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賭局》金丙【完結+番外】(58 - 完結)

☆、第58章
 
  他們正在玩百家樂,賭桌上堆滿籌碼,賭客分別來自歐洲和韓國,幾人均用英文對話。
 
  李星傳打開手中的撲克,笑道:“我的好運來了。”一張四一張五,九點最大,籌碼歸到李星傳這頭,李星傳這才朝向餘禕,“餘小姐不如坐到我邊上,我已經連輸三局,你一來我就贏!”
 
  餘禕將酒杯端給另外幾名賭客,見到幾人身邊都坐著 的女郎,隻有李星傳身邊沒有坐人,她走過去,將酒杯放置李星傳手邊,含笑道:“抱歉先生,賭場不允許服務生在工作時間偷懶。”
 
  李星傳揚眉,笑道:“看來你老板對員工太苛刻。”
 
  新一輪賭局又要開始,餘禕站去角落,隨時等候這些人的差遣,不知他們還要賭多久,她已經錯過了魏宗韜的電話時間。
 
  荷官將切好的牌放進發牌盒,眾人又開始聊天,談起這次的賭王大賽,有人道:“李先生難得願意參加賭王大賽,這次又恰好在你的家鄉,看來我們隻有作陪的份。”
 
  李星傳笑說:“樸先生太看得起李某了,我也隻是看運氣,剛才一直輸不停——”他慢慢翹起手中的撲克一角,又勾起唇,“還是這位餘小姐的出現,給我帶來的好運氣。”
 
  不一會兒眾人將牌打開,李星傳一張a一張八,又是九點,樸先生搖頭笑道:“看來真是這位小姐帶來的好運,到時李先生進行奪冠戰,不如就讓餘小姐坐在一旁。”
 
  李星傳扭頭看向餘禕,見餘禕一直淡淡含笑,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樣,絲毫沒有因為被他們作為話題而尷尬或是不快,李星傳低笑:“那我要去跟她的老板討人,餘小姐不敢偷懶。”
 
  賭局持續整整三個小時,餘禕隻能在角落傻站,偶爾才上前替他們斟酒。
 
  她的臉上沒有什麽多餘的表情,心底卻很是震撼,李星傳無論牌麵好與壞,臉上始終都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沒有任何情緒變化,餘禕無所事事默默計算,才發現他的贏牌竟然有規律,贏兩局平一局,贏三局輸一局,每次都像是算好,荷官是娛樂城的人,不可能與他串通,看來是他自己做過手腳,可她一直盯著他瞧,卻始終觀察不出他的手法有什麽問題。
 
  賭局結束,眾人紛紛離去,餘禕活動了一下僵硬的 ,上前收拾酒杯,突然聽到:“餘小姐剛才一直看著我,不知在看什麽?”
 
  餘禕猛地往前挪了一步才轉過身,李星傳站在她身後,靠得太近,餘禕扶住賭桌,說道:“抱歉李先生,剛才我一直在走神。”
 
  “哦?”李星傳笑,“看來在貴賓室裏工作太無趣了,不知道走神算不算偷懶?”
 
  李星傳看起來才三十多歲,五官俊挺,儒雅風趣,說話時給人曖昧的錯覺,舉止卻彬彬有禮,女人應該最喜歡這樣的男人,隻聊天就能叫人怦然心動。
 
  離開時他對餘禕說:“有機會請餘小姐吃飯,感謝你為我帶來的好運。”
 
  這句場麵話太客套,餘禕並不放在心上,她隻是有些好奇李星傳這個人,不知道他和魏宗韜是否相識。
 
  她一邊想著心事,一邊走回吧台,恰好看到吳文玉站在吧台裏與人聊天,得意地瞟了餘禕一眼,笑說:“辦公室一整麵牆都是玻璃,我往樓下看,心髒撲通撲通的跳,我第一次發現我們的賭場居然這麽大,魏先生實在太有男人味了,他不講話的時候太嚇人,一開口,聲音好低,他是我見過的最有味道的男人!”
 
  同事起哄:“下次我也要去,下次再要送酒,該輪到我了!”
 
  吳文玉意有所指:“我是無所謂啊,就怕有的人自以為是,喜歡發|騷,我們鬥不過人家啊!”
 
  突然“砰”的一聲,嚇得吳文玉和同事一抖,吧台上多了一隻托盤,托盤上的酒杯還在顫,像是發生地震。
 
  餘禕道:“早上我看到一隻蟑螂,沒有抓到它,你們看見了嗎?”
 
  同事吃驚:“有蟑螂?哎呀,要想辦法把它找出來才行!”
 
  吳文玉嗤笑:“現在去哪裏找,有人成心放跑蟑螂,想讓我們把酒櫃都搬開嗎?”
 
  餘禕靠上吧台,似笑非笑:“我真不是故意的,蟑螂這種昆蟲有縫就鑽,防不慎防,不過它鑽縫也無所謂,它隻適合垃圾,我們這裏衛生很好,不適合她。”
 
  餘禕指桑罵槐,白癡都能聽懂,吳文玉震怒,頭一次見到餘禕反擊,她瞪大眼睛不可思議,指著餘禕怒道:“你說什麽,有種再說一遍,誰是蟑螂!”
 
  餘禕離開吧台,抱臂看向她,冷笑道:“有縫就鑽,喜歡垃圾,我在說蟑螂,你衝我吼什麽?”
 
  邊上同事已經探頭探腦,吳文玉一句話都反駁不了,指名道姓倒還能吵一架,現在隻能算作她無理取鬧,她咽不下這口氣,踹了一腳吧台就跑了出去,跑到員工洗手間外,剛好見到阿力今天提早來,同旁人笑說要請餘禕吃晚飯。
 
  吳文玉笑著走近,說:“阿力,你以為餘禕會喜歡你?她每天都往魏先生的辦公室跑,什麽心思大家都知道,可惜她勾引不上,現在她也有了金主,你知不知道她今天在貴賓室裏呆了一個下午?”
 
  周圍幾人見狀,察覺氣氛不對,和阿力打了一個招呼就紛紛跑開了,阿力蹙眉:“你什麽意思?”
 
  吳文玉道:“我沒有什麽意思,不過你也知道,我們小服務生是進不了貴賓室的,她才來多久,今天就能去貴賓室?手段很高明,野心也很大,她根本就看不起你,一直以來都對你愛理不理,你還想請她吃飯,不是要自取其辱?”
 
  阿力沉下臉,卻並不聽她的話,仍舊算準時間跑去吧台找餘禕,餘禕自然謝拒,抬手看了看表趕著下班,剛好有人送來一束紅玫瑰。
 
  餘禕嫌九十九支玫瑰太大束,每次下班捧著花同魏宗韜吃飯不方便,因此這幾天魏宗韜並沒有再送花,沒想到今天又送來,上麵還插著一張卡片:忙,自己吃飯。
 
  又備注一句:你的瑞士朋友可以住員工宿舍。
 
  餘禕抿嘴笑,原本心裏還冒火,氣吳文玉剛才說的話,現在火氣又被澆滅,隻剩下餘煙往上飄,熏得她心裏癢癢。
 
  她對阿力視若無睹,捧著花就離開了,那束玫瑰太豔太刺眼,整整九十九支,捧起來都有些吃力,可是人比花嬌變成現實,餘禕比玫瑰還要刺眼。
 
  阿力走到過道窗邊,剛好能看見餘禕穿著自己的裙子,捧著那束玫瑰,慢悠悠的往巴士站走去,身後的吳文玉靠過來,說道:“你見到了,她根本就看不起你,她早就已經找到金主了,每天這樣一束花,你能買得起嗎?”
 
  吳文玉輕輕攀上他的肩膀,溫溫的熱氣吐在他的頸後:“而我喜歡你這麽久,她一來,你就看不到我了,她總是嘲笑你不自量力,我不忍心跟你說,阿力,她不會看上你的,她隻會上別人的床。”她親了一口他的脖頸,“你已經很久沒要我了,明天我白天休息,你下班直接來我那裏,好不好?”
 
  餘禕回到組屋,主動給魏宗韜發了一條短信。
 
  戀人吵架,總需要有人做出讓步,魏宗韜昨天裹著浴巾出現,今天又送來一束花,明擺著是想講和,餘禕也不再計較自己昨天被吼,畢竟魏宗韜已經憋了這麽久,她也很清楚。
 
  餘禕想到這裏就要臉紅,從前跟魏宗韜 ,她一直很膽大,敢說敢做,昨天卻那樣緊張,整張臉都要燒起來,這種變化讓她震驚,想起來心髒就怦怦直跳。
 
  魏宗韜隔了很久才回複短信,隻有一個“嗯”字,看來他很忙,餘禕撇撇嘴。
 
  昨晚的不速之客比餘禕晚一步回來,這會兒泡了杯麵悉悉索索地吃,口齒不清道:“還有兩天就要比賽,今晚開始二樓會被改成賽場,我今天見到魏先生了,一見到他我就躲了起來,他一定不會發現我,你別告訴他!”
 
  難怪今天魏宗韜說讓她住員工宿舍,原來魏宗韜已經看見了她,餘禕點頭笑:“我一定不說。”
 
  魏宗韜忙起來就不見蹤影,第二天餘禕就已經見到賭場二樓的格局有變。
 
  賭客已經禁止入內,場地周邊圍有觀眾席,中央被隔出四大區,每區用金屬柱劃分,區內擺放二十張賭桌,賭場內總共有八十桌,賽場兩側掛有巨幅屏幕,屆時將進行電視直播,兩張屏幕中央有一個舞台,到時會有樂隊明星和賭場女郎上台助興。
 
  大家都在議論紛紛,世界各地的參賽者都已趕來,最近娛樂城裏很擁堵,到處都是參觀的人。
 
  六十層的娛樂城,每一層都能帶給人驚喜,吃穿住行和娛樂全都能在這裏搞定,賓客甚至不需要走出娛樂城的大門,吧台主管千叮萬囑:“接下去的三周,娛樂城裏接待的都是貴客,記者也會住在這裏進行跟蹤報道,誰也不能出錯,大家要記住!”
 
  餘禕很忙碌,一直都沒能與魏宗韜見上麵,她也沒有心思再想約會,這幾天被主管指使著跑上跑下,根本就腳不沾地。
 
  這天是比賽前夕,賭場裏駐紮了更多的人,餘禕忙得連水杯都找不到,吳文玉嘲笑她:“還有空喝水!”她指了一下她跟前的電話機,旁邊就是一隻杯子,說,“這不是你的嗎?”
 
  餘禕立刻拿過,倒了一杯咖啡解渴,電話正巧響了起來,吳文玉接聽完,說道:“五十八樓有客人點酒,客房部缺了,你送上去。”
 
  餘禕挑眉:“你接的電話,你去。”
 
  吳文玉撂下話筒:“哎喲,送酒這種事情是你最擅長的,免得你再說什麽鑽縫,我去送?憑什麽?”
 
  吳文玉打定主意不挪腳,也不讓旁邊的同事去幫忙,時間一分一秒耗去,餘禕不想在這種緊要關頭讓娛樂城引發服務糾紛,隻能端上酒走去電梯,離開前還說了一句:“對了,我今天見到蟑螂從縫裏鑽出來了。”
 
  吳文玉氣紅了臉,狠狠拍了一下吧台,等餘禕坐進電梯,她才冷笑,繼續低頭幹活。
 
  餘禕來到五十八樓,找到客房後摁下門鈴,屋內有人用英文問話,餘禕回答:“您的酒送到了。”
 
  大門打開,對方奇怪道:“酒?”他抬眸看向餘禕,不由眼前一亮,“小姐,我們又見麵了。”
 
  餘禕一愣,這才認出眼前的這位外國客人,那天他正由陳雅恩招待參觀賭場,說了一句“沒想到服務生也這樣漂亮”,看來他身份很特殊,竟然由陳雅恩親自招待。
 
  餘禕笑道:“是的,先生,酒現在才送來,耽誤了您的時間,非常抱歉。”
 
  客人笑了笑,把門打開一些讓她進去。
 
  餘禕剛剛把酒放到茶幾上,正要說話,突然 一熱,她震了一下立刻直起腰,臀上的手掌一個用力,就將她旋過身往前壓去,正好撞到對方的胸口。
 
  對方低頭看她,啞聲道:“東方女人真嬌小,你真美。”
 
  餘禕驚愕,用力去推他:“先生,你誤會了!”
 
  “誤會什麽?”對方低笑,扣緊餘禕的 ,慢慢湊向她的嘴邊,“我沒有叫酒,你主動送來,不用害羞。”
 
  餘禕使勁兒去推他,急得麵紅耳赤:“先生,你真的誤會了,我不是……啊——”
 
  她還沒有來得及解釋,對方已經托住她的臀,將她騰空抱起,根本不願意聽她說話,餘禕掙紮地愈發厲害,對方抱著她卻絲毫不費力,還笑說:“不要著急,你喜歡玩這種?”
 
  眼看就要走進臥室,餘禕不停推打他,可是這幾分力道根本掙不開眼前這個比魏宗韜還要高大的男人,餘禕著急起來,猛地抬起雙臂掐住他的脖子,手指拚命往他的喉結上按,對方吃痛,不由鬆開手,餘禕雙腳一落地,迅速往大門跑去,剛把門打開了一條縫,後背突然撲來一具 的胸膛,對方漲紅著臉,已經火冒三丈:“不要太過分,你送上門來又想反悔?”手上用力,狠狠扒開餘禕的製服。
 
  餘禕大喊:“救命——”又一次轉開門把,隨著對方的拉扯,門縫漸漸放大,門外的大理石地麵上,有一雙鋥亮的皮鞋出現在那,有人沉聲道:“史密斯先生。”
 
  
 
 
☆、第59章
 
  有人在門外,餘禕心中一喜,又想呼救,卻在這時被史密斯捂住了嘴巴,大門重新闔上,背後的胸膛已與她貼得密不透風,她想要反抗,一邊去扒嘴上的手掌,一邊往後去抓對方的臉,可她突然發現雙手軟綿綿的,連腿也失去力氣站立,史密斯察覺到她“欲拒還迎”,以為她的小把戲終於結束,立刻把她往臥室裏抱,摸著她 的肩膀誇讚:“小姐的皮膚真好!”
 
  門鈴聲響起,緩慢而有規律,門外的人不疾不徐:“史密斯先生,有事相商。”
 
  彼時的五十八樓過道盡頭,有一道影子迅速閃離。
 
  史密斯已將餘禕放到床上,見她好似柔若無骨,愈發欲|火焚身,耳邊門鈴聲響不停,他捧住餘禕的臉就想去親,餘禕猛地扭頭,那道吻落在了她的脖頸上,史密斯摁住她的肩膀感歎:“真香,你真香。”
 
  此刻餘禕喊也喊不出,動也動不了,她腦中渾渾沌沌,隻提醒自己必須反抗,喉嚨裏不停發出極輕的聲音。
 
  史密斯見她弱弱抗拒,興致愈發高昂,無奈有人打斷,他貼近餘禕道:“我馬上回來,等我。”起身理了理衣服,就走去開了門。
 
  客廳裏傳來交談的聲音,餘禕隱約聽見來人說:“餘小姐是我的朋友。”
 
  不一會兒就有腳步聲漸漸靠近,午後陽光投在來人身上,溫暖又耀眼,他走到床頭,彎下腰輕聲道:“餘小姐,你在這裏偷懶?”
 
  餘禕昏昏沉沉,隻記得自己被人抱了起來,再也沒有了意識。<
 
  五十八樓擁有娛樂城最豪華的套房,站在窗前能夠俯瞰新加坡河,還能見到魚尾獅。
 
  李星傳想起這趟回來,自己還沒去過聖淘沙,聖淘沙的魚尾獅是新加坡最高的一座,不知站在那裏賞景好,還是站在這裏賞景好。
 
  他轉過身,慢慢走出陽台,床上的餘禕還在昏睡,製服肩膀被扯開,露出半側光滑皮膚。
 
  李星傳靠 頭,掰過她的臉打量,見她睫毛很長,他隨手撥了一下。
 
  這張臉小而精致,膚如凝脂,沒有化妝品的味道,隻塗了一點口紅,幹淨清爽,吐出的氣息又輕柔。
 
  她睡著時太安靜,比平日看起來要稚嫩許多,不似那個站在貴賓室角落,一臉淡然的模樣,此刻的她令人不忍破壞。
 
  李星傳慢悠悠的覆上她的脖頸,手掌順勢往下,遊過她的圓潤肩頭,再來到她的鎖骨處,輕輕挑開麵料,探向了她的胸口,撫過一陣,又去解她的襯衫領扣,突然感覺手掌下的胸口起伏了一下,耳邊傳來一聲淺淺的夢嚀,李星傳低笑,抬起她的下巴凝視片刻,自言自語:“怎麽辦,真想現在就要了你。”
 
  彼時的娛樂城四樓,有一個賭場女郎想要硬闖辦公區。
 
  她穿著藍色的無肩裙裝,短裙隻及 ,胸前波瀾壯闊,還沒有來得及化妝,露出整張清透臉蛋兒,金色長發披肩,像是從洋娃娃堆裏走出的人。
 
  可現在她像一桶火藥,見到陳雅恩後眼前一亮,她劈裏啪啦一頓喊,著急的唾沫橫飛:“我要找魏先生,快去救alisa,我找過好多人,他們都不肯!”
 
  陳雅恩打量了她一眼,見她毛毛躁躁,她有些不耐:“alisa?”
 
  對方急切地手舞足蹈,眼珠亂轉,努力想了半天,才說出了極為蹩腳的兩個字:“迂、依!”
 
  陳雅恩起先不解,又聽她連說兩遍,她才眸色微動,瞥了一眼遠處的辦公區,問她:“發生了什麽事,你跟我去辦公室,慢慢跟我說。”說完就拉住了她的胳膊。
 
  她用力甩開陳雅恩,急得要跳腳,隻想找魏宗韜,根本不想再浪費時間,身後突然有一個男人道:“怎麽了?這裏不能隨便上來!”
 
  她猛得轉頭,奔向來人,一把抓住對方的胳膊,喊道:“救迂、依,她被人抓走了!”
 
   不自覺的蹭在了對方的胳膊上也沒有察覺,對方微赧,想要 胳膊,都沒有仔細分辨她的話,一旁的陳雅恩還在說:“阿成,先帶她去我辦公室。”
 
  阿成耳根漸紅,隻覺麵前的女人靠得越來越近,過了好半天他終於聽清:“餘禕,快去救餘禕,她是魏先生的女人!”
 
  阿成一驚。
 
  魏宗韜正在辦公室裏工作,卷著襯衫袖口,站在窗前看手中的文件,阿成闖門進來,後頭的陳雅恩急喊了一聲他的名字,魏宗韜蹙眉,看向辦公室門口。
 
  阿成道:“魏總,瑪蒂娜說餘小姐被人抓走了。”頓了頓他又解釋,“就是她,瑪蒂娜,餘小姐在國外的那個朋友!”
 
  瑪蒂娜急出眼淚,此刻見到魏宗韜,她“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大喊:“她在五十八樓,快點去,已經好幾個小時了!”
 
  魏宗韜眸色一緊,立刻扔開了手中的文件。
 
  瑪蒂娜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終於找到救星,她覺得自己的 都要軟了。
 
  她今天中午提前過來,換好衣服還沒來得及化妝,見時間還早,她一時頑皮,就想溜出去逛一逛,穿著這身衣服跑了好幾層,回頭率頗高,一路溜到了五十八樓,突然就聽見有人大喊救命,她認得餘禕的聲音,心下一慌原本想要衝上前,又見到有一個男人也進了門,她立刻冷靜下來,不能沒頭沒腦就衝進去,必須要去搬救兵。
 
  瑪蒂娜很快就找到了工作人員,以為很快就能帶人過去,可對方一聽說是五十八樓史密斯先生的房間,立刻皺緊眉頭直擺手,瑪蒂娜不解,又接連找了數人,甚至跑到了賭場裏找同事,還跑去了吧台喊人幫忙,可是所有人一聽說是五十八樓,都不願意搭理她,甚至還有一個吧台員工冷嘲熱諷:“送酒送 ,你就別去打擾她了,壞了她的計劃,要你好看!”
 
  瑪蒂娜這下終於著急,也不再管自己會不會一起遭殃,轉身就往五十八樓跑,可她之前吵吵鬧鬧動靜太大,客房部的員工立刻截住了她,五十八樓原本就禁止閑雜人等入內,她再也沒有機會闖進去。
 
  瑪蒂娜急的像熱鍋上的螞蟻,這才想起魏宗韜,結果跑到四樓,還沒看見辦公區的大門,就立刻被人擋住了。
 
  瑪蒂娜哭成了淚人:“已經一個多小時了……”早知道她第一時間就該衝進去,她太自私,怎麽能不顧朋友隻顧自己。
 
  魏宗韜無心聽她廢話,鐵青著臉就衝出了辦公室。
 
  那頭餘禕還躺在床上,昏昏沉沉間覺得有些冷,她隱約記得發生了什麽事,卻不肯定是夢境還是現實,她努力讓自己醒來,掙紮許久,仿佛看見白光,眼簾漸漸掀開,身旁有人道:“你醒了?”
 
  餘禕視線有一瞬模糊,過了一會兒她覺得肩膀一緊,被人抱了起來,她沒有力氣再掙紮,唇邊遞來一隻水杯,“先喝一口水。”
 
  餘禕下意識的撇開頭,手指動了動,攥住床單努力恢複力氣,半晌才看清自己所處的房間,以及摟著她的李星傳。
 
  餘禕皺眉,有氣無力道:“放開!”
 
  李星傳笑道:“我以為你醒來說得第一句話,應該是感謝,先喝一口水,我再放開你。”
 
  餘禕終於想了起來,她被那個外國男人抱進了房間,後來李星傳出現。她這才發現胸前衣襟有些露,紐扣被扯開了好幾顆,她趕緊捂住胸口,說道:“多謝!”推開李星傳就想下地。
 
  李星傳耐性道:“先喝水吧。”
 
  餘禕被水杯抵住嘴唇,沒來得及反應,就已被李星傳灌進了兩口,沁涼的水滲進喉管,她立刻感覺自己清醒了幾分,等她喝完,才發現李星傳還摟著她,看著她笑:“本來還想請你吃飯,看來這次應該你請我吃飯,感謝我的救命之恩。”
 
  此時此刻,魏宗韜已經快要到達五十八樓,陳雅恩一邊打電話,一邊勸說魏宗韜:“你不要衝動行事,誰知道那個女人是不是看錯,我已經讓阿成去翻監控了。”
 
  魏宗韜看電梯上升緩慢,恨不得把電梯門敲碎,陳雅恩又說:“真的有可能是誤會,史密斯先生花名在外,即使有人喊救命,也可能隻有情……”她最後一個“趣”字還沒有說完,就見到魏宗韜猛地怒視而來,陳雅恩心頭一顫,手指不覺也僵硬住,再也不敢多說一個字。
 
  電梯門終於打開,魏宗韜大步邁了出去,陳雅恩的手機響了起來,她急急忙忙跟在魏宗韜身後,接起電話聽了幾句,立刻喊道:“阿宗,不是史密斯,在李星傳的房間!”
 
  拍門聲響起時,李星傳正扶餘禕站起來,擰眉道:“你根本站不穩,不如再躺一會兒。”
 
  餘禕剛才逞強起來,雙腳剛落地就腿軟,此刻重心全壓在李星傳身上,她不想在這裏久留,隻想馬上去找魏宗韜,因此根本不願意再等,說道:“我走幾步就好。”
 
  李星傳無奈,隻好摟著她慢慢往門口走去,垂眸看著她的側麵若有所思,拍門聲就在這時驟響。
 
  大門打開,門外之人默不作聲的打量了他一眼,李星傳笑道:“稀客。”
 
  魏宗韜冷冷勾唇,大步邁開徑直往裏走,走到臥室門口,就見餘禕衣衫不整的扶著牆壁,他眸色微變。
 
  餘禕看見他的一瞬間,隻覺渾身所有神經即刻放鬆,她從未像此刻這般欣喜若狂,連帶著無數哀怨的情緒也一並迸出,她鬆開扶住牆壁的手,急急向他跑去:“魏宗韜!”
 
  剛喊了一聲,便聽臥室外隨之走進一人,高挑美豔,正是陳雅恩,在那裏說:“阿宗!”
 
  餘禕腳步頓了一下,沒待她將力氣重新聚攏,腰上便是一緊,她已被人抱住。
 
  魏宗韜一言不發,大步往前,經過陳雅恩身邊,再行至立在臥室門外的李星傳麵前,他將懷中的餘禕輕輕放下,在所有人都沒有反應過來的一瞬間,猛地揮出一拳,狠狠擊向李星傳的麵門,李星傳連退三步倒地,嘴角已滲 來。
 
  餘禕低叫:“你幹什麽,是他救了我!”
 
  魏宗韜重新將餘禕打橫抱起,麵無表情的走出了客房。
 
  六十樓頂層,像一個迷宮。
 
  天地娛樂城的建築物極大,樓麵外牆采用特殊材質,在陽光的照射下能夠反 耀眼的光芒,麵積猶如宮殿,樓高卻仿佛直入雲霄,設計采用最現代化的構思,整棟建築像是新加坡的縮影,在這座寸土寸金的花園城市裏,它已然成為了地標性的建築物,而在六十層高樓之上,似乎能夠俯瞰整座城池,這裏的客廳一望無際,房間似乎數不清,每一片磚都透著寒意,能夠折射人影,空空蕩蕩似能聽見回聲,能夠用作大型商場的整層樓,是隻屬於魏宗韜的私人房間,如今這裏多了另一個人的味道。
 
  餘禕被放置在一張深藍色的大床上,整麵落地玻璃牆外是傍晚的新加坡城。
 
  床在正中,四麵空空,她仿佛置身雲層,暈眩震撼。
 
  魏宗韜將她抱在懷裏,吻住她的臉頰一動不動,雙臂收得很緊,過了許久又換了一個姿勢,將餘禕的正麵朝向他,仍舊抱住。
 
  餘禕悶在他的懷裏,輕輕笑了一聲說:“放心,我沒跟其他人 。”
 
  魏宗韜微震,手上又摟緊幾分,閉眼吻住她的額頭,餘禕小聲道:“你不要一句話都不說,我沒事。”
 
  魏宗韜終於放輕動作,出口的聲音有些沙啞:“有點怕。”沒頭沒腦這樣一句,他倏地又笑了笑,像在自嘲,又低聲重複,“有點怕。”摟住餘禕,又一次不言不語。
 
  魏宗韜很快就恢複狀態,說道:“我叫阿成半小時以後送衣服上來,你跟我從頭到尾我把事情說一遍。”語氣沉著冷靜,剛才仿佛是幻覺。
 
  餘禕身上還是沒有多少力氣,頭有些痛,她努力回憶,半晌才擰眉說:“那個人點酒……”
 
  她說得很慢,邊說邊思考,將發生的事情一點一點陳述完,直到說到在李星傳的房間裏醒來,她才停止回憶,抬頭看向魏宗韜:“我被人下藥,之前我隻喝過咖啡,史密斯沒有點酒,點酒的電話是吳文玉接的。”頓了頓,又解釋,“吳文玉就是前兩天送酒去你辦公室的那人。”
 
  魏宗韜捋了捋她的頭發,手邊的水已經冰涼,他讓餘禕再喝一口,慢慢道:“我知道了,你先睡一覺。”
 
  餘禕見他要離開,不由抓住他的胳膊,魏宗韜沉聲道:“明天比賽開始,今晚會舉辦一場宴會,貴賓室裏有一場賭局。”
 
  魏宗韜的聲音透著寒意,像冰刀剮人的骨頭:“我已經很久沒有上賭桌,你想不想看我賭?”
 
