北的、內蒙的。
第二，他在快手上教人吹嗩呐，最多一個月收入達15萬。跟他學習的人，有企業老板、公交車司機、農民。
2018年，在整個快手平台上，入駐的民間藝術家們涵蓋了989項國家級非遺項目。
國家級非遺項目一共有1372項，入駐快手的占比達72%。每3秒鍾就能產生一條非遺視頻。
這是一條從幾百個快手上的非遺項目裏剪接出來的視頻。
如今，張尕慫沒事就勸那些還沒開號的民間藝人：
去開個直播吧。
04
現在，張尕慫每年還要拿出三個月的時間采風。
但，現在的采風，跟前幾年不一樣了。
用他的話說，已經不找唱歌的了。這些年找了一百多位民間藝人，已經差不多了。
現在，他的采風是這樣子的：
現在，我就坐個大巴車，下了車亂轉，從村子裏穿過去，找村子裏的老頭老太太聊天侃大山，什麽都聊。
我還拍照片，拍什麽呢？拍一些很多人小時候都見過，但是現在快要消失的東西，農具、生活用具，比如翻糧食的那個籮。
再拿個錄音筆，把泉水的聲音、鳥叫的聲音、樹葉子的聲音，人們說話和幹活的聲音都錄下來。那聲音太自然了，太美了。
不時地，他會想起一位民間藝人對他說的話：
西北人的民歌是眼睛看著眼睛唱的，那眼睛裏有光，那就是西北人唱歌和生活的樣子。
國內的疫情逐漸控製住了，往日的生活秩序正在恢複。
武漢市在院新冠肺炎患者，已經清零了。
他開始回到那些拿手的小調上，再度把西北人生活裏的幽默和堅韌唱出來。
最新的一首歌，還是跟這次疫情有關。
他有個姑姑叫張榮霞，是個醫生。
疫情期間，她是甘肅援助武漢醫療隊的一員，也是張尕慫全家的驕傲。
前幾天，他以她為題，在快手上發了一首新歌，沒想到火起來了。
這首歌叫——《甘肅有個大夫叫霞霞》。
溫暖，柔美，質樸。
甘肅有一個大夫叫霞霞
人美心美還會劃拳
沒事就在快手上發視頻
自拍耍寶唱歌彈鋼琴
正月裏還沒有過完年
她沒有更新還是我沒有找見
翻來找去打聽又給微信留言
原來她去了武漢去支援
中國有一群大夫也叫霞霞
不曉得名字也看不清她們臉
今年的歌舞片變成了戰爭片
她們穿上了盔甲賽花木蘭
……
一條大路通武漢
二月春風化冰雪
三頭六臂戰魔疫
六六大順（咱們）把家還
快手上，有人對這首歌評論：
聽你的歌是不是有危險啊？為什麽每次我聽完都感覺眼睛進沙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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