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他們都被戴上手銬時,倪主任快步走近我,在我肩上猛擊一掌:“好小子昨天晚上怎麽不說說清楚”我本來就發燒感冒一夜沒睡,也沒吃什麽東西,剛才一直硬撐著,被他一擊,搖搖晃晃地倒了下去。
“喂喂幹什麽挺住啊事兒還沒完呐”他連忙架住我,“電話已經打出去了,馬上還有好幾車人要到,調查開始前你得把事實說明一下呀昨天電話太簡短了吧?”
我抹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說:“昨天打的是勞改農場的電話,我怕有人監聽。”
“為什麽不打手機呢?”
“手機沒電了。”我苦笑著搖了一下手機,“昨天半夜起提示需要充電的信號標記就跳個不停。”
增 援部隊在上午10:00趕到,我匯報了事情的經過,領著行偵隊重新勘查現場,和倪主任一起複核血痕鑒定的結果,整理標本,再次給吳警官驗傷。老練的倪主任 一眼就看出這時造作傷,責問他如果他真的和逃跑的犯人搏鬥過,為什麽除了刀傷以外手上頭上幹幹淨淨一點傷痕也沒有?我暗自臉紅,當時我隻是覺得不對頭,也 沒想到為什麽不對頭。還是經驗太缺乏要做的事太多,我一夜沒睡,忙動忙西,等倪主任讓我跟第一批回803總部去的車子一起回去的時候,已經是下午1點多 鍾。
積水已經退去,火熱的太陽炙烤大地,把最後一滴水分從泥土裏蒸幹。從早上起,我隻吃過一個燒餅,但是現在什麽也吃不下,最最渴望的,是一張可 以安睡的床。我背著裝有隨身物品的小包,繞過食堂,睡眼朦朧地走向停車場。坐上警車,其他人還沒有來,我靠在前排的座椅上等司機,天太熱,睡不著。食堂門 口,翻班吃飯的犯人這一批剛出來,那一批又進去。迷迷糊糊中,我瞥見食堂後大樹的陰影裏,一個瘦小孤獨的身影。我瞪大眼睛往那裏望。正午的烈日下,泥土的 地麵反著白光,使周圍的景物看上去有種虛幻的感覺。然而我肯定看見他舒心地笑著,向我揮揮手。我也朝他微笑。正當我準備下車去跟他說幾句的時候,車門開 了,重案組的同事們陸續上車。“啊熱死了開車開車了啊趕不上的等下一批啊”胡警官一屁股坐上駕駛的座位。我看到一個年輕警官把孔警官押上了車後麵的拘禁 室,然後繞到前門上了車,坐在前排座位上。
馬達發動起來,男孩、大樹、“鶴崗農場”的大門,一樣一樣被拋在後麵。孔警官被摘了帽子和肩章,垂頭坐在拘禁室裏,隨著車身搖動著。我閉上了眼睛,向睡眠的大海一點點滑落。
“你從什麽時候開始懷疑1113已經死了呢?”突然,他問我。
我睜開眼,猶豫了一下,胡警官說:“和他聊聊,朱醫生,他沒有直接參與殺人,屬於爭取的對象。”
我說:“開始我也不能確定,是802堅持這麽說。”
他慢慢抬起頭來,驚訝地盯著我,仿佛聽到了世界上最荒唐的事情。半晌才緩過勁來,問我說:“朱醫生,你肯定?你在哪裏見過802?他是個什麽樣子的犯人?”
我奇怪地說:“在我的寢室呀?一個16、7歲的小個子男孩,是個少年犯。他不是工勤嗎?還給我拿過晚飯。”
“你。。。你沒搞錯嗎?可是。。。可是那晚飯是我拿來給你的呀?你不記得了嗎?”
“什。。。什麽??那802自己跑進來幹什麽?就是為了告密嗎?”
“802不可能自己跑進來。不可能啊”
“為什麽?為什麽不可能?至少他是工勤,所以可以跑來跑去,不是嗎?”
