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焦屍
趙羽皺了皺眉,對我說道:“一起去看看?”
我點頭道:“好。”
我們倆於是分開人群進了那青少年棋院。這座院子倒也寬敞,樓不高,但卻帶著一層閣樓。我跟趙羽抬頭望向那閣樓黑洞洞的窗戶,見那窗戶似乎是被木板封閉著。
趙羽喊過管理人員,問這門外的人群是怎麽回事?
那管理人員說道:“也不知怎麽,這院子裏總是一股子腥味。這都附近的住戶,說這天氣炎熱,味兒越來越大,讓我們想法子解決。但是我們找遍了這整個的院子,也沒找到什麽地方不對,能出這股子臭味。”
趙羽指了指那封閉的閣樓,問道:“那閣樓上呢?你們查過沒有?”
“閣樓?”管理人員搖頭道:“那閣樓沒什麽用處,早就封鎖多年了。”
趙羽皺眉道:“上去打開,我們看看。”
管理人員見趙羽一身警服不敢怠慢,趕緊從值班室翻找了半天,找出一把鑰匙來,帶著我們上了樓,直到閣樓門前。
到了閣樓門前的時候,趙羽給我使了個眼色,讓我看門前地板上。
我的目光低下去,竟然瞧見那閣樓門前地上有三兩個腳印。這層樓看來很久沒人來過,積塵頗為厚重。而那腳印也顯得格外清晰。門上那鎖雖然笨重,但應該也有些年頭了。
隻是那鎖上卻纖塵不染,好像有人最近還開啟使用過一樣。
趙羽摸向腰間,神色凝重起來。我見他隨身帶了手槍,心中安定了些。當然我也是帶槍了的,隻是帶的是戰神。但既然鎖是從外麵鎖住的,就算是有嫌疑犯藏在裏麵,現在也未必在吧?除非,這棋院的管理人員也是共犯!
不過,看那開鎖的管理員一臉淡然鎮定,不像是心懷鬼胎的樣子。這時候,閣樓的鎖開了,那一股子腥味更為濃重地撲麵而來。
那管理員掩鼻躲開,罵道:“靠,這樓上難道是有什麽死貓死鳥的?怎麽這麽臭?”
閣樓的窗戶果然都是木板密閉的,裏麵一片灰暗。但依然是有絲絲縷縷的亮光從木板的縫隙中泄露進閣樓。我倆端著槍,小心翼翼地進了那閣樓門去。
等眼睛適應了閣樓裏的光線,我赫然瞧見,有四具女屍正對著我們站立在靠窗的位置上。
我跟趙羽急忙走上前去,等看清楚這四具女屍,我倆差點兒當場吐出來。
這四具女屍全身滿是腥味兒,都被掏空內髒,每兩個人的手臂被釘在一起,嘴裏叼著……桃子?
更恐怖的是,這四具屍體都被人烤熟了,皮膚都是焦黃焦黃的。我忍住惡心,趕緊退後幾步,想離著這些恐怖的屍體遠點兒。但這一挪步,我才覺得腳底地 板有些黏膩。我低頭一看,地上黏糊糊一片,像是油脂。聯想到這四具屍體是被烤焦的,我不由更為惡心。這地上的油膩,八成就是屍油了。
想到這裏,我忍不住一陣幹嘔。轉而去看趙羽,卻見他神色依然,並未有絲毫變化,但是目光卻落到那幾具屍體上:“你過來看,這是什麽?”
我佩服他強大的心理承受力,隻好忍著惡心湊過去,卻在那些屍體腹部的傷口上,瞧見幾張插著的竹簽。那竹簽上好像是用朱砂寫著字。我湊過去看了看, 雖然看不懂,但是依稀分辨出上麵的字跡:“己醜年、丁醜月、乙醜日;己未年、辛未月、己未日;辛亥年、己亥月、乙亥日……”
奇怪的是醜、未、亥這三個字都是倒寫的。
“這什麽東西,竹簽放倒了?”我問趙羽道。
趙羽搖頭道:“不像是放倒的。如果是無意間放倒的,那不至於四個都放錯了。”
“你看,這裏還有靈位!”我無意間扭頭一瞧,見窗戶對麵是一堆雜物,但是那雜物前麵放著一個木牌位。
木牌位竟然是供奉月老的,但奇怪的是月老二字也是倒著的。
牌子正前方是一個蒲團,上麵散落著男子的衣服、頭發,甚至還他媽有指甲。
“這都什麽東西?”我看了半天,更覺得疑惑。
趙羽也一頭霧水,說道:“確實奇怪。不過這四個女屍,也許是我們要找的人。”說著,他掏出手機,想撥電話給局裏,卻發現這閣樓根本沒有信號。
“我去外頭打個電話,讓同事來驗屍。”趙羽說道。
我見他要出去,自己對著這四個焦屍心裏發毛,也趕緊跟在他身後往外走。但是還沒等我倆走到們邊兒,那閣樓的門突然“咣當”一聲關上了。
“我靠,開門!!”我趕緊上前去推那門,心想難道管理員竟然把我倆警察給鎖起來了??
“別敲了,打不開。”趙羽冷靜地說道,同時警惕地環視四周。我見了不由暗歎。雖然是同齡人,但趙羽遇事冷靜,這種時候都能淡定如常,實在非我等能比得過的。
也許是趙羽的冷靜影響了我,我也漸漸平靜下來。想起剛才嫌煩就把靈狐小冪塞給吳聃帶回家去,現在有點後悔了。
這個時候,那幾個被釘在一起的女屍突然有了動作。我隻嗅到一股腥風襲來,就見其中兩具焦屍已經將我圍在中間。那股惡心的氣味直嗆我的口鼻。一陣反胃的感覺襲來,我趕緊拔出戰神,對著那兩具屍體就是兩槍。
這種詭異情景見識得多了,我也就見怪不怪,第一時間便能做出反擊。我以為即使以我的能力,槍神不能將這焦屍打飛,總也能給她擊退了。但萬萬沒想到,那子彈就像是打在兩具鐵人身上,發出咚咚兩聲響聲,竟然被彈開了。而那屍體身上一絲彈孔也無。
這不科學!我在心中尖叫。屍體就算再堅硬,它也是血肉組成的。打不穿這算什麽意思?死後還懂金剛罩鐵布衫?
而這時候,兩具屍體已經呈合圍之勢,向我撲過來。我趕緊一個彎腰,從她們之間的空隙中鑽了出去。但是胳膊還是觸碰到那焦屍,蹭了一身黏糊糊的油膩。我想起那滿地的屍油,不由一陣作嘔。
但是那倆具屍體不容我喘息,再次向我襲來。這回我有點著慌。戰神的辟邪子彈都他媽打不穿這兩具屍體,我除了躲還能幹嗎?於是我在狹窄的空間裏上躥下跳地開始躲那屍體。
在逃命的同時,我瞥了一旁的趙羽一眼,心想你可別出事啊,你要出事我們學校得多少少女心碎啊!
但這一回頭,我卻吃了一驚。隻見那趙羽也在端著槍對準圍擊他的兩具焦屍開槍。而且他的槍竟然裝了消音器,隻聽到“噗噗”幾聲,我見幾隻子彈深深嵌入那兩具屍體之中,不由暗自吃驚。
我剛才試過多次,那屍體明明銅鐵般堅硬,他的子彈為啥能打入屍體身體之中?我的戰神還他媽被吹噓為辟邪利器呢,再不濟也不至於敵不過一隻普通的槍和普通的子彈吧?
再一看那兩具屍體,雖然沒倒下,但是動作明顯遲滯許多。我被其他兩具追得束手無策,隻得跟趙羽求救:“我說,你幫幫我啊!!”
趙羽思量了三秒,突然喊道:“用槍打中她們身上的標簽!!”
他喊話的同時,我一個晃神,被腳下的雜物絆了一跤,摔了個狗啃泥。
這個時候,我聞到一股腥臭氣直撲而來,心中一陣惡心,趕緊就地打了個滾兒,同時舉槍對準那撲過來的女屍身體上的標簽就是兩槍。
生死關頭,我展現了槍戰片牛逼主角的利索身手,一氣嗬成耍帥成功,擊中那倆女屍的標簽。
隻見兩道火焰突然從那標簽底部開始燃燒,須臾間將那竹子標簽化為灰燼。而那屍體好像突然失去提線的傀儡木偶,直愣愣地摔向地麵。我正他媽躺在地上,見狀趕緊躲向一旁。沒想到躲閃不及,還是被其中一具焦屍撲了個正著。
可想而知,一股令人作嘔的腥臭味直入肺腑。我趕緊將焦屍推到一旁,之後一陣翻江倒海的惡心,忍不住吐了一地。
等我順過氣兒來的時候,卻見趙羽依然麵不改色神色鎮定,身上一絲不亂。轉而看我,一身黏糊糊的屍油和灰塵,想來嘔吐過後臉色也煞白煞白的,可想而知有多狼狽不堪。
我心中感歎:男神就是男神,不是我等能夠裝得來的。
趙羽看了看躺在地上的四具屍體,對我說道:“我猜測這四具屍體是有人操控的。竹簽就是操控的關鍵所在。而這牌位和衣服指甲什麽的,八成就是儀式的一部分。”
說到這裏,他走到那古怪的月老牌位麵前,掏出口袋中的打火機,不知低聲嘀咕了幾句什麽,又從口袋中掏出幾張紙,打火點燃,丟到那牌位上去。
恍然間,我覺得他這動作十分熟悉。像誰呢?
我皺眉端詳他半晌,直到那火焰熄滅,牌位和衣服指甲等化為灰燼,依然沒想到趙羽這個動作到底在哪兒見過,或者與他神似的到底是什麽人。
總覺得他身上有一股莫名其妙的熟悉之感。
趙羽見我直盯著他,於是微微笑道:“怎麽了?危險解除了,我們走吧。”
我疑惑地跟著他走到門口,見他一推門,那門便開了,這才突然驚覺:難道這趙羽也跟老趙一樣有特殊能力?或者說道法?
等等,老趙!
對了,我怎麽剛才沒想起來?
趙羽無論神態和眉眼,都有點老趙的神韻,隻是性格不像罷了。回想老趙的音容,其實如果拋棄對他的偏見,他還是個不錯的中年美大叔,隻是臉上少笑容罷了。
想到這裏,我不由問道:“趙羽,你爸媽幹嘛的,也是警察麽?”
趙羽有點愕然,說道:“不,我是孤兒院長大的。”
這一回答也讓我有點意外。正待細問,見門外地上竟然躺著一個人。低頭一看,正是剛才帶我們上來的管理員。
趙羽俯下身去探了探他的氣息,隨即說道:“沒事,暈過去了而已。”
我這才鬆了口氣,想繼續探究下趙羽的身世,卻見他已經打電話給警局,說發現了被害人的屍體。
我看著他,想起剛才的幾幕,總覺得這貨不簡單,肯定是會點道法的。但同樣是警察,大家表麵上都是無神論者,誰也不會承認自己會這玩意。
我琢磨著,就算我追問,他也不會承認。於是我想了想,幹脆閉口不言。
畢竟是人命大案,趙羽電話打過之後,沒多會兒,天津市警局就派人來勘察現場,驗屍了。
領頭的一中年男人似乎是刑警大隊長,趙羽的上司,一臉凶相,高大敦實濃眉大眼。在聽趙羽匯報的時候,不時看我一眼。等聽完趙羽不痛不癢隱瞞了部分內容的匯報後,才點了點頭,指著我問道:“這位是?”
我趕緊亮出我的警員證,說道:“我是趙羽的同學,這不來看他麽,正好遇到這種事。”
隊長看了我的證件,點頭道:“蚌埠市局的?你好,我姓鄧,叫我老鄧就行。”
說著,他伸出手來跟我握了握。
趙羽此時說道:“隊長,那四個男人有下落了麽?”
鄧隊長歎道:“這就是讓我傷腦筋的問題啊。怎麽找這四個人就是找不到,現在已經全國通緝了,我就不信他們能躲到哪去。”
趙羽沉吟道:“隊長,這事兒就交給我們倆行不?我這位同學當年也是我們警校的著名偵探,有他幫忙一定事半功倍。”
說著,趙羽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一聽這話,頓覺吃驚。我以為吳聃就挺能扯了,沒想到趙羽關鍵時刻也很能吹牛。而且他明顯長了一張特別陽光正直的臉,說謊說起來特別讓人信任,比吳聃的可信度強多了。
我心想這真是人不可貌相啊!!但是你撒這謊有啥用??我當年除了拳腳功夫好點之外,成績平平,更談不上什麽偵探的腦子之流。趙羽這打得什麽主意?
鄧隊長看著我,有點猶豫:“這畢竟是我們負責的案子……”
趙羽卻說道:“隊長,這案子情節嚴重,影響極壞。您也看到了,這幾個受害人的家屬天天去警局鬧,咱們不能再慢騰騰的來了。現在有人幫忙不更好麽?而且咱們的目的就是讓凶手歸案,至於是不是有外來的警員參與,也不是那麽重要的不是?”
鄧隊長顯然有些不悅。畢竟我是個外人,而且我的加入顯得他們天津市局有點膿包,好像必須借助外力才能破案一樣。我看著他為難的神色,心中暗想:他媽的你也太信任你的部下了,他的話基本都是扯淡啊喂!
鄧隊長猶豫片刻,歎道:“行,這位叫?”
“宋炎。”趙羽立即回答。
“好,小宋,就麻煩你了,幫著小趙來查清楚。”鄧隊長說道。
我之所以沒說話,是因為覺得趙羽不是莽撞的人,他讓我攙和進來,也許自有道理。聽隊長這麽說,我也隻好敷衍道:“應該的,我一定竭盡全力!”
鄧隊長點了點頭,進閣樓去了。
此時,那管理員已經醒了過來,似乎對閣樓的一切茫然不知。我知道他八成是被屍氣給衝了,一時失去知覺。這也是吳聃平時給我灌輸的零零碎碎的知識,說活人如果被濃重的屍氣衝撞,輕則昏迷,重則中毒死亡。這管理員算是萬幸了。
趙羽拉著我下樓的同時,我問他為什麽忙不迭地把我給拉進這案子裏。我自知自己沒什麽特殊才能,更不是福爾摩斯那種神探,對付剛才那兩具焦屍的身手還不如趙羽呢,他難道是想我去幫倒忙麽?
等走到院子裏,趙羽才衝我笑了笑:“剛才我沒看錯的話,你的那把左輪手槍,是銀製的吧?”
我嗬嗬笑道:“是啊,這個麽,是一位前輩生前留給我的。”
第二十一章 陰陽渡靈人
趙羽笑了笑,沒說話。我於是問道:“趙羽,看不出來啊,你是不是懂點道法啊?剛才怎麽能知道如何對付焦屍啊?”
趙羽笑道:“你看你真會說笑。我隻是瞎猜的。”
我聽了這話心中冷哼一聲:你真能*****。
我問道:“那接下來怎麽辦?你要我幫忙去找那四個男人,我可沒這本事。”
趙羽笑道:“咱們去找我的一個線人,他也許知道這些事。我是想著,你不是要找什麽古董的來曆麽?那這個人也許知道呢。”
我一聽這線人這麽牛逼,啥也知道,心中頓時有點不信。但這個時候,我發現院子裏原本圍觀的人群,在看到我之後紛紛退避三舍。
我詫異地問趙羽:“我很麵目可憎麽?”