  
 
 
☆、第60章
 
  晚上六點半,盛大晚宴終於開始。宴會廳內的賓客均是各界名流,大家都在討論這次比賽的冠軍歸屬,前幾年的冠軍得主都是一些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大賽接連幾年都略顯單調,今年卻很有看頭。
 
  宴會廳的另一頭,有一扇緊緊闔住的大門,門內中央有一張綠色賭桌,賭桌上的籌碼高高疊起,八名賭客圍坐在那裏玩梭哈,史密斯先生牽起身邊美豔女郎的手吻了一口,笑道:“你說這局誰能贏?”
 
  女郎自然道:“史密斯先生一定能贏!”
 
  史密斯今晚果然手氣極旺,他心情大好,連對麵的林特助也無奈道:“看來我也該找一個美女作陪,運氣都跑到了史密斯先生這邊去了。”
 
  史密斯大笑。
 
  正當眾人賭得興致高昂時,賭室大門突然開啟,大家不由將目光投向門口,正見一個男人走進來,室內幾名賭場員工紛紛恭敬道:“魏先生。”
 
  有人將手中的牌扔開:“我之前請你來,你說你有事,害我這個不會賭的人輸到現在,你現在倒是不請自來。”
 
  說話這人正是林特助,語氣愉快,麵前的籌碼已近空,看來輸得很慘。
 
  魏宗韜笑道:“我不請自來,打擾幾位了。”
 
  魏宗韜的出現叫眾人驚訝,早前已有人去邀請過他,不過魏宗韜早已拒絕,倒也沒有人覺得不快,隻是沒想到他竟會突然出現。
 
  史密斯先生在此前並不認識魏宗韜,他隻知道天地娛樂城表麵由阿公經營,背後實則由他的晚輩打理,十年間娛樂城從無做到有,從小做到大,從最初的讓人不屑,到如今的人人忌憚,麵前這人應該就是最大的功臣。
 
  史密斯卻更關注魏宗韜身後的陳雅恩,幾人寒暄之後,史密斯對陳雅恩笑道:“沒想到陳小姐也會來參加宴會,你一來,星光都暗淡了!”
 
  陳雅恩穿著一襲深藍色晚禮服,胸前深v,腰線勾勒的完美,平日微卷的長發變成了大波浪,個子高挑,華麗又高雅,所有男人的視線都自然而然的凝在她的身上。
 
  魏宗韜帶著陳雅恩入座,掃了一眼桌麵上的籌碼,笑道:“史密斯先生今晚大豐收,難怪林先生話裏都是怨氣。”
 
  史密斯還沒說話,林特助已經開口:“我已經輸得這樣慘,你就不要再落井下石了,你要不要玩一把?”
 
  史密斯今晚手氣佳,見到陳雅恩後也想表現一番,因此笑說:“魏先生不如也來玩幾局,我們隻是隨便玩玩,不賭太大!”
 
  眾人原本以為魏宗韜會推辭,誰知魏宗韜卻說:“我雖然開賭場,但我已經好幾年沒有上過賭桌,隻怕生疏了。”他笑笑,“我倒是很想賭一次,就怕掃了大家的興致。”
 
  他既然已經說出口,眾人自當願意奉陪,賭局重新開始。
 
  三局過後,眾人都 氣,大贏家始終是史密斯,他們已經輸慘,連林特助的臉色都不太好看,擺著手不想再玩。
 
  史密斯完全沒有料到自己的手氣會這樣好,他輸少贏多,新加入賭局的魏宗韜總是不下注或者直接蓋牌,不一會兒就輸了許多,史密斯贏到手軟,大喜過望,他欲|望難收,不想輕易結束,便道:“不如魏先生和我單獨玩幾把?”
 
  魏宗韜勾唇,恭敬不如從命。
 
  房內寂靜無聲,賭桌兩頭坐著史密斯和魏宗韜,荷官將撲克牌推成弧形,左側推出一張暗牌,右側再推出一張暗牌,隨即左側推出一張明牌,右側同樣,左側紅桃k,右側紅桃5,史密斯笑道:“不好意思,我先下注。”
 
  梭哈總共發五張牌,暗牌是底牌,最後才揭曉,下注機會共有四輪,牌麵最大為同花順。
 
  史密斯今晚的運氣確實好,第一輪就做出一副full house,三張j,兩張k,魏宗韜隻是同花,桌上籌碼全歸史密斯。
 
  賭博如同賽車,賽場上的車子隻會越開越快,越開越刺激,永遠都不懂得刹車,那種衝破空氣的緊張感會讓人的血液流動加速。
 
  史密斯的脖子已經漸紅,興奮感導致他不能罷手,他的注碼越下越大,最後還來了一次全梭,旁觀的幾人都在議論,無法相信他的手氣竟然好成這樣。
 
  史密斯大笑:“這是我第二次來你們娛樂城,上一次來是在四五年前,老魏先生跟我說他不擅長賭,所以從來都不會同人上賭桌,魏先生,今晚我贏得太多,不如到此為止?”
 
  魏宗韜道:“史密斯先生今晚運氣太好,不如我們再玩最後一局,玩得大一點,興許我能撈回本。”
 
  史密斯揚眉,他今晚興致好,再者桌上的籌碼本就是意外之財,即使輸光也無所謂,因此他立刻點頭。
 
  荷官發完四張牌,這次魏宗韜拿到了紅桃九,史密斯拿到了黑桃八,魏宗韜下注:“兩百萬美金。”
 
  眾人微微驚訝,史密斯頓了一會兒,招來隨從去換籌碼,片刻也跟注兩百萬美金。
 
  第三張牌,魏宗韜草花k,史密斯方塊q,又是魏宗韜下注:“六百萬美金。”
 
  史密斯蹙了一下眉,笑道:“魏先生要賭這麽大?”
 
  今天的賭局不過就是助興,誰都不想認真,史密斯有片刻猶豫,又聽魏宗韜笑道:“似乎是大了一點,不如這局作罷?”
 
  魏宗韜雖然客氣的說作罷,但賭局哪裏能隨隨便便,史密斯要麽繼續,要麽蓋牌損失兩百萬,失錢是小,但麵子不能丟,再看他們手中的牌麵不分上下,誰輸誰贏還尚且不知,史密斯便道:“我跟!”
 
  第四張牌,史密斯拿到了草花j,魏宗韜拿到了紅桃十,史密斯笑道:“兩百萬美金。”
 
  魏宗韜手指輕抬:“跟。”賭場工作人員剛將籌碼推出,魏宗韜又加了一句:“再加注六百萬美金。”
 
  越賭越大,史密斯蹙了蹙眉,他已察覺到有些不對,但他仍舊在觀察牌麵,還有最後一張牌和底牌,他的贏麵並不小,想了想,他還是決定跟注。
 
  最後一張牌,牌麵已經明朗,魏宗韜拿到一張黑桃j,史密斯拿到一張黑桃九。史密斯知道自己的底牌,他抬眸瞄了一眼魏宗韜的底牌,又看了他一下,正好見到他的眉頭幾不可察的蹙了蹙。
 
  魏宗韜思忖半晌,才道:“show hand。”他要全梭剩餘的一千萬美金。
 
  眾人嘩然,這次賭得實在太大,他們已看得目不轉睛,連心跳都有些無法控製。
 
  如今魏宗韜有k、j、十、九四張牌,史密斯有q、j、九、八四張牌,這兩副牌,不是順子就是無對,史密斯又慢慢掀開自己的底牌看了一眼,眉頭緊緊蹙起,他已經沒有籌碼,如何跟注。
 
  魏宗韜輕叩賭桌,半晌才道:“史密斯先生這次來得匆忙,沒有準備太多賭本,不如這樣,我再加注我在法國的兩處物業,總價值約兩千萬美金,在場眾人可以公證,史密斯先生您隨意。”
 
  他財大氣粗,一賭就賭五千萬美金,拿身家來玩,不分輕重,甚至說出讓對手隨意這樣的話,太具侮辱性,史密斯先生已經沉下臉,他已經看出魏宗韜在針對自己,但他完全不知道緣由。
 
  他手中的底牌是方塊十,牌型是順子,隻要魏宗韜的底牌不是q,他就穩贏。
 
  他想起魏宗韜拿到第五張牌時蹙了蹙眉,不知他是下意識的還是做給他看,他一直在思考這一點,因此一直在猶豫,魏宗韜不止全梭,還加注了兩千萬美金,是因為他一定贏,還是他故意做出穩贏的樣子,好叫對方膽怯,蓋牌認輸,贏走桌上已有的一千六百萬美金?
 
  史密斯越來越不確定,究竟是跟還是不跟,正當他苦思冥想之際,賭室大門突然緩緩打開。
 
  賭室內太安靜,眾人一直屏息靜氣,因此當他們聽見聲響,所有人的視線不由都轉向了門口。
 
  水晶燈下,光芒如星,大門緩緩開啟,來人穿著一件銀光白裙, 白皙修長,長裙隻及大腿中間,緊緊包裹 ,腰身收得纖細,兩側肩膀沿至 上方為透明薄紗,肌膚若隱若現, 至肩部都以鑽石鑲嵌裝飾,在燈光的照射下反 奪目的光芒,她嘴角微翹,兩腮若桃,長卷發垂至一側胸前,隨著她的步伐輕微晃動,腳下的高跟鞋發出輕而緩的節奏聲。
 
  一道聲音將眾人拉回現實,“這麽晚?”魏宗韜坐在原位,側頭看向大門的方向,眼眸微動,意味不明。
 
  餘禕緩緩走近,輕笑:“沒有太遲,賭局還沒結束,你繼續。”
 
  行至魏宗韜的身邊,魏宗韜順勢牽起她的手吻了一下,看向已經呆滯住的史密斯,說道:“史密斯先生,該你了。”
 
  史密斯牢牢盯著餘禕,震驚的目瞪口呆,已然反應不過來,他的眼皮跳了跳,將餘禕從頭打量到腳,這個女人換了一身衣服,竟能美豔如斯,他終於明白魏宗韜為何要針對他,原來如此。
 
  史密斯咬了咬牙,半晌才回過神,他不敢再冒險下注,但先前魏宗韜已讓他“隨意”,假如他不隨意,蓋牌棄權,那他將成為笑柄,假如他真當隨意,在賭場上被讓,他又顏麵何存,仍舊是笑柄。
 
  但倘若他一模一樣的跟注,輸就輸了五千萬美金,這絕對不是一筆小數目。
 
  史密斯雙手捏拳,額角慢慢滴汗,他掃了一眼旁觀的眾人,所有人都在看著他,等待他的決定,而對麵的魏宗韜,此刻一臉愜意,還牽著那女人的手。
 
  史密斯一笑:“好,那我跟注三千萬美金,再加上我位於美國的一棟大廈,在場各位也可以作證。”他指了指餘禕,說,“我要求,把她也加進賭注!”
 
  一室鴉雀無聲。
 
  餘禕手上一痛,魏宗韜捏得太緊了,她蹙了蹙眉,見到周圍的視線紛紛投向了自己,連陳雅恩也驚訝的看了過來,她有些無奈,想了想,彎腰湊到魏宗韜的耳邊問:“我能說話嗎?”
 
  魏宗韜麵無表情,緊盯史密斯,旁人察覺不到他的情緒,餘禕卻知道他已經發怒。
 
  魏宗韜低沉沉道:“嗯。”
 
  餘禕直起身, 自己的手,笑看史密斯,胳膊輕輕搭在椅背上,有些調皮:“我一直以為我學醫出生,將來隻能為醫學界做貢獻,沒想到如今能為博彩業做出如此巨大的貢獻!”
 
  眾人一愣,不禁捧腹,尷尬僵持的氣氛一時化解,又想這個女人竟然是醫生,眾人不再輕視。
 
  魏宗韜幾不可見的勾了勾唇,又想去牽她的手,剛剛碰到就被她悄悄打落,餘禕站直,又不緊不慢道:“原來史密斯先生喜歡老做派,從前阿公跟我說,舊時賭博喜歡賭手賭腳,有時候還會把手槍裏裝上子彈,兩個人輪番對準自己的太陽穴,這種是賭命。”頓了頓,“哦,阿公就是老魏先生。”
 
  原來她與老魏先生也相熟,眾人不由正視起來。
 
  餘禕裝作苦惱的模樣,眉頭微微擰起,隻是嘴角還上翹。這張臉太賞心悅目,無論做什麽表情都好看,應該最適合撒嬌,相信哪個男人都願意寵她,可她並不撒嬌,眉頭一鬆開,她就道:“既然史密斯先生喜歡老做派,那當然要奉陪,不過拿我和大廈相提並論,我又覺得人和物不該等值。我沒有史密斯先生有價值,史密斯先生隨便簽個字就值成千上億,我隻比得上史密斯先生的一隻胳膊。”
 
  她的姿態很慵懶,聲音輕飄飄的傳至眾人耳中,卻令人毛骨悚然:“所以,不需要什麽大廈,要你的胳膊就好,你賭不賭?”
 
  所有人都呆怔原地,詫異的再一次重新打量起這個女人。
 
  史密斯漲紅了臉,狠狠瞪向餘禕,拳頭都要捏碎。
 
  他以為魏宗韜不可能大庭廣眾之下答應賭自己的女人,沒想到最後是這個女人自己開口,他以為魏宗韜的女人隻是一個最底層的服務員,沒想到她竟然是一個醫生,甚至還跟阿公相熟。
 
  冷氣似乎失靈,他的後背密密麻麻全是汗,如今他真的已經騎虎難下,想要收回自己的話已經不可能,否則等他走出這間賭室,他就再也不用在商界立足!
 
  卻不想餘禕突然撲哧一笑:“我知道史密斯先生剛才在開玩笑,我也沒大沒小了一回,希望史密斯先生不要介意。”她看了一眼負責籌碼的員工,說道,“史密斯先生跟注三千萬美金。”
 
  眾人舒了一口氣,隻有史密斯還繃緊全身,拿牌的手不由自主的發抖,不待他開口,對麵的魏宗韜已經抬了抬手,說:“等一下,剛才史密斯先生還加注了美國的那棟大廈,不知值多少,我也加注同等值的注碼,仍舊煩請在場各位公證。”他勾唇,示意史密斯,“史密斯先生,可以打開底牌了嗎?”
 
  賭室內,所有的呼吸都停止了,每一雙眼睛都盯著那兩人手中的撲克牌,他們已經忘記了最初助興的目的,也忘記了大門外觥籌交錯的晚宴,隻等待這場比賭王大賽還要驚險刺激的賭局揭曉結果。
 
  兩張靜靜躺在賭桌上的底牌終於被人拿了起來,畫麵速度都在放慢,一張方塊十,牌型順子,拿牌的史密斯額頭已全是汗。
 
  另一頭的魏宗韜,顯得有些漫不經心,翹著腿靠在椅背上,說:“一一,你來。”
 
  這場億萬賭局的結果,將由這個女人揭曉,她不怯場不推辭,二話不說就上前一步,手指柔軟,白的刺眼,覆在撲克牌背麵,慢慢的掀起一角,翻過身,輕輕置於桌麵。
 
  這個男人一步一步誘導對手加注,他狂妄傲慢,逼得對方再也沒有退路,勝負在他抬手說“等一下”時就已經明朗,可眾人還是在期待親眼見證。
 
  果然是一張q,決定這億萬賭資的紅桃q,魏宗韜贏了這一局,四千六百萬美金外加一棟位於美國的大廈,一場小小的助興賭局,震撼了所有的人!
 
  史密斯癱坐在椅子上,手腳麻木,已經站不起來。
 
  賭室裏的氣氛已經變味,再也不適合玩牌,幾人唏噓一陣,紛紛離開賭室,在宴會的優雅音樂中呆了半晌,還是無法徹底回神。
 
  魏宗韜還在賭室裏,沉聲命令最後離去的荷官鎖門,等人一走,他立刻將餘禕一把抱到賭桌上,餘禕尖叫一聲,趕緊攀住他的脖子,還沒等她反應過來,胸口便傳來 熱氣,魏宗韜隔著薄紗 ,啞聲問:“誰讓你穿這種衣服?”
 
  餘禕往後蹭,笑說:“瑪蒂娜替我選的,好看嗎?”
 
  魏宗韜箍住她的腰,慢慢抬起頭,吻住她的脖子說:“又是這個女人。”
 
  餘禕悶哼,去推他的頭,魏宗韜咬住她:“你知不知道剛才贏了多少?”
 
  “知道啊。”餘禕推不開他,低低地喊“疼”。
 
  魏宗韜的手掌已經探進她的 :“有一半是你替我贏的,知不知道?”
 
  餘禕吃吃笑:“那你要分我嗎?”
 
  魏宗韜悶笑,捧住她的臉親了她一口:“想要嗎?”
 
  餘禕眼睛一亮:“想!”
 
  魏宗韜一把拉下她背後的拉鏈,手掌探進衣內,差點撕裂裙子,餘禕低叫,胸前已經赤|裸,裙擺已被魏宗韜推至 。
 
  魏宗韜將她抱緊:“我馬上給你。”一手握乳一手摟住她的肩,呼吸越來越急促。
 
  餘禕緊張,皮膚都變紅,耳根發熱,想讓魏宗韜換地方,可是魏宗韜已經控製不住,片刻就已經攻入,餘禕一驚,又要推開他,魏宗韜咬牙,低低安撫,等將她哄好,他才恨恨道:“讓你躲在辦公桌下,以後我次次都把你放在桌上!”
 
  頭頂的水晶燈太刺眼,大門之外還是宴會盛景,空空蕩蕩的賭室裏隻有他們兩人,喘息聲越來越響,綠色賭桌之上,餘禕的皮膚已透出粉色,她不敢喊出聲音,隻能努力咬住嘴唇,魏宗韜卻還想吻她,讓她連呼吸都困難。
 
  他的侵略性太強,賭桌都在搖晃,湊在餘禕耳邊說出的話又狠,似要將她剝皮,他也說到做到,力氣越來越大,餘禕直推他,視線裏連光束都在搖擺,她捂住嘴尖叫,雙腳繃緊已經失控,魏宗韜扯開她的雙手去吻她,正當餘禕意識漸離,門外突然傳來聲音:“阿宗,你在嗎?”
 
  陳雅恩在動門把,推了推後又問了一遍:“阿宗?”
 
  餘禕突然清醒,推了魏宗韜一下就要攀住桌沿向外逃,魏宗韜將她拉回,咬牙切齒狠狠一撞,餘禕差點崩潰,將他肩膀抓破:“出去,有女人找你!”
 
  魏宗韜低笑:“出不去。”他把餘禕抱起來,慢慢走向賭室東麵,那裏有一副落地畫,背後是一道暗門,暗門裏是通向頂樓的電梯。
 
  魏宗韜將餘禕壓向電梯,解釋說:“客用電梯隻到五十九樓,每層樓東麵是這部專用電梯,沒人能乘。”
 
  餘禕站不穩,隻能摟住他的脖子,等到達六十樓,她被魏宗韜抱進了臥室,更加無力再開口,她終於知道鬧別扭的壞處,此刻她處於絕對弱勢,而魏宗韜已經變成瘋子。
 
  餘禕已經要哭出來,幾次都差點斷氣,房間裏連燈都沒開,隻是窗簾未闔,夜晚的獅城照亮了這間房,她能看見魏宗韜雙眼 。
 
  她受不了,終於逃開,跌到床下,地板冰冷,很快卻又熱起來,魏宗韜稍稍放緩,抱住她 ,抵著她的鼻尖低聲道:“你今天穿太少,進門我就已經受不了。”
 
  他動了動,餘禕顫抖,他又啞聲說:“你說你要為博彩業奉獻,我當時就想把你扔上賭桌。”
 
  餘禕已將他的背抓住血,好半天才緩過神,說道:“陳雅恩叫你阿宗,我剛才就想把你弄斷!”
 
  魏宗韜一愣,看她半晌,突然大笑一聲,把她整個人往懷裏抱,不讓她碰到冰冷地麵,連連吻她數下,說道:“呆在我身邊,我不止給你一半贏來的錢。”他狠狠頂入,餘禕又低叫。
 
  “隻要你從今以後隻呆在我身邊,我什麽都給你!”
 
  隻要你不離不棄!
 
  餘禕認命,緊緊抱住他,努力承受他所帶來的衝擊,原來她很想他,想到已經忘記了很多事情,她愛這個男人所說的每一句甜言蜜語,因為他又狠又霸道,狂妄又自大,他會說出最震撼的實話!
 
  餘禕醒來,陽光已經很刺眼,應該已到中午,她動不了,魏宗韜還趴在她背後,時不時地吻她一下,手掌覆在她胸口,不依不饒,不願離去。
 
  餘禕聲音沙啞,有氣無力:“瑪蒂娜一定到處找我了,你快點起來。”
 
  魏宗韜吻著她的肩膀:“不。”
 
  餘禕又閉眼休息了一會兒,胸膛太溫暖,她也不想離開,不知過了多久,她才睜開眼睛,說道:“魏宗韜,史密斯現在怎麽樣了?”
 
  “先別管他。”魏宗韜將餘禕抱起來,陽光下,這具身子紅痕斑斑,他勾唇,撈過地上的一隻購物袋,拿出一疊衣服說,“換上它,還有一個吳文玉。”
☆、61章
 
  昨晚的裙子被撕爛了,餘禕分明記得進電梯時裙子還掛在身上,後來是如何被毀的,她已經印象模糊。
 
  換衣服的時候她順口問了一句,魏宗韜靜默片刻才說:“下次再演示。”
 
  餘禕翻了翻白眼,換上裙子後她奔出洗手間,跑到魏宗韜的跟前,抱住他墊腳親了一下,魏宗韜索性托起她的脖子,將這記吻深入。
 
  昨天下午餘禕睡得迷迷糊糊,醒來發現自己的四肢終於恢複了力氣。瑪蒂娜和阿成一直等在臥室外,餘禕換上裙子,打理了一下頭發就離開了,一直沒有時間觀察這層神秘的六十樓。
 
  此刻她走出臥室,發現自己分不清東南西北,麵前的路不知算過道還是算大廳,她望不到邊。
 
  魏宗韜牽起她的手,帶著她往電梯的方向走去,說道:“住宅麵積並沒有你想象中大,另一邊有室內遊泳池,一半的麵積開了天窗,這層樓上有空中花園。西麵和北麵有兩部員工電梯,也能夠下樓,其他人無法上六十樓。”
 
  餘禕好奇:“這裏為什麽不用作客房,做個觀景餐廳也好,外麵太漂亮了!”
 
  魏宗韜笑道:“嗯,最好的當然要留給自己。”
 
  就因為這裏最好,所以他將整層樓都據為己有,餘禕咋舌。
 
  賭場底樓有一間“會客室”,十年前天地娛樂城剛開始營業,會客室使用的次數還算頻繁,等娛樂城的根基越來越穩,會客室已被棄用。
 
  如今會客室的門又一次打開,吳文玉已被關了一晚上。
 
  她昨天傍晚原本要下班,還沒來得及換製服,便被人帶來了這裏,房間很黑,她被綁在椅子上一動都不能動,嗓子都喊啞了也無人理會,眼淚都已經哭幹。
 
  她膽戰心驚,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恐懼在這片黑暗中愈演愈烈,滲透進了她的每一個毛孔,當大門在她的麵前打開,她的汗毛立刻根根豎起,緊張的渾身顫抖,等看清來人,她不敢置信:“莊……莊先生!”
 
  莊友柏手拿快餐盒,將門重新關上,坐到桌邊開始用餐,說道:“咖椰吐司,想不想吃?”
 
  吳文玉嘴唇顫抖,一個字都不敢說,莊友柏將碗中的半熟蛋攪了攪,吐司沾蛋後才咬了一口,邊吃邊說:“你已經被關了十二個小時,現在是早晨五點,我問你答,不要撒謊,否則你很難走出這扇門。”
 
  吳文玉心驚肉跳,知道自己闖禍,她邊哭邊回答,每一音節都在 ,身上早已汗流浹背,臉上的妝容不知道已經變成了什麽樣,後來室內又重陷黑暗,她拚命地往門口的方向挪,大喊大叫無人理會,摔在地上爬也爬起來,不知過了多久,她被人拎起,終於帶離了這間暗室。
 
  吳文玉昏昏沉沉,等她清醒過來,發現自己被帶到了一個曾經來過的地方。
 
  一整麵的玻璃牆,一整麵的監控屏,遠處還有一個酒櫃,那天她接到電話,魏宗韜讓她通知餘禕送酒,她自作主張端起酒水來到辦公室,原本還想將酒瓶放上酒櫃,誰知立刻被魏宗韜冷聲喝止,她連看都不敢再看,那天就聽魏宗韜迸出了一個字,“滾”,她哆嗦了一下,立刻逃了出去,發誓再也不會來送酒,可是才短短幾天,她又來到了這裏。
 
  魏宗韜正站在玻璃牆前俯視樓下,今天賭王大賽已經開始,金色祥雲被撤離,八十張賭桌整整齊齊擺放在那裏,每張賭桌上都坐有七到十人,監場在走動巡視,四周擺放數台攝像機,電視台在進行現場直播。
 
  吳文玉摔在地上,仰頭看向魏宗韜的背影,忙不迭地顫聲解釋:“魏先生,魏先生我真的不知道啊!”她哭哭啼啼,“昨天吧台很忙,電話是我接的,我讓餘禕上去送酒,真的沒想到會發生那樣的事情,我以為餘禕是自願的,我也是怕得罪史密斯先生!”
 
  她語氣真切,一把鼻涕一把淚,撐在地上不停喊冤:“電話是客房部打來的,我不知道他們為什麽要騙人,我真的什麽都不知道!”
 
  吳文玉以為出事,也許餘禕報了警,也許史密斯來投訴,所以她才會被關押一晚,她想得很清楚,隻要她一口咬定此事跟自己無關,她就什麽事情都不會有。
 
  她正想繼續,突然見到魏宗韜轉過身,“自願?”聲音低低沉沉,剛好背光,看不清他的表情。
 
  吳文玉一愣,立刻反應過來,趕緊點頭說:“對對,瑪蒂娜有找過來,可是我以為她是自願的,她平常的男女關係比較混亂,我知道這次我錯了,無論如何我都應該去通知主管,我錯了魏先生,我真的不是故意……”
 
  她這句話還沒說完,後麵突然走來一個女人,身穿一件長及腳踝的花色長裙,長發披在背後又黑又直,行至魏宗韜麵前,魏宗韜捋了一下她的頭發,說:“洗臉洗這麽久?”
 
  “嗯。”她說道,“午飯有些油膩。”
 
  吳文玉震愕,猛地看向那道背影,撐在地上的胳膊突然顫抖的厲害,她聽到魏宗韜低沉沉的說:“你昨天一直沒吃過東西,剛才確實不該吃油膩,我讓廚房熬了粥,你等下喝一點。”
 
  他說完,又瞥向跪在地上的吳文玉,淡淡道:“你繼續說,我還想聽。”
 
  吳文玉 僵硬,上身發抖,看見身穿長裙的女人慢慢轉過身,正是昨天下午去往五十八樓後,就消失了的餘禕。
 
  她身子一軟,突然癱倒。
 
  餘禕放在吧台的水杯已經不見,咖啡機裏的咖啡沒有任何問題,魏宗韜已派莊友柏查過,下藥的證據已經消失。
 
  吳文玉也確實接到過客房部的電話,倘若電話是總台打來,還有錄音可查,可惜電話是客房部打來,不但沒有錄音,連打這通電話的人都已經不見。
 
  魏宗韜已經坐在了沙發上,見餘禕喝粥喝得香噴噴的,他勾了勾唇,說得不緊不慢:“我沒什麽耐性,你最好一次性全部交代清楚。”
 
  吳文玉又悔又恨,捏緊拳頭努力強撐,此刻早就淚流滿麵,淚眼朦朧中看向餘禕,見她悠哉遊哉的喝著粥,偶爾還抬頭朝她一笑,吳文玉恨不得撕破她的臉,可現在她什麽都不敢做,甚至像是癱瘓, 動都動不了,好半天她才開口:“我……我昨天真的接到了客房部的電話,真的是史密斯先生要酒。”
 
  隻不過那通電話提前了幾分鍾,那個時候餘禕正在到處找水杯,她掛斷電話後心思一動,拿出了提前準備好的藥粉,隻灑了一點點在水杯裏,然後才提醒餘禕,餘禕喝咖啡時恰巧又來了一通其他的電話,掛斷之後她就讓餘禕去送酒了。
 
  魏宗韜點點頭,並沒有表態,而是突然問:“你是從哪裏知道史密斯這個人?”
 