一陣寒氣浮上孔警官的臉:“他。。。曾經是工勤。”
“什麽意思?”一個絕對荒謬的想法順著寒氣爬上我的脊背,使我睡意全無。
孔警官一字一頓地說:“802已經死了”
“哈哈哈哈”坐在前排的重案組同事同時大笑起來。“朱醫生你睡糊塗了吧?”“還是發燒燒糊塗了?”“大白天見了鬼了?”“老跟死人打交道,鬼纏身了吧?哈哈哈”
我愣了一下,隨即大叫:“不可能胡說我怎麽會見鬼?他是怎麽死的?什麽時候死的?告訴我馬上告訴我”
孔警官遲疑了一下,開始說:“802和郭科長、吳科長、黃醫生的關係,你。。。”
我點點頭:“他們性侵犯少年犯的事情我已經知道。說下去。”
孔警官打了個寒顫,接著說:“2個多禮拜前的一天晚上,吳科長一時興起把1113和802一起押到老值班室來,就是給你當寢室的裏間。他把1113銬在床旁的暖氣片上,說是要他看著點學著點好好改造。”
看到我作嘔的表情,他停住了嘴。我擺擺手:“繼續。我是暈車,和這沒關係。”
他 接著說:“那天,802好象特別不情願,竟然反抗起來,還咬了吳科長。我聽到那個男孩子一個勁地哭叫,還有吳科長摑打他的聲音,覺得很奇怪。因為平時他很 聽話的。1113開始一直沒出聲。等我聽見1113大吼‘住手、混帳’的時候,也沒反應過來。直到好久聽不見802的哭聲,才覺得不安起來。突然吳科長推 門出來,說他失手把802掐死了。他看上去很焦躁。我從半開的門裏看到802象斷了線的布娃娃一樣,上半身垂在床外,腿還擱在床上,床單上又是血又 是***,弄得一團糟。這時1113倒不出聲了,隻是死盯著我們,盯得我發冷。
“吳科長打了幾個電話,不一會兒郭科長和黃醫生都來了。他們商量了 一會兒,郭科長出了個主意,偽裝自殺。黃醫生說他在軍醫進修班的同學的兒子剛剛從法醫專業畢業,分配在分局,可以叫他來堪驗現場。稍微準備一下,騙過一個 菜鳥應該沒有問題。然後我們就動手準備。我用一塊毛巾擦幹淨802的腿,隨手把它藏在櫃子放雜物的抽屜裏,再給他穿上衣服,和黃警官一起把他抬出去,趁他 還沒有變冷變硬,用繩子係在脖子根上,正好壓過吳科長的掐痕,然後吊在藏書室裏。黃醫生說屍斑啦、絞痕啦什麽的,我也沒明白,反正聽上去應該沒有問題。我 回到老值班室的時候,郭科長正在和吳科長爭吵,他訓斥吳科長做事不小心。我問1113怎麽辦。郭科長說先押回去。
“那個菜鳥來的時候是郭科長接待 的。果然什麽問題也沒有,定為自殺後屍體很快火化了。骨灰也沒留。我們換了值班室,把家具都分散搬到另一排房子的儲藏室裏去。整件事本來應該很幹淨,但是 有兩個麻煩。一是1113怎麽處置。吳科長主張馬上幹掉他,郭科長說連著死人會引起上麵的注意,應該先裝做什麽也沒發生,以後再找機會。反正他是終生監 禁,機會有的是。另一件事是我闖的禍。我忘記從抽屜裏把沾著***和血跡的毛巾那出去燒掉。而且因為泥石流的關係,很多房間的家具都搬動過,而統一製作的 櫥櫃樣子都差不多,不知道那個櫃子給放到哪裏去了。吳科長說沒事它很快會爛掉,而且這裏都是自己人。但郭科長說如果恰好給外人打開看到可能就要露餡,一定 要找回來燒掉,哪怕一個一個地翻遍所有這個樣子的櫃子的每一個抽屜。
“在我們想到這一點以前,1113好象也已經想到了。看押他那個隊的同事告訴 我,泥石流來的時候,他主動要求幹搬家具的重活。郭科長要我注意他的舉動,他可能已經找到毛巾在哪個櫃子裏了。前天山上的路出了點問題,天黑犯人們才一起 回來,很多人擁在食堂門口等著翻班吃飯。這時我發現1113一個人離了隊往儲藏室方向去。我通知了吳科長和郭科長。我想他們會以企圖逃跑的名義幹掉他。過 了一會兒,同事咕噥了一句:‘1113那臭小子怎麽還不回來?平時腿挺快的,今兒個叫他去拿個蚊香也這麽長時間。’我心裏一驚,暗想不好,趕忙借口跑去儲 藏室,看到的就是。。。你應該已經想象出來了。
“果然,抽屜裏什麽也沒有,隻有蚊香。我慌了神,吳科長叫嚷就算是派他來拿東西的也可以硬說他企圖 逃跑,要不再偽裝一次自殺。還是郭科長先鎮定下來,說那樣太勉強,而且那個同事平時和他有點過節,又有後台,不大好輕舉妄動。他說會有辦法的,叫我把黃醫 生叫來由他們處理。我先回去了。後來的事,你大致也知道了。為了接待你來,重新布置了老值班室。因為其他櫃子都還鎖在一間大儲藏室裏,暫時隻好拿曾經放在 1113被殺的屋子裏的櫃子放在老值班室給你用。本來以為已經打掃幹淨了,不會有問題。沒想到你會盯著所有的血跡不放。郭科長越來越不放心。直到你問起 1113手受過傷的事,而且語氣那麽肯定他已經死了。他們不知道是誰透露給你,但是知道肯定會敗露了,決定除掉你滅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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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iwanttoeat- ♀ (2202 bytes) () 02/06/2016 postreply 13:23:4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