趙羽忍不住笑了:“因為你身上的味道,太臭了。”
我這才想起剛才沾了一身的屍油。由於剛剛注意力都在別的地方,而且劫後餘生也沒顧得上身上氣味難聞。現在經過陽光一陣暴曬,身上的味兒越發濃重了。
眼見著圍觀的人民群眾都離著我遠遠兒的,而且狐疑地指手畫腳,我不由苦惱這一身的臭味如何是好。
趙羽笑道:“先回我住的地方洗澡換衣服吧。”
我忙不迭地點頭:“多謝多謝。”
於是我跟著趙羽去了他住的地方,是天津市局的單身宿舍。一廳一臥,帶著一個小衛生間和小小的廚房,一個人住綽綽有餘。
趙羽的房間跟他本人一樣完美,絲毫不亂,纖塵不染,東西擺放得整整齊齊,幾乎讓我懷疑他有強迫症。我來不及仔細欣賞,趕緊鑽進衛生間徹底洗了個澡,塗了半瓶的沐浴露在身上,生怕還有那惡心的臭味。
等洗完後出來,見客廳沙發上已經整整齊齊擺著一套衣服,白襯衣牛仔褲,雖然簡單,但是很整潔。
趙羽聽到響聲,從廚房中探出頭來:“你先換上我的衣服吧,我看咱倆身材差不多,你還比我瘦一點呢,應該能穿上。”
我頓覺感激,趕緊將幹淨的衣服換在身上。穿上之後果然覺得尺碼很相近,隻不過襯衣略大了點。看來高出兩厘米還是有點差距的。
收拾停當後,見趙羽從廚房端出兩盤蛋炒飯來,外加一碟子小鹹菜:“隨便吃點,我的手藝也不怎麽樣。”
此時已經中午,聞到這飯菜香味,我才感覺到饑腸轆轆了。狼吞虎咽地吃進嘴裏,頓覺齒頰留香,心中不由暗想道:我要是個女的,絕對要嫁趙羽這樣的嘿。
趙羽邊吃邊說道:“對了,剛才你的手機響了,好像是有人給你打過電話。”
我這才想起吳聃的囑咐,心想八成是他問我進展如何。但我忙活了半天,還沒什麽結果呢,這趙羽也不知為何非要拉我下水。
我於是拿起桌子上的手機,查了一下未接來電,卻有些驚訝:打電話的不是吳聃,卻是幾天沒有消息的楊問。前幾天的漆瑟事件,我本想打電話問問他,電話始終不通,好像這個人憑空消失一樣。
我於是趕緊按了個回撥,等電話接通後,笑道:“我說兄弟,你這幾天銷聲匿跡了?我發短信你也不回啊?”
楊問在電話那端笑道:“有點事情。你現在哪裏?”
“我在天津。”我說道:“休假呢。”
“哦,那回來之後聯係我?”楊問笑道。
我皺了皺眉,心想你丫也不是個姑娘,沒事老讓我聯係你幹嘛?但想起他道法高超,是我親眼所見最牛逼的人物,以後有怪事可能還得靠他幫忙,便笑道:“行,等回去找你。”
掛了電話,我心中訝異這楊問怎麽會總盯著我。不過現在沒空多想他到底是作何感想。
吃完飯之後,趙羽換了便裝,帶著我又返回濱江道,七拐八彎地找到一家娛樂城,到了一家麻將館門前。
進了麻將館之後,趙羽倒是不著急找人,而是在裏麵轉悠半晌。正當我跟他轉得不耐煩的時候,突然有人走到趙羽身邊,拉了拉他的衣角。
我仔細看了眼招呼趙羽的那位,竟然是一個十七八歲的男孩子,長了一張機靈的臉龐,眼睛清亮,似乎總帶著三分笑意。
“您來這邊吧。”那孩子衝著趙羽露齒一笑。
趙羽竟然也不多問,跟著那孩子就走。我也隻好跟了上去。隻見那麻將館竟然還有後門,後門推開後,是一座放置雜物的庫房。我簡單掃了一眼,好像是些麻將桌,椅子之類的東西。那孩子上前將一張椅子移開,地下便露出一道暗門來。
那孩子拉開地下室的門,示意我們倆下去。
我看了趙羽一眼,見他毫不猶豫地走下樓梯去,我也便跟著下去了。進了地下室,我聞到一股子黴味,好像是雨天天氣返潮的那種刺鼻味道。
等到了地下室裏,見裏麵是一間小辦公室的樣子,有簡單的書櫥和辦公桌,一個人正蹺著二郎腿坐在轉椅裏,背對著我們聽相聲。
趙羽咳嗽一聲,那人才驚覺有人進門,忙不迭地轉過椅子來。我打量了那人幾眼,隻見是個中等身材的年輕男人。相貌平平,看起來略有點眼熟……仔細一想,明白了。前幾天正好看到蕭敬騰的演唱會宣傳海報,這貨長得有點老蕭那尖嘴猴腮的意思。
“哎呦,您怎麽又來了?”那男人站起來,立即迎了上來:“坐坐,您坐。”
趙羽擺手道:“咱們見過多次,不需要多說什麽了。這次我隻想尋找四個男人的下落,還有這位朋友,”說著,趙羽將我拉了過來:“他想知道一個叫羅真的人死前,接觸過的那架漆瑟是從哪兒來的。”
“這麽多問題啊。”那男人撇了撇嘴:“不大好辦啊。”
趙羽笑道:“錢不是問題。”
男人立即眉開眼笑:“那好。那四個人的生辰給我看看,還有那什麽羅真的。”
趙羽立即將一張紙遞了過去:“都在上麵寫了。”
男人接過去後,神色也難得的正經起來。隻見他按了下牆上的按鈕,那書櫥突然移向一旁,另一間暗室露了出來。
我隻在一些古裝片中看過暗室,沒想到現實裏也有人這麽修建。進了這暗室,我聞到一股濃重的香燭味兒。等那男人點燃了裏麵的蠟燭,我才看清,原來這地方竟然像寺廟一樣,供奉著神像,還有供桌,供品和蒲團。
地上一副圖案,是磚砌的八卦圖。
我問趙羽,難道他所謂的線人,竟然是個神棍?
趙羽笑了笑,說道:“我看你用那種槍,就知道你也應該是懂這點這些的。這位叫趙振海,不是什麽神棍,確切來說,是‘陰陽渡靈人’。”
“陰陽渡靈人是什麽?”我不解地問道。這可是第一次聽這名詞。
“別人請神,他會請鬼,懂鬼語,問鬼一些陰陽界的消息。當然,也不能問出太多,但是隻要簡單的一點信息,就能幫大忙了。”趙羽說道。
我聽罷半信半疑。眼前這位趙振海,其貌不揚,又似乎有點油嘴滑舌。真本事的話,難道他能像雨神那般呼風喚雨麽?
隻見香案上有黃紙朱砂紅字的符咒,瓷器圓盤一個,還有一件道袍一樣的長袍子。這時候,那趙振海到了外間,喊剛才那男孩子去準備東西。準備的這玩意 也夠奇怪:帶葉子的楊柳樹枝七支,無葉子的楊柳樹枝七支,而且吩咐要將七支柳枝削尖,尖口沾點蜜糖。還要準備祭奠先人用的那種金色紙張一千張,而且有嚴格 的規格。
那孩子倒也伶俐,很快的就將這些東西準備妥當。看來這趙振海常接這種活兒。準備完畢後,他上前去點燃香爐裏的清香三支。
這香燭一點燃,香火味更濃了。我看了眼趙羽,見他一臉正經,心想難得他也信這一套。雖然我也漸漸相信這世上的鬼神之說,但神棍和真正懂行的總是參差不齊,眼前這位擺的譜挺大,不知是不是有真本事?
隻見趙振海收起笑容,披上那放在香案上的衣袍,開始走步,同時手拈訣,口中振振有詞,不知念了些什麽。這時候,我仔細看了看他的手指,見他右手五指平伸,指尖朝上,大拇指掐中指指甲下,看樣是典型的電視劇造型,倒是拉風兼有型,但是靠譜麽?
我低聲問趙羽道:“這什麽啊?能行嗎?”
趙羽卻一臉正色道:“這叫勘鬼訣。仔細看著就行了。”
沒多會兒,我覺得周身刮起一陣涼風,心中不由一動:難道鬼來了?聽說這貨就是靠請鬼來打探消息,就跟現在年輕人沒事喜歡玩個筆仙碟仙一樣。
我想起吳聃說,隻要我凝神靜氣就可以看到鬼影,於是不由閉了閉眼,排除雜念,再次睜開的時候,果然看到趙振海的周身有隱隱的鬼影在動。
聽說鬼的形態跟其本身靈力是成正比的。惡鬼凶靈能夠保持人形,夜晚出來作祟。弱一點的就沒這麽大能耐,但是也能看到他的影子;最弱的是,他想讓人 看到他,人家也看不到。多半的鬼是這樣的。想來趙振海這貨也就是找了些孤魂野鬼,四處飄蕩無依的,許以好處,撒點紙錢,換點陰陽界的消息。
果然也不出我所料。等他做法完畢,便將案子上的那一千張紙張全部丟到火盆裏點燃,燒成灰燼,而那些鬼影也便隨之消失了。
趙羽忙迎上去問道:“怎麽樣?”
趙振海皺眉道:“你要找的那四個男人,很不幸的,已經死了。”
“死了?”趙羽有點愕然:“怎麽死的?”
“被什麽東西勒死的,而且死在千裏之外的安徽。”趙振海說道。
“安徽?”我吃了一驚。這四個男人被勒死在安徽某地,這事兒莫名地讓我聯想到我被琴弦差點兒勒死的往事。
“具體什麽地方知道麽?”趙羽追問道。
趙振海眼珠滴溜溜轉了轉,嘿嘿笑道:“知道是知道,但是?——”
說到這裏,他突然閉嘴不說話了。趙羽笑了笑,將幾百大洋塞進趙振海手裏,說道:“你說吧。”
趙振海眉開眼笑道:“就死在安徽宋家村的村口大樹旁,你要是不信,去看看就行。”
這一句話頓時如驚雷一般讓我不由打了個激靈。
趙羽也有些愕然:“死在千裏之外的安徽?這倒是奇怪了。”
趙振海冷哼道:“你要是不信也就罷了。但是你找我的這幾次,我哪次說錯過?”
趙羽問道:“那漆瑟呢?是從哪裏來的?”
趙振海說道:“這個問題倒是簡單,而且也很巧。宋家村那棵樹下,應該有座古墓。漆瑟就是從那地方被盜出來的。應該是在某處保存了幾年,又被人展示於人世間。到底如何,就得你們去細細查訪了。”
我聽罷隻覺得愕然。這世上巧合之事竟然有這麽多。
我見這趙振海倒是有點神通,便又嗬嗬笑著塞給他一點錢,問道:“既然你這麽厲害,我跟你打聽個人。這人叫阮靈溪,住在……”
趙振海眯起眼睛打量著我:“你這小子打聽人家姑娘做什麽?”
我有些愕然:“你怎麽知道我問的這人是個姑娘?”
趙振海默默收下那錢,笑道:“說到這裏那就巧了。這姑娘前幾天來過,而且還跟你們問過同一樣一個問題。”
“什麽問題?”我追問道。對於這個來曆不明的女人,我一直心存芥蒂。
“那叫什麽羅真的事兒。”趙振海說道:“還有她住的地方出過事兒,所以來問問我。”
我一聽這話,頓時眼前一亮。我正愁無處問陳家的往事,一聽趙振海竟然知道,便追問不休。
“這個你來問我啊,我是天津通,而且這東西需要什麽請鬼的。”趙振海翻了翻白眼:“那座小樓以前住著民國時期一個著名教授,叫杜叔同的。文革期 間,十幾個紅衛兵闖入他家,將教授活活打死,把人家女兒給強奸了。當時教授還有個外孫,也在混亂中被殺了。隻有一個孫女躲在地下室逃過一劫。聽說經過這個 慘變,杜教授的孫女精神有了問題,最後隨便嫁了個小商販,生下了一個女兒,叫杜小茹。關於杜教授我隻知道這些。杜小茹去了哪兒我就不知道了。但是聽說當年 的其他幾個紅衛兵殺了杜教授一家後害怕了,回頭去用濃硫酸毀屍滅跡,卻在當晚惹來怨靈作祟,死於非命。”
他講到這裏,我突然想起那晚我在陳家洗手間看到的碎屍。那屍體嘶嘶冒著青煙,難道就是他們死前的慘狀?
想到這裏我不由皺眉。人性之陰暗殘忍,不言而喻!
隻聽趙振海繼續說道:“剩下的活著的幾個是同鄉,見同伴慘死在那凶宅裏,就趕緊找人問詢怎麽避難。不知他們找到哪兒的高人,說是合力打造一黃金金 剛經鎮壓住那杜家的惡鬼即可。於是他們幾戶人家傾家蕩產湊齊錢打造了一副金剛經,杜宅這才相安無事。後來這幾個人回了老家,聽說發展不錯,現在還當了村幹 部。”
我聽最後這句話,總覺得趙振海話裏有話,像是知道什麽。
“你怎麽知道人家最後的歸處?”我不由問道。
趙振海笑道:“我雖然愛財,靠這點法術賺錢養活自己。但是呢,我也有點正義心不是。前幾年杜家舊宅那片兒新建住宅小區,挖出那《金剛經》來,就是 我建議他們再埋進去的。不能再死人了不是。這新聞當時報道過,我還見過幾個大叔去現場察看呢。看那樣子是安徽那邊的人,十分關注這金剛經。隨便推測下,也 知道很可能就是當年活下來的幾個人。於是我還去搭訕了,所以也知道他們現在大小也應該是個村幹部。”
“真有這麽巧?”此時,趙羽突然問道。
趙振海嗬嗬笑道:“那當然,能不巧麽,所謂世上的因果,都是環環相扣麽。善惡有報。”
我聽了這些消息,但覺十分震驚。但見趙振海也沒什麽別的可說,我才跟趙羽又出了地下室,到了麻將館。
那十七八歲的少年依然在麻將館大廳中候著,看我們上來了,這才送我們出門。出門之後,我問趙羽道:“這麻將館怎麽一股怪怪的氣氛?”
趙羽笑了笑:“你的感覺沒錯。這地方本是賭場和放高利貸的。隻是這幾天嚴查,才換成麻將館。”
我狐疑地看著趙羽:“你不會是雙重間諜吧?給黑社會透露消息,而且還從人家那兒打探消息。”
趙羽失笑道:“你是不是無間道看多了?我不是間諜,而是這種事情大家都心照不宣了。”
心照不宣?我聽了這話不由皺眉。這趙羽與我同齡,但是初當警察就這麽老練,人情世故如此通達,這太不符合常理了吧。
比較之下顯得我多傻逼啊。
第二十二章 漆瑟化塵
打探了這些消息之後,我急於告訴吳聃,便跟趙羽分手,急忙忙地趕回吳聃家裏。
到吳聃家之後,見他正悠然地給小冪梳毛,心中十分不忿,說道:“我說你這當人師父的夠悠閑啊!徒弟我今天差點兒九死一生啊!!”
吳聃心不在焉地瞥了我一眼:“這不沒死麽?放心,你命硬著呢。不對啊,你這身上衣服是誰的?”
我低頭一瞧,得,自己還穿著趙羽的襯衫呢。我歎道:“說來話長。師父你今天都幹嘛了?你不是探聽陳家的舊事去了麽?”
