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心的人別聽慢歌,靠譜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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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生城市的大與小,會影響個人收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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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MCK10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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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08-24 07:19: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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傷心的人別聽慢歌,靠譜麽?
- 作者 知識分子 5天前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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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是不是狂熱的音樂愛好者,上沒上過專業的音樂知識課,音樂都是我們生活中非常重要的一部分。我們總是喜歡挑選一些和意境相符、和心情搭配的音樂。去K歌的時候,抱著話筒嚎啕大唱傷感流行情歌的哥們,十有八九是最近經曆了感情上的不順。而在情緒稍稍低落的時候,我們也喜歡坐在靠窗的公交車上,聽一些小文藝小憂傷的歌曲。最好此時此刻窗外再淅淅瀝瀝下點兒小雨,雨珠慢慢在車窗上滑落——自己絕對搖身一變mv主角。
可是傷心的時候聽慢歌、傷心的歌真的能讓我們心情變好起來嗎?五月天有首歌叫“傷心的人別聽慢歌”,仔細想想,似乎也有點道理。在我們意誌消沉的時候,選擇一些超燃、超熱血的快歌,似乎能幫助我們更快地從情緒的低穀走出來。音樂不僅蘊含了創作者情緒的表達,也對我們每個人的情緒有著非常神奇而微妙的影響。那麽音樂,到底是如何影響人們的情緒呢?
在考量音樂與情緒的關係之前,我們很有必要更細致地探討一下什麽是情緒。
情緒這種高度主觀、難以量化的研究對象,幾十年來困擾著一批又一批的科學家們。他們不斷地提出新的模型對情緒進行分類,然後又不斷發現這個模型中新的問題。目前一個比較經典的情緒模型是由James Russel 提出來的環形模型(circumplex model; Russel, 1980)。
Russel 認為,我們所有的情緒是坐落在一個由情緒喚起(arousal)和情緒效價(valence)兩條相互垂直的軸所圈定的二維空間的。
(圖源:emotiondevelopmentlab.weebly.com)
所謂情緒喚起,我們可以理解為某種情緒帶來的反應的劇烈程度。我們都知道,在經曆一些情緒的時候,我們會有激動得渾身發抖、心髒砰砰砰跳個不停等比較劇烈的生理反應。而這種比較劇烈的情緒,就對應著比較高的情緒喚起。
而情緒效價呢,這個詞雖然看起來比較陌生,其實用大白話說就是“爽還是不爽”。較高的情緒效價意味著它的愉悅程度較高。比方說,高興、滿足、放鬆等這些情緒,都會讓我們覺得“真爽”。而當情緒效價呈負值的,我們感覺到的則是“不爽”:傷心、憤怒、沮喪等等。
舉個例子,我們的憤怒情緒,就是高喚起、低效價的。在別人生氣的時候,我們首先都勸對方“你先別激動”。而我們也都知道,生氣的感覺是不愉悅的,所以我們在冷靜下來之後,也會相應地感覺“好多了”。再舉一個例子,放鬆就與憤怒在坐標係上呈斜對角。人在放鬆狀態下整個人都會軟綿綿的什麽都不想幹,但這種感覺並沒有什麽讓人不爽的地方,反而很舒適。這就說明,放鬆這種情緒是低喚起、高效價的。
2016年,一群西班牙的科學家們就進行了一組實驗(Fernández-Sotos, Fernández-Caballero & Latorre, 2016)。他們招募了63名年齡在19歲到29歲之間的被試人。在實驗中,被試人需要給聽到的音樂在四個維度上打分。這四個維度分別是張力(Tension),表現力(Expressiveness),趣味性(Amusement)和吸引力(Attractiveness)。接下來,被試人也會根據自己當前的心理狀態,給自己體驗到的三種基本情緒(basic emiotions)在0-8的尺度上打分。這三種基本情緒分別是快樂(happiness),驚訝(surprise)和悲傷(sadness)。
為了更深入地探究音樂中的哪個元素如何影響情緒,研究者們開展了兩個實驗。在第一個實驗中,研究者們主要想調查音樂的速度(tempo)對情緒的影響。他們準備了一首曲子在90 bpm,120 bpm和150 bpm上的三個版本(注:bpm全稱為beats per minute,是通用衡量音樂速度的單位)。科學家們發現,“悲傷”這一種基本情緒最受到速度的影響。當速度從90bpm上升到120bpm時,悲傷這一項的評分降低了37.7%。而當速度從120bpm上升到150bpm時,悲傷這一項的評分再次降低了39.9%。
不過,值得注意的是,單單這一項發現並不能說明“傷心的人別聽慢歌”。在同時進行的第二個實驗當中,研究者們也發現速度並不是唯一一個影響情緒的因素,節奏單位(rhythmic units)在一定程度上也會對人們的情緒產生影響。所謂節奏單位,指的是每個音符的持續長度(duration),以及這些長度的音符如何組織成有規律的單位。在論文的最後,這些研究者們展現了一個表明情緒變化與節奏單位、速度這兩個因素變化的規律。
W & H 代表 White note and Half note;Eighth 是八分音符, Sixteenth是十六分音符(圖源:參考資料[2])
相信我不是唯一一個對它的量表產生懷疑的人。比如說,這四個維度是怎樣選取的呢?研究人員有沒有對被試受音樂訓練的背景進行控製呢?性別因素呢?而且,研究者在記述的兩個實驗中選取了兩個不同的曲子,會不會這曲子本身就有不同的“情緒標簽”呢?