  吳文玉哆哆嗦嗦的回憶:“幾天前,我送酒去賭場,聽到……聽到史密斯先生在……在和客人聊天……”
 
  魏宗韜揚了揚眉,連餘禕也放下了碗,靜靜地看著吳文玉。
 
  那天吳文玉在家中等到天亮,始終沒有見到阿力赴約,她恨極,恨不得殺了餘禕,從前餘禕不在,阿力每天都會在她那裏留宿,餘禕一出現,阿力就再也看不上其他的女人。
 
  她不明白餘禕哪裏漂亮,端酒去賭場時也在走神,有男士突然叫她過去,她剛好聽見邊上有人說:“東方女人與眾不同,她是真正的東方女人,太漂亮了。”
 
  一旁的客人問道:“史密斯先生對她有興趣?”
 
  吳文玉不由看過去,順著他們的視線,恰好見到餘禕端著托盤,從遠處慢慢走過。
 
  史密斯先生笑道:“當然有興趣,隻是不知道她願不願意。”
 
  對方笑說:“哪個女人會拒絕史密斯先生呢,即使反抗,喂點藥也能夠讓她老實!”
 
  吳文玉心頭一動,立刻向人打聽,這才知道住在五十八樓的這位史密斯先生到處留情,幾天功夫房裏已留宿過好幾個女人。
 
  吳文玉偷偷買來藥片碾成粉末,一直都在尋找機會,恰巧那天就接到了一通客房部打來的電話,她以為連老天爺都在相助,來不及多想就立刻行動起來。
 
  吳文玉終於交代完,顫聲說:“魏先生,就是這樣,我錯了,我去警局自首……”
 
  她寧可去警局,也不希望落在魏宗韜手中,誰不知道大老板是如何發家的,她剛進賭場工作時就曾經聽說過“會客室”,那裏有斷落的手腳,有滿地的鮮血,血跡擦不幹淨,後來還裝修過好幾次。
 
  吳文玉一臉期盼,卻見魏宗韜冷笑一聲:“警局?”他沉聲道,“阿莊。”
 
  莊友柏一直等候在辦公室外,聽見自己被叫,他立刻推門進去,身後還帶著一個男人。
 
  那男人身量頗高,平頭方臉,餘禕見到他,驚訝的叫了一聲,這人她記得清楚,正是在香港時佯裝撞車,一直抱著她動手動腳的那人,後來這人逃跑,再無蹤影,她也不知道警方有沒有破案。
 
  餘禕吃驚的不光是重新見到他,而是這人在四個月前還好好的,而此刻他從辦公室外走進來,左腿一瘸一拐,行動困難,走到沙發前,立刻叫了一聲:“魏先生。”看向餘禕,又恭恭敬敬道,“餘小姐!”
 
  魏宗韜沒吭聲,莊友柏跟隨他多年,不用言語就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對身後的男人道:“把她帶回去,好好照顧。”
 
  那男人連忙點頭:“哎哎,好,我馬上帶她走。“
 
  他拎起吳文玉的胳膊,吳文玉大叫:“你們要帶我去哪裏,我不要去,我不要去!”
 
  莊友柏蹙眉:“捂住她的嘴。”
 
  那男人立刻捂住她,莊友柏說:“帶你去芽籠,安靜。”
 
  吳文玉一怔,不敢置信,眼淚立刻奪眶而出,哀求地看向餘禕,踢著腿拚命掙紮,她像是瘋了一般,力氣突然爆發,可是再如何掙紮也於事無補,不一會兒她就被人拖出了辦公室。
 
  餘禕莫名其妙,想了想,蹙眉問:“芽籠是哪裏?”
 
  魏宗韜坐起身,理了理西裝回答:“那裏有紅燈區。”他見餘禕愣住,彎下腰抬起她的臉,親了親她的唇。
 
  餘禕再如何有仇必報,也無法接受把一個女人送去紅燈區,報仇的方式有千萬種,而將女人送給男人玩弄,則是最低劣惡心的,她推開魏宗韜,正色道:“讓她離開賭場,不要讓她去做那種事!”
 
  魏宗韜笑道:“不忍心?”他將餘禕的長發挽到她的耳後,摸了摸她的臉頰,說道,“我也不忍心你受辱,昨天假如你真的出事,你猜我會怎麽做?別人對你下手時,他們從來就沒有不忍心,誰敢再碰你,大可以試試……”他吻住餘禕,極盡溫柔,似在安撫。
 
  另一頭,莊友柏來到賭場二樓,找到陳雅恩,說道:“陳小姐,魏總請你去一趟。”
 
  陳雅恩正在巡視,聞言後立刻跟手下交代了一聲,跟隨莊友柏前去,卻並沒有往辦公室的方向走,而是來到了吧台,莊友柏從懷中口袋裏拿出一隻信封,遞給陳雅恩說:“魏總交代,請陳小姐將這封信親自交給主管。”
 
  陳雅恩慢慢拿過信,麵色驟變,不由看向了莊友柏,莊友柏笑道:“辭職信,麻煩陳小姐了。”
 
  十分鍾後,陳雅恩在賭場二樓找到魏宗韜,正見他走在賽場外圍,身後跟隨數名工作人,一旁站著素麵朝天的餘禕,兩人並排而立。
 
  賽場中,李星傳翻開底牌,視線卻望向魏宗韜的方向,大拇指輕輕的擦了擦淤青的嘴角。
 
  餘禕穿著一件飄逸的長裙,清爽可人,與對麵走來的陳雅恩如白紅兩種玫瑰,李星傳想起手掌觸摸到的柔軟,不由勾唇。
 
  荷官道:“李先生勝出!”
 
  
 
 
☆、第62章
 
  魏宗韜正在向工作人員詢問賽況。
 
  賭王大賽就比撲克,項目包括百家樂、21點、梭哈、德州撲克等等,賭場內不會允許發生任何與出千有關的事情,因此在這裏賭博,除卻運氣,還需要看賭術,每桌都有佼佼者,魏宗韜需要知道所有對手的名單。
 
  他正在同工作人員說話,對麵的陳雅恩已經走近:“我有事跟你說。”
 
  工作人員頓了頓,魏宗韜卻對她視若無睹,仍舊道:“把監控全都截取出來,別落下。”
 
  陳雅恩一滯,等待魏宗韜把話說完,她又說:“阿……”
 
  “宗”字還沒有念出口,她一直無視的餘禕突然道:“阿宗,你是不是還要忙很久?我去找瑪蒂娜。”
 
  魏宗韜側頭看她一眼,似笑非笑:“十分鍾。”
 
  他瞥一眼陳雅恩:“去辦公室。”轉身就往前方的一間小辦公室走去,陳雅恩走過餘禕身邊,含笑瞥她一眼。
 
  這間辦公室很小,魏宗韜坐到辦公椅上,空間似乎略顯狹窄。
 
  陳雅恩眉頭緊蹙,開門見山道:“你把吳文玉的辭職信交給我,是什麽意思?”
 
  魏宗韜淡淡反問:“你要我向你解釋?”
 
  陳雅恩心頭一緊,上前一步說:“阿宗,你以為我和她認識?”
 
  陳雅恩昨天陪同魏宗韜去了李星傳的房間,這件事情自然知道的清清楚楚,她也知道許久未用的“會客室”裏再次關押了人,稍一打聽便有人透露了口風,陳雅恩急切道:“你是聽信了什麽謠言,還是那個吳文玉在你麵前瞎說?我們認識了十多年,我是什麽樣的人你還不清楚?”
 
  魏宗韜慢條斯理道:“你最近對吧台事物很關心,回來的第一天就去翻查過員工資料。”他靠在椅背上,愜意道,“怎麽,我的吧台主管,還沒有向你匯報,昨天晚上他見過莊友柏?”
 
  陳雅恩麵色微變,醞釀道:“我隻是想看看員工資料而已。”
 
  “順便讓主管把一堆差事交給新人,讓她無暇做其他的事情。”魏宗韜冷笑,“陳雅恩,不要在我麵前演戲,也休想在我的手底下耍花樣,昨天你在我辦公室外攔截瑪蒂娜,就應該想到會有什麽樣的後果。我已經提醒過你一次,可你始終不記得自己的身份。”
 
  “你身為賭場公務,插手吧台的事情,既然你對餐飲部感興趣,等這次大賽結束,我就調你過去。”魏宗韜站起身,抬腕看了看手表,“已經十分鍾,你可以出去了。”
 
  他沒有提及任何有關吳文玉的事情,陳雅恩也沒有任何辯駁的機會,魏宗韜看向陳雅恩的眼神又陰又冷,陳雅恩心顫,不敢置信魏宗韜會對她如此狠,“我在你身邊十幾年,陪你一路打拚,到頭來你問也不問,聽也不聽……”
 
  魏宗韜往門口走:“我有付你薪水,陳雅恩,別再妄想挑釁我的耐心,認清自己的身份。”
 
  那頭餘禕沒想到自己真會被魏宗韜“拋”下,又收到一記令人驚豔的笑容,她忿忿地瞪了瞪那兩人親密的背影,轉頭就去找瑪蒂娜。
 
  賽事中場休息,舞台中央已有樂隊在助興,賭場按摩師在到處走,替有需要的參賽選手按摩肩膀,記者也紛紛進入場內采訪。
 
  人群擁擠,餘禕找了許久才看到瑪蒂娜的影子,卻見瑪蒂娜腳踩十多公分的高跟鞋,興奮的抱住一個男人,身高差距太明顯,那男人的腦袋一下子就被她壓到了她的胸口上。
 
  瑪蒂娜欣喜若狂:“你太厲害了,我沒想到你玩撲克這麽厲害,你是我的偶像,你一定會進入奪冠戰!”
 
  那男人揮著胳膊,似乎有些喘不過氣,好半天才掙紮開,整張臉都已漲得通紅,瑪蒂娜抱住他的腦袋,還往他的額頭親了一下,餘禕見到對方的鼻孔下漸漸淌出一道鮮豔的血痕,目瞪口呆:“阿……成……”
 
  阿成猛得看向前方,驚呼一聲就要去推瑪蒂娜,誰知瑪蒂娜已自覺的鬆開他,轉身就撲向了餘禕:“alisa你居然還活著,我找了你一整個晚上,成成說你被魏先生抓走了!”
 
  餘禕眼見自己跟她的身高差和阿成差不多,立刻錯開一步擋住她的熱情,瞠目結舌:“你跟阿成怎麽那麽熟!”她不由瞥向瑪蒂娜的豐滿 ,又看向站在一旁抹鼻血的阿成。
 
  瑪蒂娜抓住她的胳膊:“昨天我本來還想找你,阿成攔住我不讓我找。”她仍舊自責,“我怕你出事,他們又什麽都不肯跟我說,我昨天真的害怕的哭了,都是我不好。”
 
  瑪蒂娜昨天到處找不到人,越來越心慌意亂,餘禕把她帶離機場不過才短短幾天,她對這裏完全不熟,一遇狀況就成了無頭蒼蠅,新加坡人的英語口音又與她差異太大,她到現在都還沒有習慣,昨天的意外發生得太突然,她根本就不知所措。
 
  阿成已將鼻血抹幹淨,仍舊麵紅耳赤,語氣卻已經鎮定,對餘禕說:“昨天晚上她本來想去找你,她差點就要報警,不過她撥號撥成了117……”阿成蹙了蹙眉,“餘小姐,你朋友看起來還很小,現在娛樂城不能發生任何新聞,招來警察的事情也絕對不允許。”
 
  瑪蒂娜聽不懂他們說的中文,隻聽懂了個別幾個詞語和數字,她急忙道:“對了,新加坡報警電話打不通,怎麽會發生這種事情,我……”
 
  “瑞士報警電話是117,這裏是新加坡,999。”魏宗韜慢慢走近,看向餘禕,“不是說了十分鍾,怎麽跑來這裏。”
 
  瑪蒂娜縮了縮脖子,立刻往餘禕背後鑽,餘禕笑笑,拍了拍她的手,對瑪蒂娜耳語了幾句,這才走到魏宗韜跟前:“你別嚇唬小孩,說話就不能溫柔一點?”
 
  魏宗韜睨了一眼又去抱阿成胳膊的瑪蒂娜,眉頭一蹙:“她有沒有成年?”
 
  餘禕拽著他離開:“你當初威脅她供出我的消息,就沒查出她幾歲?你這裏的hr招人難道不查年齡嗎?”
 
  聲音漸遠,瑪蒂娜舒了口氣,親了親阿成的臉說:“你好好比賽,我要去準備晚上的演出。”
 
  阿成點點頭,鼻子裏又有熱熱的液體欲要往外流。
 
  餘禕跟在魏宗韜的身邊一整天,早有眼尖的賭場員工將她認出,有人將話傳到阿力耳中,阿力震驚,再將話傳至吧台,員工不敢置信,尤其是主管,聽完後麵色瞬間發白,接下去的半天一直精神恍惚,想起吳文玉的辭職信,又想到昨天莊友柏把他叫去問話,他終於明白過來。
 
  夜裏魏宗韜不放她走,把她帶回了六十樓。
 
  想她太久,開了閘就刹不住,賭場裏這樣忙碌,他卻將時間都花在了這裏,餘禕要被弄去半條命,聽他喘息:“今天心情怎麽樣?”
 
  她今天心情很好,魏宗韜已經向眾人無聲宣布她的存在,所有人都恭恭敬敬地叫她“餘小姐”,明明前一刻他們還在冷戰,一夜之間情況全部逆轉,這種感覺難以言喻。
 
  餘禕咬他肩膀,突然道:“魏宗韜,你跟陳雅恩做過嗎?”
 
  魏宗韜頓了頓,捧起她的臉,璀璨夜色下,她的表情堅毅嚴肅,他倏地一笑,身下猛地挺動,餘禕表情碎裂,抓住他的胳膊叫了一聲,再也說不出一個字。
 
  風平浪靜後,魏宗韜把奄奄一息的餘禕抱進懷裏,休息片刻才說:“我從來不吃窩邊草。”他吻著餘禕的臉,漫不經心道,“陳雅恩年紀輕輕,能力卻非常好,阿公看好她,供她出國讀書,她由阿公帶出來。她昨天攔住瑪蒂娜不讓她報信,我今天給她一次機會,以後再也沒有。”
 
  餘禕垂眸,一聲不吭,好半天才說:“事情結束了嗎?我還記得吳文玉說有一通電話。”
 
  魏宗韜睨她一眼,知道她意有所指,“沒有任何證據。”
 
  餘禕仰頭看他:“你做事需要講證據?”
 
  魏宗韜笑笑:“你在吃醋?沒錯,我做事可以不講證據,但我更懷疑另一個人。”
 
  餘禕不解,聽魏宗韜冷聲道:“李星傳,十年前我要開辦娛樂城,他是我最大的競爭對手,四年前他在柬埔寨射殺阿公,之後前往拉斯維加斯。現在我與羅賓先生有意在柬埔寨合作建設賭場,而他將再次成為我最大的競爭對手。”
 
  他看向餘禕:“進軍柬埔寨,困難重重,賭王大賽隻是第一關,他不會讓我輕易過關,你懷疑陳雅恩,而我懷疑他。”魏宗韜抬起餘禕的下巴,指腹輕輕摩挲在她的嘴唇,“我會揪出這次事件的真正幕後黑手,我不會信陳雅恩,更不會信李星傳,千萬不要把他當好人,他沒有碰你,這就值得讓人懷疑。”
 
  彼時的賭場裏,依舊人聲鼎沸,難尋僻靜一角。
 
  偌大的賭場沒有一扇窗戶,想要看夜景隻能走到過道,窗外是燈光輝煌的新加坡,旅遊旺季遊客到處徘徊,天氣很熱,室內卻冷氣太足,讓人心涼。
 
  陳雅恩已經走出來十五分鍾,她需要盡快回到崗位上,可是雙腳卻動不了,頭頂的六十層,她從未被允許踏足,而現在,有一個來曆不明的女人,正在那層觀景最好的地方,與她陪伴了十多年的男人在一起。
 
  背後傳來輕輕的腳步聲,片刻便有人靠近,“聽說他把吧台的那個女人送去了芽籠,我真是好奇,那位餘小姐究竟是何方神聖,能把魏宗韜迷成那樣。”
 
  陳雅恩冷笑,看著窗外沒有回頭,背後那人漸漸貼近,手掌摟在她腰間,熱氣吐在她的臉頰:“雅恩,想去喝一杯嗎?”李星傳低低道。
 
  頂樓六十層,冰冷的室內隻有臥室裏有溫度,窗外燈光灑在床上,安逸幽靜。
 
  餘禕突然問道:“魏宗韜,你現在能吃窩邊草嗎?”
 
  魏宗韜挑眉,垂頭看她,餘禕下定決心:“泉叔會開飛機遊艇,阿讚是計算機高手,阿莊會打會陪你出席公務場合,阿成會幫你賭,我不想做吧台小妹,我想跟你學!”
 
  站在魏宗韜身邊,真正與他並肩而立!
 
  
 
 
☆、第63章
 
  在賭場工作,必須先了解賭場的一切,並學會如何去賭。
 
  天地娛樂城擁有上千台老虎機,老虎機的玩法最簡單,受眾者最多,每天從老虎機中產生的收益就令人咋舌。
 
  六百餘張賭桌二十四小時不間斷的營業,貴賓室內每天都有一擲千金的豪客流連,賭客必須年滿二十一周歲,外國人持護照就可免費入內,本地人需要支付一百新幣的門票費,嗜賭者可能會被列入黑名單。
 
  荷官不能參賭,不能收取任何小費,入職前必須進行至少三個月的培訓,招聘時會考量他們的長相,男的必須英俊,女的必須靚麗,放眼望去全都賞心悅目。
 
  不過阿成好似全都例外,餘禕拉回思緒,繼續聽魏宗韜講課。
 
  “娛樂城的稱呼有些欲蓋彌彰,十年前新加坡政府允許開辦賭場,民眾反對聲十分強烈,這座六十層的娛樂城,裏麵囊括一切,我隻花了一年就已經收回所有成本,可想而知利潤有多高,更不用說因此帶來的旅遊效益,所以娛樂城誕生,沒有‘賭場’二字。”
 
  魏宗韜帶著餘禕從底層的賭場門口進入,鎏金的“casino”最能體現欲蓋彌彰之意,工作人員紛紛垂首點頭,叫了一聲“魏先生”,卻不知道如何稱呼餘禕。
 
  魏宗韜繼續說:“這裏要賺錢,但並不歡迎過分沉迷賭博的賭客,十賭九輸永遠都是真理,太貪心撈不到任何好處,最聰明的賭客會在十局之內離開這裏,超過十局就注定要送錢給我,那天你在郵輪賭錢就很聰明,切記見好就收。”
 
  餘禕起先還沒反應過來,後來一想便覺不對,魏宗韜怎麽會知道她見好就收?她沒有時間發出疑問,此刻她已經從門口進入賭場,抬頭看去,一片金色祥雲。
 
  “賭場裏的每一個角落都裝有監控,警方有時辦案,會來賭場尋求幫助,這裏魚龍混雜,什麽樣的人都有,而這裏的監控,能將所有人從進門之初直到離開之後的每分每秒都記錄下來,在賭場裏你不會有任何*,也不用妄想在這裏出千,正規賭場不會玩這種把戲,也不會允許有人玩這種把戲。”
 
  二樓隔離出一半場地作為賽場,一樓愈顯人山人海,近幾日娛樂城內已人滿為患,賽事盛況空前,連旅客都紛紛趕來圍觀,餐飲購物這塊業績猛漲,雖然商鋪基本外租,但僅憑酒店和個別樓層,魏宗韜就已經賺翻。
 
  餘禕這幾天在跟一名荷官學習,無論是魏宗韜還是莊友柏幾人,都沒有空在這種時候手把手教她。
 
  荷官不敢跟她多說話,隻從最基本的教起,所有內容隻圍繞各種賭法,餘禕不吭聲時她就自顧自說,餘禕提問時她再回答,所有人都對餘禕有些忌憚,包括之前曾經肖想過餘禕的數名男荷官,近幾日大家人心惶惶,每次見到餘禕換好籌碼走在賭場裏,各個都會低下頭,盡量避開她的視線。
 
  百家樂的賭桌永遠都是最熱鬧的,賭法簡單,時間又省,餘禕最多玩五局,離開後男荷官直舒長氣,另一邊的阿力此刻也在祈禱餘禕別靠近,千萬別讓自己同她出現在同一個監控當中。
 
  餘禕早將他們的反應看在眼裏,不由暗暗發笑,逛完一圈就回到四樓,魏宗韜正坐在一間貴賓室裏,電腦上正在播放那些佼佼者的參賽視頻。
 
  餘禕坐到他邊上,有些好奇正坐在賭桌上的阿成和一個陌生的外國男子,魏宗韜眼睛看著屏幕,卻仿佛知道她心中所想,說道:“那個男人是fbi的潛意識肢體語言專家,每個人都會做出一些無法控製的動作和反應,我要阿成掌控自己的反應,並且能誤導對手。”
 
  餘禕了然,瞅了一眼電腦屏幕,問道:“你現在是在觀察對手的肢體語言?”
 
  魏宗韜側頭看了看她,笑道:“嗯。”
 
  潛意識肢體語言會出賣一個人,也能夠幫助一個人,擅於利用,即能將一切被動都化為主動。
 
  李星傳似乎是最大的勁敵,魏宗韜盯著他的畫麵看了良久,餘禕終於將好奇問出口:“你既然是阿成的師父,你出戰勝算應該更大,既然這次比賽關乎柬埔寨的項目,你為什麽不自己參加?”
 
  魏宗韜一邊看著屏幕,一邊回答:“第一,我是娛樂城的老板,這次賭王大賽的主辦者,不適合參賽。第二,李星傳對我很了解,但他完全不了解阿成,而我對李星傳也很了解。”他轉頭看向餘禕,“所以,你認為呢?”
 
  餘禕似乎問了一個傻問題,答案如此明顯,她幹笑一聲繼續看向那位肢體語言專家,右手突然被人牽了起來。
 
  魏宗韜吻了她一下,笑道:“陳雅恩最初做過荷官,半年後在其他部門輪值,你想要跟我學,就必須做好受苦的準備,也不用去奢望一步登天,我不會拿公事來開玩笑。”
 
  他答應餘禕的要求,已經算做出了最大的讓步,從來沒有一個人能得此“殊榮”,讓他公私不分,因此當準備享清福的阿公聽聞此事後,大發雷霆,立刻殺了過來。
 
  這天餘禕幫瑪蒂娜搬家,終於有空研究門鎖,她一邊轉鑰匙一邊問道:“你其實可以不搬。”
 
  “我不搬你會不方便,成成說你怕我嘲笑,所以才每天都住回這裏,本來你可以跟魏先生同居!”
 
  餘禕動作一滯,抽了抽眼角:“我住這裏是因為我付了房租!”
 
  再者魏宗韜很忙,也無暇管她,她回來這裏也自在一些,餘禕頓了頓,又揶揄她:“阿成現在要比賽,身體健康很重要,你不要跟他太親近,他沒有太多鼻血能流。”
 
  瑪蒂娜臉紅,突然看向餘禕身後,餘禕鬆開鑰匙,直起身回頭,正見魏宗韜默默地站在那裏,阿成側著臉左顧右盼,有些心虛。
 
  餘禕驚訝:“你怎麽來了?”
 
  魏宗韜大步踏入,徑直往餘禕的臥室走去,說道:“幫你。”
 
  餘禕莫名其妙,跟著他走了進去,卻見他打開衣櫃,利落的將餘禕的幾件衣服 了空置的行李箱中,餘禕喊道:“你幹什麽!”
 
  她的衣服少,不一會兒就已經收拾完,魏宗韜順便把她床頭的小花瓶也扔了進去,花瓶邊是已經製成幹花的玫瑰,他動作頓了頓,拿起玫瑰似笑非笑的看向餘禕,餘禕微赧,頭一次支支吾吾:“你……你別碰我東西,你要幹什麽!”
 
  魏宗韜拿起玫瑰,用玫瑰掃了掃她的嘴唇,笑道:“搬家。”他吻住她,終於做了那天頭一次來時就想做的事。
 
  餘禕有些無奈,就這樣被魏宗韜帶走了,離開時遇見了收檔回來的米粉檔老板娘,老板娘一見魏宗韜就呆了呆,忙不迭地道:“魏先生,魏先生!”
 
  魏宗韜點了點頭,將餘禕 了車裏,餘禕沒好氣道:“我從離開聖淘沙的第一天起你就監視我了?”
 
  魏宗韜撫了撫她的後腦勺以示安撫,餘禕拍開他,恨恨地往他懷裏鑽去,想來她一踏進診所,魏宗韜立刻就知道了,她連一天都躲藏不了,魏宗韜是不是還看見她在路邊哭,還看見她迷茫地到處走,還看見她每天買報紙研究新加坡的工作?
 
  魏宗韜捧起她的臉,見她臉頰有些紅,笑了笑又去親她,車裏涼爽,抱一路都不熱,前麵不知何時多了一道隔板,隔板放下,隻剩下了最隱秘的空間。
 
  兩人回到娛樂城時,四樓辦公室內已經坐了人。
 
  阿公拄著拐杖坐在大班椅上,麵朝落地玻璃牆,俯視二樓賭場,臉上烏雲密布,陳雅恩道:“阿成的比賽在下午,魏先生可能在替他培訓。”
 
  “魏先生?”
 
  陳雅恩苦笑:“嗯,魏先生不允許我再叫他的名字。”
 
  阿公麵色一沉:“我原本以為阿宗有喜歡的女人是好事,可是我的大壽,那個女人沒有出現,阿宗還費盡心力到處找她,鬧出一個大笑話,現在居然還把她帶在身邊。”他敲了敲拐杖,指向玻璃牆外,“這種時候,居然不在賭場,你不用替他說好話,我以前不查不幹涉,是因為知道他懂分寸,現在他卻越來越過分,你既然知道,就應該早點告訴我,你們一個個的,當我是死的,我倒要看看那個女人長什麽樣!”
 
  竟然讓魏宗韜鬼迷心竅,派人教她賭場事物,任由她在賭場裏隨意出入!
 
  魏宗韜已經收到消息,臉色微沉,問秘書:“陳小姐也在?”
 