問這話的同時,我心中暗想:我都打聽得明明白白,我看你怎麽回我。
吳聃笑道:“我去給你打聽阮靈溪姑娘的事兒了。”
我翻了翻白眼:“你打聽她幹嗎?”
吳聃聳聳肩:“你不是說那晚子牙河潛水的時候,有個黑衣人救了你麽?”
我點頭道:“對,然後呢?”
吳聃說道:“當時雖然沒注意到他,但是我仔細一想,巫山派的人水性極好,而且,最巧合的是,巫山神女中的阮青蕪用的法器,或者說兵器是‘神女弩’,看上去就跟你說的弓箭一樣,但是這玩意陸地水下都能用,見人殺人見鬼殺鬼,倒是很像你說的那什麽箭。”
我歎道:“那又怎樣?她跟我們有什麽關係?就算她是羅真的朋友,但人家葬禮她都不露麵,看來也是泛泛之交。”
“錯。”吳聃說道:“你以為阮靈溪半夜潛水為了救你?你長得明星臉?還是你尺寸超人?”
我聽了最後一句話,不由罵道:“我說你好歹也有點尊長的樣子好不?”
吳聃笑道:“她下水去,八成是聽說羅真死了,去找他那丟失的頭顱,沒想到被我捷足先登了,然後她就走了唄。”
“那她也不至於鬼鬼祟祟的?”我不解地問道。
吳聃說道:“我想這有倆原因。第一,她不想人家過於注意自己,探究自己身份;第二,羅真那漆瑟來路不正,而她也有份參與,所以不敢聲張。”
我歎道:“先別管阮靈溪到底是什麽人吧,現在又有人死了,而且天津發生的案子,最後這案子相關人員竟然死在我們安徽,唉。”
吳聃抬頭看了我一眼,說道:“你的意思是想回安徽了?”
我頓了頓,說道:“你看我這假期也快結束了……”
吳聃打斷我的話,說道:“別以為我舍不得你。既然老趙把你托付給我,我就得好好照顧你。督促你練功。這樣吧,我教給你一些基本的道法,你沒事就記得練練,一個月來一次天津,我要驗收你的學習成果。”
一個月來一次,你當我大姨媽啊。我在心中暗罵。但他這一說,我卻想起楊問給我的那本古籍,是一本關於請神的書。難道吳聃要給我另一本古書?那我還真可以帶著這倆本去拍個《功夫2》了。
不過吳聃倒是沒送我什麽書,而是教給我一套道家拳法。看似養生拳,打起來一點力道沒有,而且吳聃說要把意態放平,想象自己睡在山林間。我說那我練著拳萬一睡過去怎麽辦?
結果吳聃說了句讓我吐血的話:“睡過去更好,這是一種境界。”
我擦,到底這師父靠不靠譜啊。
第二天,趙羽找到我,說要跟我一起回蚌埠。因為本案的嫌疑人都莫名其妙死在宋家村了,作為案子的負責人,必須去看看情況。
我一想,旅途寂寞,有個人聊天也挺好,於是滿口答應了。臨走前,吳聃再三囑咐我辛勤練功,同時將小冪塞進我懷裏。
靈狐依舊一副不情不願的樣子,但是對於他來說,跟隨吳聃和跟隨我都一樣,都是大老爺們兒沒啥意思。
趙羽也很喜歡這類萌物的樣子,見了小冪後抱著不放手,看他一臉寵溺相,我真想告訴他其實你抱著的是個大叔。
最誇張的是,我倆走到路邊打車去火車站,等車的空閑裏,還有大爺丟火腿腸到地上去,招呼小冪去吃。我翻了翻白眼,心想你當這喂狗啊。
靈狐果然對此嗤之以鼻。我看他一臉傲嬌的樣子,不由想到一句台詞:愚蠢的人類。
等到了火車站一看,排隊買票的人還真不少。趙羽自告奮勇去排隊,我則抱著小冪坐在一旁等著。等候的過程中,我看著趙羽挺拔的背影思量半晌。我總覺 得這貨並不簡單,年紀輕輕的不僅辦事老練,而且我們這種小警察,一個月工資也沒那麽多,多到他還能有餘錢去收買趙振海那樣的線人。
難道這貨高帥富?我轉念一想,也不會是。如果真是高帥富,誰蛋疼的不去坐辦公室喝咖啡看高層夜景,卻選擇風裏來雨裏去地追亡命天涯的凶徒。
身邊的事兒過於神奇,身邊的人也越來越不正常了。我不由感歎。正想到這兒,我一轉臉,得,瞧見另一個不正常的人物也在排隊買票。
這人不是別人,正是那位古怪神秘的阮靈溪姑娘。
我一瞧,她竟然排在趙羽的那隊伍裏,心想總不能這貨也跟我們一趟車,去安徽吧?房地產中介還需要出差嗎?
為了能把靈狐帶上火車,我隻好將它暫時放進背包裏,拉鏈開著給它透氣。等我和趙羽混上火車,卻沒想到即刻在車廂裏看到阮靈溪。
“你怎麽也在火車上?”我跟阮靈溪正好走了個照麵,不由不約而同地問道。
“我回家不行麽?倒是你去幹嘛的?”我冷哼道。
“我去看朋友不行麽?”阮靈溪瞪了我一眼,坐到自己位置上去了。
我一瞧,趙羽的位置跟她斜對麵,而我則跟她隔著一個過道。
我心中暗想:總算不是鄰座,不然這旅途更加煎熬。看這女人就是一惡女,而且說不定還是個天山童姥,別看外表很年輕,說不定早就七老八十了。
此時,車廂裏上來一對年輕情侶,男的正好坐在我旁邊,女的則坐在阮靈溪的旁邊。
兩人看似熱戀中,抵死纏綿一刻不肯分開,分了片刻就覺得山無棱天地合那意思。於是那女的跟我身邊的男孩子隔著過道兩兩相望,哀怨地覺得位置不能在一起很遺憾。
男的終於受不了似地問我:“兄弟,能不能跟我女朋友換個位置,讓我倆坐在一起?”
我一想,這意味著我必須跟惡女同坐一起,於是想要拒絕。但是這時,兩個人四隻眼哀怨地看著我,看得我十分過意不去,忍不住就跟那女孩換了位置。
這樣我就跟惡女坐在一起,對麵是趙羽。阮靈溪瞪了我一眼,耳朵塞了耳機,扭頭去看窗外風景了。我嗤笑一聲,拿出手機準備看會兒小說。但這時,我注意到趙羽正意味深長地衝我微笑。我皺了皺眉,嗬嗬笑道:“你看什麽?”
趙羽搖了搖頭,沒怎麽說話,閉目養神去了。此時,小冪從我的背包中探出頭來,對我低聲道:“我覺得這車廂有一股血腥味。”
“血腥味?”我挑眉道:“該不會是誰帶了什麽生鮮肉類?”
“不,是人血的腥味。”靈狐小冪說道:“很濃重。”
我一聽人血味兒,不由心中有點緊張。我知道靈狐不可能弄錯,也不會拿這事兒開玩笑。
“你能聞出那味兒是從哪兒來的麽?”我問道。
“大概是車廂的第二排,靠窗戶的位置。”小冪低聲道。
我起身向前看去,見小冪說的那個位置上坐了一男一女,背對著我們相互依偎,看樣子是對情侶。此時,那男人正側臉去跟女的低聲說笑。但是從側臉看來,那男人有四十左右,女的卻很年輕漂亮,長發娥眉,長得很古典。
我坐下來,對小冪低聲道:“看不出什麽啊。”
靈狐伸了個懶腰,懶懶地說道:“我隻是說說而已,反正也是閑事,不管也就不管了。”
說著,這貨又縮回背包裏繼續睡回籠覺了。
由於小冪的一番話,我對那一對兒男女格外注意了下。巧合的是,他們竟然也是去往蚌埠的。下車的時候,我特意瞄了一眼他們的隨身行囊,見兩人不過是拖了兩隻小箱子而已,看樣子並無任何異常,也便作罷了。
讓我無語的是,阮靈溪竟然也是來蚌埠的。不過下車之後,惡女打了出租就消失在人海,連聲道別也沒有。
但宋家村又出命案,我也顧不上多想這惡女的事兒,趕緊帶著趙羽去了蚌埠市局。此時,那四個男人的遺體已經放在停屍房了。
我跟趙羽去查看屍體,見四個男人竟然都是被勒死的。但死者臉上卻定格著一種詭異的微笑,眼眸微睜,唇角上揚,說不出的猙獰,讓人觀之毛骨悚然。
這微笑卻讓我覺得有一絲莫名的熟悉,回想起來,卻想不出是在哪兒看過類似的獰笑。
但這幾個男人脖子上勒痕,卻讓我想起那漆瑟的琴弦。臨行之前,吳聃讓我帶上那漆瑟,說也許辦案有用。但讓我必須用朱砂線捆著,桃木匣子裝著,並且在開啟匣子的時候,必須在漆瑟上灑上煙灰。
我最怕被琴弦再勒一次,於是回來的路上已經從一寺廟裏取了一包煙灰回來。
“這是被什麽勒死的?”趙羽皺眉道:“如果說繩索,那這勒痕也太細了。如果說是鐵絲……也不像,因為這痕跡比鐵絲還細,就好像是繡花的針線一般。”
我沒理會他,直接去翻看了這案子的驗屍記錄和卷宗記載,以及現場照片。但讓我吃驚的是,四個男人的死亡現場,卻有幾個散落的青銅人偶。而其中一個,正是我在和平小區那座老樓裏見過的連體人偶!
再次看到那詭異的人偶之後,我不由打了個激靈。現在終於想明白,那四個男人的臉上,正是跟這人偶一樣,維持著一種詭異的,近乎於怨毒的笑容。
這一係列的事情到底是怎麽回事?想到這裏,我頭疼不已。
接下來的幾天,趙羽都留在蚌埠市局查這詭異的案件。但這案子過於離奇,查了將近一個月,絲毫沒有結果。
期間,我想起楊問也許對這漆瑟有些見識,便帶著漆瑟去找他。但是,當我按照吳聃說的方法打開那桃木匣子,原本好端端的漆瑟,須臾間在我們倆麵前化為一堆塵埃。
我吃驚地看著這一幕,不解地問楊問道:“這,這在水下都能保存得好好的,為什麽現在突然化為塵埃?”
楊問聳聳肩,笑道:“我明白你剛才灑煙灰是為了鎮鬼,但也許這漆瑟上的靈體,或者說怨氣並不那麽強烈了,所以你剛才那一下把它給驅散了。這樣的話,那漆瑟沒了靈體的保護,又經過千年的時光,自然是化為塵埃灰燼了。”
“就這麽沒了?”我有些愕然。這麽長的時間以來,我一直提心吊膽地擔心這玩意再來勒死我。現在我如臨大敵地將它打開,結果,它就這麽輕易地在我麵前化為灰燼。
我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對這漆瑟的來曆更為疑惑了。這東西為何有這麽重的殺傷力或者是怨氣?那它來自哪裏?那些青銅人偶又是從何得來?它的相關詛咒又是什麽意思?
警局將這案子作為了懸案,漸漸擱置了。但我知道,這案子背後的一係列疑問,卻不是用常理能解釋得了的。
於是我將這事情的前前後後跟楊問講了一遍,將那幾處疑問提了出來,問楊問是否有合理解釋?
楊問聽罷,笑道:“反正這東西來自千年前,我們沒法子證明猜測是否正確。但是從你講的這些片段來看,我暫時給他做個推測。第一,前幾天我聽說宋家村有座古墓,特意去朋友那打探了下。你知道那古墓的墓主人是誰麽?”
我歎道:“我怎麽知道?”
“那古墓的主人,八成就是傳說中漢成帝的男寵,張放。”楊問說道。
“張放?他的墓怎麽會在這兒?”我愕然道。
楊問說道:“我查過一些資料,有人繪過漢代安徽這邊的地圖。宋家村在千年前的地勢並非如此,而是一處不錯的風水寶地。漢成帝寵愛張放,知道張放死於流放途中,便將他的屍體運回,特意選了個風水寶地,給他建造了一座古墓。”
我恍然道:“既然是給男寵建造的,那也就可以解釋為何護棺裏是一對男人了。”
楊問點頭道:“漆瑟是漢朝興起的樂器,而你說那羅真的畫裏也畫了男人彈琴的情景。我猜測,這漆瑟是陪葬之物,也是墓主人生前特別鍾愛之物。但漢成帝當年既愛男人也喜歡美女,趙飛燕趙合德姐妹的衝冠後宮,就可見一斑了。但兩方都是受寵之人,必然有矛盾。”
我聽到這裏,想起很多曆史劇中都將趙合德演繹成一心狠手辣,工於心計的女人,不由覺得楊問的推測也挺有道理。
楊問繼續說道:“趙合德很可能早就對張放嫉恨不已,於是在他墓室裏放了不少詛咒人偶。那青銅人偶其實源自某種古老的邪術,類似於現在的降頭術。這 種術能讓擁有青銅人偶的人橫死,或者喪失心智;於是有了四個男人殺人的事件。他們將那四個女人變成連體人偶的形狀。而且,這人偶也許會讓死去的靈魂永遠囚 禁於屍體中,如果一旦火化,那怨氣必然傷及身邊的人。而這人偶本來詛咒的就是男人,所以,陳三爺一家為了阻止怨靈作祟禍及子孫,這才規定死去的男人不能火 化,屍體封藏起來。”
我聽他的推斷,覺得有些道理。陳三爺本身就是個盜墓賊,也許在生前找到這座古墓,盜走了墓室裏的財寶。回想起陳三爺的家中密室裏,有一大缸子特殊 的液體,想必就是保存漆瑟用的。但是沒想到那千年的怨氣凝結在漆瑟上,加上那青銅人偶的詛咒之力,竟然讓自己家業傾盡,子孫福薄。
不過陳三爺也算有點良心的,將這倆凶物封藏在自己家裏,沒有拿去賣給世人,讓更多的人橫遭禍端。隻是有不知好歹的小賊偷了這些東西去賣,這才讓怨氣散開,害死了不少人。想來也是一場橫禍啊。
第二十三章 烏匣詭鏡
案子成了懸案之後,趙羽在蚌埠市局呆了一陣子後,也便返回天津市局去了。
但漆瑟化為塵埃之後,怪事卻再沒發生,我也漸漸淡忘了這件事。
由於漆瑟事件,我跟楊問倒是常來常往,熟悉了起來。而熟悉之後才知道這貨竟然有女朋友,而且是個年輕清秀的姑娘,叫小如。
這姑娘起初隔三差五地給楊問送自己做的雞湯。我雖然很是羨慕,但是不明白楊問這大熱天的喝這大補的東西,不會補得太過而流鼻血麽?
但小如說楊問前幾天受了重傷,所以才要補一補。我心想倒也是。捉鬼驅邪的,跟我們當刑警一樣危險,指不定就命喪黃泉。受點傷都算你幸運的。
平靜地過了半月,局裏都沒接到什麽大案子。我也便有了更多的時間去找楊問探討他給我的那本請神的書,同時沒事也去練練吳聃教給我的拳法。
練多了之後,確實有點神奇的效果,似乎真的一身輕鬆,仿佛身輕如燕,靈台清透。
之後我甚至喜歡上這套拳法,休假的時候就到樓下的廣場上來一套,引得老大爺們都跟我來切磋,問我練的這算哪路子的拳。
不過,安寧日子沒過多久,局裏又接到大案子,而且涉案人竟然是阮靈溪!