雖然研究方法存在一點小小的爭議,不可否認的是,近些年來,越來越多的研究采用各種各樣方法的實驗,都在試圖揭曉音樂和情緒之間的聯係。
早在2001年的時候,研究者們就發現聽到好聽音樂時頭皮發麻的“飛一般”的感受,就會激活我們大腦中和獎勵與情緒有關的區域,例如腹側紋狀體(ventral striatum),中腦(midbrain),杏仁核(amygdala)等。這些區域,在其它如食物、性等誘導愉悅的刺激(euphoria-inducing stimuli)下,也會出現相似的活動。這個發現就說明,當我們聽到美妙音樂時所感受到的喜悅感,是有著很深的生物學基礎的(Blood & Zatorre, 2001)。
有趣的是,我們大腦的左右半球對音樂中的情緒處理也會出現偏側化(lateralization)的現象。所謂偏側化就是指左右半腦在一些任務中呈現不同的激活。比方說,有科研人員發現,我們的左半腦會對表達喜悅的、速度較快、大調(major mode)的音樂產生更多的活躍,而表達恐懼與悲傷的音樂,速度較慢、小調(minor mode)的音樂則會使右半腦更活躍(Schmidt and Trainor, 2001; Tsang et al., 2001)。
不僅如此,來自腦損傷病人的報告也向我們揭示了一些音樂與情緒之間的關係。2001年就報告了一名中風患者的案例。他是一位52歲的電台主持人,在中風前他特別喜歡聽拉赫瑪尼諾夫的序曲,而且每次聽他都會產生一種“intense, altered emotional state or transformation”(劇烈的,情緒狀態發生改變,飛升一樣的體會)。他還說,隻有拉赫瑪尼諾夫的這一首序曲能讓他有這樣的感覺,其它的音樂都不行。然而在中風之後,盡管經曆了漫長的康複期,這位患者的各項認知功能的受損情況都得到了緩解。測試也表明,他對音樂的知覺能力與正常人無異,可以聽出音樂的韻律、節奏、具體結構等等。然而他卻表示,那種“聽到拉赫瑪尼諾夫才有”的感覺消失得無影無蹤了(Griffiths et al, 2010)。
科學家們猜測,也許是他大腦梗塞影響到了左腦島(left insula,黑色箭頭所示)和杏仁核(amygdala,白色箭頭所示),導致了他不能再從拉赫瑪尼諾夫的序曲中獲得飛升般的快感。
說了這麽多,說回我們的話題,傷心的時候究竟應該聽什麽歌合適呢?
一邊是“傷心的時候別聽慢歌動次打次動次打次讓我們嗨起來”,一邊又是“啊啊給我一杯忘情水?換我一夜不流淚?”,經驗裏,似乎兩種都能對我們的消極情緒起到引導作用。前者給我們加油鼓氣,而後者則排憂解難,宣泄情緒。而且也有研究者發現,其實憂傷的音樂確實可以誘發積極情緒(pleasant emotion)。
學術界對於音樂和情緒的研究,因為受到各種實際因素限製,一直沒有辦法得到很好的結論。Gunter Kreutz 和Martin Lotze 在《Neurosciences in Music Pedagogy》這本書裏的一個章節中就對目前該領域科研麵臨的挑戰進行了討論。比方說,如果想研究一個鋼琴演奏者在演奏一首鋼琴曲時的情緒和工作腦回路,不僅要考量視覺係統(visual system)——演奏者要看琴鍵或者觀眾,運動係統(motor system)——手指、手臂要靈活移動,聽覺係統(auditory system)——要聽曲子演奏的效果, 還有記憶、注意力等等。這些不同的腦區回路間還會互相交叉作用,即使我們有辦法把一個正在彈鋼琴的鋼琴家塞進核磁共振的機器裏掃他們的腦子,那些活動的圖像能告訴我們的信息也十分有限。
傷心的時候究竟應該聽什麽歌?最準確的答案,也許就是你想聽什麽歌就聽什麽歌。可以說,音樂幾乎是我們本能的一部分,是陪伴我們一生不離不棄的好夥伴。“應該聽什麽歌”這種問題,也許是為數不多,我們自己比科學更知道答案的問題。下次傷心的時候,就聽你最愛聽的歌,快點讓心情好起來吧?
[1] Blood, A. J., & Zatorre, R. J. (2001). Intensely pleasurable responses to music correlate with activity in brain regions implicated in reward and emotion. Proceedings of the National Academy of Sciences, 98(20), 11818-11823.
[2] Fernández-Sotos, A., Fernández-Caballero, A., & Latorre, J. M. (2016). Influence of tempo and rhythmic unit in musical emotion regulation. Frontiers in computational neuroscience, 10, 80.
[3] Griffiths, T. D., Warren, J. D., Dean, J. L., & Howard, D. (2004). “When the feeling’s gone”: a selective loss of musical emotion. Journal of Neurology, Neurosurgery & Psychiatry, 75(2), 344-345.
[4] Kawakami, A., Furukawa, K., Katahira, K., & Okanoya, K. (2013). Sad music induces pleasant emotion. Frontiers in psychology, 4, 311.
[5] Kreutz, G., & Lotze, M. (2007). Neuroscience of music and emotion. Neurosciences in Music Pedagogy. New York: Nova Science, 143-167.
[6] Russell, J. A. (1980). A circumplex model of affect. Journal of personality and social psychology, 39(6), 1161.
[7] Schmidt, L. A., & Trainor, L. J. (2001). Frontal brain electrical activity (EEG) distinguishes valence and intensity of musical emotions. Cognition & Emotion, 15(4), 487-500.
[8] Tsang, C. D., Trainor, L. J., Santesso, D. L., Tasker, S. L., & Schmidt, L. A. (2001). Frontal EEG responses as a function of affective musical features. Annals of the New York Academy of Sciences, 930(1), 439-44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