  秘書回答:“是的,陳小姐陪阿公一起來的。”
 
  魏宗韜冷笑,徑直朝辦公室走去,餘禕有些好奇,為何秘書會管老板也叫阿公。
 
  魏宗韜沉聲道:“阿公是尊稱,幾十年前他還是龍頭老大,大家已經習慣這樣叫他,我跟他沒有血緣關係,我母親在我十二歲時把我帶回新加坡,遇見了阿公的兒子,他一直追求我母親,我認他做義父,他們都已經過世,阿公沒有其他子嗣,他把我當做親孫。”
 
  走廊並不長,魏宗韜隻簡簡單單解釋了這樣一句,兩人已經到達辦公室門口。
 
  餘禕有些驚訝,她沒料到魏宗韜和阿公沒有半分血緣,在她看來這種關係叫人不可思議,而沒有血緣關係卻能親如爺孫,兩人的感情想必更加深厚堅固。
 
  魏宗韜的手攀在門把上,又對餘禕說了最後一句:“下次再跟你解釋,對阿公說話不能太隨便。”
 
  大門打開,陳雅恩站在辦公桌旁,輕聲道:“阿公,他們來了。”
 
  大班椅慢慢轉過來,拐杖敲在地上發出“咚”的一記聲音,阿公看向門口,突然瞠了瞠眼,眉頭微蹙,陳雅恩附耳道:“她就是餘禕小姐。”
 
  餘禕並未看向陳雅恩,聽到魏宗韜叫了一聲“阿公”,她也跟著叫了一聲,笑眯眯地站在對麵。
☆、第64章
 
  四年前餘禕清清冷冷孤身一人走到洞裏薩湖邊,同阿公聊了許久,她第一次向一個陌生人說起她的母親,那個漂亮溫婉的女人,阿公便說起自己的兒子,英俊瀟灑可惜英年早逝,兩個人不知是誰陪誰,一老一少各自沉浸在回憶之中。
 
  阿公比過去蒼老許多,剛過八十大壽,白發叢生,拄著拐杖的手上已經生出老人斑,而餘禕已經成熟,也不再是四年前那個稚嫩的女孩。
 
  阿公沒有回應,蹙眉打量餘禕,右手磨了磨拐杖的手柄,食指隨之輕點,這是他思考時的動作,誰都沒出聲打擾,過了許久他才沉聲:“餘禕?”
 
  他已經對這個名字印象模糊,畢竟年紀大了,隻能記得四年前有一個小女孩在湖邊不鹹不淡的嘲諷他,所有人都對他畏懼恭敬了幾十年,他覺得新鮮,也就沒生氣,後來他遭遇偷襲,這個女孩哆哆嗦嗦替他清理傷口,他還吼她:“我這個挨刀子的都不怕,你這個下刀子的怕什麽怕!”
 
  然後對方狠狠一刀下去,他差點喊救命。
 
  餘禕含笑,點點頭道:“好久不見,阿公。”
 
  “是很久。”阿公冷冰冰說,“安葬好你的母親了?”
 
  餘禕收回笑容,麵無表情地看著他。
 
  陳雅恩心中驚訝,聽起來他們似乎是舊識,她想起餘禕那晚在貴賓室中對史密斯說的那番話,原本以為她隻是用來唬人,沒想到竟然是真的,可先前阿公分明沒有任何表示,陳雅恩蹙了蹙眉,不動聲色的瞟了一眼魏宗韜。
 
  魏宗韜走到辦公桌前,拉出客椅坐下,“阿公,今天怎麽有空過來?”
 
  阿公冷眼看他:“我如果不來,怎麽知道大老板中午還沒來賭場。說說,上午都在做什麽?”
 
  “阿公關心這個?”魏宗韜直接道,“幫一一搬家。”
 
  阿公眼一瞪,剜了一眼兀自站在原地的餘禕,又看向魏宗韜:“買了哪處豪宅?上個禮拜贏走史密斯先生四千六百萬美金,還有一棟大廈,看來你可以買座宮殿,讓她住進去。”
 
  這個“她”自然指餘禕,阿公的火藥味很濃,這些事情他知道的太晚,如今史密斯已經回到美國,他雖然不喜歡史密斯的為人,但無論如何也不願意去樹敵。
 
  “無緣無故向客人發難,影響荷官正常工作,帶著一個女人進進出出招搖過市。”他拄著拐杖,狠狠捶了捶地麵,“這間辦公室能隨便讓人進來?你就是這樣管理娛樂城?”
 
  他又舉起拐杖,指向餘禕:“你就這樣,讓一個女人隨隨便便接觸賭場的事情,工作時間跑出去給別人搬家,得罪賭場客人?”言辭又硬又冷,讓人心驚。
 
  魏宗韜掀眼瞟了一下陳雅恩,笑道:“史密斯不足為患,當時有許多人見證賭局。我隻撥出一名荷官,營業一切正常。她跟我一起,沒有什麽見不得人,為什麽不能帶她進進出出?”頓了頓,魏宗韜又淡淡道,“我會讓她學習賭場的所有事情,賭王大賽結束後陳小姐將調職,我要培養新人。”
 
  陳雅恩垂眸不語,阿公聽罷卻是氣極,看向餘禕道:“我倒是不清楚,餘小姐原來除了會醫術,還會管理賭場?這麽多天了,可認清那些撲克牌了?”
 
  被撂在一旁的餘禕終於不再是隱形人,她笑笑,對阿公刻薄的話不以為意:“學醫要五年,學習賭場的事情需要更久,我還沒有摸熟撲克,做不到像阿宗那樣想要哪張牌就能拿到哪張牌。”
 
  阿公道:“那太可惜,不知道阿宗要培養你多久,陳公務在賭場裏工作了六年,對所有事情都一清二楚,以後你可以向她學習,不過要等她從柬埔寨回來之後。”
 
  他看向魏宗韜,說道:“賭王大賽結束,按照原定計劃帶雅恩去柬埔寨,沒有一個女人比雅恩更了解賭場的所有事務,你如果把娛樂城當做兒戲,我不介意將權利收回!”
 
  他已經表明態度,絕對不允許魏宗韜公私不分,魏宗韜還沒開口說話,陳雅恩搶先一步,說道:“魏先生,從柬埔寨回來以後我會主動申請調職,柬埔寨的項目事關重大,我從最初就一直參與,每一個細節我都清清楚楚,已經到了最關鍵的時刻,不能夠出任何差錯。”
 
  她叫的那聲“魏先生”尤為刺耳,阿公的臉色又沉了幾分,看向仍舊傻乎乎站在原地的餘禕,沒好氣道:“我早就說過,這間辦公室不是誰都能隨便進來,什麽都不了解的人,還站在這裏做什麽,學?學十年八年?”
 
  魏宗韜眯了眯眼,單手扶住座椅手把,不動聲色的捏緊,沒人注意到這個細節,隻有餘禕看見,魏宗韜已被觸怒權威,沒人敢在他的麵前演戲,陳雅恩正在演,更重要的是,沒人敢在他的麵前說權利,即使對方是他尊敬愛戴的阿公,他也不允許。
 
  果然,魏宗韜道:“我會帶餘禕去柬埔寨,賭王大賽結束之前,她會掌握所有細節。”
 
  阿公怒不可遏:“混賬東西,掌握?你要每天給她上課,告訴她我們要在柬埔寨做什麽,怎麽做?”
 
  陳雅恩趕緊去拍阿公的背:“阿公,你別生氣,我會教餘小姐。”
 
  她正在“安撫”阿公,突然有人輕飄飄的插話進來:“柬埔寨波貝是一座賭城,博彩業發達,賭場眾多,因為他們隻能聚集在波貝,不能進入金邊,金邊兩百公裏以內隻允許一家賭場存在,現在天地娛樂城想成為第二家。”
 
  魏宗韜揚眉,不由側轉座椅,看向了餘禕。
 
  陳雅恩反應過來,笑道:“餘小姐可能還是不清楚,我們不是要成為第二家,我們是要代替它……”
 
  她還沒說完,餘禕已經打斷她:“金輝賭場在九十年代就已經存在,它在柬埔寨獨一無二,郭廣輝先生是第一個入駐柬埔寨開設賭場的外商,無論是過去還是將來,‘金輝’這個名字都會存在,如今郭廣輝想退出博彩業,拱手相讓金輝賭場,他的條件之一就是‘金輝’這個名字永遠不變,陳小姐說我們要代替它,是想要阿公和阿宗背信,把‘金輝’換成天地娛樂城的名字,還是——”
 
  餘禕笑眯眯道:“希望我們永遠都頂著‘金輝’的名字,世世代代都‘寄人籬下’?我們不成為第二家賭場,那柬埔寨就永遠隻有‘金輝’。”
 
  阿公愕然,不由看了一眼魏宗韜,卻見原本懶散地靠在椅背上的魏宗韜突然坐直,盯著餘禕不言不語。
 
  柬埔寨金邊隻有一家金輝賭場,博彩業被馬來西亞商人郭廣輝壟斷,兩年前他發生變故,有意退出博彩業,許多人都想接手,郭廣輝衡量了足足兩年,直到前不久才宣布自己的意向,通過助手聯絡了天地娛樂城和李星傳,他提出數個條件,其中之一便是“金輝”這個名字永遠都不得更改。
 
  這些消息媒體有過少量報道,誰都能夠輕易查出,可是誰也不知道魏宗韜真正的打算,他向來野心勃勃,怎會甘願“寄人籬下”?
 
  陳雅恩愣怔住,有些不可思議,連連看向阿公和魏宗韜,卻見他們的視線一直都投在餘禕身上,她著手接洽此事已經大半年,從來都沒有想到過這一點,所有人都隻知道在金邊賺錢容易,因為賭場隻此一家。
 
  陳雅恩一咬牙,又笑說:“無論是代替還是成為第二家,這對金邊之外的人來說都十分困難,因為政府不允許,郭廣輝在金邊的根基無人可敵,可是大家仍舊想進入柬埔寨。”
 
  餘禕點頭,沒能讓陳雅恩多說,“柬埔寨政府對博彩業幾乎沒有任何管製,那裏稅率低,外商租賃土地使用年限可以長達近兩百年,他們甚至能夠把自然保護區的土地轉手給商人,在那裏不僅可以開賭場,還能夠開賭場度假村,所有的條件都比新加坡吸引人,你說在金邊建造賭場十分困難,確實如此,因為已經被郭廣輝先生壟斷。”
 
  “可是現在除了李星傳,再也沒有其他的競爭對手,因為博彩業大佬不會接受頂著別人的招牌,而根基尚淺的人郭先生也不屑一顧,所以他看中了天地娛樂城,他是一個愛賭之人,他在自傳裏寫過,不會賭的人沒有資格繼承他的衣缽,所以這次的賭王大賽至關重要。”
 
  陳雅恩捏了捏拳,往前走了一步還想再說,阿公突然抬了抬胳膊,阻止了她的動作。
 
  “你這些,都告訴她了?”阿公看向魏宗韜,魏宗韜還看著餘禕,回答道:“一個字都沒有說過。”
 
  魏宗韜隻為餘禕破例過這一次,他不會再拿公事來開玩笑,阿公相信他,不由看向餘禕,說道:“郭廣輝性格古怪,一般人對付不了他,他這次看中我們和李星傳,你覺得隻是因為我們兩家根基淺?”
 
  餘禕搖搖頭:“他能夠輕而易舉把打下的幾十年基業交給別人,就證明他的性格不同於一般人,他第一看中對方的財力,第二看中對方的賭術,第三看中對方的狠勁,勝者為王,在柬埔寨想經營好一間賭場,正經商人做不了,我們娛樂城和李星傳素有仇怨,郭廣輝先生就是想看看誰能狠過誰,贏家才有資格從他手裏拿走賭場。”
 
  阿公沉聲道:“你認識郭廣輝?”
 
  餘禕又搖頭,笑道:“阿公說我要學十年八年,可以再去掉半年時間,半年前我就已經在跟阿宗學習,他對付別人前喜歡看別人的傳記,床頭櫃上一直放一本書,每天睡覺前就翻開來看,我在三周前買了兩本郭廣輝先生寫的書,現在第二本已經快要看完。”
 
  阿公倏地撫掌大笑,憤怒神色頃刻褪去,隻剩爽朗笑聲,驚得陳雅恩詫異地看向了他,連魏宗韜也轉過頭。
 
  阿公笑道:“你這個小丫頭,真記仇,我還沒怪你當年逃跑之前找來警察,你倒還記得我五分鍾之前說的話,怎樣,現在我的孫子不是戀|童癖了。”
 
  餘禕目瞪口呆,看一眼魏宗韜,又再去看阿公,魏宗韜忍俊不禁,摟過她也不避嫌,往她的額頭親了一下,又聽阿公道:“行了,無論如何,到時你還要再帶上雅恩一起去柬埔寨,餘禕也跟去。”
 
 
 
 
☆、第65章
 
  阿公來時氣勢洶洶,走時神清氣爽,先去二樓賽場上轉了轉,遠遠就見到阿成坐在賭桌上,看著阿成的方向小聲對魏宗韜說:“我記得當年在柬埔寨,你找人去她的房間裏裝過監控,後來我要看,你說監控壞了,是真壞假壞?”
 
  魏宗韜笑說:“假。”
 
  餘禕聽不見他們說什麽,一旁是氣色不太好的陳雅恩,賽場上聲音嘈雜,兩側的巨幅屏幕正在播放體育賽事,她突然聽見陳雅恩說:“你說法國隊勝還是德國隊勝?”
 
  這似乎是陳雅恩真正意義上的第一次與她說話,餘禕揚眉,順勢朝屏幕看去,一隊穿藍色球衣,一隊穿白色球衣,她仔細辨認圖案和屏幕上的比分,足球她不懂,隻能模棱兩可:“現在法國隊分數高。”
 
  陳雅恩笑笑:“我向來隻看結果,現在播放的是錄像,昨天德國隊勝。”
 
  餘禕蹙了蹙眉,那頭魏宗韜已經朝她道:“一一,跟上。”
 
  他要送阿公去坐車,沒人叫陳雅恩,餘禕趕緊跟了上去。
 
  一路來到停車場,遠遠就聽見有聲音傳來,有人在那裏喊:“讓我小聲幹什麽,這裏監控又錄不進聲音,隔板擋下來你就讓它擋下來?你就不會偷偷看一眼他們在做什麽?”
 
  對方無奈:“我在開車,你要我去撞樹嗎?”
 
  聲音傳自西麵,正是魏宗韜的專屬停車位,餘禕耳熱,已經辨認出第一道聲音來自傳說中的華姨,實在太有特色,她想忘都忘不了。
 
  阿公調整方向,朝聲音源頭走去,餘禕沒敢攔,瞪了瞪魏宗韜,可惜魏宗韜沒有理會。
 
  找到那兩人,華姨還在口若懸河,泉叔後背已經被汗水浸透,一個半小時前他剛剛停好車,這個華姨就不知從哪裏冒了出來,一直攔他到現在,喋喋不休吵得他耳朵疼,華姨突然雙眼放光:“阿公,聊完啦?這位小姐是……”
 
  阿公擰著眉,凶巴巴道:“你剛才不是說要去巴刹,怎麽還呆在這裏?”
 
  華姨哈哈笑了一聲:“我想這裏去巴刹好麻煩,你今天既然出門,不如跟我一起散散步,順便叫司機送我去巴刹!”她又將目光轉向餘禕,“這位小姐好漂亮,怎麽沒有人向我介紹?”
 
  餘禕抿嘴笑笑:“華姨好,我叫餘禕。”
 
  她落落大方,華姨愈發眉開眼笑,自來熟的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這個名字真好聽,聲音甜,長得又漂亮,阿宗真是好眼光。”
 
  “謝謝。”餘禕一點都不謙虛,照單全收,連阿公都笑了起來。
 
  阿公站久了有些吃力,華姨和魏宗韜趕緊去扶她,卻不想餘禕還要快一步,悄悄擠開魏宗韜,攙住了阿公的胳膊,阿公朝她看一眼,也沒有多餘反應,慢吞吞的走回了自己的車位上,正在打盹的老司機一個激靈,趕緊打開車門。
 
  阿公重情義,身邊一直用老人,老司機跟華姨差不多的年紀,看起來已經五六十歲,目送轎車離開,魏宗韜說:“他們兩位看著我義父長大,也看著我長大,在阿公麵前一直都很隨便。”他捋了捋餘禕的頭發,“阿公今天本來是要興師問罪,可是你表現太好,他無功而返,要我怎麽獎勵你?”
 
  餘禕笑道:“獎勵我?真要帶我一起去柬埔寨嗎?陳雅恩也必須要去?”
 
  她到底還是心存芥蒂,做不到無視那樣一個漂亮女人。
 
  魏宗韜想起剛才在賽場外,阿公特意對他說:“你倒是沉得住氣,還想一直瞞著我,也是,她中途逃跑,你沒有麵子。”頓了頓,他餘光看了一眼陳雅恩,又說,“記住我剛才說的話,把雅恩也帶去柬埔寨,不要當我是老糊塗,雅恩拐彎抹角告訴我這些,我自然知道她的用意,她隻是不想離開賭場,雖然耍了一點小手段,但是可以原諒。小丫頭不錯,會一聲不響的用功,但始終還是雅恩更了解情形,你不要意氣用事。”
 
  阿公看得很清楚,來這一趟不是被利用,而是他確實生氣,可惜生氣的對象竟然是餘禕,這在他意料之外。
 
  魏宗韜眼眸微閃,手指勾著餘禕的一小束頭發,低低的“嗯”了一聲。
 
  那頭陳雅恩還在看巨型屏幕,法國隊和德國隊分數持平,又過幾個回合,最後臨門一腳,戰局結束,法國隊獲勝,她不求過程隻看結果,在阿公和魏宗韜的麵前無需太聰明,適當的裝聰明就可以,隻是她沒有想到餘禕和阿公居然認識,但這無所謂,最終目的她已達成。
 
  她望向遠處賭桌,眼神與李星傳在空中交匯,嘴角微微揚起。
 
  餘禕今天帶給魏宗韜驚喜,魏宗韜最後從她的行李箱中找出兩本包著書皮的書,他把玫瑰幹花也輕輕拿出來,插|進小花瓶中擺 頭櫃,順手翻開書頁,竟看到上麵還用藍色圓珠筆寫著筆記,不由勾唇,才看了幾頁就有一隻手伸了過來,“啪”一聲將書闔上,餘禕道:“不許看!”
 
  她把書包上封皮就是不想讓瑪蒂娜瞧見,以免她問東問西,誰知道結果這兩本書落到了魏宗韜的手裏,魏宗韜想必很得意,原來早在他們慪氣時,她就已經在暗地裏用功。
 
  餘禕難得羞憤,魏宗韜懶洋洋地靠 頭:“過來。”
 
  餘禕不過去,與他僵持,魏宗韜索性又去拿書,餘禕眼疾手快,趕緊伸手去奪,卻不想正中魏宗韜下懷,胳膊一緊,轉眼就被他扯到了床上,上次時隔有些久,魏宗韜這次讓餘禕全都補回,動蕩過後被子都已掀翻在地,兩人汗水涔涔。
 
  魏宗韜仍覆在餘禕身上,邊吻邊說:“你猜到了我的想法,我隻告訴過阿公。”
 
  餘禕闔著眼,四肢無力,不想開口,胸口又傳來酥麻感,她無奈道:“你說過羅賓先生要跟你合作在柬埔寨建設賭場,我沒有在新聞裏查出來,你自己說漏嘴。”
 
  魏宗韜低笑,將她 ,餘禕悶哼一聲。“我不是說漏嘴,我隻是沒想到你會這樣了解,這個不會是秘密,不久以後就會公開,郭廣輝是老狐狸,這點他一定心中有數,他又想退隱,又想讓他的招牌發揚光大,哪裏有這麽好的事情?”
 
  “所以你先得到金輝,紮穩腳步,時機成熟就建設賭場。”
 
  “嗯。”魏宗韜又進入,肩膀一緊,餘禕受不住,緊緊抓住他,“現在也已經時機成熟。”他一語雙關,又動作起來。
 
  魏宗韜太“拚命”,餘禕有些受不了,卻不想有人仿佛算到這點,三天兩頭就跑來娛樂城送湯。
 
  華姨對餘禕特別親熱,每次都盯著她將湯喝完,說:“我給阿宗煮的跟你的不一樣,每天堅持喝,阿宗比你大十歲,你們在一起這麽久,也沒聽到什麽好消息,多喝點,爭取早點讓我們聽到好消息。”
 
  餘禕咳嗽,險些將湯水嗆出來,華姨趕緊去拍她,笑道:“你不用害羞,你來這裏的頭一天,我就給你送過衣服,你還記不記得?我還記得阿宗報給我你的胸圍,哎呀,我什麽都知道,這些事情我都沒有告訴給阿公知道,要不然你以為阿公會這麽晚才過來找到你?”
 
  餘禕架不住華姨的熱情,已經麵紅耳赤,將湯全部喝完才得救,送走她後返回賭場,她的臉還有熱,迎麵走來陳雅恩,餘禕笑道:“陳小姐。”
 
  陳雅恩也禮貌的掛著笑容,與她擦身而過,一句話都沒有說。
 
  餘禕聳肩,無所謂的繼續往前,才走幾步就聽人道:“陳小姐真是冷淡。”
 
  李星傳從一側慢慢走來,雙手插著口袋,笑容和煦:“好久不見,餘小姐。”
 
  “李先生,好久不見。”
 
  李星傳笑笑,又說:“似乎也不是很久,我每天都見到你在賭場外圍,那天你走以後,一直沒機會跟你說話,後來你如何了?”
 
  餘禕笑道:“多謝李先生關心,我沒有事。”
 
  她說得極其公式化,也沒有因為李星傳的救命之恩再次感謝他,餘禕想打個招呼就先離開,誰知李星傳突然道:“餘小姐很美, 很漂亮。”
 
  餘禕一愣,隻見李星傳笑著湊近,已能聞見他的氣息,“柔軟,溫暖,沒有一點瑕疵,隻有你左胸上方有一顆極小的黑痣,太完美,難怪魏宗韜這樣舍不得你,我也想要……”
 
 
☆、第66章
 
  李星傳特意放緩語速,語氣曖昧,笑容卻依舊和煦,與他輕佻的話語判若兩人,餘禕呼吸一滯,手臂肌肉突然僵硬,努力克製住自己,目視前方不言不語。
 
  四周有記者,也許隨時都能捕捉到這頭的畫麵,餘禕抿緊嘴角,李星傳垂眸看她,笑笑:“魏宗韜給了我一拳,我似乎不虧,為了餘小姐,我還能再多挨幾拳。”
 
  餘禕倏地一笑,側了側身與他錯開了一些距離,終於直視他:“李先生身體好,看來挨多少拳頭都能笑出來,要不然,你又怎麽會在被趕出新加坡這麽多年以後,又回來了呢?李先生請保重身體,希望你能再次健康的離開新加坡。”
 
  李星傳眯了眯眼,笑容淡下幾分。
 
  餘禕一路蹙眉,步伐太快,高跟鞋像是要在地板上砸出洞來。
 
  魏宗韜不在辦公室,餘禕踱了兩步,又站到玻璃牆前望向樓下,已經見不到李星傳,不知他跑去了哪裏。舞台上有樂隊在演奏,正是休息時分,工作人員在觀眾席周圍忙碌。大賽已接近尾聲,今晚總決賽即將開始,三天後就是奪冠戰,屆時八十張賭桌將撤離,賽場要重新布置。
 
  餘禕抱臂站了一會兒,慢慢解開了自己的襯衫紐扣,拉開衣服低頭看去,文胸半遮半掩,露出半截白皙皮膚,上麵幹幹淨淨,一顆痣都沒有,正當餘禕鬆了一口氣,她突然瞄見了左胸上方有一粒極小的黑點,不仔細看完全看不出來,餘禕沉下臉,門口突然傳來聲響,她還沒來得及將紐扣扣回,魏宗韜已經踏了進來。
 
  “回來了?”魏宗韜見到餘禕低頭抬臂的動作,挑了挑眉朝她走去,一眼就見到她站在玻璃牆前扣襯衫紐扣,他握住她的手,沒能讓她扣回第二顆,將她往胸前一摟,低聲問:“在做什麽?”
 
  餘禕笑笑:“沒做什麽,你剛才不在,華姨又送湯過來了,快去喝。”她反握住魏宗韜的手,情緒已經平複,可仍舊難以啟齒。
 
  魏宗韜已探手伸進她衣內,說道:“我不需要喝湯,你最清楚。”紐扣又被他解開一顆,文胸已經露出。
 
  餘禕覆住他的手背,終於開口:“李星傳……”魏宗韜動作頓了頓,側頭看向餘禕,餘禕咬咬牙,說道,“我擔心,他拍過我的照片,會用來威脅你。”
 
  李星傳一直以來都表現的風度翩翩,餘禕起初都被他迷惑,若非魏宗韜提到此人,她根本不會對李星傳有戒心,今天對方毫無預兆的說出那番話,撕毀了他精心偽裝的麵具,眼看決賽在即,餘禕實在想不出其他的理由,她不想在此事上對魏宗韜有所隱瞞,早點知道就能早點做好準備,以免最終讓李星傳得逞。
 
  魏宗韜的麵色立時暗沉下來,聽餘禕將剛才的“偶遇”敘述完,周身氣壓頃刻降低,沉默良久,他突然掀開了餘禕的襯衫,手指在她左胸上方輕輕刮著,餘禕身體微僵,說道:“魏宗韜……”
 
  魏宗韜收回手,解開領口紐扣鬆了鬆,插著腰朝向玻璃牆外,牢牢盯住一個方向,眼神陰冷恐怖,戾氣壓抑不住,過了許久才低沉沉道:“他為什麽不碰你?”更像在自言自語。
 
  李星傳從來都不是正人君子,更何況他與魏宗韜有仇,無論如何他都沒道理會忍住不碰餘禕,反而隻拍下照片威脅,魏宗韜思來想去,側頭重新打量起餘禕,突然問道:“你跟李星傳,從前是否認識?”
 
  餘禕搖頭:“從來都沒見過。”
 
  “你家裏人呢?”
 
  餘禕蹙眉想了想:“他們不會賭博,更不會接觸到這樣的人。”
 
  “還記不記得我當時就對你說,李星傳不碰你,就是最大的疑點?”魏宗韜看向賽場,李星傳正在與旁人聊天,進入決賽的隻有幾十人,他是最大的熱門,魏宗韜靜默許久,才沉聲道,“他似乎,不會傷害你。”
 
  李星傳遲遲沒有動作,也沒有拿出什麽照片,他究竟對餘禕有何目的,誰都不清楚,但他對餘禕說那番話的目的,答案很快就揭曉了。
 
  賭王大賽終於進入了總決賽,晚上幾十人進行比拚,賭桌上裝有微型攝像頭,每一個人的暗牌都被電視直播揭露,直播中愈顯驚險刺激,而賽場內的巨幅屏幕上也在同時直播體育賽事,每一腳球門都能迎來一陣喝聲,而賭桌上的高手對決則更將緊張感擠壓到了極致。
 
  阿成是一匹黑馬,在此之前沒人聽到過他的名字,此番他一路殺進總決賽,引來眾人一片議論好奇,他在賭桌上氣定神閑,不皺眉也不蹭手指,沒有任何小動作,誰都猜不出他手中的牌是好是壞,注碼越下越大,賭桌上堆的都是美金現鈔,一摞摞的全都堆在了阿成麵前,瑪蒂娜最興奮,穿著比基尼跑到觀眾席上不停喊“加油”,身材火辣勁爆,周圍男士紛紛側目走神,等到散場,她直接撲進了阿成懷裏,隻是在外人看來,更像阿成在她懷中。
 
  瑪蒂娜轉了轉眼珠,突然把高跟鞋蹭下來,這下她隻比阿成高了一點點,畫麵終於和諧,“成成,你是我的偶像!”邊說邊抱緊他,胸口不斷擠壓,阿成麵紅耳赤,喉嚨滾了又滾。
 
  奪冠戰時間臨近,餘禕這半個多月以來每天都在學習,已經小有成績,能夠輕輕鬆鬆將撲克牌推成弧形,也能快速算牌,魏宗韜誇她有前途,特意帶她去聖淘沙島遊船,洋房後麵停放著他的私人遊艇,一大早他就把餘禕拎出了被窩。
 
  他似乎沒有把李星傳的事情放在心上,也沒有再同餘禕提及這些,遊艇上食物齊全,海風沁涼,陽光燦爛,正是休閑的好日子,難得能夠二人世界,餘禕也放下一切雜念,躺在甲板上一邊摸著魏宗韜腹部的傷口,一邊聽他講故事。
 
  “我母親剛回到新加坡時,在阿公名下的酒樓裏工作,後來認識了我義父,阿公思想很開放,從來都不反對我義父追求我母親,他還把我帶在身邊,他前半生很辛苦,後半生我要他享福。”
 
  餘禕靜靜聽著,這是魏宗韜不為人知的一麵,孝順感恩,她不由想起自己的爺爺,鼻頭酸了酸,海風溫柔,就像長輩的手,時間不會留任何情麵,四年前阿公走路還無需拐杖,如今已經要拐杖支撐,她的爺爺現在如何了,是否也如阿公一般,頭發花白,手上長有老人斑,走路需要別人攙扶?
 