今天一早,我們市局接到市裏一戶人家報案,說是他在樓上鄰居的房間裏麵發現一男一女兩具屍體。而且還看到一個女的正倒在客廳中,好像隻是昏倒而已。
我跟著同事們趕到出事現場,見是一處還不錯的中檔小區。樓下拉著警戒線,有附近的居民正在出事現場圍觀。
有一個高挑瘦削的女孩子正背對著我們站著,跟維持秩序的保安爭吵不休。保安被她吵得不耐煩,轉眼一看我們來了,趕緊招呼道:“警察同誌,你們可算來了!”
那女孩驀然回頭,正跟我打了個照麵。我一看,頓覺吃驚:這貨竟然是惡女阮靈溪!
阮靈溪也沒料到能見到我,愕然之色一掃而過,隨即冷哼一聲,扭過頭去。
“怎麽回事?!”我們隊長問道。
“警察同誌,你們快上四樓看看吧,出人命了。”保安邊擦汗邊說道。
我顧不上阮靈溪,趕緊跟著同事們上了四樓。隻見402的房間大開著,一股血腥味撲麵而來。
進門一看,有一具男性屍體倒在一麵穿衣鏡的前麵,穿衣鏡的鏡門大開著,鏡片碎了一地。
女性屍體則在手裏抱著一個木頭匣子,匣子上麵的鎖被打開,裏麵有一個燒焦的葫蘆。
我端詳了一下那女性死者,見那女人已經非常蒼老,看上去似乎八十多歲的樣子,但是穿的衣服卻是年輕女性的黑絲襪和吊帶連衣裙。
隊長喊來房東,詢問死者身份。
據房東說,男住客名字叫做許一豪,而女住客的名字叫做王若英。許一豪今年四十歲左右,而王若英則是一個平麵模特,剛剛二十歲。
如今死的男人正是許一豪,但是女的卻不知是誰。看這穿衣打扮,倒是王若英的樣子,但王若英卻不可能這麽老。
聽說許一豪很有錢,而王若英特漂亮。但現在王若英不見了,死在屋裏的卻是個老太婆,這也太詭異了。
我問這小區的保安,那樓下那阮靈溪又是怎麽回事?
保安說,阮靈溪就是報案人說的昏倒在客廳的女人。他們怕這女的跟凶案有關,就給喚醒了,暫時攔下,沒讓她離開。
我一聽這話,知道阮靈溪這回算是卷進來了。但她會是凶手麽?想到這裏,我下樓去走到保安科,見阮靈溪正坐在裏麵一言不發。
“喂,惡女,你怎麽會在這兒?”我問道。
阮靈溪白了我一眼:“你們這群二貨警察不會以為我是凶手吧?”
我冷笑道:“那得看最後的案子結果了。不過,你怎麽會出現在被害人的家裏?”
阮靈溪說道:“我是到對門我一個朋友家的,但到門口的時候,發現我朋友不在家,而對門的門卻開著,我覺得奇怪,就進去看看。結果看到倆死屍,嚇了我一跳。這當口就被人砸暈了而已。”
“有那麽巧?”我狐疑地看著她。如果她真是吳聃所說,巫山派的後人,那應該也懂點功夫。一個會功夫的人會輕易被人砸暈,說起來有點牽強。
但轉念一想,如果說這人乍一看到兩具死屍,震驚之餘忘了防備,倒也有可能。
但阮靈溪是案發現場唯一的活人,我們也隻好帶她回去做筆錄,雖然這貨一問三不知。
出事的這家對門住著一個姑娘,據保安說叫杜菲菲,是外地來工作的一白領,也就在兩三個月前租下這裏的房子的。
而阮靈溪說她的朋友就是住在對門的杜菲菲。可今天是周一,杜菲菲必然是在上班,阮靈溪這個時間來拜望朋友,是不是牽強了些?
但阮靈溪說杜菲菲查出懷孕了,所以她才從天津請了半個月的假來蚌埠照顧朋友。今天約好來杜菲菲家裏,卻不知為何她不在,打電話也是關機。
“懷孕?”我不可置信地看著她:“可我聽保安說這姑娘是單身,而且沒怎麽看到有男人來找過她。”
阮靈溪瞪了我一眼,說道:“現在未婚先孕的比比皆是,誰規定單身不能懷孕了?少跟我廢話,如果想證實我的話,你們想法找到我朋友就是了。”
做完筆錄後,阮靈溪口中的朋友果然來找她了。我他媽仔細一看,這杜菲菲我認識,這不楊問的女朋友嗎??之前隻是聽說她的小名叫小如,也沒問過這姑娘的大名。
我心中不由地冒出一句話:楊問喜當爹了……不然我怎麽沒聽說他提起自己女朋友懷孕的事兒?
杜菲菲看到我,也略覺尷尬。一時間我倆相顧無言各懷鬼胎。此時,坐在一旁的阮靈溪看到杜菲菲,頓時如蒙大赦,上前一把拉住她,急急地說道:“你可來了,我跟這幫二貨呆得都要煩死了。我說你去哪兒了啊?不是這幾天都休息麽?你這剛懷上不能總到處溜達!”
杜菲菲歎道:“我就是去醫院檢查了下,早晨起來不大舒服。結果手機沒電了,也忘了提前告訴你,讓你白跑一趟,竟然還來了警察局。不過,我們對門出事了?”
阮靈溪罵道:“靠,夠倒黴的,你們對門是什麽人啊?一男的跟一老太太相好?還死一起了也不知是不是情殺!”
我聽著阮靈溪這連珠炮一樣的吐槽,心中暗想:古人那句話真應該改改,靜若處子,動若癲癇。
杜菲菲聽了這話,訝然道:“什麽男人和老太太啊,我們樓上都知道,對門是一對情侶,女的很年輕很漂亮啊。”
這番話倒是讓我疑惑了。那死的那八十老太是誰?而且還穿成那德行的。
錄完口供後,由於無確鑿證據證明阮靈溪跟這案子有什麽瓜葛,便讓她暫時回去了。但到底是誰擊昏了她,是不是為了嫁禍,我們卻對此一籌莫展。
很快的,刑事鑒證科提交了dna檢驗報告。那報告的最終結果讓我們大吃一驚。報告在洗手間等地方取了幾根年輕女子的長發,跟那死去的老太婆的dna進行對比,結果竟然完全吻合!也就是說,死去的老太婆竟然是……王若英本人?!
我聽了這結論後完全不能接受。雖然曾經有烏龍新聞說,五旬老太太扮成二十多歲的妙齡女郎勾引80後,但死去的那位老太婆,別說還殘存什麽風韻了,就算再怎麽打扮,也不可能變成二十歲的模樣。
但是周圍的人一致認定,王若英就是個二十歲的漂亮姑娘。
針對這怪現象,隊長命我對許一豪和王若英的身份進行詳細調查。在調查中,我找到了許一豪的律師。律師聲稱,這倆人在同居的第一天開始,就立下了法律契約,明確了各自的權益和職責。
之後,律師將兩人的協議遞給我看。
我接過來一看,多半是關於財產分配的各種規定。但是,在那協議上卻有奇怪的一條:許一豪規定女方王若英不能碰自己的一樣東西,而同樣的,王若英也規定許一豪不能碰自己的某一件東西。如果雙方違反這個規定,必然分手。
這條款讓我十分詫異。我特意注意了下那條款的備注。許一豪不準王若英碰的東西,是一件烏木匣。而王若英不準許一豪接觸的東西,竟然是一麵更衣鏡。
“更衣鏡……”我不由念道:“這我好像在哪兒見過這東西。”
律師歎道:“如果你去過他們家,那肯定能見著。就是這女的放在臥室的穿衣鏡。”
我聞言頓覺恍然:那老太婆不就是死在穿衣鏡後麽?
而協議的其他條款倒是很正常,隻是說除了這兩件私人物品相互不能觸碰之外,其他都是兩個人共同擁有和使用的。
我看了這協議的條款,覺得十分奇怪,趕緊趕回局裏,去查找從案發現場取來的物證。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那老太婆死的時候,手裏抱著的一個烏木匣子。這木匣子不會就是律師協議上的東西吧?
趕去物證處的時候,果然找到一隻烏木匣子。隻見那烏木匣麵雕工細膩,製作精美,而且在鎖鼻兒上掛著三把鎖。但是現在那鎖已經打開了,裏麵放著的是一燒焦的葫蘆狀東西,到底是什麽,也不得而知。
女的穿衣鏡還放在案發現場並未帶回。這案子看上去迷霧重重,讓我摸不著頭腦。
木匣子我是看過了,什麽也沒看出來。不知穿衣鏡裏有什麽玄機?想到這裏,我打算再回案發現場看看,一探那穿衣鏡的秘密。
忙了這大半天,我突然覺得饑腸轆轆,這才想起來已經一天沒吃飯了。
等下班吃完飯,也已經晚上七點多。想起半夜再去凶案現場,不由有點發怵。但是這麽長時間以來,我也見過不少血腥慘狀,也漸漸有了點膽子。
入夜之後,我帶上戰神和小冪,打算再探那凶案現場。所幸由於發生了凶案,那死者家裏也沒人敢進去,也就沒上鎖,方便查案人員進出。
我到了402門前的時候,下意識地看了一眼對門。不知對麵發生命案之後,那杜菲菲還敢不敢繼續住下去。
但對門關著厚重的防盜門,也不知她是否在家。我也懶得多想,上前便打開402的房門。
門發出“吱呀”一聲怪響,在靜夜裏格外清晰。我頭皮一緊,心跳莫名地加快。
我定了定神,小心地邁步進去。
第二十四章 迷人的降頭術
屋裏一片寂靜。我摸索著開了客廳的燈。雖然燈亮之後,客廳的一切盡收眼底,但是不知為何,這亮晃晃空蕩蕩的客廳,也讓我覺得有些毛骨悚然。
為了壯膽,我跟小冪說話:“你幫我看看啊,這屋裏有什麽不正常的東西沒有。”
小冪嗤笑道:“你害怕了?瞧你這慫樣。我像你這般年紀的時候,早就成名天下了。”
我啐道:“你再怎麽厲害,現在也隻能是隻狐狸。”
小冪冷哼道:“我看到你身後有隻惡鬼。”
我聽了這話,心中一驚,冷不丁地回頭一瞧,卻見那穿衣鏡正橫亙在我身後,而鏡子裏映出我和小冪的影子。
我心想,這穿衣鏡大概就是律師那份協議裏提到的。我上前仔細去看那鏡子,發現這更衣鏡特別的與眾不同。猩紅色的漆麵布滿了小洞,鏡麵上麵有一扇木門,大概原本是為了遮蓋鏡麵,而且門上麵還有一把門鎖。但是這鏡子已經碎了,木門也半開著。
我疑惑於這鏡子上的木門。這到底有啥用?鏡子上帶門,還從未見過。不過也許這鏡子是個古物,是祖傳的家具,門也許是用來防止有人把鏡麵碰壞的吧。
不過這為了防止鏡麵碰壞,多個門也就是了,還他媽上把鎖。這鏡子得是多貴重?
如果是古物的話……可看那破碎的鏡麵,又不像是特別古老的東西,頂多也就晚清時期的而已。
此時,小冪低聲道:“在那木門的後麵,好像有什麽東西。”我聽了他的話,趕緊戴了手套,上前拉開那木門。
奇怪的是,這更衣鏡的鏡麵雖然碎了,但是鏡麵後的木板上,卻粘著很多照片。
我湊近了仔細一看,見那照片上竟然都是晚清民國,或者是建國初的年輕女子的照片,密密麻麻排滿了大半個木板。
這些照片上的女孩子雖然穿著打扮不同,但是麵部相貌卻驚人地相似。但是,仔細看過後又覺得有點微妙的不同,說不上到底出自哪兒的感覺。
我記得曾經百度過王若英的照片,雖然資料很少,但是在一則新聞上有過她的一副近照。那照片上的樣子,跟這些年輕女孩的容貌簡直一模一樣。
起初我以為是王若英拍的藝術照,穿著舊日時裝,拍幾張過過癮。但是仔細看來,有些照片明顯不像是現代的拍照技術,而且都好像是膠片照片。
但不知為何,那照片的底子讓我覺得有些奇怪,不像是膠片,倒像是什麽柔軟潤滑的東西做成的。
於是我忍不住去摸了摸其中一張照片。此時,小冪突然喝道:“別動那些照片!”
我嚇了一跳,但此時,手已經觸到其中一張照片。
觸到這照片的同時,我頓覺驚訝。我明明戴著橡膠手套,按理說應該感覺不出那照片的質感。但不知為何,摸到這照片之後,手上突然傳來一種特別柔軟滑潤,清涼愜意的感覺。
這不由讓我對那照片起了興趣,更加湊近去,想摘一張下來看看。
就在這時,我突然覺得腿上一疼。回頭一看,小冪正咬著我的腿,死命向後拖。
我有點惱,將照片丟向一旁,一把將他扯下來舉到眼前,恨恨道:“你幹嘛咬我?!”
小冪冷哼道:“如果我不拖著你,你就被女鬼給拖走了!”
“哪有鬼?”我吃驚道。吳聃說,如果我用心,便可看到鬼魂。但是這次我看了半晌,也沒見有什麽鬼影子。
小冪歎道:“你看看,那些照片是什麽做成的?不過不能進那鏡子後麵去看,在外麵看就是了。”
我於是仔細看那些照片,突然見剛才我觸摸過的那張已經脫落,掉在鏡子和木板之間的空間裏,雪白的一片,倒像是絲帛之類的東西。
“那什麽東西?”我問小冪道:“不像是膠片啊。”
“如果我沒看錯的話,那是人皮。而且是美女的臉皮。”小冪說道。
這驚人之語讓我無比吃驚。我擦,這木板後麵林林總總不少照片,這得一整張人皮裁開的吧?
小冪似乎明白我心中疑問,便說道:“這不是一整張人皮剪裁而成的。這一張照片就是一張人皮。因為膚色和紋路並不相同。”
“這你也能看得出來?”我聽了這話,頓覺冷汗涔涔。這要是一張照片一片人皮,這得是多少女人的臉皮貼在這裏。而被取了臉皮的女人,是死是活?
小冪說道:“作為人,可能沒這麽好的眼力。但是我現在在靈狐身體裏,這玩意的眼力和嗅覺,聽覺都十分靈敏。利用這些能力,我倒是能輕易察覺出不少事情。”
“但這麽多女人的臉皮貼在這裏,這是什麽意思呢?”我不解道:“臉皮上能出照片,也怎麽做到的?”
小冪說道:“降頭術。我聽說有些女人為了保持青春貌美,會吃死嬰。但是吃多了那東西,總會全身腥臭。於是有些人會用更毒的降頭術,比如,挑選皮膚 好的美貌女子,割皮下降頭術,將自己的照片印在那人皮上,於是自己也就有了那年輕的皮膚。但是,被割皮的女的多半是活不了了,因為降頭術的毒辣的副作用。 這也說明,這鏡子的主人怕是殺了不少女人啊。”
聽到這裏,我想起那死在鏡子裏的老女人,不由心中感歎。難道王若英不是什麽妙齡女郎,而是晚清時代活到現在的老太婆?
如果真是這樣,她現在死在鏡子前,那算是咎由自取被降頭術反噬了吧。可如果她是死於這個原因,那許一豪又是為何而死?
正想到這裏,客廳的燈突然滅了。與此同時,小冪驚道:“不好,咱們快逃!”
說著,這貨一溜煙躥出了客廳,從大門門縫溜走了。等這貨出了門,我才警醒過來,心中暗罵這貨,大難臨頭自己先溜了,讓我這主人情何以堪。
於是我趕緊也向門外跑去。可就在這個時候,我突然覺得一股大力從我背後傳來。扭頭一看,我擦,身後出現一隻伸長的手臂,正環繞住我的腰,將我向後拖。而那手臂竟然是從鏡子後麵伸出來,意圖將我拖進那鏡子後去。
我這才明白小冪為何不讓我觸摸那照片。八成是如果摸了那照片,就會喚醒被鏡子鎮壓住的女鬼的怨靈。這會兒怕是哪個女鬼想將我拖進去弄死。
我頓覺全身滲出冷汗來。以前涉險都有同伴幫忙,比如楊問和趙羽,或者吳聃,再不濟也有小冪。結果危難關頭,這貨溜得比我還快!
我在心中暗自詛咒它泡不到狐狸妹子,手卻趕緊去掏別在腰間的左輪手槍。
但是,剛被女鬼這一嚇,我手心上也出了一把冷汗。去摸那左輪手槍,卻手中一滑,戰神便掉在地上。
我頓時一陣心慌。此時,我被那鬼手拖近了鏡麵,往後一步,就是那鏡子裏的狹窄空間了。此時我突然驚覺,這鏡麵跟貼滿了照片的木板之間,恰好能容納一個人。如此聯想來,竟然像一副棺材一樣!
這個聯想讓我心中寒意更甚,額頭冷汗不由滴滴答答地流淌下來。媽的,難道老子今天就要死在這老妖物的鏡子裏了??
正當我逃跑無門的時候,突然聽客廳門一響,一個人影衝了過來,隨即,一隻手搭在我的肩膀上。
我不由地瞥向肩膀上那隻手,見那手指纖長漂亮,不由心中一動:來的人是楊問?但是他這身影和速度,簡直跟鬼一樣快速!這一瞬間,我竟然沒看清是他!
楊問的手搭住我的肩膀,我即刻覺得一股熱流從那肩膀傳來,直抵後心。此時,我突然覺得後背的拖拽力道突然消失,耳邊卻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女人尖叫。
我不由一陣惡心,趕緊捂住耳朵倉惶逃離那鏡子附近。
楊問上前扶住我,笑道:“就這點能耐啊?這還不算什麽凶鬼惡靈呢。”
我啐道:“你他媽道法超群不怕這些東西,我不成啊。不過說起來,我那護體神玉怎麽一點反應也沒了,靠。”
想起胸前掛著的護身符沒了效果,我十分鬱悶。以前還知道示警,現在連示警的效用都沒了,純裝飾了。還不如小冪呢。說起小冪,我才想起來:這死狐狸溜哪兒去了?
剛想到小冪,我就聽腳底有聲音傳來:“喂,二貨,你有沒有覺得照片上的女人很眼熟?”
我低頭一看,靠,這貨又回來了,他還有臉回來!
我蹲下身去剛要興師問罪,小冪立即說道:“我是去給你搬救兵了。你看這男的不就是我找來的麽?”
說著,他偏著頭看著楊問。
楊問笑道:“對門是我女朋友家,我剛想下樓倒垃圾呢,聽對門一陣響動,還有隻小狐狸在門外,就進來看看。”
我聽罷氣結:丫的還是丟下我自己逃命去了。
小冪繼續說道:“你看啊,你看那女的長相,是不是很眼熟?”
我回頭看著那些照片,仔細想了想,確實是有點,但是沒道理啊,我怎麽可能見過被害人?
小冪歎道:“笨死啊,這女的就是我們在回來的火車上見過的,身邊還有個男人。我說他們倆身上一股血腥味,就這一對。”
小冪這一提示,我頓如醍醐灌頂,立即想起火車上那一幕。對比眼前照片上的女人,那還真是我見過的那個古典美的姑娘。但短短幾天,竟然物是人非,而且演變成一場奇怪的血案!
想起兩人的樣子,應該是去旅行的。但何以現在竟然橫死家中?如果真是降頭術的反噬,那既然女的死在鏡子裏,那男的又是怎麽死的?難道是被鏡子裏的女鬼怨靈殺死的?
可是,那王若英死的時候,手裏為什麽抱著許一豪的烏木匣子?那匣子是做什麽用的?
正當我疑惑不解的時候,楊問在一旁問道:“這些天你有沒有看那本《請神》的書?”
我有些愕然於他為啥在這個情形下提起請神的事情,便說道:“練是練過了,但是我覺得根本沒用……”
“不試試看怎麽知道呢?”楊問笑道。
“啊?怎麽試……”還沒等我說完,楊問一把將我推進那鏡子後的空間裏。
我躲閃不及,跌跌撞撞地就倒了進去。我不可置信地看著楊問,心想他媽你想讓我死在女鬼的手下,剛才幹嘛還救我?!
就在這個時候,後背傳來熟悉的束縛感。我低頭一看,靠,那女鬼的手又緊緊纏住我的腰。而且不止是一條手臂,橫七豎八下來,怎麽也得七八條。
我聽到耳邊有女人桀桀怪笑,估摸著如果我轉頭,肯定會看到一張恐怖的鬼臉。這樣的話,我他媽不如維持現在的姿勢,別去管身後了。
但現在我才想起來,我的戰神掉在外麵呢,這可如何是好?
此時,楊問喝道:“還不趕緊請神?!”話音未落,我就聽到“當啷”一聲響,好像是什麽東西被他丟了過來,落在我腳下。
借著窗外微光一看,見地上一柄彎刀泛著幽暗的紅光。這是一柄古雅的刀,我來不及細看,但這一瞥之下,隻是看到刀刃上泛著紅光的兩個古體字:奪舍!
我知道修道之人,做法之時都有其獨特的“法器”。比如很多電視劇裏演的,茅山道士的桃木劍。但是,並未所有人都用那種低端的玩意。
法器多半用來鎮鬼驅邪,或者作為一種媒介和指引,引來外界力量。所以法器也是多種多樣的。吳聃也是用刀,但是他那刀更古樸些,比楊問的彎刀大一些,記得也有名字,叫做“中天。”
如今楊問將法器丟在我麵前,著急之下,我隻能拿起暫用。當然,我對自己所謂的“請神”還是“神打”的功力根本毫無自信,拿起那刀隻當了菜刀用,先去砍那幾隻鬼手去了。
隻可惜那鬼手卻十分討厭,刀落它便躲,收刀就再次纏在我的腰間。我砍了半天,自己都覺得自己很傻逼,就跟玩打地鼠一樣,一個也沒打中。
沒多會兒,我就流汗了。
楊問卻在一旁說道:“我讓你用請神,你當自己在切菜呢?!”
我一聽這話,氣兒不打一處來。這貨陷害我還有道理了。
於是我嚷道:“你他媽快來救我!我不懂請神!”
楊問冷然道:“我不救,你自己看著辦吧。”
說著,這貨竟然悠然地踱步出了大門。我心中著急,心想這什麽意思?
突然聯想到吳聃說的一句話“實踐出真知”,難道楊問也突然想當我的師父,而且還奉行了吳聃那套理論?
我了個去,這要出人命的!
我一邊亂砍一邊喊依舊愣在一旁的小冪:“你這狐狸,好歹幫幫忙啊!”
靈狐小冪吐出一句讓我更無語的話:“啊,怎麽辦呢?我還沒恢複法力啊,還是當沒看到的吧……”
說著,妥妥滴轉身溜了。
我心中跟打翻了一瓶濃硫酸一樣,焦急萬分外加氣怒攻心到冒青煙。
第二十五章 凶案背後
此時,原本在背後怪笑的鬼臉已經呈一種極度扭曲的樣態,伸到了我的麵前。
我擦擦擦!無論生前是多美的女人,死後變成慘白一團的鬼,都不會好看到哪兒去。尤其當這鬼臉慢慢在你眼前裂開,七竅流血的時候。
“啊啊啊啊!”我尖叫一聲,舉起手中的刀就砍向那女鬼的頭。
這一刀下去,頭是削掉了一半,但是那嘴竟然還繼續怪笑著,向我脖子湊了過來。
我心中著慌,咬牙閉眼,心想這回死馬當活馬吧!我來試試看我的半吊子請神!
於是,我閉上眼,盡量不去想眼前的鬼臉,回憶著書上所說的念訣之法,手執奪舍,念道:“權斬邪魔獨為尊,請神!”
喊完之後,我隻覺得身後一股勁風襲來,趕緊一縮脖子,下意識地回頭看了眼。這一眼差點兒讓我嚇尿。
身後不知何時多出一道模糊的影子,足足七八尺有餘。仔細看來,那影子好像是個古代武士,還舉著一把長刀。
我靠,為什麽楊問請神請的都是神獸,而我請來的是古人??
但無論請來的是哪路神明,這古人很顯然很厲害。我突然感覺一股力量升騰而起,竟然掙脫那鬼手站了起來。而與此同時,身後那人影也有了動作。
隻見那人影舉刀砍向那些橫七豎八伸出來亂抓的鬼手。更神奇的是,我感覺自己的動作似乎被他帶動,身不由己地隨著他的招式,去砍殺在我身旁徘徊的女鬼。
一時間,如有神助,頓時逆襲。我一邊殺鬼一邊詫異,怎麽就從打醬油的npc變成了開掛的gm?
等我回過神兒來的時候,才發現剛才一陣砍殺,那鬼影已經不見了。而且,貼在木板上的人皮照片一點點脫落,紛紛掉在了地上,須臾間化為焦炭。而我身後的古人影子,也漸漸淡去了。
一股焦糊味兒傳來,我頓覺作嘔。
這時候,門一開,我見一個人閃身進門。抬頭一瞧,不像是楊問,好像是個女人。等那人走近了,我才看清楚對方,原來是惡女阮靈溪。
“你怎麽在這兒?”我一邊擦汗一邊問道。停下來之後才覺得全身酸疼。
“我朋友就住對門,我來照顧她怎麽?說起來,還不是因為你們!”說著,阮靈溪一腳踹到我的腿骨上:“臭警察,酒囊飯袋,凶手抓不著,卻來欺負本姑娘這受害人,還不讓我回家,我踢死你!!”
說著,這惡女連踢幾腳,我躲閃不及,挨了她好幾下。剛才就傷筋動骨一陣折騰,這幾下上來,我琢磨著腿上得青紫一片了。
我跳著腳罵道:“我靠,你最好還是回家,我可沒攔著你!”
阮靈溪停下動作,恨恨道:“你們不是說案子沒結果暫時不讓我離開麽?把我當凶手看是不是?”
我感覺腿上傳來一陣的疼痛,不由呲牙咧嘴地回道:“這也是為你好,保護證人……”
“我呸!”阮靈溪立即打斷我的話。
我頓時無語。所謂好男不跟女鬥,尤其不跟惡女鬥。此時,客廳的燈一亮,我見楊問和小冪站在門口,心中不由忿恨:“你們倆剛才為什麽都棄我而去?”
楊問笑道:“你看你自己對付鬼怪,不是挺有一套的麽?”
我指著阮靈溪問道:“那這個惡女呢?她怎麽會來?”
楊問笑道:“靈溪在我女朋友家呢。剛才聽這邊有動靜,她自己要衝進來看看的。”
提起楊問的女朋友杜菲菲,我想起她懷孕的事兒。看楊問麵色如常,總不至於不知道此事。難道這貨跟妹子未婚先孕啊?
我想了想,把問候杜菲菲的話咽了回去。這年頭喜當爹的太多,萬一造成啥誤會,多尷尬。
“不過,我到現在也沒明白誰會砸暈我。”阮靈溪此時說道:“唯一的可能就是凶手,可是凶手幹嘛跟我過不去?”
“也許不是有意嫁禍,也許當時凶手就藏在現場。見你進門不好逃匿,隻好砸暈你,然後逃走唄。”我解釋道:“不過說起來,你得仔細想想,那凶手的樣貌身形,你就一點都沒看到麽?”
阮靈溪翻了翻白眼:“我都被砸暈了怎麽能看到?但是,楊問說這屋子的女主人是被降頭術給害了,並不是人為啊。”
“沒那麽簡單。”我冷哼道:“那男人為何而死?那木匣子又是什麽?”
阮靈溪啐道:“這關我什麽事!有空在這兒廢話,不如趕緊查清楚,我還得回去上班呢!”
我咧了咧嘴,心想這女人怎麽跟二踢腳一樣點火就著呢。
阮靈溪見沒什麽事情,也便回對門去了。楊問拍了拍我的肩膀,對我笑道:“看來你不錯啊。”
我瞪了他一眼:“你這教法要命啊,要是我學業未成身先死,那怎麽辦。”
楊問笑道:“我相信你的潛力。”
我抬頭端詳著他的笑容,揣測著他這話有幾分真心。楊問這人看似真誠,卻總讓我有種捉摸不透的神秘感。
好像站著他麵前,你永遠都在隔著一層紗去看著他,沒法子靠近,也沒法子完完全全地看清楚。但是這笑容又給我一種無法懷疑的真誠感,一時間令我無所適從。
一個偶然邂逅的陌生人,就算是成為了朋友,真的能心無芥蒂地將很多事情告訴我麽?甚至毫無保留地教給我他的絕學?如果說吳聃那貨真有一代宗師的豁達,加上跟我的不解淵源,才肯成為我的授業師父,那楊問為的是什麽?想到這裏,心中忽而升出一絲不可言狀的疑惑。
這一晚過得過於刺激,也令我有些疲憊,便早早告別楊問,回去休息。一路上,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情。對門鬧得那麽凶,阮靈溪和楊問都聽得見,而忍不住來一探究竟,那杜菲菲怎麽會連麵兒都不露?
轉而一想,大概是這姑娘膽子小,不敢進凶案現場。畢竟像阮靈溪那樣的女漢子,世上也不那麽多不是麽。
這無頭案困擾了我們好幾天,到底沒個結果。這幾天,我查訪了被害者許一豪的背景。許一豪是福建人,據說是以給人看風水斷吉凶而賺錢起家的。
許一豪在台灣和福建地段還挺有名,據說這人給人看風水判斷吉凶,化解厄運方麵十分拿手,無一失誤如有神助。由於他在風水堪輿方麵名聲在外,因此許一豪在各地也結交了些這方麵的朋友。
我打聽到許一豪在合肥竟然也有一好友,叫程浩,是個商人。但是程浩喜歡鑽研《周易》,對風水這類學說很感興趣,因此跟許一豪有頗多的來往。我一聽這消息喜出望外,如果找到這位朋友,也許對許一豪與王若英的經曆與生平有更多的了解。
很快的,我查到程浩的住址,立即找了過去。
趕到合肥後,我即刻找去程浩的公司。進門之後,見那公司入口處有一偌大的熱帶魚缸,裏麵養著幾隻我說不上名字的金橘色的魚,正遊蕩在奇石水草間,悠然自得。我知道很多公司或者店裏會養著所謂的風水魚,招財進寶那意思,看來這位老板還真相信風水之說。
前台小姐將我帶到經理室去。我進門一瞧,這辦公室也挺文藝。牆壁上掛了兩幅國畫,桌上擺放著一整套的紫砂壺茶具。一個簡單的原木小書櫥立在辦公桌旁邊,裏麵滿滿兩排的《周易研究》、《風水堪輿》等書籍。
我坐了沒多會兒,一個戴眼鏡的中年男人便推門進來,笑嗬嗬地招呼道:“警察同誌,讓您久等了。”
我擺了擺手,省去了寒暄客套,將來意簡單說明。
程浩聽聞許一豪去世的消息十分吃驚,說道:“前些日子他還跟我說要到蚌埠這住一陣子,可這才幾天,竟然出事了!”