  餘禕閉上眼,緊緊埋在魏宗韜懷中,這具胸膛太溫暖,她應該早點靠近。
 
  休息過後,奪冠戰終於在眾人的期待中開始了。
 
  整整一個月,眾人翹首以盼,兩人殺出重圍,一人是李星傳,一人則是名不見經傳的阿成,賽場已經重新布置完,八十張賭桌撤去以後,觀眾席更加靠近場內,賽場中央築起一個圓形高台,高台上方擺放著賭桌,正中掛著吊頂,吊頂上裝有攝像頭,荷官已經在此等待,觀眾們已經開始興奮,數台攝像機也準備就緒。
 
  遲遲不見阿成出現,魏宗韜蹙眉,讓人去找阿成,餘禕道:“可能跟瑪蒂娜在一起,離比賽還有一點時間,你別心急。”
 
  “不。”魏宗韜道,“阿成每次都會提前半小時入場。”
 
  已經快要比賽,他卻還不見蹤影,魏宗韜看了一眼李星傳的席位,他也沒有出現。
 
  魏宗韜的眉頭又皺起,正打算叫莊友柏再多派幾人去找,卻見場地入口處突然一陣 ,李星傳緩步入內,嘴角掛著悠閑笑容,身後是麵無表情的阿成,片刻兩人入座,時間剛剛好,奪冠戰終於開始。
 
  奪冠戰比拚德州撲克,規則與梭哈類似,卻也有些不同。
 
  德州撲克同樣需要一局一局的下注和跟注,考驗參賽者的決斷能力,牌差可蓋牌棄權認輸,牌好可一路加注全梭,運氣無法控製,卻能夠有技巧的去誤導對方。
 
  魏宗韜坐在觀眾席上,低聲給餘禕上課:“潛意識肢體語言專家已經給阿成上了半個月的課,現在阿成能夠控製住自己的小動作,賭場上不能出千,而李星傳不是一般的對手,阿成必須要仔細留意他的一舉一動。”
 
  巨幅屏幕上照舊在直播體育賽事,荷官已經發牌,三局兩勝,無數雙眼睛都在看著賽場中央。
 
  李星傳悠哉遊哉地靠在椅背上,不似在參加比賽,更像在玩樂,他打開底牌看了一眼,突然又朝餘禕的方向望去,低笑一聲:“我突然想起來,魏宗韜已經三十五歲,什麽時候結婚?”
 
  阿成捏緊拳頭,沒有理會他,低頭看向自己的牌,一輪又一輪下注,賽場中劍拔弩張。
 
  觀眾席上,魏宗韜突然皺眉,舉起望遠鏡將鏡頭對準阿成,沉聲道:“他的情緒不對。”
 
  賭博最忌諱情緒波動,無論什麽情況下都一定要沉住氣,讓對方窺探不到你的情緒,可是阿成手上捏拳,看向李星傳時眼神異樣,魏宗韜心下一沉,環顧一圈後見到瑪蒂娜正和同事站在另一頭的觀眾席旁,笑容滿麵尤為興奮,沒有任何異狀,魏宗韜又將視線放回阿成身上,麵色漸漸沉下。
 
  比賽時不得離場,不得中斷,三局必須一次性完成,參賽者不能與其他人有任何接觸。
 
  李星傳看向阿成,打量了他的眼睛和手,將注碼加大,在荷官發最後一張牌時,說道:“餘小姐如此年輕,不知道交過幾個男朋友?”
 
  最後一張牌到手,李星傳笑了笑,雙方將底牌打開,他是的底牌是黑桃9,另外四張牌,草花9,方塊9,紅心6,紅心5,而阿成的底牌則是紅心8,另又一張黑桃10,紅心10,黑桃7,拿到最後一張牌時他表情微有變動,果然不是任何10點,而是一張紅桃a,李星傳是三條,阿成是兩對,李星傳勝。
 
  觀眾興奮,比賽時所有人都在替李星傳捏汗,兩人的牌麵太相似,而放眼看去,阿成的牌麵勝算才是最大,誰都沒料到李星傳如此膽大,最後一輪時還加注,賭博正是一場冒險,李星傳贏得太精彩!
 
  魏宗韜已經沉下臉,連餘禕也已經看出阿成的狀態不對,她緊緊捏住魏宗韜的手,不聲不響緊盯賽場,第二輪的氣氛也越來越緊張,如果李星傳再贏,比賽就將結束。
 
  李星傳不知在說什麽,每說一句,阿成的情緒都明顯不穩,這局李星傳隻跟注,兩次,第三次時蓋牌認輸,到了第三局,餘禕已經有了預感,她側頭看了一眼魏宗韜,卻見魏宗韜已經麵無表情,在裁判喊出“李星傳”勝時,他的嘴角才勾了勾。
 
  觀眾席上一片喝彩聲,媒體紛紛湧向了賽場中央,一千萬美金的冠軍得主是李星傳,這個博彩業界的傳奇人物,將在明天登上各家媒體的頭版頭條。
 
  辦公室內,一片寂靜無聲,阿成麵色發白,站在中間一聲不吭,魏宗韜輕叩辦公桌沉聲道:“說。”
 
  阿成捏緊拳,已經微微 ,魏宗韜發怒時不動聲色,他不敢做出任何隱瞞,隻好啞聲開口:“比賽前十五分鍾,李星傳給我聽了一段錄音。”
 
  “餘小姐很美, 很漂亮。”
 
  “柔軟,溫暖,沒有一點瑕疵,隻有你左胸上方有一顆極小的黑痣,太完美,難怪魏宗韜這樣舍不得你,我也想要……”
 
  阿成咬牙切齒,眼眶都已泛紅,他擔心此事會暴露,心中又憤又怕,比賽時無法控製住情緒,李星傳字字句句都像在敲打他的大腦。
 
  魏宗韜突然笑出聲,隻是眼中卻沒有半分笑意:“我太小看他,原來他這次盯上你,因為你忠心耿耿。”
 
  他將手邊的一份文件拿起來,甩到辦公桌前,沉聲道:“三天前,我讓阿讚去查李星傳近期接觸過的人,比賽前阿讚剛剛把這份資料交給我。”
 
  他靠上椅背,麵色陰沉:“他認識陳之毅。”
☆、第67章
 
  她答應的太爽快,既不退縮也不忸怩,讓人覺得意外,不過有好戲看,眾人都很興奮。
 
  李星傳饒有興趣,雙手闔在一起支於賭桌,嘴角掛笑道:“賭哪種?隨你。”
 
  餘禕若有所思,片刻才笑說:“還是骰子吧。”
 
  娛樂城內使用機骰,三顆骰子放在玻璃罩內,玻璃罩外還有一層骰盅,荷官搖骰結束,賭客才能下注,下注方式有數字組合和大小,數字組合即猜骰盅內骰子的數字,賭大小則簡單的多,四至十點為小,十一點至十七點為大,三點同號則輸,豹子莊家通吃。
 
  對莊閑而言,閑家壓大小的勝算遠遠高於壓數字,而這個概率在李星傳身上失效,因為李星傳會聽骰。
 
  那天魏宗韜曾指著電腦上的監控視頻說:“以前他有一個習慣,拿到好牌,他的腿會重新抬一下,拿到有危險卻也有勝算的牌,他會摸一摸無名指。”
 
  他看向對麵的賭桌,專家還在給阿成上課,指出他好幾個連自己都沒有注意到的小動作,這些動作一旦在賭桌上出現,麵對李星傳時將沒有任何勝算可言。
 
  “每個人都有一些屬於自己的肢體語言,但大部分肢體語言還是相同,普通人開心時會笑,有疑問時會皺眉,撒謊時眼睛會朝左看,你也許覺得自己表情正常,但這種潛意識的肢體語言,你自己根本不會留意。而現在——”
 
  魏宗韜重新指向屏幕:“李星傳已經克服了自己的小動作,從你跟他同坐賭桌的那一刻起,隻有他觀察你,你已經不能再觀察他,唯有提供給他錯誤信息用以誤導,但想讓他上當,太難了,所以普通人千萬別和他賭。”
 
  最後一句話他說得很輕,“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餘禕太清楚這一點,所以絕對不會和他賭技術含量過高的牌類遊戲,唯有骰子,這種對普通人來說全憑運氣的遊戲,她才能有幾分勝算。
 
  監場來遲了,趕到時那兩人已經定下賭局,他拿起對講機問了問監控室的情況,蹙起眉頭有些焦急,想要製止卻又不敢,想了想還是決定打電話通知莊友柏,身旁突然有人道:“李星傳一小時內連贏千萬,再這樣下去娛樂城不用再開門做生意,你就讓餘小姐賭一把。”
 
  陳雅恩淡笑,抱臂站在一旁。
 
  賭局開始,賭桌前已圍上了兩圈人,大家都很安靜,一臉期待的看著李星傳的手,等著他下注,餘禕氣定神閑,將骰盅的扣係好,手摁在把手上,慢慢按一下,像是一個慢鏡頭,李星傳能看見她無名指微微翹起,食指和中指用力,手很漂亮,沒有留指甲,他看得投入,已經見到餘禕又一次按下手把,正凝神細聽,耳邊卻突然吹來一股熱氣:“先生,我幫你壓住好不好?”聲音響亮,李星傳猛地推開她,再回頭,隻見投注燈牌已經亮起,餘禕笑道:“請下注。”
 
  李星傳蹙眉,看了一眼骰盅,又看向桌麵的下注區,遲遲沒有動作,眾人翹首以盼,過了一會兒才見他慢慢抬手,壓了大。
 
  賭大小,賠率隻有一比一,不似他先前全壓數字,賠率大贏得多,看來他這次小心謹慎。
 
  賭客紛紛跟隨他下注,餘禕摁了摁鈴,下注停止,說了一聲“開”,才慢慢將骰盅打開,結果出乎所有賭客的意料,一個兩點兩個三點,竟然是八點小,眾人嘩然。
 
  李星傳無所謂的笑笑:“繼續。”
 
  卻不想餘禕突然道:“抱歉,剛才沒有說清楚,一局定輸贏。”
 
  贏了就一局定,輸了就三局定,她早就已經算好,但她忘記了周圍的賭客,隻聽李星傳輕描淡寫說了一句:“一局定輸贏?看來其他的朋友得失望了。”
 
  賭客們跟隨李星傳贏到手軟,自然不希望他就此離去,聞言後立刻指責餘禕:“開始的時候你怎麽不說清楚,向來都是三局兩勝,從來沒見過一局定的!”
 
  他們爭論不休,餘禕掃了一圈,見到監場和陳雅恩站在遠處,沒有要過來的意思,她蹙了蹙眉,隻好道:“還剩兩局。”
 
  第二局開始,餘禕如法炮製,先前湊到李星傳耳邊說話的女人再一次擠了上來,這次她卻沒能近身,被兩名強壯男子隔開了。這兩名男子一直都站在附近,原來竟是李星傳的隨從。
 
  餘禕看向那頭,手上有些遲疑,等了幾秒不見那邊有反應,倒是李星傳在催:“餘小姐?”
 
  餘禕無計可施,隻能按下手把,李星傳凝神,笑著將籌碼壓在了數字區域,賭客們又紛紛跟注,餘禕已有預感,揭開骰盅時也沒有驚訝。
 
  李星傳贏,莊家賠了一大把。
 
  “抱歉了,餘小姐。”李星傳的麵前又高高堆起了一疊籌碼。
 
  餘禕笑道:“也許稍後我也要向你說抱歉。”她瞟了一眼還在同那兩名強壯男子爭執的女人,怎麽就不知道叫出聲?餘禕微眯眼,有些著急,手上動作放慢,過了一會兒猛然見那女人看了過來,她皺起眉頭又瞟了一眼李星傳,這才開始動作。
 
  第三局,賭客們摩拳擦掌,愈發興奮,倒是李星傳依舊漫不經心,笑看餘禕按下手把,才剛一下,突然就聽後方傳來尖銳的喊聲,聲音不斷朝他靠近,而餘禕的手就在同一時刻往下摁了三次,他什麽都沒有聽清。
 
  李星傳猛地看向餘禕,見她笑容淡雅,他又回頭看了一眼幾次三番要靠近的女人,一頭金發,穿著一件 的緊身連衣裙,一旁的監場已上前訓斥她:“瑪蒂娜,你幹什麽!”
 
  李星傳倏地笑了笑,重新看向餘禕,仔細打量起這張臉,有些無奈,籌碼轉在手中正要下注,卻聽遠遠的傳來一道聲音:“這局有幹擾,不如我陪李先生重新賭這一局?”
 
  來人一步一步走近,身穿休閑黑西裝,頎長魁梧,威嚴可畏,步伐不疾不徐,身後跟隨兩名男子,行至賭桌旁,他麵無表情站立,道:“一局show hand,如何?”聲音渾厚低沉,正是魏宗韜。
 
  餘禕的心情莫名平靜下來,轉而又開始噗通噗通的跳。
 
  重來的第三局仍舊在這裏進行,魏宗韜不再像往常那樣低調,賭客打聽一陣才知道對方就是娛樂城的大老板,不禁正視起來,可惜這次他們不能下注。
 
  賭桌兩端,魏宗韜和李星傳站在那裏,餘禕已經站到一邊,瑪蒂娜擠了過來,興奮地小聲道:“我剛才是不是很聰明,我馬上看懂你的意思大聲叫了起來,你害得我被監場罵哎!”
 
  餘禕笑笑:“委屈你了,多謝。”
 
  說來也巧,餘禕一周前開始在這張賭桌工作,曾經跟瑪蒂娜說過“聽骰”一事,她想到李星傳還沒離開,總覺得他不會安好心,因此早早跟瑪蒂娜商量好,有備無患做足功課,剛才她見瑪蒂娜在附近轉,眼神一對彼此心領神會,這才會應下,賭術她不行,運氣卻不一定誰比誰好。
 
  此刻賭桌周圍一片寂靜,連另外幾張桌子的賭客也圍了過來,莊友柏拿走餘禕的骰盅,又拿出兩個新的骰盅,魏宗韜攤手示意:“檢查有無問題,我們按照老規矩。”
 
  誰也不知道他們的老規矩是什麽,隻有他們自己知道,李星傳勾唇,拿起六顆骰子在手中轉了轉,重新扔回骰盅,沉聲道:“開始。”
 
  說罷,骰盅立刻被抄起,兩人開始搖骰,所有人都能聽見骰子撞擊的聲音,魏宗韜道:“李先生的功力比過去有長進。”
 
  “過獎,魏先生也是。”
 
  兩人不停地搖著骰盅,餘禕屏息凝神,牢牢盯住魏宗韜。他的手勢勻稱,時而上升時而下降,兩邊骰盅裏的聲音很混亂,在她看來誰也聽不清誰,不知他們要如何比拚。
 
  骰盅搖了足有三分鍾,正當眾人越來越心焦時,突然見到兩人手勢一轉,“咚”一聲,骰盅默契的都蓋到了桌上,大夥兒還沒反應過來,又見李星傳突然朝桌麵蓋了一掌,原本穩固的賭桌猛得晃了一下。
 
  餘禕瞪大眼,他們是在比大小,而李星傳在最後一刻打亂了魏宗韜的骰子。
 
  李星傳笑道:“開。”
 
  魏宗韜勾唇,看了一眼桌上高高壘起的籌碼,慢悠悠道:“可惜了,一千兩百萬……”
 
  兩人揭開各自的骰盅,周圍賭客一陣驚呼。
 
  李星傳十七點,而魏宗韜卻是豹子,十八點!
 
  魏宗韜的那句話終於說完整了:“又歸我了。”
 
  李星傳瞠目,不敢置信地盯住對麵的三顆骰子,三個六,十八點。
 
  魏宗韜的賭術究竟到了何種地步,李星傳的那一掌後,他竟然是三個六,餘禕目瞪口呆,視線頻頻在魏宗韜和骰子之間轉,咋咋呼呼的瑪蒂娜並沒有看出當中蹊蹺,拍起手來直呼“老板好棒”!
 
  李星傳冷笑:“幾年不見,果然不一般。”
 
  魏宗韜終於對他有了笑容:“幾年不見,你還是和過去一樣,如果你不拍那一掌,這局你會贏。”
 
  當雙方都已將肢體語言克服,若想知彼,唯有窺探對方的為人處世。
 
  李星傳一貫詭計多端,陰險狡詐,近幾年他在國外與人對戰,慣用這一招,魏宗韜早在他重新踏入新加坡前就已將一切調查清楚,又怎會讓他得逞。
 
  他最後放下骰盅時並非三個六,而李星傳敲了那一下,力量不多不少,六點翻轉,正是他最後少使的那一分力。
 
  一千兩百萬重回賭場,魏宗韜大步離開,留下議論紛紛的一幹人,頭也不回道:“餘小姐,去我辦公室。”
 
  經過陳雅恩身邊時他未有停頓,目不斜視,冷聲道:“你好自為之。”
 
  陳雅恩一僵,立在原地一動不動。
 
  進入辦公室,魏宗韜冷冷看向餘禕,餘禕不知為何有些心虛,趕緊解釋:“我跟瑪蒂娜商量好的,遇到這種事情瑪蒂娜會幫我擾亂聲音,這次我跟李星傳隻是賭運氣。”
 
  魏宗韜打斷她:“你運氣一定好?”
 
  餘禕笑道:“即使輸了也沒關係,輸了我隻是和他一起登機去柬埔寨,你就不能坐同一航班?這有什麽差別?總之不能讓他繼續贏,否則幾百張賭桌的客人遲早都會被他吸引過來,他誠心鬧事。”
 
  頓了頓,餘禕又道:“你怎麽來的這麽快,幸好你來了,否則最後一局我還真有點兒不敢開。”
 
  “我看你的膽子大的很。”魏宗韜將平板電腦甩到她麵前,屏幕上顯示的畫麵正是餘禕負責的骰寶賭桌。
 
  他從頭到尾都在監視她,即使他離開賭場,餘禕的一舉一動仍舊在他的視線範圍內,餘禕不知說他什麽才好,一時氣憤又一時覺得甜蜜,但還是不明白他這樣做有什麽意義。
 
  她並不知道,李星傳與陳之毅相識,魏宗韜若有所思的看著她,並沒有多說,隨手揭開先前莊友柏送回這裏的骰盅,三顆骰子總共十五點,是大。
 
  餘禕瞪了瞪眼,笑道:“我運氣好。”
 
  “你膽子夠大。”魏宗韜捋了捋她的頭發,忍不住親她一口,“今天做的很好,準備一下,我們要去柬埔寨。”
 
  
 
☆、第68章
 
  金邊是柬埔寨的首都,那裏有著名的塔子山,飲食與泰國相似,中央市場和俄羅斯市場是最熱鬧的購物場所,整座城市看起來有些髒亂,不過較之周邊,這裏已算發達,至少路上能見各種轎車。
 
  魏宗韜此番帶了五人前來,莊友柏、阿讚、泉叔,還有陳雅恩和餘禕,剛下飛機他就上網搜了一下,果然見到前天他與李星傳的賭局已上新聞。
 
  餘禕拿過他的手機翻了翻,魏宗韜道:“賭王大賽李星傳贏,前天我贏,郭廣輝很快就能知道。”
 
  難怪他前天一改低調,在大庭廣眾之下和李星傳賭,原來全都已經算計好,他也夠自負,好像認定自己一定能贏。
 
  前來接機的男人是馬來人,名叫阿森,不會說中文,隻能用英語,他是郭廣輝身邊的得力助手。
 
  機場外停了兩部車,魏宗韜帶著餘禕坐進阿森的車子,莊友柏幾人則坐另一部,路上阿森說道:“這幾天郭先生一直不在,魏先生可以參觀一下我們的金輝娛樂城,我將全程作陪,魏先生可以隨時找我。”
 
  魏宗韜道了謝,片刻就到達了金輝娛樂城。
 
  在金邊這樣的城市,金輝娛樂城無疑是最豪華的地方,酒店占地麵積極大,門口有一排各國國旗,酒店內外都擺放著許多鍍金佛像,裝修富麗堂皇,邊邊角角都能看到東南亞風情。
 
  半成以上的客人都是華人,另外的客人大部分都是越南人和泰國人,魏宗韜對餘禕說:“除去馬來西亞和新加坡,金輝娛樂城在這一帶客人最多,柬埔寨政府禁止柬埔寨人進入這裏,所以你在賭場裏見不到一個柬埔寨人,越南到金邊坐渡輪加巴士隻要十個小時,泰國禁賭,中國內地也禁賭,這裏不怕沒生意。”
 
  他們已經到達客房,對麵是一座公園,景色不錯,遠處有一個摩天輪,大小自然不能和新加坡的摩天輪相比。
 
  魏宗韜走到窗邊,順著餘禕的視線看過去,笑道:“回去帶你坐摩天輪。”
 
  餘禕驚訝:“真的?”
 
  她太大驚小怪,魏宗韜竟覺心頭 ,捋了一下她的頭發,手恰好劃到她的耳邊,魏宗韜一頓,捏了捏她的耳垂,眸中意味不明,過了一會兒他探頭過去將餘禕的耳垂 ,低聲道:“什麽時候打了耳洞?”
 
  餘禕仰頭笑:“就在前幾天,我和鄭醫生約出來喝咖啡,她陪我去打了耳洞。”
 
  心理醫生兼差陪打耳洞,魏宗韜低笑一聲,親她一口道:“休息一下,一小時後帶你去賭一把。”
 
  金輝的賭場規模不能和天地娛樂城相比,這裏的老虎機和賭桌加起來也不過五六百台,但這裏太容易撈金,郭廣輝的身價在東南亞富商裏排行前二十位,魏宗韜正是看中郭廣輝在金邊獨一無二的權力。
 
  賭場大門口豎立著一塊巨幅屏幕,上麵顯示的文字是越南文,餘禕完全看不懂,她跟隨魏宗韜走進賭場,換了一些籌碼後到處走了走,這裏的荷官有華人也有越南馬來人,全都說英文,與新加坡類似。
 
  都說藝術無國界,博彩也同樣無國界,膚色不同,語言不通,照舊能夠玩在一起。餘禕掃了一圈,走到百家樂前玩了幾把,她最近運氣太好,轉眼就贏到了一半的賭資,贏完就走,毫不留戀,換回美金以後就去找魏宗韜,不一會兒就在咖啡廳裏找到他。
 
  魏宗韜正對莊友柏說:“你和陳雅恩負責和阿森幾人交涉,阿讚去查郭廣輝人在哪裏。”
 
  郭廣輝早已約了他們在這時候過來,可是阿森卻說他這幾天都不在,魏宗韜不清楚他們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他從來都不習慣被動,因此立刻調整計劃,重新安排莊友柏幾人的工作。
 
  餘禕走過來往他旁邊一坐,隨手拿起餐牌掃了一眼,餐牌上寫的是越南文和英文,她叫來服務生要了一杯咖啡,不一會兒就聽魏宗韜問:“有什麽感想?”
 
  餘禕眨眨眼,見魏宗韜是在問她,她想了想,匯報道:“這裏是郭廣輝的小王國。”
 
  她來過柬埔寨兩次,一次是在四年半前,一次是在四個月前,也曾路過金輝娛樂城,卻一次都沒有踏進來。
 
  她隻知道這裏的建築老舊,路邊總能看到又黑又髒的柬埔寨小孩,馬路上的進口轎車光鮮亮麗,3號公路上經常能見到自助遊的旅客,中國對這裏的援助極多,華人在這裏工作,薪水總能比柬埔寨當地人高,這點與新加坡恰恰相反。
 
  而在這座娛樂城內,一切都與眾不同,看不到外麵落後的景象,這裏隻有紙醉金迷。
 
  “波貝和西哈努克市都有賭場,隻不過沒有一間賭場能比得上這裏,就像你說的,這裏是郭廣輝的王國。”咖啡已經送到,魏宗韜替餘禕加了奶,攪了攪才放到她麵前,對麵的莊友柏有些吃驚,頷了頷首就起身告辭了。
 
  餘禕拿起咖啡喝了一口,說道:“這裏最大的優勢就是柬埔寨政府,政府很喜歡郭廣輝,不光賭場牌照能拿好久,位置也給他最好的,成本低,待遇好,難怪許多人都想來這裏開賭場,李星傳也這麽拚。”
 
  魏宗韜笑道:“李星傳的目的不光是想賺錢,他看我不順眼很久,他這兩天也會到。”
 
  柬埔寨正值雨季,上午來時天氣還很晴朗,到了下午就下起了暴雨,這裏雨季太長,要持續到十一月,餘禕四個月前來這裏,就已經受盡雨季的折磨,萬萬沒想到沒多久又要來受一次折磨,幸好住宿條件有了質的飛躍,呆在客房裏也不會覺得難以忍受。
 
  魏宗韜將差事都交給莊友柏打理,晚上就陪餘禕呆在客房裏吃飯,邊吃邊替她上課:“郭廣輝為人十分高傲,以前性格就很古怪,兩年前他的兒女意外身亡,他更加 大變。”
 
  餘禕聽得專心致誌,信息吸收很快,統統都記進了腦中,魏宗韜把牛排往她嘴邊遞,笑道:“這就是廢寢忘食?”
 