我沉吟道:“程先生跟許一豪夫婦關係很熟麽?”
程浩擺擺手,歎道:“他倆不是夫妻。許一豪早就離婚了,這個王若英算是女朋友吧,也沒說要結婚,就先同居著。”
“不結婚是因為女方太小麽?”我思量著許一豪的年紀,怎麽也得過了不惑之年。這事業有成的男人不怕養不起家,而且嬌妻貌美,為何不成親?
當然,想起死在鏡子裏那老太婆,我覺得“嬌妻”倆字也值得商榷。
程浩笑了笑,說道:“枉議別人的家事雖然不太好,但是如果能幫助警察同誌理解案情的話,那就另說了。”
我點了點頭,表示洗耳恭聽,心中明白這貨要八卦朋友的奇聞秘事或者桃色新聞了。但是說之前畢竟得找個冠冕堂皇的理由。於是我提示程浩,講講他覺得兩人生活中“不同尋常”的地方,或者他覺得有價值幫助我們找到凶手的線索。
隻聽程浩說道:“我跟許一豪關係不錯,以前出差去福建的時候,也經常去他家做客。他那女朋友叫王若英,是個平麵模特。他倆就是在福建泉州認識的。 我跟許一豪熟悉起來之後,發現這倆人有個奇怪的習慣,就是無論到哪兒居住,都要帶著兩樣東西。許一豪就帶著他那烏木匣子,王若英更誇張,非帶著她那一人高 的穿衣鏡。”
重點來了!我心中一動,凝神細聽程浩的話:“許一豪其實還蠻有錢的,在泉州,海口和合肥都有房產。雖然房子不大,但是這年頭房子多值錢,房價多高啊,他能買下三處房子,算不錯了。當然,在蚌埠住的地方是暫時租下來的。”
“我是做物流貨代的,這行當經常出差去見客戶。有時候經過這幾個地方,又遇到兩人正好在的話,就去他們家看看,討論下風水學說,聊聊家常。但是, 在我去看他們的時候,我發現一件奇怪的事情,”說到這裏,程浩臉上呈現出神秘兮兮的表情:“這倆人無論在這三處的哪個地方定居,必然帶著剛才我說的兩樣東 西。而且,許一豪還恭恭敬敬地將那木匣子擺在香案上供奉著。”
“如果是穿衣鏡的話,應該是放在臥室的。你能確定他們倆走到哪兒都帶著那麽大一麵鏡子麽?”我疑惑地問道。這得多不方便?
程浩點頭道:“對。因為那女的,也就王若英,特別愛照鏡子,幾乎一兩個小時就去那鏡子前整理下儀容。起初我以為是小姑娘家的愛美,後來覺得也許是強迫症。就算再怎麽喜歡照鏡子,也不至於費力地開了那把鏡麵上的鎖頭,照完了,再鎖上。這多折騰人。”
聽了這話,我也來了興趣,於是追問道:“那許一豪就沒覺得自己老婆有點奇怪麽?比如喜歡這麽頻繁地照鏡子?”
程浩說道:“怎麽不覺得?不過好像他也認為是自己老婆有強迫症。之前許一豪也問過她,王若英說是因為這個鏡子是她美麗的秘密武器,還不讓任何人碰。就算是許一豪,也不讓他打開。而且告訴許一豪,要是他打開了,他倆就要分手。”
聽到這裏,我心想,大概這王若英是怕許一豪不小心碰碎了鏡子,會讓自己的降頭術失效。
“不過許一豪有時候也挺奇怪。好像初一十五的時候,他會把木匣子拿出去,然後半夜三更再拿回來。王若英呢,則每個月的月底會去打開鏡子,而且要把房門鎖上在黎明之前打開,用以防止有人看見,所以除她之外沒人照過鏡子。”
我狐疑地問道:“那你怎麽知道他們倆這麽私密的事情?”
程浩說道:“這是兩個人各自告訴我的。王若英知道我對風水學說有點研究,就問我許一豪那木匣子裏放著什麽,是真的風水之術的法器麽?而許一豪呢,則懷疑王若英鏡子裏有暗匣,放著什麽見不得人的東西。”
“見不得人的東西?”我詫異道:“他怎麽會這麽想?”
程浩笑道:“這就算是涉及別人的家醜了。這王若英是平麵模特出身,你知道,那個圈子跟現在娛樂圈一樣,混亂。其實前陣子許一豪就開始懷疑王若英瞞 著他跟一男演員眉來眼去的。而網上也有過一些關於那個男演員的緋聞,還提過兩人去酒店開房。雖然沒拍到正臉吧,但是網上那照片,熟悉的人一看,就知道那八 成是王若英。”
第二十六章 陰陽同體
我一聽,得,又是關於戴綠帽子的。於是我問,許一豪這麽有錢,怎麽就不甩了這女的重新找個?
程浩歎道:“這就是一問題了。不知為什麽,許一豪對王若英十分癡迷。我承認那女人是很漂亮,但要說再傾國傾城的也有,沒想到許一豪對她這麽執著。”
“那許一豪烏匣是怎麽來的?”我始終覺得這木匣子很奇特,而且木匣子裏燒焦的葫蘆是怎麽來的?
“我隻聽說是許一豪父親的遺物,他給人算命看風水都靠著盒子裏麵的東西,除了他之外,說是如果別人打開的話,他的職業生涯就結束了。”程浩說道。
“這倒是很奇怪。”我搖頭歎道。原以為會從程浩這裏得些破案線索,但聽完後,我還是沒什麽頭緒。據此推測,大概是許一豪懷疑女友給他戴綠帽子,而那鏡子後頭放著什麽見不得人的東西,才打開了鏡子。不過,王若英又有什麽理由去開許一豪的木頭匣子呢?
我沉思許久卻理不出個頭緒來。程浩見我不說話,便遞給我一杯茶水,笑道:“警察同誌辦案辛苦了,喝點水吧。”
我正覺得說話說得口幹舌燥,趕緊接過來喝了幾口。此時,我突然聽到手機鈴聲響起。我趕緊翻出手機一看,竟然是法醫小鄭來的電話。
接起之後,小鄭的聲音從手機彼端傳來:“宋炎,你現在在哪兒呢?”
“我在合肥呢,怎麽了?”我問道。
“我靠,我遇到一件怪事,但是說給別人聽,我估計別人都得當我神經病。”小鄭說道。
我一聽這話,我靠,這意思是褒義還是貶義呢?
“少廢話,趕緊說遇到什麽事情了?”我問道。
“驗屍啊!那許一豪的屍體,原本停在咱們停屍房不是麽?我今天去停屍房,覺得蓋著他屍體的白布好像有動靜,我就壯膽掀開看了看,你,你猜怎麽著?” 小鄭看來受驚不小,說話有些語無倫次。
“我要知道怎麽著了還用得著你來說嗎?”我好笑地問道:“到底看到什麽了?”
“太奇怪了!許一豪身體裏的男性器官,你懂得哈,竟然變小了,跟他媽小孩子一樣!這還不是最詭異的,最令人瞠目的是,除此之外,他的身體裏竟然還長出了一套完善的女性器官!你說這奇怪不?”
小鄭這番話語出驚人,我一口茶水噴了出來,愕然半晌說不出話。這話啥意思?是說許一豪從一個男人突然變成了一個女人麽?這不科學!如果按照武俠劇來說,男人還可以練《葵花寶典》陰陽逆轉,但是,一具屍體是怎麽做到的?
這比聽了蒼老師是處女的新聞還要震驚!
“宋炎,你說這是不是我錯覺?難道是幾天沒睡覺,出幻覺了?”小鄭歎道。
“你等著我,我回去看看。”我趕緊掛了電話,告別了程浩,趕回市局。
路上,我整合了一下多方搜集得來的消息。這幾日,我和負責案子的同事們查過王若英的財務情況和私生活狀況,證實王若英確實與一個選秀出身的男演員有曖昧。
同時,由於她喜愛奢侈品,平時經常刷信用卡,而且同時開了好幾個額度蠻高的卡,現在的卡帳已經到幾十萬了。不過,最近王若英突然將欠債都還了,而 這筆錢據我推測並不是許一豪給的。許一豪在出事前跟王若英已經心生齟齬,不可能拿出幾十萬給她。而她自己最近又沒接到什麽工作,那這筆不小數目的欠款是怎 麽還上的呢?
但更讓我不解的是,王若英這個身份竟然完全是偽造的,真實姓名和身份不得而知。身份證是假的,去她的家鄉查訪,竟然沒人知道有這個人。
如果說王若英其實是晚清時代的人,用了邪術來保持青春的話,那倒也可以解釋她的偽造身份的問題。但現在又有一個疑問:這個男人的屍體怎麽會是男女同體?而且他們許諾絕對不碰對方的東西,是不是因為兩人撕破了臉,才動了對方的秘密?所以鏡子和匣子都是打開的?
關於降頭術的部分,我打電話問過吳聃。他對這玩意也並不十分了解,隻是說,既然許一豪是以看風水為生,那麽匣子裏的葫蘆應該是昭示著乾坤的秘密。 葫蘆燒毀了,代表擁有者的能力和生命也隨之會失去,也就失去了陰陽平衡。也許那屍體的變異正是因為這個。或者說,許一豪這男人本身就是個陰陽人,而且男性 器官太小,所以才用了什麽法子將自己變成一正常的男人。那盒子就是關鍵。盒子毀了,許一豪自然也就變回以前的怪異模樣了。
聽了這些解釋後,我大概明白了案件裏一些怪現象,但是同時也頭疼這該怎麽寫報告和分析。
總不能在卷宗裏寫被害人死於降頭術的反噬和詛咒吧?
回到蚌埠市局後,我立即跟著小鄭去了停屍房查看許一豪的屍體。果然的,如小鄭所說,許一豪的屍體真的呈現出兩種性狀,怎麽看都覺得妖異。
在得到我的肯定之後,小鄭這才鬆了口氣,說道:“我靠,我見過那麽多屍體,就從來沒有一具死後還變樣的,而且變成這種德行。我一度以為自己患了臆想症呢。不過,宋炎,你這幾天到處奔波的,查出點什麽眉目沒有?”
我搖頭歎道:“不查還好,一查更糊塗了。”
小鄭笑道:“瞧你那愁眉苦臉的樣兒。這案子又不是隻有你一個人在辦,適當休息會兒吧。今晚咱們喝酒去?”
我思量著就這麽糾結下去也沒個結果,不如放鬆下腦子,等思路順暢了,也許能想出點眉目來。於是便點頭同意跟小鄭去喝酒消遣下。
邊喝酒邊扯談外加吐槽,等我倆想回家的時候,我才發現已經晚上十點了。
小鄭跟我道別,便坐車回家去了。而到我家的末班車已經沒了,於是我站在馬路邊兒上,準備攔一輛車回家。盛夏的天氣悶熱異常。沒多會兒,我便聽到天邊一陣悶雷響過,有雨點點滴滴地落了下來。
我眉頭一皺,心想一會兒該有一陣暴雨了。就在這個時候,我聽到身邊一陣罵聲傳來:“靠,什麽垃圾地方,連個出租車都沒有?!我這想早回去也沒辦法!”
我一聽這聲音,好像是個姑娘,而且聲音極其耳熟。扭頭一看,頓覺心中無數頭草泥馬呼嘯而過。身邊出現的不是別人,正是阮靈溪這個惡女。
阮靈溪正不知跟誰打電話,另一隻手裏提著大包小包的東西。
我心中無語,心想這叫一個冤家路窄。我們前世看來不光五百次回眸,而且回眸的同時一定是對罵了一場,才換來這輩子時時處處的冤家路窄,走哪兒都能遇到。正想著,見一輛出租車停在我身邊。司機搖下車窗,問道:“小夥子打車?”
我點了點頭,正去拉車門,卻見阮靈溪一個箭步衝了過來,將車門拉開,自己先坐了進去。
我頓時氣結:“我說你懂不懂禮貌?懂不懂先來後到??”
阮靈溪皮笑肉不笑地說道:“你是一大男人,再去攔一輛車不就是了?你知道我等了多久??足足四十分鍾!!你看你好意思看我提著這麽多東西等車麽?”
我一聽這話,頓時來了氣。如果她能說幾句好話,也許我就讓給她了。這一番搶白下來,我頓時惱了,拉開車門也坐了進去,冷笑道:“我還就跟你搶定了!”
“你!你還有個警察的樣兒嗎?!”阮靈溪惱道。
司機歎道:“二位,這樣的話你們倆都下車吧,商量好了再說,這要打起來我還得把你們都帶警察局去。”
“我就是警察。”我冷哼道,隨手將自己警官證掏了出來。
司機一看,頓時態度和緩:“哎呀警察同誌,這樣的話我先送你吧。”
說著,司機發動車子。我心中好笑,想起一會兒也許會有大雨,便無奈地歎道:“行了,先送她吧。不過惡女,你去哪兒?”
阮靈溪冷哼一聲:“這還差不多。我去富盛小區,就我朋友那。”
於是我隻好跟著她先去了杜菲菲所在的小區。計程車開了沒多會兒,大雨傾盆而下。我轉頭看著車窗上不斷綻開的水花,心中回想著撲朔迷離的案情。
車子進了富盛小區,又開到杜菲菲家樓下。我見車窗外一道白色的身影正站在雨中,不由定睛一瞧,原來是杜菲菲正打著傘在門口等著。
阮靈溪下了車,杜菲菲趕緊撐傘過去。見到我也在,她怔了怔,這才笑道:“宋炎也在啊。一起到樓上休息下再回去吧。”
我剛想婉拒,但抬頭看向杜菲菲的同時,眼角餘光瞥到樓上一戶人家的窗口。
那窗台上好像坐著一個穿紅吊帶裙子的女人,正晃著兩條腿,低頭看著我們。
我心中一驚,心想這半夜還有跳樓的啊,於是趕緊下了車抬頭細看。但再看的時候,卻見那窗台上並無人影,而我剛才以為亮著燈的窗口也是黑洞洞一片,根本什麽都看不到。
此時,一道閃電亮起,我不由下意識地打了個哆嗦。
第二十七章 雨夜杜宅
剛才那一閃而過的紅吊帶裙,總讓我覺得在哪兒見過。再聯想到這個地點,不由心中發寒:剛才那吊帶裙的樣式,好像是王若英死時穿的那件……
“你怎麽了?”身邊一道聲音透過雨聲飄忽地傳來。我扭頭一看,見杜菲菲正撐著傘站在我旁邊,冷冷地盯著我。
我打了個哆嗦,笑了笑:“沒事,沒事。”
“雨太大了,躲躲雨再走吧。”杜菲菲微微笑了笑。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我總覺得近看杜菲菲的時候有些別扭,好像這女的一身鬼氣,像是從深宅大院走出來的古舊女人,帶著舊日時光潮濕冷清的味道。
我不由回想了下從前。我見過杜菲菲兩三次而已,而且都是匆匆見麵,旁邊還有楊問,所以沒怎麽注意她。
“你們倆愣著幹嘛?還不進來!”此時,阮靈溪在樓房門口喊道:“打算淋雨聊天麽?!”