  餘禕笑笑,一口咬了下去,順手也切了一塊牛排遞到魏宗韜嘴邊,魏宗韜起先皺了皺眉,見餘禕一直托腮看著他,他隻能吃了下去,餘禕心情大好,飯後就往他的懷裏鑽,縮在沙發上懶洋洋的抱住他。
 
  “我當年如果沒有逃跑,後來會怎麽樣?”餘禕第一次主動問起當年,她從來沒有想過會和這樣一個男人再次踏上她曾經的旅途,當年她很孤單,而今已有胸膛讓她靠。
 
  魏宗韜答道:“如果你當時沒有逃跑,第二天你就會下不了床。”
 
  餘禕用力拍了他一下,狠狠瞪向他。
 
  轉眼就過了兩天,仍舊不見郭廣輝的蹤影,陳雅恩向魏宗韜匯報:“阿森那裏打聽不到任何消息,他隻讓我們再等幾天,我已經和政府的人接洽過,一切都可以準備起來。”
 
  魏宗韜點點頭:“這塊你協助阿莊,由阿莊負責。”
 
  陳雅恩應下,又道:“李星傳應該是今天的班機抵達。”
 
  魏宗韜倏地抬頭。
 
  彼時餘禕正在賭場裏玩,借口缺導遊,找了一名賭場的工作人員當臨時導遊。
 
  臨時導遊是馬來西亞華人,叫陳妃麗,長得非常漂亮,待人也很親切,就像餘禕跟荷官聊天時,荷官說的那樣:“她漂亮,又最會做人,跟阿森哥關係很不一般。”
 
  餘禕笑道:“妃麗,你見過郭先生的夫人嗎?聽說郭夫人出生書香門第,是一位才女。”
 
  陳妃麗歎氣:“我幾年前見過她,她對人十分好,那時我才十幾歲,可惜她過世的太早。”
 
  餘禕道:“郭先生很愛他太太,一定很傷心。”
 
  陳妃麗也不是傻瓜,知道餘禕一行人此行的目的,她有問必答,有求必應,手上還戴著餘禕贈送的上萬美金的鐲子,她自當盡心盡力。
 
  餘禕與她邊走邊聊,相談甚歡,走到一半時突然聽到有人用中文喊:“又贏了,妹妹!”聲音很響,是個男人,有些熟悉,餘禕心裏咯噔一下,不由往四處看,周圍到處都是人,華人太多,她什麽都沒有找到。
 
  那聲音似乎一直在耳邊,餘禕心神不寧,推說有事先走,路上一直往兩邊看,走到客房後還是什麽收獲都沒有,進門後見到莊友柏幾人都在,她的腳步頓了頓,魏宗韜招手:“過來。”
 
  餘禕這才走去沙發,坐到了他身邊。
 
  阿讚看了餘禕一眼,叫了一聲“餘小姐”,繼續說:“郭廣輝已經失蹤了三個月,也許稱不上失蹤,他一直都跟個別高層保持聯絡,偶爾會傳達命令……“
 
  餘禕有些心不在焉,魏宗韜蹙了蹙眉,正要去握她的手,一旁的陳雅恩接完一通電話,突然說:“李星傳已經抵達,阿森約我們去會議室。”
 
  幾日不見,李星傳依舊意氣奮發,身後站著四名統一著裝的隨從,看起來更像保鏢,見到魏宗韜幾人進門,他的視線卻隻緊盯餘禕,笑道:“餘小姐真是越來越漂亮,脫掉製服的樣子,真是好看……”
 
  他一語雙關,餘禕沒有好臉色,卻還是笑著用英文說:“李先生輸光一千兩百萬的樣子倒是不太好看,阿宗,你這樣的待客之道,會嚇跑客人。”
 
  坐在主位上的阿森沒有聽懂李星傳的話,但卻聽懂了餘禕的話,他不由看了一眼李星傳,咳了一聲開口說:“今天請二位前來,是有一件事想說。”
 
  阿森掃了一眼眾人,道:“我之前隱瞞了各位,郭先生並非這幾天不在,而是這三個月以來一直不在。”
 
  他說的內容與阿讚查來的信息一樣,郭廣輝失蹤了三個月,這件事情娛樂城的高層包括政府一直都對外隱瞞,他們每個月隻有一次與郭廣輝視頻的機會,郭廣輝不願現身,遙控指揮娛樂城的工作。
 
  阿森捏了捏兩手,說道:“郭先生今天中午終於發來訊息,讓各位去找他,誰先找到他,誰就是他此次的合作對象。”
 
  眾人一愣,隻聽阿森說:“他在柬埔寨的某座山上。”
 
  再也沒有任何訊息,他藏身在柬埔寨的某座山上,柬埔寨有這麽多山,他藏在哪一座?
 
  幾人從會議室裏出來,一時都沒有談話,李星傳蹙著眉從魏宗韜幾人身邊走過,徑直朝前方走去,不多久就拐過一道彎,餘禕這才開口:“三個月前是郭廣輝夫人的忌日,當年郭夫人被安葬在一座山上。”
 
  魏宗韜朝餘禕看去,連阿讚他們也看了過來,餘禕道:“阿森是郭先生的心腹,他清楚知道郭先生藏身的地方,這些話他曾經跟他的情人說過。”
 
  魏宗韜揚了揚眉,笑道:“阿讚,照一一說的,再去查。”
 
  阿讚趕緊應下,率先離開了。
 
  餘禕笑笑,與他們一起去搭電梯,走到電梯附近時餘光突然掃到走廊那頭閃過的身影,她心頭一跳,看見電梯數字已緩緩下降,她道:“阿宗,你先跟阿莊他們去忙,我再去逛逛。”
 
  魏宗韜“嗯”了一聲,隻道:“離李星傳遠一點。“
 
  餘禕抿嘴笑笑,等他們坐進電梯,她才朝走廊那頭走去,前方是客房,不知總共有幾間,她慢慢前進,心跳越來越快,終於走到剛才那道背影站立的附近,她停下腳步,遲疑的看向兩側大門,突然見到左手邊的門沒有闔上,她往前一步,輕輕將門推開一些,前麵是客廳,有一個人坐在地上,手拿撲克翻來翻去,背影高大肥胖,她很熟悉。
 
  身後有人悄無聲息的靠近,柔聲道:“一一,要不要進去?”
 
  這聲音太溫柔,餘禕已經聽過好幾年,他曾經教育她好好學習,也曾經說過最動聽的情話,四個月前餘禕在郵輪上看他離開,未曾再聽過他說一個字。
 
  餘禕啞聲道:“陳之毅,你想做什麽?”
 
  身後寂靜無聲,隻有暖暖呼吸靠近,過了許久,餘禕才聽道一句——
 
  “我以為你會想他,他是你父親的兒子。”
 
  
 
☆、第69章
 
  坐在地上的那個男人一直在專心致誌的玩撲克,並沒有聽見門口的對話,餘禕怔怔看他半晌,才將大門重新闔上,動作很小心,仍舊未曾驚動他。
 
  她轉身,終於見到了陳之毅。
 
  陳之毅臉上的傷口已經痊愈,他似乎瘦了一點,棱角愈發硬朗,眼神還是溫柔如水,嘴角掛著淡淡的笑,視線一直投在餘禕的臉上。
 
  餘禕又問了一遍:“你究竟想做什麽?”
 
  “為什麽這麽問?”陳之毅輕聲道,“我並沒有想什麽。”
 
  他隻不過很想她,想她穿著拖鞋走在前麵,吃著冰激淩悠閑自在,他就跟在她身後,隻要遠遠看著就已經心滿意足。
 
  想她夜間住宿,一邊開房門一邊往邊上看,他住她隔壁,和她一起刷房卡,晚她一步再進屋,守護她到天亮,永遠都早早醒來,聽見動靜後馬上出門。
 
  想她有時候呆呆坐在海邊,背影寂寥纖弱,他很想上前抱抱她,可是他不敢,反複告訴自己遠遠看著就好。
 
  想她在船艙裏照顧他,很久沒見她這樣溫柔耐性,他希望郵輪永遠不會停下,可最後他還是弄丟了她。
 
  陳之毅眼眸微閃,笑道:“進去坐坐吧。”
 
  餘禕擰眉:“不用了,我先走了。”
 
  她想要離開,剛轉身胳膊便是一緊,陳之毅拉住她:“別走!”
 
  餘禕抽不出胳膊,僵持間說話聲音提高了一些,終於驚動了門內的人,大門倏地被拉開,有人驚訝:“陳警官,餘禕?”
 
  餘禕一怔,瞥一眼陳之毅,才朝門內人笑笑:“吳適。”
 
  棋牌室老板娘的兒子吳適,長得又高又胖,今年已經三十出頭,患有自閉症,沒有一技之長,看起來呆呆傻傻,對陌生人永遠都不敢說話,他應該在儒安塘,而今他卻出現在這裏。
 
  他是樂平安的兒子,餘禕的親哥哥。
 
  餘禕想起最後一次去探望父親,父親苦笑,將過往告訴她,餘禕哭得歇斯底裏,無法相信事實竟然是這樣,她的父親從來都沒有背叛過這個家,隻不過在有這個家之前,他的父親曾經有另一個家。
 
  那年樂平安才二十出頭,沒有遵從家裏的建議去從政,想要自己在外打拚,來到南方後他租了一間屋,一邊繼續進修,一邊打工準備創業。
 
  那時的老板娘吳慧楠與樂平安差不多大,在附近經營一家小吃店,吳慧楠長得很清秀,做事勤快,雖是孤兒,性格卻格外爽朗,樂平安時常光顧,一頓飯的時間也漸漸的從十分鍾變成了半小時,又從半小時變成了一小時,兩個情竇初開的年輕人漸漸相愛,吳慧楠替樂平安打理家務,樂平安努力創業養家糊口。
 
  半年後他將吳慧楠帶回家,自然遭到全家人的極力反對,門第相差太大,誰也接受不了,樂平安卻一意孤行,回到南方後就與吳慧楠登記結婚,婚後生活還算美滿,可是婚姻不能隻有衝動,愛情不能供給一起。
 
  樂平安當初愛吳慧楠大大咧咧風風火火的性格,婚後這種性格卻成累贅,他三天兩頭就能見到吳慧楠叉著腰站在小吃店門口潑婦罵街。
 
  吳慧楠當初愛樂平安文質彬彬有文化,婚後卻發現文化不能當飯吃,文質彬彬是軟弱的表現,她不耐煩整天見他抱著書本,更討厭他談論商業或者政治。
 
  他們這才發現這段婚姻是個錯誤,衝動過後就是悔恨,吳慧楠執意離婚,樂平安放她離開,之後兩人再也沒有踏入過那座南方城市。
 
  直到餘禕十六歲那年,樂平安接到一通來自遠方的電話。
 
  客房的地板上散落著一堆撲克牌,吳適似乎終於找到了愛好,對撲克牌愛不釋手,平時要他開口比登天還難,今天他卻十分積極:“我會贏錢,贏很多!”
 
  他從口袋裏掏出籌碼,這些籌碼都是他今天贏來的,還沒有換成美金,他隻對陳之毅說話,對餘禕有些愛理不理,“陳警官,給你一個。”他將一個籌碼遞給陳之毅,陳之毅笑著接下,說了一聲謝謝,換回吳適一個羞澀的笑容。
 
  餘禕眼眶微熱,心頭有些酸疼。
 
  三十多歲的大男人,不懂得生活自理,吃飯需要人親自送去,遇事隻會大呼小叫的哭鬧,電視裏出現的自閉症小孩總是很厲害,有的人擅長音樂,有的人擅長繪畫,她真的一直以為所有有殘缺的人都會有某方麵的強項,直到見到吳適後她才發現自己被騙。
 
  這就是她同父異母的親哥哥,從來都不知道生父是誰的親哥哥。
 
  吳慧楠生性好強,離婚後來到瀘川市,才發現自己已經懷孕,她當時對那段婚姻厭惡透頂,更不想再見到樂平安,索性決定自己一個人生下小孩,後來小孩出生,她愛到不行,再苦再累也不想去找樂家人,她怕小孩被人搶走,而她根本沒有實力與樂家對抗。
 
  吳適起初沒有戶口,吳慧楠在瀘川市重開小吃店,站穩腳跟後就開始奔波戶口一事,她運氣好,遇到了一個好心人,幫助她良多,替她解決了戶口,幫她趕走來小吃店裏鬧事的人,這個男人會撐起半片天,雖然沒有多少文化,卻行事魄力,吳慧楠終於再婚,婚後生下吳菲,她有一個不嫌棄她二婚,將她視若珍寶的丈夫,兒女雙全,家中條件也越來越好,她以為自己苦盡甘來,可惜好景不長。
 
  吳適已到了開口說話的年齡,卻連爸爸媽媽都不會叫,一直到七歲入小學,他還是像一個什麽都不懂的小孩,不會叫人,不會和小朋友玩耍,吳慧楠想,幹脆就這樣吧,她也不貪心不多求,丈夫仍舊疼她,女兒也乖巧聽話,一切仍舊很美好。
 
  餘禕想起樂平安在監獄裏對她說的話,“慧楠的丈夫,在小適十二歲那年過世了,她一個人挺了過來,也知道我早就已經結婚,根本就不打算來打擾我,可是小適後來生病,那年你十六歲,他二十二歲,慧楠無法籌到這筆錢,她打聽了很久,才打聽到我的聯絡方式,我才知道自己有一個兒子……”
 
  樂平安眼中有淚,不忍讓餘禕瞧見,“我沒有瞞著你媽媽,你媽媽也偷偷氣了兩個禮拜,慧楠一輩子都沒有求過我,她隻是希望我救救你的哥哥,並且不要打擾她的生活,所以我誰也沒告訴,你的爺爺也不知道他有一個孫子,我也沒有告訴你,你年紀小,我怕你多想。”
 
  餘禕深呼吸,將眼淚逼退,看吳適坐在那裏一直玩牌,她問道:“你是怎麽知道的?”
 
  陳之毅已經 紙巾,攥在手上沒有遞給她,眼淚在餘禕的眼眶中打轉,她明明很脆弱,為什麽不能在他的麵前哭一回?
 
  陳之毅道:“你離開儒安塘之後,我去過老板娘家裏,見到了他們很多年前的全家福。”
 
  當年老板娘還沒有這樣老,吳適也並沒有變胖,他的五官很出色,繼承了父母全部的優點,與現在的他判若兩人,眉眼間似曾相識,陳之毅猛然想到,這就是樂平安年輕時的樣子,他見過樂平安三十多時的照片。
 
  餘禕突然笑了笑,視線仍舊看向吳適,“對,我也見過老板娘家裏的照片,吳適是一場大病才變胖的,我爸還沒見過吳適的長相,老板娘太潑辣了,不允許我爸接近他們,她怕吳適會被搶走。”
 
  餘禕從來都料想不到,這樣一個在外人看來吝嗇貪財的老板娘,竟然甘願舍棄榮華富貴,守著這樣一個自閉症的兒子大半輩子,是否每一個人都有兩麵性,老板娘在外如此潑辣,在家中卻是最慈愛的母親,她如今隻是一個開棋牌室的小老太太,曾經的她卻青春活潑,被來自北方的樂平安愛過。
 
  誰能想到,堂堂樂平安,居然曾經愛過這樣一個女人?
 
  餘禕張了張嘴,說不出話來,她差點就要忘記自己去年的旅途,她那時在鄉村支教,每天都坐在山頭看綠樹白雲,周圍的小孩總是髒兮兮的,笑起來沒心沒肺,她的哥哥是否也曾經是這個模樣?
 
  餘禕撿起地上的一張撲克牌,慢慢走近正到處找撲克的吳適,把撲克牌遞給他,又一聲不吭的走回陳之毅身邊,冷聲道:“你把他帶來柬埔寨做什麽,他是我的哥哥又怎麽樣?”
 
  “不是我帶他來,老板娘抽中了三張柬埔寨的機票,讓他妹妹和妹夫跟他一起過來,我在這裏和他們巧遇。”
 
  餘禕哂笑,終於轉頭看向陳之毅:“你要我相信你?”
 
  陳之毅笑歎:“唔,我現在跟他們很熟,就是這樣。”
 
  餘禕斂下笑,正色道:“陳之毅,我們認識了十年,我了解你,你也了解我,你那天離開了,就不該再出現,現在更不該把吳適帶來這裏,我不想打擾吳家人的生活,你如果真的在意我,請你不要再傷害我。”
 
  陳之毅垂頭看她,她的氣色很好,下巴仍舊尖尖,穿衣打扮不再是t恤牛仔,長裙很漂亮,他們已經認識了十年,他似乎浪費了太多時間。
 
  陳之毅低聲道:“我不會傷害你……”
 
  還沒說完,門鈴突然響起,陳之毅頓了頓,笑道:“吳菲回來了,你可以跟她打個招呼。”
 
  他走去開門,留下餘禕一人站在原地,餘禕仍舊看著吳適玩耍,眉頭緊緊蹙起,心中有些煩躁,等了一會兒見門口沒有聲響,她不由奇怪,轉身朝門外走了幾步,突然怔在半途。
 
  魏宗韜立在門外,麵沉如水,嘴角卻微微勾起,瞟了一眼門內,低沉沉道:“一一,出來。”
☆、第70章
 
  陳之毅擋在門口,察覺身後的人在慢慢靠近,他垂了垂眸,立在原地一動不動,餘禕道:“陳之毅。”
 
  她已走到門邊,與魏宗韜隻剩一人之隔,三人離得太近,陳之毅個子又高,她已經看不到魏宗韜,她又說了一聲:“陳之毅。”
 
  裏間突然傳來聲響,吳適拿著撲克牌往門口跑來,奇怪的喊了一聲:“陳警官?”
 
  他打破僵局,陳之毅突然幾不可見的笑了笑,側了一□,讓出過道,餘禕看他一眼,擦身走到了門口,小聲道:“我希望他們旅途愉快。”
 
  魏宗韜瞥了一眼裏間高大肥胖的身影,等餘禕仰頭看來,示意他走,他才收回視線,不緊不慢的跟在餘禕身後。
 
  過道不長不短,片刻就拐彎出去了,魏宗韜倏地加快了腳步,扯了扯領口徑直走向電梯,他的步伐邁得太大,餘禕愣了愣,隻能小跑跟上,跑到電梯門口,見到他麵色陰沉,領口已經被扯鬆,酒店外炎熱的空氣似乎滲入進來。
 
  電梯的數字在緩慢上升,升一檔就停一停,不知要在這裏等多久,餘禕醞釀片刻,說道:“我不知道陳之毅在這裏。”
 
  魏宗韜冷聲道:“想要找人,沒必要跟我撒謊。”
 
  早前餘禕回到客房後情緒就已不對,魏宗韜對她的了解,遠勝過她以為他對她的了解,餘禕在他的麵前做不了任何偽裝,剛才她說想再逛逛,魏宗韜坐進電梯後又走了出來,遠遠就見到餘禕隨陳之毅走進了客房,他在走廊上抽完一支煙,終於走去摁響了門鈴。
 
  一支煙的時間已經足夠長,他的怒火也愈演愈烈,電梯門“叮”一聲打開,裏麵有四五個乘客,魏宗韜一言不發跨進去,餘禕趕緊跟上,一路沉默直達樓層,出了電梯後魏宗韜的步子仍舊邁得極大,餘禕跟在他身後,發現這才是他平常的速度,如果他不等她,她跟上去會很累,但每次兩人走在一起,她從未有這種感覺。
 
  餘禕小跑上前,一把挽住他的胳膊,抿著唇朝房間走去,魏宗韜的腳步頓了頓,速度隨即稍稍放慢。
 
  進入客房,魏宗韜徑自將陽台的落地窗打開,外頭又在下雨,天空陰沉,潮濕悶熱。
 
  “我三個月前來這裏的時候,雨季剛剛開始,上午出太陽,下午開始下雨,太陽還掛在頭頂,出行雖然很不方便,但比現在好一點。”
 
  雨季越往後,大雨就越惹人厭,雨水每天都沒完沒了,太陽也都躲在雲層裏,電閃雷鳴,本就殘破的柬埔寨道路,在雨天裏更加泥濘。
 
  “好在雨季快要結束了,很快就要十一月。”窗外悶熱的氣流與室內涼爽的冷氣撞擊在一起,餘禕走到魏宗韜身後,低聲道,“去年夏天我還在助教,那裏經常暴雨,我不喜歡下雨天,所以我去了儒安塘。”
 
  她拖著小小的行李箱,穿著一件長裙,走在儒安塘的小路上,路邊許多人都在打量她。
 
  她把身份證遞給老板娘,老板娘低頭念道:“餘偉?”
 
  吳慧楠不認得“禕”這個字,餘禕輕聲解釋,自此留在那裏,幾天後就見到了吳慧楠的兒子。
 
  “其實我很失望。”餘禕望向瓢潑大雨,置身於回憶之中,“我爸爸很英俊,我沒想到吳適是這副模樣,我一度懷疑老板娘騙了我爸,後來我看到了他們家裏的全家福,他們拍這張照片的時候,我應該才十一二歲,吳適長得很好看。”
 
  魏宗韜聽她提及老板娘和吳適,又提到了樂平安,不由心頭微震,朝她看去,正見餘禕笑了笑:“隻要看到那張照片,誰都會相信吳適就是我爸爸的親生兒子。”
 
  他原本應該有副好相貌,假如他成長在樂家,也許自閉症也能夠治好,吳慧楠沒有文化,不懂教育,將吳適養成了這副唯唯諾諾的模樣,她身為一名母親很偉大,但身為家長,她差太多。
 
  “我隻是想去看看他,假如我能有一個哥哥,那也不錯。”
 
  海州樂家已經消失,叔伯兄弟本就不太親近,唯有爺爺是爸媽之外,她最愛的人,她很想再有親人陪在身邊,即使這個親人貌似不太喜歡她,呆呆傻傻不願意和陌生人說話。
 
  魏宗韜突然道:“可惜我把你帶走了。”他掰過餘禕的肩膀,將她抱進懷裏,輕輕歎了一口氣,“為什麽不早點告訴我?”
 
  餘禕在他的懷中悶了一會兒,才小聲道:“沒有什麽好說的,也沒有機會說。”
 
  魏宗韜揭穿她:“你是死要麵子。”他突然生氣, 餘禕看向她,“你覺得這件事讓你丟臉,你爸爸有私生子,你哥哥不像哥哥,如果不是你被我捉到,你從陳之毅房裏回來,你也不會同我說,是不是?”
 
  餘禕不說話,魏宗韜沉聲道:“你甚至還會繼續偷偷摸摸跟他見麵,餘禕,我太了解你,關乎到我的事情,你會跟我坦白,但隻與你自己有關的事情,你一句話也不會多說。不要再對我有任何隱瞞,包括你看心理醫生,我要你不管發生什麽事,統統都告訴你,我要知道你的全部!”
 
  他要掌握餘禕的所有,不容許自己對她有半分不了解,這個女人隻有他才能懂,她是哭是笑唯有他能一清二楚,她也再也沒有機會獨自旅遊,他不會允許她的時間段中沒有他的身影。
 
  窗外大雨滂沱,又開始打雷閃電,遠處公園裏已經沒有人影,天色也越來越暗。
 
  魏宗韜的身上有淡淡的煙味,並不難聞,他的手掌又寬又大,指腹間有薄繭,擦在皮膚上有一種酥痛感,餘禕似乎被他“嚇”到,老老實實站著,一動也不敢動。
 
  手掌滑到了她的肩膀,長裙肩帶緩緩落下,餘禕被抵在玻璃窗上,耳邊是響徹的雷雨聲。
 
  “你的左胸有一顆小黑痣,右臀也有一顆痣。”魏宗韜捏住她的臀,食指在某處按了按,另一隻手已經握住她的乳,輕輕 尖尖,湊到她耳邊,告訴她這具身體每一個部位的特點,連身體的主人都不知道的私密,隻有他清楚,他甚至還能準確說出餘禕的腳趾甲已經長到多長,他記得餘禕的全部,從頭頂至腳尖。
 
  餘禕微顫,艱難脫口:“你變態!”
 
   已有手掌 ,隔著長裙的布料緩緩動作,魏宗韜吻住她的臉頰,低聲道:“我承認。”他已經對餘禕極度變態,恨不得把她的皮剝開,看清她的血和肉,還有骨頭的構造,他要了解餘禕所有的氣味、表情、動作,他要這世上再也沒人比他還了解她,他要成為餘禕的天!
 
  胸前布料 ,偶爾有雨水飄進來,稀稀疏疏地沾在餘禕身上,魏宗韜扣住她的腰,從她的額頭吻至胸口,在下一道閃電來臨之前,他將餘禕扔進臥室大床,一邊吻她一邊小聲說話,將餘禕說得麵紅耳赤,餘禕反擊:“你的右腋下也有一顆痣,肚臍眼是你的敏感點。”
 
  魏宗韜呼吸一沉,猛然用力,餘禕尖叫,掐住他的胳膊繃緊雙腳,魏宗韜低笑,重新吻住她:“我們好好了解彼此,下次我不會再容許你對我隱瞞。”
 
  了解的過程太漫長,漫長到雨勢靜止還沒有停,餘禕昏昏沉沉已經沒有意識,睡去時魏宗韜似乎還在她的身體裏停留。
 
  已經半夜,魏宗韜休息片刻,側頭看了看餘禕,將她額前的長發捋了一下,吻了吻她的額頭,這才拿過一件裙子小心翼翼替她套上,穿完衣服後,他又拿出一條小毛毯,將餘禕裹住,輕手輕腳抱她出了客房。
 
  樓層裏很安靜,一路順暢到達停車場,泉叔一行人已經等在那裏,陳雅恩見到魏宗韜將餘禕抱出電梯,震驚的呆滯在原地。
 
  魏宗韜讓泉叔把車門打開,小心的將餘禕放到後座,關上車門後徑自朝另一側走去,眼也不抬說:“你坐阿莊的車。”
 
  魏宗韜打開車門,輕輕入內坐下,扶住餘禕的頭,讓她躺在他的腿上,車外泉叔看了看陳雅恩,點了點頭就進入了駕駛座,不一會兒車子啟動,魏宗韜又說:“泉叔,別吵醒她。”
 
  泉叔連聲音都不敢發出,憋了半天隻會假聲憋出一個“哦”字,轎車緩緩駛離金輝娛樂城,片刻就消失在夜色下。
 
  陳雅恩呆呆望向轎車消失的方向,另一頭的莊友柏已將車子開到她邊上,也望了一眼前路,說道:“陳小姐,請上車。”
 
  餘禕覺得床有些晃,夢陷得太深,她醒不了,臉上有一些熱氣,她知道魏宗韜在吻她,便乖乖任由他吻,過了一會兒床突然震了一下,她猛然聽見泉叔的聲音:“抱歉,先生。”
 
  餘禕一驚,倏地脫離了夢境,眼皮好不容易才掀開,她難受的低吟了一聲,終於發現環境詭異。
 
  “剛才的路有些抖。”魏宗韜捋了捋餘禕的頭發,親了她一下說,“要不要再睡一會兒?”
 
  餘禕懵懵搖頭,撐住座椅想要起身,魏宗韜托起她,將她抱了起來,僵硬到麻木的 終於能夠活動。
 
  他悄悄捏了捏自己的大腿,先餘禕一步開口:“阿讚已經初步確認位置,我們趁夜離開,李星傳還在金輝,路上也許會有狀況,但我不能把你留下。”
 
  餘禕終於清醒,扭頭往後窗看了一眼,太陽已經升起,現在沒有下雨,她道:“吳適他……”
 
  “我知道你要說什麽。”魏宗韜打斷她,“陳之毅和吳適在一起有蹊蹺,我已經留下阿讚,你放心。”
 
  餘禕仍舊不放心,她知道陳之毅出現在這裏一定有目的,她希望能看到吳菲帶著吳適平安搭上返程的航班,正要再開口,卻聽魏宗韜突然道:“陳之毅認識李星傳,你不適合留在這裏。”
 
  餘禕一愣,轎車已經離開金邊市區,駛上了公路,另一座城市裏,將有一場硬仗在等待他們。
 
  
 
 
☆、第71章
 
  行車五小時,魏宗韜一行人終於到達目的。
 
  這座城市與金邊不同,正午的太陽像是一團火球,車門一開,“轟”一下,就有一股猛烈的熱氣衝撞而來,配合顏色 的酒店外牆,這裏仿佛已經 。
 
  泉叔辦理入住手續,莊友柏的車子隨後趕到,果然不見阿讚,餘禕蹙了蹙眉,點了一杯冰檸檬茶解暑,午飯都是椰汁的味道,她沒有太多胃口,隻稍稍吃了一點。
 
  周邊景色迷人,街道上還保留著殖民地時期的古老建築,來時的路上餘禕見到許多寺廟,不知道這種大熱天會有多少人去拜佛。
 
  魏宗韜見她吃的少,又叫服務生送來一杯冰飲,餘禕喝完半杯,仰頭看了看刺眼的陽光,問道:“陳之毅怎麽會認識李星傳?”
 