我這才如夢方醒逃也似地鑽進樓道去,跟著阮靈溪上了四樓。走到杜菲菲家門前的時候,我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出了血案的402。那門雖然關著,但我不 由感覺似乎有什麽東西正從那門後的貓眼裏看著我,看得我後背一陣發涼。這時,阮靈溪和杜菲菲都進了屋,我也趕緊跟著進去。
杜菲菲打開客廳的燈,柔和的燈光籠罩下來,我才覺得心情安定了許多。
阮靈溪嚷著被雨淋了,要去洗澡,隨即立即鑽到洗手間去。
等我坐到客廳的沙發上,我才覺察到自己冒然的到訪好像不大對勁。半夜三更的去一個單身……額,朋友的女朋友家裏,畢竟不太好。
但剛才不知為何,看到那鬼影後就有點心神不定,竟然糊裏糊塗地跟著上了樓。
顯然的,杜菲菲並不怎麽歡迎我,剛才在樓下估計也是跟我客套一下,看在我是楊問朋友的麵子上,讓我上樓來避避雨。半夜三更的,一般正經的男人都會 拒絕這個邀約,畢竟要避嫌。我竟然在看到那紅衣鬼影後,像是被蠱惑一樣稀裏糊塗來了杜菲菲家裏。現在坐在客廳裏,我才回過味兒來,似乎今晚這舉動有欠妥 當。
杜菲菲是個很文靜的姑娘,她不開口,我也不知說什麽才好。接過她遞過來的一杯熱茶後,我倆陷入尷尬的靜默。為了緩解尷尬,並琢磨著怎麽找個借口離開,我環視了一下客廳的陳設。
杜菲菲家的裝修風格還蠻雅致,顏色素淨。空氣中似乎飄散著一縷似有若無的香氣,但是我分不清那是什麽樣的香味。陽台和客廳是相通的,窗簾合著,一架鋼琴擺著陽台之上,蒙著白色的罩子。那鋼琴上放著一籃絹花和一個小相框。
邊欣賞完客廳,我邊喝完茶水,將杯子放在茶幾上之後,對杜菲菲笑道:“我先走了,時間也不早了,你們早點休息。”
杜菲菲點頭道:“外麵雨大,你帶著傘走吧。”
我連忙起身道謝。正在這個時候,窗外一道霹靂響過,之後一聲“咣當”巨響,似乎什麽東西倒塌在地上。幾乎與此同時的,我隻覺眼前一黑:家裏停電了。
突如其來的黑暗,令正在洗手間洗澡的阮靈溪發出一陣尖叫:“啊啊,怎麽回事??停電了??”
她這一聲尖叫也嚇了我一跳。但是出乎我意料之外的是,我麵前的杜菲菲一派淡定,對我說道:“可能是什麽東西倒了,讓電線出了毛病。你先坐會兒,我去找找手電筒。”
說著,杜菲菲轉身去臥室了。此時,窗外狂風大作,樹影搖曳,在窗簾上晃出詭譎的影子來。沒多會兒,“咣當”一聲響,我見陽台的窗戶竟然被風刮開,大雨頓時打濕了窗簾。我見狀趕緊走到窗前,將那被風吹開的窗戶重新關好。
抬手一摸窗簾,濕漉漉一片。我歎了口氣,見窗外電閃雷鳴,狂風大作,一派末日的災難景象。擔心自己一出門就被雷擊中而亡。
正胡思亂想的時候,又一道閃電亮起,將陽台映得分外明亮。
在這突如其來的明亮之中,我不經意地瞥見那鋼琴上放著的相框。那是一隻簡單的木質複古相框,相框裏鑲嵌著一個同樣典雅的女人照片。泛黃發舊,但是那女人的眉眼笑容,卻依然清晰生動。
但這一眼,卻讓我起了疑惑。好熟悉的感覺!相框裏這個女人為什麽讓我覺得似曾相識?
難道是杜菲菲的母親?我思量道。但是她的長相跟杜菲菲並不很相像,沒理由給我一種眼熟的感覺。
我疑惑地拿起相框端詳半晌,努力在回憶裏翻找這女人的印象。
正當我幾乎抓住了那幾乎稍縱即逝的回憶片段之時,卻聽到身邊有一低沉的女聲傳來:“你看什麽呢?”
我正沉思其中,冷不丁被這一聲呼喚打斷,驚嚇之餘不禁回頭一看,頓時又被嚇了一跳。
身後出現一張半明半暗的臉。我仔細一瞧,原來是杜菲菲半舉著手電站在我身後。手電的光源落到她的半張臉上,頓時給那張清秀的臉龐疊加了重重暗影,莫名地現出幾分猙獰來。
“這相框上的人是?”我不由問道。
杜菲菲沒說話,隻是將我手中的相框奪了過去,之後輕輕倒扣於鋼琴上,冷冷說道:“一個早亡的親人。大概一會兒就來電了,你去沙發那邊坐吧。”
說著,她提著手電筒去了洗手間。我這才回過神兒來,思索著剛才她詭異而不自然的神色。想到這裏,我對杜菲菲突然生出幾許好奇跟懷疑的心思,於是四 下轉了轉,端詳了一下她這屋子的格局。偌大的客廳,兩間臥室,一個還算寬敞的洗手間,開放式廚房,和……一個上了鎖的房間。
那是在次臥室旁邊的一個房間,看上去不大,木門,鑲嵌著暗光玻璃,看不清裏麵的陳設。我下意識地上前推了推門,是鎖住的。
按照一個普通人家的裝修風格來判斷,這間房不就是起居室就是書房,雜物間之類。但是,用一整個房間做雜物間的話不大可能。畢竟杜菲菲是一單身姑娘,自己的東西不可能占用這麽多空間。如果是書房或者起居室的話,沒必要上鎖吧?
我好奇地湊上玻璃看了看,黑洞洞一片,好像這房間是拉著窗簾的。但正當我的臉湊在玻璃上的時候,突然的,眼前出現一張偌大的人臉。白慘慘的,帶著瘮人的笑。
我驚叫一聲倒退幾步,猝不及防地撞上了茶幾。茶幾上還有剛才我喝茶用的杯子,此時那杯子嘩啦一聲響,落到木地板上,當即摔碎。
就在我驚魂未定的同時,客廳的燈突然亮了。洗手間的門一開,阮靈溪和杜菲菲衝了進來,問道:“怎麽了?出什麽事了?”
我轉過頭,與杜菲菲四目相對。但在燈光的光亮之下,杜菲菲似乎全無剛才的鬼氣和神秘,又變回那個清秀溫柔的女孩子。
杜菲菲見我不說話,忙上前說道:“剛才沒電,是不是不小心撞到茶幾了?沒傷著吧?”
我看著杜菲菲一臉真誠的關切神色,瞧不出任何異常之處。阮靈溪見我愣著不說話,冷哼道:“八成是他自己膽小嚇著了。”
杜菲菲笑了笑,兀自去了洗手間拿來掃帚,掃幹淨地上的玻璃碎片。我這才想起剛才書房門上突然貼上來的鬼臉,不由回頭去看。隻見那暗光玻璃窗上什麽也沒有,隻冷冷地反射著客廳的燈光。
“那間房間是幹嗎用的?”我問杜菲菲道,同時注意著她的神色變化。
杜菲菲淡然道:“放了些雜物和舊書,亂七八糟的瞧著太淩亂,我就給鎖上了。”
我點了點頭,定了定心神,心中仍有疑惑。如果說剛才在樓下看到的紅衣女人是幻覺,那麽剛才這門玻璃上的幻覺會再次出現麽?
這杜菲菲看來也有點意思。我突然想起網上的一則帖子:我懷疑我的女友不是人……難道眼前這個姑娘也不是……
我兀自否定了這個說法。杜菲菲肯定不會是什麽鬼魂凶靈。人家是一孕婦,有聽說過鬼還能懷孕的麽?
阮靈溪不客氣地下了逐客令:“我看窗外的雨也小了,你快回去吧。”
我點了點頭,趕緊接過她手中的雨傘,心想這鬼地方我是不想呆了。對門發生過血案,但這屋裏也鬼影重重的,不知阮靈溪這貨怎麽會毫無所覺。
我出了門,見杜菲菲並未跟出來,便一把將關門的阮靈溪給拉出屋門,悄聲問道:“你什麽時候認識杜菲菲的?”
阮靈溪驚訝地回道:“關你什麽事?我告訴你啊,你可別打人家主意了,菲菲已經有男朋友了,這男的還是你朋友呢你好意思的嗎?……”
我一聽這一連串的廢話,又給她按回門後,關門下樓。
出了單元門之後,才見外麵的大雨幾乎停下來,隻有無聲的閃電不時劃破陰沉的夜空。
我走了幾步,不由回頭去看那座樓。這一回頭,卻見杜菲菲正站在四樓的樓梯口那扇窗戶上,冷冷地看著我。閃電不時亮起在天空,光亮照著她的臉,雖然看不清她的表情,但是那陰晴不定的感覺和滿是冷意的氣息傳遞到我的周身,令我不由皺緊眉頭。
也虧得楊問能麵對這麽一個鬼氣森然的女的。不過回想起來,楊問這個人也有點冷意森然,神秘莫測的氣質,跟這杜菲菲也算是一路了。
第二十八章 骨灰煙草
這世上總是有很多人作奸犯科,也總是有很多離奇的無法破解的懸案。
就像這一對死去的夫妻,死亡原因不明,案子也漸漸擱置了。期間又出了幾宗盜搶殺人之類的案子,我忙了個焦頭爛額,幾乎顧不上這樁詭異的案件。
漸漸的到了七月中旬,天氣更加炎熱。想想距離上次見吳聃,又過了整整一個月。說好每個月都去看看他,讓他驗收下我的修道成果。
這周末我又坐上去天津的火車,中午到了天津去景雅書店見吳聃。見這師父還是那一副挫樣兒,翹著二郎腿在店裏聽相聲。學生們都放了暑假,有幾個躲在店裏看閑書的,幹脆席地而坐。
吳聃見了我,隻是抬了抬眼皮,說道:“不錯,還記得我這個師父。”
我將帶來的烤雞遞給吳聃,嗬嗬笑道:“師父,你這日子過得不錯啊,徒弟我是天天跑外,跟屍體和凶案打交道。”
“你抱怨個什麽勁,人家小趙也這樣,就沒這麽多廢話。”吳聃鼻子裏哼了一聲,說道。
此時,靈狐小冪從包裏鑽了出來,問道:“小趙是前陣子見過的那個趙羽麽?”
吳聃點頭道:“是啊。這小夥子沒事就來跟我嘮嗑,比自己的親徒弟還親。”
小冪將一雙狐狸眼眯成一道縫兒,笑道:“我也喜歡他,做的飯好吃。”
我歎道:“人心不古啊,師父,我才是你的弟子好唄?”
吳聃不死不活地應了一聲,轉而說道:“對了,前幾天小趙來,說了一件奇怪的案子還挺有意思。你要沒事,可以去跟他看看。”
“我好不容易休息兩天,你還讓我破案?”我哀歎道。
吳聃擺手道:“我告訴過你,很多能耐都是實戰中打出來的。我覺得案子有蹊蹺,你可以去聯係小趙看看。”
我想既然師父都發話了,反正也是沒事,那就去見識下。吃過午飯後,我聯係到趙羽,提起這幾天他遇到的奇案。
趙羽笑道:“沒想到你也知道了。既然想看看,那就過來吧。我在河西區的解放軍醫院。你來吧。”
掛斷電話之後,我跟吳聃詢問了路線,便趕了過去。到了醫院門口,見趙羽正在大門外等著。我擦了擦一路趕來熱出來的汗,心中更感歎趙羽男神的風度。我靠大熱天我出了一身臭汗,怎麽趙羽站在太陽底下就不見一絲狼狽之氣呢?
不知為何,我突然想起一個不咋恰當的形容詞:“冰肌玉骨”。
趙羽笑著迎上來,說道:“一路很熱吧?”
我問道:“你怎麽在醫院?”
趙羽歎道:“出了一樁人命案子,正準備解剖被害人的遺體呢。”
我驚訝道:“死在醫院裏,是醫療事故麽?”
趙羽說道:“那就說來話長了。”
我倆一邊走著,趙羽一邊跟我簡單講述了下案情。前幾天,天津市河西區一個退休老幹部董昌病重住院,於是家人把他送到這解放軍醫院來。
剛住院的時候,醫生詢問他的病情,董昌的家人說,每逢董昌睡覺的時候,就聽叫他哮喘的非常厲害,而且喘氣聲音非常怪異,聽上去像是有好幾個人在一起聲嘶力竭地喊救命,好熱。
於是,醫生開始觀察治療,發現老人家平時沒有異常,但是一旦睡覺,就會從嗓子裏發出莫名其妙的嘶叫,偶然聽上去就像是很嚴重的哮喘。
但是仔細聽,還真有救命,好熱等奇怪的聲音。聲音聽上去很嘈雜混沌。
可是董昌自己並沒有說話,醒來之後,他什麽都不記得,隻是鬧著要抽煙。但是鑒於他的病情,醫院不允許。
結果剛剛住了不到一個星期的時間,老人家就與世長辭了。
家人認為董昌的身體非常好,不可能突然死去。於是要求有關部門調查醫院的職責。
結果趙羽他們局裏的法醫將親自解剖遺體,希望能夠發現董昌的病灶。解剖就定在今天下午,因為遺體還在醫院,所以他跟著法醫等人都來了醫院這裏。
趙羽講述完後問我:“你怎麽看?”
我暗中吐槽:我又不是元芳!
但聽了這怪異的案件,我隻能歎道:“難道又會是一場懸案?”當了刑警之後,才知道破案並非電視劇中所演的那樣,每個案子都能迅速告破,而且如有神助,各種線索,追根溯源最後凶手無所遁形。
更多的時候,我們對一些奇怪的案子束手無策,甚至有很多懸而未決直達幾十年之久。更有一些久遠的案件,直接封存起來,列為曆史懸案。
趙羽沉吟道:“希望能夠順利解決。”
我倆到了醫院的辦公樓,直接去了一間醫生休息室。現在大家都在吃午飯,解剖要下午才進行。我於是跟趙羽坐在沙發上閑聊,突然想起杜菲菲,便問趙羽能不能幫忙查一查這個人的資料。
趙羽點頭,從包裏拿出自己的筆記本電腦,登陸警局後台,開始調取戶籍檔案。
我在一旁瞧著,見沒多會兒,他便調出杜菲菲的相關資料來。我湊過去瀏覽了一下,見杜菲菲竟然是被領養的孤兒。親生母親在她五六歲的時候就病逝了。 而在她剛出生的時候父母離異,父親不知所蹤,她隨母親姓,改了名字叫杜菲菲。家裏也沒別的親人,就被送入了天津一家叫做天使堂的孤兒院。
但她隻在孤兒院呆了兩年,就被一對無子女的老夫婦領養。老夫婦的家庭雖然比較寬裕,但是年紀很大了。供完杜菲菲讀完大學,也相繼病重辭世。
“天使堂孤兒院?”趙羽狐疑地念道:“這個孤兒院就是我待的那個。”
“啊?”我突然想起趙羽也是個孤兒,而且他跟杜菲菲年紀相仿,便問道:“那你認識杜菲菲?”
趙羽皺眉道:“我說不好,因為這照片上的女孩子畢竟是長大後的模樣,我就算見過她,也隻是小時候可能見過。而且我清楚地記得,當時沒有叫菲菲的女孩子。”
我心中一動,脫口而出道:“她小名不叫菲菲,應該叫小如。你記得麽?”
“小如?”趙羽沉思道:“你讓我想想……”
正在這個時候,休息室的門被推開,一個身穿警服的年輕人對趙羽說道:“要開始解剖了,我們過去吧。”
趙羽點頭起身,對我說道:“咱們先去看看。至於有沒有這個人,改天我去天使堂問問院長就知道了。”
我也隻好作罷,跟著他下樓,去到解剖室。門外有醫護人員遞給我們口罩等物件,我戴上口罩整理完畢,這才跟著趙羽進了解剖室。
隻見解剖台上躺著一個六七十歲的老人遺體。我見那老人雖然上了年紀滿臉皺紋,但是身材還不錯,看上去挺健壯,沒什麽贅肉,看來生前果然是行伍出身。難怪他的家人說他一向身體不錯。
這樣一個人突然病故,我也會懷疑他的死因。
法醫開始解剖。待他揮刀打開老人的肺部,我們在場圍觀的人嚇了一跳。
因為老人家的肺泡都纖維化了,變成了一塊一塊的鈣化物質。
最嚇人的是,這些物質有的類似人的麵孔,有的類似人的嘴,或者舌頭。但是細細看來,又不是很像。
趙羽跟我遞了個眼色,我會意,便跟著他出了解剖室。解剖室外,死者家屬正坐在座椅上等待。
趙羽拉過老人家的兒子,問老人到底有多少年煙齡。
老人的兒子回答,董昌是退休過後才開始抽煙的,到現在為止也隻有兩三年而已。
“兩三年,肺部就毀得那麽厲害?”我有點不可置信地問道。
趙羽沉吟道:“那他抽什麽牌子的煙?能拿給我看看麽?”
老人的兒子為難道:“說到這個,我們也不知道。因為我爸隻抽一種沒有牌子的煙絲。為了抽煙還買了個旱煙袋呢。”
“煙絲?哪兒來的?”趙羽追問道。
老人的兒子想了想,說:“是我爸的一個老戰友送的,也是個退休老幹部。”
“你能幫我們找到你父親的這位老戰友麽?”趙羽問道。
老人的兒子歎道:“這恐怕不行了,因為這位伯伯在大半年前就去世了。”
我一聽“去世”二字,心想難道這老伯也是因為抽煙而死?
趙羽一聽,也有點泄氣。但是依然詢問了董昌老戰友的名字和地址。這位老戰友叫林祥風,也住在天津。
“咱們去找找這位林老伯的家人問問看。”趙羽對我說道。我看了一眼外頭的大太陽,心想你還真是工作狂。難得的周末呢,你倒是好,還奔波工作中。
我們倆於是趕去了林祥風的家裏。敲開門後,一個和藹的老太太給我們開了門。
趙羽亮出警員證簡單說明來意,老太太驚訝之餘,也便將我們讓進屋裏去。
趙羽於是問老太太,林老伯生前是不是喜歡抽煙?
老太太歎道:“喜歡倒是喜歡。但是他對煙很挑剔,也抽的不厲害。大概兩三年前才突然喜歡上一種煙絲,這才抽煙抽得厲害了些,沒想到就死於哮喘了。”
我聽到這裏,跟趙羽互遞了個眼色。果然!這案子有蹊蹺!
趙羽於是問道:“大娘,這煙絲是在哪兒買到的呢?”
老太太想了想,說道:“是從一個挑擔子的外地人那裏買來的。那個人每個月隻來一次,打扮得很有意思,身上穿一件綠色的衣服,有點破舊,倒像是當年的老紅軍軍服,頭上綁著纏頭,挑著一副扁擔,聽口音像是南方人。”
趙羽問道:“您對這賣煙人印象這麽深麽?”
老太太歎道:“因為他打扮得奇怪,我就印象深了點。後來我老伴抽了這種煙絲後,身體就不行了,所以我對這賣煙的也沒什麽好感,所以印象深了些。我 勸說老伴戒煙,但是他不聽,還發脾氣。這不,以前也沒病,自從抽了這種煙,身體每況愈下。半年前更糟糕,這一睡覺,我就聽到他的哮喘聲。”
第二十九章 杜小茹
我們一聽,這林祥風的病狀,跟死去的董昌一般無二,看來症結就出在那煙草身上。
出了林祥風的家門,我問趙羽,有沒有找到那些煙草?
趙羽說道:“物證處也許留有煙絲,我回局裏看看。”
於是我倆趕回警局,去物證處取來一點煙絲。我拈起一點放在眼前細看,見這煙絲除了顏色泛紅之外,與普通的煙絲並沒有什麽不同。
趙羽的同事說,已經讓煙草局的化驗員去化驗過,沒有在煙絲中發現有毒物質。但是這煙絲抽起來的感覺非常與眾不同,煙味奇怪無比。
“煙味奇怪?”趙羽重複道。
我看著他笑道:“你不會也想試試看吧?萬一你也哮喘了怎麽辦?”
趙羽微笑道:“隻有試試看才知道麽。我就不信這玩意這麽邪乎,能害人。”
說罷,他將從林夫人那裏得來的消息告知案子的其他負責人,開始調查這個賣煙絲的老頭。
忙完這一陣之後,也到了晚飯時分。
趙羽看了看時間,對我笑道:“得,又讓你跟我奔忙了一天。晚上我請你吃飯,逛逛夜市,看看夜景。”
“倆大男人逛街有什麽意思?”我笑道,心中暗想:如果你是個妹子那就另當別論了。
趙羽笑了笑:“正好休閑一下,有什麽不好的。”
於是我倆去找了家燒烤店,吃了點燒烤,喝了點冰鎮啤酒。那冰涼清爽的酒一下肚,暑熱似乎頓時去掉一大半。
吃飽喝足,趙羽提議我倆去周圍夜市逛逛。我想反正也沒事,逛逛涼快下也不錯。
於是我倆去了夜市。大概趙羽其人真有種鶴立雞群的卓然氣質,他走在人群中的時候,惹來不少人的注意。
我見狀笑道:“趙羽,你不去當明星真虧大了。你要當明星,這一天的工作費,比得上我們奔波幾個月的吧?”
趙羽粲然而笑:“人各有誌麽。”
他這露齒一笑,在路燈下赫然現出一種眩暈的魅力來。我心中暗歎不如,男神到底是男神,一顰一笑都好像按照美的標準渾然天成的,我等平民模仿不來。
此時,我聽到有姑娘竊竊私語地笑道:“看,快看!那個男的好像鍾漢良哦!!”
“是啊是啊,真帥!”
我回頭一看,見幾個小姑娘正舉著手機偷拍趙羽。而趙羽不知是視而不見還是怎麽,徑直走到一個攤位前站定。幾個姑娘便跟蹤而去,各種拍。
“啊,帥哥竟然喜歡旱煙袋,好個性!”
“是呀,你看他竟然買了!!好有貴族氣質!!”
身邊一群花癡小姑娘議論紛紛,好像故意讓趙羽聽到似的。但是我卻注意到她們議論的內容:我靠,趙羽買旱煙袋幹嗎?!
我一瞧,他還真掏出錢包付了錢,手中一隻旱煙袋。我頓時想到那些古怪的煙絲,難道他是想試試看?我去,這不是拿著性命開玩笑麽?
我趕緊上前扯住他:“你買這個是想抽那些煙絲麽?你不要命了?”
趙羽笑道:“我想試試看而已,看看有什麽特別,沒事。”
我氣結:“你還真不要命,萬一出事呢?都死了倆人了,我可不想參加你的葬禮。”
趙羽失笑道:“放心,抽一次不會怎麽樣。再說了,就算我死,也許也得過個至少大半年。”
我一看他完全沒把我的勸告聽進去,不由有些鬱悶。此時,那群花癡小姑娘正星星眼地看著我倆議論:“看,帥哥有男朋友了。好有愛!”
“還勸他戒煙……”
我心中暗罵:靠,現在的女孩子腦子都什麽做的?
一股怒火湧上心頭,我上前喝道:“看什麽看?!沒見過倆男人逛街麽?!”
姑娘們花容失色,頓時做鳥獸狀散開。
我歎了口氣,無奈地看著趙羽,說道:“那你就隻能試驗一次,而且過後不能再抽了。”
趙羽笑道:“知道了。你以為我是煙鬼麽?我從來不抽煙。”
我無奈笑道:“行,你為了破案也真夠拚命的。”
趙羽買了這旱煙袋之後,也對逛夜市沒了興趣,說自己要先回去,問我是否找到住的地方。我這才知道他原來就是為了買這玩意而邀我一起逛街的。
但這次來天津,我也本打算住到吳聃家裏去,結果卻跟趙羽呆了一天。趙羽說要回家去試試看那煙絲會怎麽樣,我一聽,怕他出意外,於是決定跟他回家去。
趙羽依然住在那單身宿舍裏。如今盛夏,宿舍樓開了空調,進門後倒也十分舒適。
跑了一天,出了一身汗,我趕緊鑽進洗手間洗了個澡。等神清氣爽地出來之後,見趙羽正擺弄那旱煙袋,將泛紅的煙絲塞進那煙袋裏點燃。
“你還來真的啊?”我見狀趕緊湊過去。
趙羽笑道:“我又不是拆炸彈,你緊張什麽。”
說著,將那旱煙袋湊到嘴邊抽了一口。趙羽微閉上眼睛,煙霧淡淡地從嘴裏吐出。
我瞧他神色如常並無大事,也漸漸放心下來。
“有什麽感覺麽?”我問道。
趙羽皺了皺眉,搖頭道:“沒什麽異常,隻是煙味有點奇怪。”
“奇怪?哪裏奇怪?”我問道。
趙羽正待說話,卻突然臉色一變,須臾間冷汗滲出額頭,隨即一口鮮血吐了出來。
我見狀大驚失色,忙上前扶住他:“怎麽了?!”
趙羽擺擺手,趕緊從書桌上摸出一隻鐵盒來,示意我打開給他。
我趕緊開了那盒子,卻微微驚訝:那盒子裏竟然放著滿滿一盒朱砂。
趙羽抓過那盒子,伸出食指中指沾取朱砂粉末,點在幾處穴道處。
塗抹完朱砂後,趙羽竟然吐了幾口黑血出來,而臉色也變得極其蒼白。
“現在感覺怎麽樣?”我問道。
“好多了。”趙羽順了順氣:“這煙絲太奇怪。”
“怎麽會像中毒一樣?”我詫異道:“其他抽這煙的人為什麽沒有這症狀?”
趙羽說道:“剛才那煙霧進入身體的時候,我好像是聽到很多人在慘叫,眼見著無數冤魂向我撲過來。周身全是嗆人的血腥氣,忍不住惡心才吐了出來。”
“啥?抽個煙還這麽撕心裂肺的。”我一臉冷汗。這哪是抽煙,這是用生命在抽煙!
趙羽說道:“你先去休息,我歇會兒。”
說著,他竟席地而坐,閉目養神起來。我見他半晌無動靜,但是呼吸勻和下來,也便放心下來。
沒多會兒,我迷迷糊糊睡了過去,這一覺竟然睡到天光大亮。
等我醒來之後,見趙羽已經好端端地去做早飯了。我洗漱完畢走去廚房,端詳半天,見趙羽沒有任何異常,這才放下心來。
吃完早飯後,趙羽說道:“咱們去天使堂孤兒院看看怎麽樣?”
我想了想,前陣子的懸案始終無果讓人鬱悶,於是答應下來。我跟隨趙羽到了市郊一家孤兒院,見這裏環境清幽倒也不錯,隻是孤兒院的建築風格老舊複古了些,看上去倒像是很有年頭的歐式老房子了。
趙羽解釋說,這孤兒院最早是法國一個神父建造的,雖然經過幾次修建,但還是保存了原有的建築風格。
進了孤兒院之後,我瞧見院子裏不少追逐嬉戲的小孩子。有個大媽正在一旁洗衣服。趙羽輕車熟路地到了院長辦公室。推門一瞧,一位戴著老花眼鏡的老大爺正端坐在辦公桌前看相冊。
趙羽輕輕敲了敲房門。那老院長這才將頭從書桌上抬起來,見到趙羽,怔了怔,這站起來才笑道:“小羽?多久沒回來看看了。”
趙羽迎上去笑道:“院長,我是工作太忙了。”
院長瞧見我,笑問道:“這位是?”
趙羽笑道:“他叫宋炎,是我的一個朋友。也是同行。”
院長恍然道:“原來也是警察同誌。”
寒暄過後,趙羽說道:“院長,我這次回來一則是來探望您的,二來呢也是要詢問一件往事。”
院長笑道:“我就知道你這小子無事不登三寶殿。說吧,要問什麽事?”
趙羽笑道:“院長還記得十幾年前,孤兒院收留了一個叫小如的小女孩麽?她應該也是天津人,而且母親是得了精神分裂症的,所以不能撫養她。”
“小如?”院長皺眉道:“這個我還真記不得了。不過我這裏保存著二十多年來孩子們的相冊,如果你要查的話,我可以給你找出來看看。”
趙羽笑道:“那多謝院長了。大概是跟我差不多時間來的小女孩。”
老院長於是從書櫥裏翻找半晌,將一本舊相冊拿出來遞給趙羽:“應該是這本,你找找看。相冊的照片上都有當時孩子們的名字。我這眼神也不好使,你倆自己看看吧。”
我們謝過院長,忙接過來迫不及待地翻開來看。我莫名地覺得有點緊張,好像這相冊裏真的隱藏著什麽秘密,是解開前番懸案的關鍵。
剛翻了兩頁,一張照片突然掉了出來。我從地上將那照片拾起來一看,吃了一驚。那照片上是一個穿著學士服的女孩子,正對著鏡頭擺出笑臉。
而這女孩正是杜菲菲!
趙羽也看到了照片上的人,說道:“這是不是你讓我查找的那個女孩?”
我忙不迭地點頭,問院長道:“院長,這照片是哪兒來的?”
院長接過去,湊到眼前看了看,說道:“哦,這照片是一年前一個女孩子寄給我的。她也是從孤兒院被人領養的。領養的那對夫婦是我的好朋友,所以我也 見過這孩子幾次。她大學畢業了,就寄了張照片和給孤兒院孩子們的一些衣服啊零食什麽的。我順手就給放這相冊裏了。對了,裏麵還有她小時候的照片呢。”
“那她叫什麽名字?”我追問道。
“叫杜菲菲,怎麽?”院長詫異道:“難道她是你們要找的女孩子?”
趙羽此時指著相冊裏一張照片對我說道:“你看,這個女孩是不是小時候的杜菲菲?”
我湊近一瞧,照片上是一個六七歲的小女孩,紮著長馬尾,眉頭微皺。但是那眉眼間還真有幾分杜菲菲的樣子。我再一看照片下的名字,不由吃了一驚。隻見照片下寫著:杜小茹。
杜小茹!這不是杜家慘案裏,杜橫波的外孫女麽?
我問院長道:“這個叫杜小茹的姑娘,是不是給您寄來照片的杜菲菲?”
院長看過那照片之後才恍然道:“瞧我這老糊塗的,菲菲就是小茹。她剛來孤兒院的時候叫杜小茹,是生身父母取的名字。後來被人領養走後,就改名杜菲菲了。十幾年過去了,我也就忘了她原來的名字。你們剛才一提,我還真沒想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