  魏宗韜挑眉:“他有沒有去過拉斯維加斯?”
 
  餘禕搖頭:“這五年我不清楚,五年前他從來都沒有去過,再說他根本不懂賭博,沒道理會認識李星傳。”
 
  “他查過我。”魏宗韜語氣淡淡,興許也覺得有些熱,見餘禕手中冰飲還剩半杯,順手拿過來喝得一幹二淨。
 
  陳之毅已經查清楚他的背景,自然也知道他的仇人,他想和李星傳聯手對付魏宗韜,魏宗韜卻並不將他放在眼裏。
 
  魏宗韜睨了一眼餘禕,見她眉頭微蹙,欲言又止,放下杯子問:“想說什麽?”
 
  餘禕想了想,醞釀道:“我們隻是要爭取項目,不會鬧出人命的,是不是?”
 
  她在打探口風,想知道魏宗韜會如何對付陳之毅,魏宗韜嗤笑,瞟她一眼站了起來,徑自朝陽台走去,走了幾步又踱回,行至餘禕麵前,他彎下腰,單手抵在沙發靠背上,凝視餘禕良久,才掐住她的臉頰沉聲道:“如果是他們要殺我呢?”
 
  餘禕一愣,一時沒有反應,魏宗韜冷笑:“如果陳之毅有機會殺我,而我無力反擊呢?”
 
  餘禕脫口而出:“你敢出事!”
 
  她瞪著眼,語氣凶悍,雙頰被魏宗韜掐著,嘴唇微微嘟起,威懾力不夠,卻足夠叫人心滿意足,魏宗韜倏地笑了,低頭將她吻住,雙手挪到她的腋下,稍一用力就把她抱了起來,坐上沙發將她放到了自己的腿上,把她抱進懷,輕輕歎了口氣,不知在想什麽,隻抱著餘禕不說話,偶爾吻一下她的頭頂,似乎很享受這種靜謐時光。
 
  稍作休息,下午莊友柏拿來地圖,幾人聚集在客房中,陳雅恩並不在。
 
  莊友柏指向地圖的東南方位,說道:“十幾年前,在這片叢林裏,考古專家發現有一座古城,古城有一千多年的曆史,周圍還有幾間沒有被記錄在冊的寺廟,可惜不能用於旅遊開發,叢林路險,常人進不去,後來有一年雨季,山上的泥石流把建築衝毀大半。”
 
  這片叢林人跡罕至,遠離市區和城鎮,從這裏驅車前往估計也要幾個小時,莊友柏繼續說:“每年六月,郭廣輝都會來這裏,這座城市多山,大家隻知道他把他的太太安葬在某座山上,具體是哪一座,沒有人清楚,最大的可能就是這裏。”
 
  其他幾座山,山上情況都極其容易打聽,隻有這處地方,常人進不去,沒有人知道這裏是否有其他建築,更沒有人知道這裏是否有人,陳妃麗與阿森相好多年,也隻能形容的模棱兩可:“阿森前幾天才提過郭先生的事情,我猜郭先生在陪他的太太,他曾經派阿森送過一次物資。”
 
  魏宗韜若有所思,過了半晌才說:“先去探路。”
 
  彼時的金輝娛樂城,依舊烏煙瘴氣,唯有酒店客房安安靜靜。
 
  陳之毅已經坐了一個小時,陽光灑進來,鋪在 床鋪,仿佛還能看到昨晚的激烈,床單褶皺不堪,床頭櫃也已撞歪,地上有一隻枕頭,通向臥室外的過道上有一隻拖鞋,客廳裏的陽台門並沒有關,臨近陽台的地毯上還能看見雨水留下的汙漬,另一隻拖鞋躺在那裏。
 
  他似乎能夠推測,昨天有兩個人站在陽台的玻璃窗前,後來女人被男人抱起,腳上拖鞋掉落一隻,走到臥室門口,另一隻拖鞋也掉落在地,起床後女人也沒有下地,也許是被人一路抱著離開。
 
  他早服務員一步進入這間客房,這裏的一切都還沒來得及收拾,他找不到餘禕的蹤跡,這裏隻有一片狼藉。
 
  門鈴聲響起,陳之毅終於起身,不緊不慢地走去開了門,門外之人笑道:“看來魏宗韜已經離開了?”李星傳掃了一眼客廳,慢悠悠的跨入屋內,側頭看見了臥室的大床,搖頭喟歎,“何畢呢,不如我們早點出發,還能追上去。”
 
  陳之毅瞟了他一眼,淡淡道:“不用急。”
 
  李星傳揚眉,又聽陳之毅說:“讓他們先開路。”
 
  李星傳笑了笑:“聽你的。”
 
  他自然願意聽專業人士的意見,時間還早,李星傳打了一通電話,掛斷電話後他對陳之毅說:“沒想到魏宗韜的動作這麽快,居然半夜溜走,善後處理的不錯,沒有留下任何痕跡。”頓了頓,他看向陳之毅,“你真的知道,郭廣輝在哪裏?”
 
  陳之毅站在落地窗前,含笑道:“你現在問我這個問題,會不會太遲?”
 
  李星傳笑了笑:“對,白問。”
 
  他從口袋裏拿出一張照片,照片的背景是柬埔寨的一個市場,拍攝時間是一個月前,照片中的男人五六十歲,頭發灰白,穿著花襯衫,正是郭廣輝。
 
  陳之毅的確是專業人士,在所有人都忙著進行賭王大賽時,他已將目光轉向了柬埔寨,提前一個月查出郭廣輝失蹤的信息,並且捕捉到了他的蹤跡,聯絡上魏宗韜最大的仇人,所有工作都在一個月內完成。
 
  李星傳把照片甩上茶幾,靠到沙發上說:“我的演技也不錯,魏宗韜自作聰明,誰能猜到,我早就已經知道了郭廣輝的行蹤?不過——”他挑了挑眉,“他的動作確實快,居然馬上查出了地址!”
 
  陳之毅突然笑了笑,低聲道:“不是他。”
 
  李星傳沒有聽清,問了一遍,陳之毅卻並不打算解釋,轉過身朝沙發走來,坐下後看向李星傳:“我們明天出發,不要貿然進叢林,你要做什麽我管不著,我隻要帶回餘禕。”
 
  李星傳笑道:“要知道史密斯打餘小姐的主意,還是我從他手裏救回人,我信守承諾,絕對不會傷害餘小姐,希望你也信守承諾,事成之後,魏宗韜不會有命回去,你也可以順利帶走餘小姐!”
 
  陳之毅麵無表情的看他一眼,正打算起身離開,李星傳又突然道:“對了,我似乎見到你和一個胖子在一起,那胖子是什麽人?”
 
  陳之毅冷冷道:“與你無關。”
 
  李星傳眼眸微閃,若有所思。
 
  莊友柏接連兩天都去叢林那裏探路,每天帶回的消息都不樂觀。
 
  那裏地勢險峻,根本沒有詳細地圖,叢林外有一個極小的村落,其他信息一概全無,他們如果闖進去,危險係數極大。
 
  這裏隻有三男兩女,魏宗韜、莊友柏、泉叔,外加餘禕和陳雅恩,女人跟隨也許會變成累贅,魏宗韜想了想,決定讓餘禕和陳雅恩呆在這裏做外援,餘禕執意不肯。
 
  “你不讓我呆在金邊,就是不放心我的安全,現在你讓我呆在這裏,萬一李星傳找來,我不是一樣可能有危險?我要跟你一起去!”
 
  魏宗韜不答,捏了捏她的下巴低聲問:“擔心我?”
 
  餘禕擰眉:“如果可以,金輝不要也罷,我不覺得這裏有多好!”
 
  魏宗韜笑笑,親她一下:“果然擔心我。”
 
  餘禕在乎他,第一次反對他做的事情,從前她覺得險況很有趣,和魏宗韜互鬥,砸房頂,爭奪永新集團,她從不會擔心魏宗韜的安危,她喜歡這種刺激帶來的興奮,可是現在她不覺得闖進一片陌生的叢林是一件有趣的事情,她不願意見到魏宗韜的身上再添半分傷口。
 
  她以為這次的出行不過就是一次商務洽談,結果事情越來越脫離軌道,餘禕忐忑不安,魏宗韜卻心情大好,晚上不停的逗她,低聲叫她好幾遍“一一”,餘禕趴在魏宗韜的身上不願下來,心跳從下午開始就沒有緩和過。
 
  魏宗韜吻她的額頭,心滿意足的低聲道:“乖。”
 
  第二天餘禕醒來,枕邊已經空空。
 
 
 
☆、第72章
 
  餘禕立刻從床上起來,穿上衣服就跑出房門,剛把門打開,她突然一個激靈,抓住門框後退一步,眼看就要把門重新關上,立在門口的男子終於開口:“餘小姐,你好,我是魏先生請來的保鏢。”
 
  餘禕一愣。
 
  泉叔送來熱氣騰騰的中餐,三菜一湯,外加一杯冰檸檬茶,說道:“先生特意讓酒店找來大廚煮中餐,這裏天氣熱,餘小姐可能不適應,先生說這幾天餘小姐就呆在房間裏,盡量減少外出。”
 
  餘禕抿緊嘴角,瞟了一眼桌上的食物,問道:“門口那個保鏢是怎麽回事?”
 
  泉叔回答:“先生以防萬一,請來了兩名保鏢,另一名保鏢負責我和陳小姐的安全,餘小姐可以放心這兩人,他們沒有問題。”
 
  魏宗韜帶著莊友柏不告而別,手機又已打不通,餘禕恨得牙癢癢,攪了攪米飯又將筷子甩開,又問泉叔:“陳小姐在做什麽?”
 
  “陳小姐暫時負責和阿讚聯絡。”頓了頓,泉叔又說,“她並不知道先生他們的去向。”
 
  魏宗韜對陳雅恩已有提防,此行他隻讓陳雅恩負責公關事宜,連郭廣輝的具 置都沒有讓她知曉,餘禕心中有數,不再問及陳雅恩的問題,沉默片刻情緒平複,不緊不慢將飯吃完,才再次開口:“我要和阿讚通話。”
 
  她不能和魏宗韜一起進入叢林,至少也要掌握他的動向,知道他此時此刻人在哪裏,下一秒又可能到達哪裏,大概多久能找到目的地,什麽時候又能夠回來。
 
  餘禕一邊氣魏宗韜看不起她,一邊又抓起手機向阿讚問長問短,阿讚果然是魏宗韜培養多年的得力助手,隻道:“抱歉餘小姐,魏總行蹤保密。”
 
  餘禕笑道:“阿讚,我是誰?”
 
  阿讚愣了愣,遲疑道:“……餘小姐?”
 
  餘禕又輕聲問:“我是誰?”
 
  阿讚沉默。
 
  餘禕靠上沙發,瞥了一眼對麵垂眸不語的泉叔,說道:“你是阿宗的心腹,跟隨他多年,而我是他的愛人,從今往後都會與他在一起,除非你易主,否則——”餘禕冷聲道,“你從現在起,必須對我尊重!”
 
  電話那頭靜默半晌,才再次傳來聲音:“是,餘小姐。”
 
  彼時莊友柏已開車駛達叢林附近的村落,下車詢問村民情況,不一會兒就回到車子這頭,身後跟了兩名男子。
 
  天氣熱,他才在太陽底下曬了一會兒就已經滿頭大汗,衣服都已經濕了,幸好今天沒有下雨,否則又濕又熱,行路都不方便。
 
  莊友柏坐進車裏,那兩名男子也坐進了一輛吉普車。“他們是當地村名,對附近比較熟悉,幾年前他們曾經陪同科考隊一起進入過叢林,知道通往古城的路,穿過這片叢林就是當年被毀的古城,因為當年遭遇泥石流,後麵的山路十分陡峭。”
 
  魏宗韜點點頭,讓他跟上帶路的吉普車,片刻兩部車便都駛進了叢林當中,參天大樹將灼熱驕陽遮擋住,終於留下了一絲涼爽,這段路還能行車,再駛過一段後就隻能步行,魏宗韜輕叩車椅閉目養神,車內手機卻在這時突然響起。
 
  莊友柏接起聽了聽,將手機傳至後座,說道:“魏總,是餘小姐。”
 
  魏宗韜倏地睜開眼,看了看前方的手機,有些無奈的笑了笑,這才接起放置耳邊。
 
  這裏的信號很弱,電話那頭的聲音聽起來變了調,還有悉悉索索的幹擾聲,語句也斷斷續續。
 
  “從現在起,我除了吃飯睡覺就在電腦前監視你,你要麽幹脆別回來,如果你回來了,我要你好看!”餘禕氣急敗壞,“魏宗韜,你究竟為什麽把我帶來柬埔寨,你把我當成小女人嗎?”
 
  “真想你。”魏宗韜突然開口,電話那頭的餘禕愣了愣,突然噤了聲,魏宗韜抬腕看了一眼手表,低聲道,“三個小時沒見你,很想你,午飯有沒有乖乖吃?”
 
  餘禕心跳加速,臉頰微紅,看向電腦屏幕上的一個小紅點,此時魏宗韜就在那個位置與她說話,可是紅點四周,荒涼一片,前方是未知的道路,也許不知什麽時候,這個紅點也會消失,信號統統不見。
 
  她突然恨極,卻還是小聲道:“你注意安全,保持信號通暢,我不浪費你的電,我等你回來。”
 
  “一一。”魏宗韜突然壓低聲音,語帶笑意,“帶你來柬埔寨,是我舍不得你,現在留你在酒店,也是我舍不得你,你老實呆著,我很快回來。”
 
  餘禕輕哼一聲,終於撂下電話,情話誰不會說?魏宗韜說的比做的好聽,他怎麽就不能把她也一道帶走,反而留下她和陳雅恩朝夕相對。
 
  可是魏宗韜從前的情話太另類,而今的情話突然變得纏綿,他這樣的人,又哪裏會說什麽情話?他隻是情不自禁,猶如餘禕此刻的臉紅心跳。
 
  魏宗韜聽了會兒“嘟嘟”聲,嘴角一直上揚,許久才將手機收起來,瞟了一眼莊友柏。
 
  莊友柏正八卦的看向後視鏡,對上他的視線後又急急忙忙收了回去,突然聽見魏宗韜說:“餘禕最近看心理醫生,情況怎麽樣?”
 
  莊友柏一愣:“啊?”
 
  魏宗韜道:“聽說你和那個女醫生已經吃過幾次飯,下次記得問一問,我要知道餘禕看醫生的情況。”
 
  莊友柏脊背一僵,心虛的瞥了一眼窗外,支支吾吾好半天才“嗯”了一聲,片刻車子終於停下,眼前叢林茂密,車子再也不能往裏開。
 
  村民跳下吉普車,一邊比劃一邊說前麵的路況,肢體語言比他們的英語還要流利,不一會兒四人就已經穿進了叢林深處。
 
  “我記得東麵有小溪,這裏會有毒蛇和昆蟲出沒,你們要小心一點。”
 
  村民仔細叮囑,背著一隻大包走在前麵,莊友柏和魏宗韜都穿著一身簡便的休閑裝,包中裝有足夠維持三天的水和食物,一路走一路計算時間,必須要在天黑之前穿過這片叢林到達古城,倘若在六十個小時內找不到郭廣輝的蹤跡,他們必須要原路返回,誰也不知道叢林裏會有什麽危險,亦或在這個雨季的尾巴上,會不會突然爆發一場泥石流。
 
  叢林裏蚊蟲很多,路不好走,走過茂密的參天大樹,視野終於開闊了,可惜頭頂太陽愈發烈,站久一點仿佛都能把人烤幹。
 
  莊友柏遞給魏宗韜一瓶水,翻閱阿讚發來的信息,說道:“阿讚和陳妃麗聯絡過,陳妃麗從郭先生助手那裏探過口風,稍後阿讚會傳經緯度過來。”
 
  魏宗韜點頭,問道:“還有多久能到達古城?”
 
  莊友柏又查了一下,說道:“半天。”
 
  這片叢林太大太深,魏宗韜和莊友柏並沒有野外行走經驗,若非今天有村民帶路,他們即使裝備齊全,也難免會迷路,更何況他們的腳下,可能隨時都踩地雷。
 
  這片陸地埋有地雷,這就是這裏人跡罕至的真正原因,當年科考隊曆經千難萬險,借助直升機和激光雷達才能探測到這座古城的存在,尋常人根本不敢進出,若非莊友柏重金求助村民,那兩個村民絕對不會冒著生命危險來走這一趟。
 
  魏宗韜從頭到尾都沒有把地雷的事情告訴餘禕,他當然舍不得把她帶進這種危險中去。
 
  此刻餘禕視力疲勞,她已經盯了太久的屏幕,又不敢再打電話問阿讚叢林裏的狀況,她怕這樣會幹擾魏宗韜,可是越等越心焦,越等越緊張,她坐立不安,越想越覺得不對,魏宗韜究竟為什麽不願意帶她一起去?他了解她,她從來都不是懼怕危險的人,更何況在她看來魏宗韜無所不能,沒有什麽比跟魏宗韜在一起更讓她感到安全。
 
  餘禕怔怔發呆,終於明白自己從昨天開始就產生的莫名情緒,昨天魏宗韜說要她留在這裏,他第一次讓餘禕離開他的視線,原來餘禕竟然這樣舍不得,四個多月前她還那般瀟灑,頭也不回的就離他而去,四個多月後她竟連短暫的分別也忍受不了,她是不是被柬埔寨的太陽曬暈了?
 
  餘禕站在陽台上,擰著眉頭望向遠處,熱得汗流浹背,她卻一動都不想動,過了片刻,她突然又擰了一下眉,剛才似乎有一道身影從視線裏晃過,餘禕捏緊欄杆,立刻朝下搜尋,酒店的花園泳池裏到處都是人,她終於又看見了一道熟悉身影。
 
  此時此刻,魏宗韜一行人已經穿越叢林,山脈的輪廓越來越清晰,勝利近在眼前,村民指著腳下的土地說:“地雷有很多,當年我們跟隨科學家進入這裏,曾經有人喪命。”
 
  他們還清楚記得當年的畫麵,許多人拿著地雷探測器一步一步踏進這片叢林,曆經千辛萬苦後,所有的心血卻因為一場泥石流而毀於一旦,村民唏噓不已,正要繼續發出感慨,卻突然察覺身後一陣安靜,他們回頭一看,不禁驚恐失色,隻見魏宗韜和莊友柏舉起手槍,正對他們二人。
☆、第73章
 
  村民冷汗涔涔,驚慌失措,腳步不自覺的後退,正當他們顫顫巍巍的想要開口時,卻聽見魏宗韜冷聲道:“別動!”
 
  手槍口正對他們,而那兩人的視線卻是越過他們,看向了他們身後,村民這才察覺後頭有些悉悉索索的聲音,那裏是灌木叢和樹林,不知道是否有其他的生物出沒,他們不敢動,而魏宗韜已經掰動了保險,就在這時,身後悉悉索索的聲音突然變得清晰響亮,麵前的手槍口猛地抬起,“砰”一聲巨響,足以驚起鳥獸,而這道聲音卻不是從魏宗韜和莊友柏這頭發出的,其中一個村民突然僵挺,眼珠爆瞪,直挺挺倒地,一旁的同伴大驚失色,尖叫一聲還未曾來得及有其他的動作,隻聽魏宗韜大喊:“趴下!”
 
  槍口子彈迅猛發出,莊友柏一把拽住村民,扣住他將他強行一按,魏宗韜的子彈穿過村民原先站立的位置,直直朝遠處射擊而去,前方槍聲驟響,“砰砰砰”接連不斷,火藥爆發在空氣中,千鈞一發之際,魏宗韜大喝一聲,莊友柏立刻抓住村民,掩護魏宗韜迅速朝一側林中跑去,速度之快讓村民難以跟上,後頭的槍聲越來越近,仿佛子彈就在腳下,隨時都能擦過他們耳邊,村民求生意誌爆發,卯足了勁兒的跟緊莊友柏的步伐,轉眼他們就穿進了林中。
 
  身後之人窮追不舍,武器火力遠遠高於魏宗韜和莊友柏的手槍,魏宗韜回頭看了一眼,隱約可見對方的身影,子彈接連不斷射擊而來,他加快速度,眼神示意莊友柏跟緊,沒多久前方竟然出現了斷崖,魏宗韜遠遠觀測距離,腳步不停迅速估量,當機立斷一躍而下,雙手抓住岩石,兩腳抵住石塊,眼觀崖壁構造,動作敏捷快速。
 
  斷崖陡峭,並不容易攀岩,莊友柏緊跟魏宗韜攀過的位置,一步一步隨他往下,村民卻沒有這樣的膽量和身手,他趴在崖壁上一動都不敢動,拚命求救,可是無人理會。
 
  崖石往下落,魏宗韜大汗淋漓,在距離地麵兩米時立刻跳了下來,厲聲道:“跳!”莊友柏緊隨其後,眼看上方已傳來腳步聲和說話聲,那名村民再也不敢耽擱,一路半爬半滑,手上石塊一鬆,他猛地跌落,大叫一聲滾了下來,全身的骨頭都仿佛震碎,還沒有爬起來,衣服就被人拎住, 擦著地麵被人一路拖行,崖壁上方有人開槍,射程太遠一顆子彈都沒有擊中,村民疼痛難忍,隻覺那兩人越跑越快,眨眼就再也看不到崖上的人了。
 
  崖下地形陌生,村民被拖了一路,半句話都無法說完整,更加無法再帶路,魏宗韜抬頭看了看太陽的方位,又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確定東南西北後,他當機立斷往北麵走,那裏是來時的方向,誰也不知道山脈深處會有什麽狀況,他們不能再往裏走。
 
  走了一路,對方沒能再追上他們,村民已經撐不住,後背全是血,腿已摔斷無法行走,魏宗韜發現一處小山坳,命莊友柏將村民抬過去,終於能夠喘口氣,他立刻拿出手機,卻見沒有半點信號。
 
  莊友柏滿頭大汗,雙手都是血,隨意在衣服上抹了抹,鎮定問道:“這是郭廣輝的人?他究竟要做什麽?”
 
  先是提供誘人的條件要將賭場轉手,再失蹤三個月,將他們引來這裏,如今竟然派來殺手。
 
  偷襲者有兩人,身穿綠色兵服,一直躲藏在灌木叢中,衣服顏色與樹木融為一體,但還是讓魏宗韜一眼就分辨出來。
 
  “他們的ak步槍沒有改裝。”魏宗韜取出其他的通訊設備,仍舊無法傳輸任何訊息,他道,“是雇傭兵。”
 
  雇傭兵的工作就是戰鬥暗殺,隻有真正的雇傭兵,才會拿著最原始的武器,不僅不做任何時髦的改裝,反而會將裝備精簡到極致,比如鋸短槍管,撤掉準星,以便作戰時能夠輕便靈活,在最短的時間內完成任務。
 
  剛才那兩人似乎是東南亞人,體格壯碩,配合默契,也幸好隻有兩個人,又相隔甚遠,魏宗韜和莊友柏才能毫發無損,假如他們沒有發現及時,隻要再走近幾米,任他們本事再大,也難逃槍口。
 
  魏宗韜將通訊設備扔回包裏,拿起礦泉水喝了一口,瞟了一眼看起來奄奄一息的村民,蹲下來沉眸盯著他,不聲不響許久,才將水瓶遞到他嘴邊,“把你所記得的全部地形,以及地雷的方位,統統告訴我。”
 
  酒店內,餘禕的心口莫名跳了跳。
 
  陽光猛烈,她無法抬眼,有些心緒不寧,有些茫然失措,她捂住胸口踱了幾步,努力平複自己莫名其妙的情緒,眼看時間還早,她四個小時前才打過電話,不能夠再妨礙魏宗韜,忍一忍,忍到天黑再去問他的行蹤。
 
  餘禕又走回陽台,悄悄往樓下看一眼,已經看不見那道熟悉的身影了,她舒了一口氣,正當她打算去喝點東西,突然就聽樓下傳來大吵大鬧的聲音。
 
  “他剛才就在這裏,我隻不過離開了幾分鍾,他就不見了,求你們幫我找一找!”這個女人語氣焦急,滿口中文對方聽不懂,回應她的是一連串英文,她愈發急躁,“我聽不懂英語,有沒有人幫幫我,幫我翻譯一下,我聽不懂英語!”
 
  餘禕不想多管閑事,走出陽台想叫飲料,才走幾步又聽那女人劈裏啪啦冒出一大段中文,她踱了幾步,轉身打開了房門,對保鏢說:“我出去一下。”
 
  天氣太熱,泳池花園最適宜解暑,客人點上兩杯飲料邊喝邊聊天,遊泳池裏談笑風生,可惜沒有華人,隻有站在泳池邊的一個中國女人,在急切的說著中文,她的心思一直在酒店的員工身上,並沒有注意到身後有人走來,直到一道聲音打斷她:“這位小姐說,她的哥哥之前來過這裏,後來不見了。”
 
  餘禕走至吳菲身邊,見她詫異看來,笑了笑又對工作人員說:“她的哥哥患有自閉症,必須盡快將他找回。”
 
  吳菲謝天謝地,萬萬沒想到能在這種鬼地方碰上餘禕,她瞅了一眼立在餘禕身邊的高大男子,遲疑道:“那位是……”
 
  餘禕沒有回答,隻跟在工作人員身後往酒店內走,說道:“他們現在去調監控,酒店就這麽點兒大,你別擔心,吳適不是那種會隨便亂跑的人,他膽子小。”
 
  吳菲哭喪著臉:“你不知道,他現在膽子可大了,之前我們在金邊,他會自己拿錢去換籌碼賭錢,我怕他上癮,陳警官說這裏沒有賭場,風景也好,所以我才再帶他過來玩。”她說完,又解釋道,“陳警官,就是陳之毅,儒安塘那個人。”
 
  “我知道。”餘禕停下腳步,側頭問她,“是陳之毅讓你們來這裏的?”
 
  “啊?”吳菲不解,腦中一團亂麻,簡單解釋,“我們抽獎抽中了機票,所以我和他姐夫就帶他過來玩玩,你知道吳適從來都沒出過門,我們也想讓他開心開心,你姐夫現在去外麵找他了,早知道他到處亂跑,我就不該帶他過來。”
 
  餘禕若有所思,安慰道:“別著急,他不會有事的。”
 
  半小時前的監控畫麵中,果然有吳適的身影,他的身材很醒目,一個人在泳池邊呆呆站著,站了一會兒吳菲還沒有出現,他就慢吞吞的往外頭走去了。
 
  餘禕讓工作人員繼續翻找監控,指著屏幕說:“看看酒店大門,他可能走出門了。”
 
  吳菲聽不懂英語,隻能看餘禕在那裏指揮,片刻畫麵轉到了酒店大門,果然見到那個胖胖的身影走了出去。
 
  吳菲氣急敗壞:“這個混小子真的自己跑出去了!”
 
  如今當務之急,他們隻能盡快把吳適找回來,餘禕求助酒店方,請他們撥出人手幫忙,酒店盡職盡責,立刻派出幾名員工幫他們,吳菲撥通丈夫的電話,讓他趕緊回來匯合,掛斷電話又撥出了一通電話,朝那頭道:“陳警官,我……我……吳適不見了,你能不能幫幫我!”
 
  餘禕默不作聲看她一眼,繼續跟工作人員協商搜尋方向,保鏢一直跟在餘禕身後,餘禕想了想,打了一個電話給泉叔,告知他自己這邊的情景,又問泉叔:“阿讚那裏有沒有什麽消息?”
 
  泉叔道:“現在沒什麽消息,時間還早,餘小姐離開酒店的話記得讓保鏢跟著你。”
 
  餘禕應了一聲,另一邊的吳菲也掛斷了電話,餘禕笑問:“陳警官也在這裏?”
 
  吳菲神思不屬,答道:“哦,他幫我們訂的酒店,不過他沒住這裏,陳警官很幫忙,我想他是警察,找人應該比我們快一點,他現在正趕過來。”
 
  餘禕不再做聲,也沒打算離開酒店,她坐在大堂的沙發上,吳菲見她沒有起身的打算,也不好意思開口叫她一同出去,她等不及丈夫回來,想了想還是跟餘禕打了個招呼,跟著工作人員率先出去尋找。
 
  餘禕等在大堂,手中轉著手機,時不時的朝外頭看一眼,過了許久才見吳菲的丈夫匆匆跑來,他氣喘籲籲道:“小餘,你在這裏啊,菲菲呢?”
 
  餘禕道:“菲菲姐先出去找了,我在這裏等消息,待會兒會有工作人員再陪你一起去找。”
 
  她剛說完,吳菲丈夫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手機那頭不知說了什麽,吳菲丈夫麵色一變,“好好好,我馬上過來,你先別哭,你別哭!”
 
  撂下電話,吳菲丈夫衝餘禕道:“吳適遇上流氓,被人 醫院了!”
 
  餘禕一驚。
 
  餘禕並不熟悉這裏的道路,她跑到酒店外叫來突突車,問清司機後才坐了上去,打了一個電話告知泉叔,帶著保鏢一起去往了醫院。
 
  醫院離酒店很遠,突突車開了許久才停下,餘禕趕到時吳菲正在捂臉哭,她心頭一涼, 突然有點發軟,直到聽見醫生在對酒店工作人員說:“傷口不是很深,已經縫合,沒有大礙。”
 
  吳菲還在哭,餘禕猛然呼出一口氣。
 
  吳適受了一道刀傷,有輕微腦震蕩,身上幾處破皮淤青,需要住院幾天,其他並沒有大礙,他的麻醉藥還沒有過去,吳菲和丈夫隻能坐在床邊等待。
 
  酒店工作人員已經離去,吳菲和丈夫又不懂英文,餘禕隻能代勞,幫忙辦理手續和詢問那幾個鬧事流氓的情況,回來後餘禕說:“估計很難抓回那幾個人,聽說他們是慣犯,經常鬧事。”
 
  吳菲歎氣:“吳適沒事就好。”
 
  餘禕看向床頭,吳適麵色蒼白,雙眼緊闔,沒事就好,她撇過頭,不再看他,沒多久陳之毅也已趕到,吳菲突然如釋重負,找到救星一般拉住陳之毅的手,跟他說吳適的情況和逃跑的那幾個慣犯。
 
  陳之毅邊聽邊看向餘禕,輕聲安慰吳菲:“我幫你跟警方溝通一下。”
 
  吳菲千恩萬謝,不禁流淚,低聲罵吳適不讓人省心,沒多久吳適終於醒來,睜開眼有些迷茫,過了一會兒就開始害怕的哭,連吳菲說話也不理,隻有陳之毅開口他才會把視線轉過來,顫聲道:“陳警官……”
 
  他是嚇壞了,又痛又害怕,不知為何他特別喜歡陳之毅,一隻手上還打著點滴,另一隻手就想去拉他。
 
  陳之毅讓他拉住自己的手,朝他笑了笑,吳菲擦幹眼淚,想去買點晚飯回來,問餘禕:“小餘,你今天幫了我大忙,要不也在這裏吃一點?我馬上去買飯。”
 
  餘禕直接道:“好。”
 
  吳菲和丈夫一起出了病房,餘禕讓保鏢守在門外,轉頭問陳之毅:“李星傳也來了?”
 
  她開門見山,陳之毅笑了笑,隻當沒有聽見,他小聲跟吳適講話,不知在說什麽,吳適一會兒點頭,一會兒小聲回答,餘禕沉著臉站在一旁,對陳之毅的行為百思不得其解,吳適躺在床上動來動去,不適應那隻打著點滴的手,掰著透明的點滴管扯了又扯,餘禕眉頭一蹙,上前一步奪過點滴管,調了調點滴的速度,陳之毅笑看她一眼,又朝吳適瞥去。
 
  餘禕正在看著點滴落下,突然聽見吳適說:“妹妹……”
 
  這聲妹妹,出自吳適的嘴裏,餘禕想起那天在賭場,吳適的聲音這般響亮,他也在叫妹妹,可是那個妹妹不是她,而今吳適又在叫妹妹,餘禕低頭看去,正見吳適看著她,小聲叫了一句:“妹妹。”
 
  他叫了兩遍妹妹,在叫誰?餘禕有些懵,不知做何反應,一旁的陳之毅低聲道:“我怎麽會去打擾吳家人的生活,我從來都舍不得讓你傷心,吳適似懂非懂,他知道的不多。你陪他說說話?”
 
  吳菲已經送飯回來,因吳適需要留院數天,陳之毅對吳菲說:“我今天有時間,先陪他一晚,你和你先生先回酒店休息,明天再來換我。”
 
  吳菲雖然覺得不好意思,可這些日子他們已經與陳之毅很熟,想了想,她便道了一聲謝,和丈夫先返回酒店。
 
  餘禕坐在床邊,低聲和吳適說話,吳適第一次對她和顏悅色,沒有不耐沒有發脾氣,他的五官很像樂平安,假如他能夠減肥,一定會很英俊,餘禕眼眶微紅。
 
  陳之毅走出病房,將房門輕輕關上,見到保鏢正坐在靠牆的椅子上,他朝他點了點頭,不一會兒陳之毅買了一杯咖啡回來,遞給對方道:“喝一點提提神。”
 
  保鏢道謝接過。
 
  天色漸暗,烏雲似乎在慢慢聚攏,柬埔寨已經晴了兩天,今天似乎又要下雨。
 
  泉叔在酒店裏突然接到阿讚打來的電話,聽完他騰的從座位上站了起來,“什麽,先生失蹤了?”
 
  阿讚道:“消息先別說出去,魏總說過要提防陳小姐,餘小姐呢?”
 
  泉叔道:“餘小姐的朋友受傷住院了,我馬上打電話找她!”
 
  泉叔立刻把電話掛斷,正要翻出餘禕的手機號碼,客房門鈴在這時突然響了起來。
 
  
 
 
☆、第74章
 
  門緩緩打開,露出一道窈窕身影。
 
  陳雅恩立在門外,說道:“泉叔,我有點事想找你商量。”
 
  大雨終於落地,提醒人們這個雨季還沒有結束,房簷窗戶和凹凸不平的道路遭受著雨水的衝擊,這個夜晚一點都不平靜。
 
  醫院病房中,暖色的燈光將房間照亮,與窗外被大雨衝刷的世界完全不同,這裏安逸又溫暖。
 
  餘禕倒了一杯熱水,晾溫後又試了試溫度,這才把水杯遞給吳適,吳適看她一眼,慢吞吞的接過,喝了一口小聲道:“謝謝。”
 
  餘禕笑道:“不用謝。”
 
  吳適並非什麽都不懂,隻要對方好好與他說話,說得慢一點,他還是能夠理解,他不過就是有一點社交障礙,智力有一點落後,脾氣並不是很好,但他能夠正常說話,有自己的喜好,比如他以前不喜歡餘禕,現在他喜歡陳之毅。
 
  餘禕輕聲細語:“你受了傷,肚子餓也不能吃飯,要是餓了,我給你去弄點粥來,你要吃清淡的東西,不能大魚 。”
 
  吳適點點頭,餘禕想了想,又說:“你傷口痛不痛?今天你為什麽一個人跑出酒店?”
 
  吳適又開始不理她,低著頭咬住杯沿,明明已經是這麽大的一個人,舉止行為卻像一個小孩,餘禕鼻頭酸澀,忍不住去握他的手,吳適似乎覺得有些奇怪,卻也沒有抗拒,鬆開水杯,讓她握住了一隻。
 
  他的手很大,與身高匹配,手上全是肉,沒有任何繭子,餘禕曾經注意過吳菲的手,她沒有這樣好命,還未到三十歲,雙手又黑又粗糙,與吳適的完全不同。
 
  吳適是在全家人的疼愛憐惜中長大的,他也許對外人冷淡,愛理不理,但他對自己的家人,卻用自己獨有的方式去疼愛,比如他會偷偷藏起棋牌室的鑰匙,就為了不讓老板娘辛苦工作,比如他把雞腿掉在桌子上,謊稱嫌髒硬要塞給吳菲,就為了讓吳菲嚐嚐好吃的雞腿。
 
  餘禕握住他的大手,疲憊和酸澀一掃而空,她還是有親人的,多希望今夜能夠再長一點。
 
  病房始終靜悄悄,誰也沒有進來打擾,餘禕同吳適說了許久的話,眼看大雨一直不停,她始終掛念魏宗韜,忍不住又打通了泉叔的電話。
 
  不過才七點多,泉叔也許在吃飯,電話響了許久他才接起,餘禕迫不及待問:“泉叔,有阿宗的消息了嗎?”
 
  泉叔回答:“先生現在很好,餘小姐不用擔心,這個時間他們應該已經到達古城。”
 
  餘禕舒了口氣,又問:“他們有沒有帶什麽防雨的設備,有帶帳篷嗎,晚上住哪裏?”
 
  泉叔一一回答,刻板有禮,餘禕終於放下心來,踟躕道:“我今天晚上想在醫院裏陪朋友。”頓了頓,她捂住手機小聲道,“陳之毅也在,李星傳應該也已經到了。阿讚不用再呆在金邊,如果可以,讓他也過來吧。”
 
  泉叔靜默片刻,才道:“好的。”
 
  雨夜叢林,處處都有無法預知的危險。
 
  夜間無法趕路,沒有月亮作為向導,在這片叢林山脈中極易迷失方向,魏宗韜不能貿然行進。
 
  山坳的空間狹小,堪堪能夠容進三個人,雨水不住飄進來,又濕又悶熱。莊友柏從包中取出簡易帳篷,簡單用樹枝將帳篷掛起來,勉強遮在山坳口,擋住部分雨水。他們不能點火,也不能打手電,已防引起不速之客的注意。
 
  村民已經暈厥,暫時沒有生命危險,但假如他得不到及時救治,腿也許會就此殘廢,莊友柏道:“魏總,接下去該怎麽辦?”
 
  魏宗韜呼吸沉穩,一直都在閉目養神,今天他們走了太多路,體力已經耗盡,為了以防萬一,食物補給也不能太充足,萬一被困太多天,接下去就將麵臨斷水斷食。
 
  “郭廣輝……”魏宗韜似乎在自言自語,並沒有回答莊友柏的問題,隻道,“雇傭兵不可能隻有兩個人,其他地方一定還有埋伏,我與郭廣輝曾有過數次接觸,他雖然性格古怪,但沒有道理對我動殺機。”
 
  莊友柏遲疑道:“難道這也是考驗之一?考驗我們是否能活著找到他?”
 
  魏宗韜嗤笑,瞥一眼躺在一側的村民,幽黑中視物不清,也不知村民現在還有沒有呼吸。“如果他真做這種考驗——”魏宗韜陰測測道,“那到時,我會數倍奉還給他!”
 
  他活到如今,還沒有誰敢對他做出這種事,誰給他一刀,他必定還對方十刀,唯有一個人例外,那就是餘禕。
 
  魏宗韜從未想過自己會這樣縱容一個女人,在儒安塘時任由她鬧騰,離開儒安塘後竟然還會把她帶上,他始終記得當年監控之下的餘禕,赤身裸|體美不勝收,以至於這段記憶保留數年,當他在郵輪上找出她時,他對她竟然還是如此仁慈,舍不得傷她分毫。
 
  雨太大,時不時就有雷鳴閃電,耳邊都是淅淅瀝瀝的雨水聲,魏宗韜幻想餘禕此刻就在他的身邊,氣急敗壞的罵他不要命,為什麽不帶她一道來,原來餘禕如此在乎他,這個小女人終於學會了離不開他,他又怎能讓她擔心太久。
 
  他要盡快趕回去,抱抱她親親她,好好安撫她,還沒將她寵夠,他不能浪費太多時間。
 
  魏宗韜 帳篷往外望去,閃電霹靂而下,劈亮天空和叢林,他道:“現在就出發,雇傭兵不見得會這麽賣命。”他又瞥一眼村民,道,“給他留下水和食物。”
 
  病房裏沒有聲響,吳適睡不著,靠在床頭看向正趴在床頭櫃上的餘禕,忍不住挪了一下臀朝她靠近,心裏有一些他也說不清的奇怪感覺,他慢慢伸出手,有些小心和緊張,手指差點就要碰到她的頭發,突然就聽有人敲了兩下門,吳適立刻縮回手,心虛的望向門口,“陳……”
 
  “噓——”陳之毅製止吳適,輕輕的將病房門闔上,門外的保鏢垂著頭,不知是睡著了還是在閉目休息,一旁的咖啡一動未動,卻已經涼透了。
 
  陳之毅慢慢走到餘禕身邊,把遮在她臉上的頭發小心翼翼的捋到了後頭,終於露出了她的整張臉。
 
  兩個月前她還很瘦,現在臉上似乎長了一些肉,兩頰紅潤,連睡著時嘴角都在上揚,呼吸淺淺的,安靜又乖巧。他已經許久沒有見到她這副樣子,最近的一段印象,也是在她十七歲那年,她淋雨後發燒住院,躺在病床上安安靜靜極其乖巧,他能夠放縱自己,在夜色下偷偷把她摟進懷裏,那時他其實已經很知足,許多年後他也這樣認為,可人性總是貪婪。
 
  吳適用假聲說話:“陳警官,她睡著了。”
 
  陳之毅淡笑:“嗯,我知道。”
 
  “陳警官,她是我妹妹,我為什麽不能告訴我妹妹?”
 
  吳適想知道為什麽不能把餘禕是他妹妹的事情告訴吳菲,他對陳之毅說的話半知半解,離開金邊前陳之毅曾經悄悄跟他說過這件事情,剛才陳之毅又小聲讓他叫餘禕一聲妹妹,吳適照做了,沒想到餘禕會變得這麽溫柔。
 
  陳之毅坐到床邊,看著餘禕的睡顏,說道:“我不想惹她生氣,她不想讓別人知道。”
 
  吳適突然變得聰明:“陳警官,你喜歡餘禕?”
 
  陳之毅笑了笑:“嗯,很喜歡。”他已經沒有喜怒哀樂,沒有喜好和知覺,他對餘禕癡迷了這麽多年,這些都已經成為習慣,餘禕離開海州,他也離開海州,五年的時間他仍舊沒能將習慣改變,當他在吳菲的賓館裏再一次見到餘禕,他仿佛突然從夢裏驚醒,一切都變得鮮活起來,他的小女孩又回來了,她為了她的哥哥回來,他想讓她再為了她的哥哥留下。
 
  陳之毅對餘禕百看不厭,他怕餘禕會醒來,手指隻輕輕擦在她的臉頰上,一點力都不敢用,他甚至有些激動,心跳不住加快,可是他的表情仍舊淡淡的。
 
  吳適對他的舉動有些莫名不喜,皺了皺眉,又小聲道:“你不要吵醒她!”
 
  陳之毅笑了笑:“嗯。”
 
  他口頭答應,可是手還在碰餘禕,吳適便道:“陳警官,我下次不聽你的了,你讓我今天去那裏等你,可是我等了很久也沒有看到你來,我還被別人打了,還不能把這個事情告訴別人!”
 
  陳之毅手上一頓,回頭看他一眼,低聲道:“抱歉。”他的手還停留在半空中,剛剛說完,便覺手指一軟,他猛得回頭。
 
  餘禕的臉頰擦過他的手指,她似乎有些厭惡,伸手抹了一下臉,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冷聲道:“你故意把他騙出去,找人把他弄傷害他住院,究竟有什麽目的?”
 
  “吵醒你了?”陳之毅並不回答。
 
  餘禕沒有太多耐性:“我問吳適好幾遍,他什麽都不肯說,隻能聽你親口說,陳之毅,你到底……”她還沒有說完,突然想到了什麽,話語一頓,直視陳之毅,說道,“你不是想騙他出去,你隻是想騙我離開酒店。”
 
  可陳之毅沒有傷害她,餘禕也相信陳之毅無論如何也不會傷害她,更何況這裏是醫院,病房外都是人,他不可能明目張膽的對她做什麽,可他為什麽要把她騙出來,讓她一直陪著吳適,消耗了好幾個小時。
 
  餘禕心頭一凜,立刻朝病房門口衝去,剛走幾步腰上便是一緊,她用力掙紮:“你放開我,你是不是對泉叔做了什麽,魏宗韜是不是出事了,陳之毅,你跟李星傳合謀!”
 
  陳之毅抱緊她,沉聲道:“我什麽都沒有做,有人要害他們,我隻是想保護你!”
 
  餘禕不肯聽,拚命往門口掙紮,陳之毅捂住她的嘴,“我隻要你在這裏呆一晚,隻要一晚!”
 
  有人要害他們,陳之毅說的是“他們”,而不是“魏宗韜”,餘禕在意識消失之前,腦中隻閃過這個念頭。
 
  作者有話要說:話說大家對於吳適是哥哥還是弟弟混亂了,哎呀是我昨天沒仔細,一直都覺得吳適是小弟感覺,寫著寫著總寫成弟弟這樣了,其實他是哥哥,吳菲是妹妹,吳菲丈夫是妹夫,咳咳咳咳我前一章錯誤的bug修改好了,嗯請叫我馬虎丙,謝謝~
 
 
☆、第75章
 
  餘禕在短暫的暈眩過後,意識猛然衝回腦中,她四肢 ,無力動彈,隻知道自己被陳之毅抱到了另一張病床上。
 
  她聽到吳適緊張的說:“陳警官,你要幹什麽!”
 
  陳之毅道:“安靜。”
 
  他捋了一下餘禕的頭發,抬起她的脖子調整位置,讓她躺得更舒服一些,見她的眼皮微微掀起,知道她還有意識,低聲道:“我隻用了一點點藥,你不會有事,乖乖睡一覺。”
 
  他將大半的藥水都塗在了咖啡的紙杯上,藥水從皮膚滲入體內,保鏢拿著咖啡杯,毫無察覺,此刻他正在睡夢中。
 
  剩下的一點藥水,陳之毅用了一些在餘禕的身上,隻有一點點,他不敢多用。
 
  餘禕想要努力的抬一下胳膊,可是她將全身力氣都聚集到了胳膊上,仍舊一動都無法動,她講不出話,無法做任何表達,實在太難受,她隻能翕張著嘴,像是在水中呼吸艱難一般。
 
  陳之毅俯□,一邊撫著她的臉,一邊安撫:“閉上眼睡一覺,醒來一切就都好了。”
 
  餘禕眼角淌下淚來,她恨自己現在什麽都做不了,陳之毅不讓她離開,外麵必定是有事發生,這些一定跟李星傳逃不了幹係,而陳之毅就是幫凶。
 
  她問吳適為何會獨自離開酒店,而吳適一句話都不說,她千不該萬不該,在已經產生懷疑之後還留在醫院,妄圖弄清陳之毅的目的,她竟然在這種時候會擔心吳適,而不是已經離開一天的魏宗韜。
 
  餘禕恨極了自己自作聰明,眼淚止也止不住,不好的預感一點一點侵蝕著她的心,外麵狂風暴雨,雷鳴電閃,叢林裏會發生什麽事情,魏宗韜到底在哪裏!
 
  另一張病床上的吳適有點害怕,小聲叫了好幾遍“陳警官”,陳之毅終於回應:“餘禕累了,她在這裏睡一會兒,你先睡,睡醒了我給你買粥。”
 
  日光燈關了兩盞,隻剩下衛生間門口的燈還亮著,吳適的視線一會兒晃到陳之毅身上,一會兒又晃到旁邊的病床上,陳之毅把他的床板放下來,扶著他慢慢躺下,又給他蓋上被子,吳適最後又看了一眼餘禕,這才閉上眼開始睡覺。
 
  病房外不知有沒有人,餘禕闔著眼,用指甲掐手指,起先一點力氣都使不出,好半天指甲才碰到皮膚,手指很麻,沒有痛感,她等待知覺恢複。
 
  室內光線變暗,陳之毅又重新回到餘禕身邊,他知道餘禕還清醒,並沒有睡著,立在床頭等了一會兒,他才坐 ,靠在床頭,將餘禕小心翼翼的摟進了懷裏,說道:“我曾經這樣抱過你。”
 
  他曾經這樣抱過她,兩人最親近的時光也不過如此,多少次他想吻她,總怕她事後再也不理他,陳之毅麵對餘禕時膽子會變得很小,戰戰兢兢,小心謹慎,太在意,所以他怕失去,其實他從未得到過她,又哪裏會有失去?
 
  陳之毅想到那天他離開郵輪,左右兩邊都是郵輪員工,一路監視他下船,餘禕在那人身邊,而他被那人趕走,再也沒能看餘禕一眼。
 
  越南對他來說很陌生,他受著從未受過的屈辱,踏在沒有餘禕的土地上。其實那三個月,他去過的每一個國家,對他來說都很陌生,隻是因為餘禕在,因為餘禕喜歡,他一邊跟在她身後,一邊想象她離開的那五年,是否也是這樣走走停停,他想不明白自己怎麽會失去了那五年的時間,想了很久,他才想起原因,他曾經那樣對待她,求而不得,竟讓他在那種時候生生在餘禕的心頭剮了一刀,他怎麽能做這種事,可是現在,他又在做什麽?
 
  他抱緊餘禕,低聲道:“睡一覺起來,我帶你回國,你已經離開太久了。”他撫著她的臉,察覺到她在抗拒,可是她沒有多少力氣,陳之毅笑笑,“不要再去想其他人,他不適合你,你隻是一個普通人,以前你媽媽說過,要你在三十歲之前結婚,生兒育女,家人生病也不用上醫院,因為你是一個醫生,你應該過那種日子,而不是和那樣一個人在一起,過提心吊膽的日子。”
 
  他沒想要餘禕做出回應,自顧自說:“你一氣之下離開五年,從來都沒有回過家,每年我都會去給叔叔阿姨掃墓,可沒有一次遇見過你,你爺爺說你特意躲著他們,不知道你會躲多久,大家都在等你回來,我想你遲早有一天會回來,一個人回來。”
 
  餘禕的手指越來越痛,她的視力和聽覺也愈發清晰,兀自掙紮好半天,她終於開口:“你瘋了……”
 
  陳之毅一滯,沒想到她這麽快就能說話,他笑了笑,抬起她的臉端詳她,問道,“不困?”
 
  餘禕的聲音很輕,力氣隻恢複了一點點:“你真的瘋了……”
 
  陳之毅搖頭:“沒有,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執念而已,習慣而已,不舍而已,他很多年前就規劃過自己的將來,不能再做警察,因為他要好好愛護家庭,所以不能讓餘禕提心吊膽,他希望餘禕能生一個小孩,像她或者像他,寒暑假把孩子扔回北方,他能帶著餘禕過二人世界。
 
  “這個念頭我想了太久,夢裏總當真,我們可以一直相伴到老,白發蒼蒼,變成老爺爺老太太,過年給晚輩發紅包,我想我總能等到那一天,你是女孩,心腸硬不了,外表裝得再凶悍,可你心腸照舊軟。我沒有瘋,我知道自己這個月來在做什麽,我沒有辦法看著你和別人在一起,我真的做不到。”
 
  陳之毅望向餘禕的眼,“你就當我自私,當我狠心,我不能把你留在新加坡,留在其他男人身邊,這次魏宗韜不會再回來,你將來會恨我,我也料到,可我不這樣做,我能怎麽做?我寧可你恨我,我也不願意見到你和別的男人在一起。”
 
  餘禕眼神微閃,顫聲道:“不願意我和別的男人在一起?”她哂笑,“你和李星傳是朋友嗎?你要害魏宗韜,卻和李星傳做朋友?你知不知道他怎麽對我?”
 
  陳之毅眉頭一蹙,餘禕吸了一口氣,又悄悄活動了一下手,“我剛在娛樂城工作的時候,差點被一個外國客人迷|奸,李星傳裝好人救了我,可是……”她憋出一點眼淚,憤恨道,“你知道,他做了什麽嗎?”
 
  陳之毅眸色頓沉,“他說過,他救了你!”
 
  他果真知道這件事,餘禕咬住牙,又說:“我的左胸口有一顆黑痣,他很喜歡……陳之毅,現在你知道他對我做過什麽了嗎?”
 
  陳之毅猛地坐直,掐住餘禕的肩膀,聲音打顫:“你說什麽?”
 
  “那天我被迷暈,在他的房間裏呆了一個小時,你以為會發生什麽事情?”餘禕淚流滿麵,“你口口聲聲說愛我,可你卻在幫他,陳之毅,我恨不得殺了他,而你卻幫他!”
 
  陳之毅愣在那裏,餘禕再接再厲,努力抬起已經恢複知覺的胳膊,將裙子肩帶用力往下一拉,露出了淡色的文胸,指著一處位置,說道:“這顆痣這麽淡,我從來都沒有發現過,陳之毅,你真的要幫他?”
 
  那裏是最隱秘的地方,從來都被衣服包裹,陳之毅今天第一次見到,傻傻愣在那裏,所有反應都已忘記。
 
  餘禕慢慢拉住他的衣服,朝他一點點靠近,任由肩帶 ,露出更多皮膚,她仰頭看向陳之毅,流淚道:“誰都可以這樣對我,隻有你不可以,我信你勝過任何人,你不能這樣對我……”
 
  餘禕的話還沒有說完,突然就被陳之毅一把抱進懷裏,力道大的仿佛要將她掐碎,勒得她背上一陣陣疼。
 
  陳之毅道:“我沒有幫李星傳,他同樣會死,我說過,有人要害他們,包括李星傳,我不想你出事,所以我才把你騙來這裏,一一……”他扣住餘禕的脖子,抱得越來越緊,“這次他們誰也逃不了,我明天就帶你回國!”
 
  餘禕邊哭邊將手伸向他的口袋,脖頸上的熱氣一點點貼近,陳之毅已經吻住她,她努力控製住推開他的衝動,慢慢摸到了一個小瓶形狀的東西,耳邊一聲聲呢語,陳之毅已要吻上她的唇,餘禕脊背一僵,立刻掏進的他的口袋,迅速打開瓶口,屏住呼吸將瓶子蓋到了他的鼻前,死死摁住他的臉。
 
  陳之毅一愣,立刻要去拽她的胳膊,卻在這時腦後突然一記重力,“砰”一聲,他痛得倒了下來,餘禕捂在他臉上的手也收了回來,愣愣的看向舉著半截點滴瓶的吳適。
 
  吳適被自己嚇呆了,戰戰兢兢道:“妹妹……快走……”
 
  餘禕突然落下一滴淚,動作卻已先於思考,雙腳迅速著地,可是實在沒有力氣,踉蹌了一下又要倒下來,吳適趕緊扶住她,陳之毅的後腦勺漸漸滲 來,他吸入了藥水,四肢漸漸無力,強撐意識大聲道:“別走,一一,別走!”
 
  餘禕看他一眼,在吳適的攙扶下努力朝門口走去,陳之毅還在那裏說:“別回去……阿……”他隻說了最後一個“阿”字,便暈了過去。
☆、第76章
 
  走廊上並沒有人,保鏢正睡在座椅上,餘禕急急忙忙去搖他,可是搖不醒,她又拉著吳適去找來醫生,隻說病房裏有人受傷,等醫生和護士都跑了過去,她才拿起手機撥打泉叔的號碼。
 
  手一直在顫抖,泉叔的手機竟然已經關機,餘禕慌了神,又馬上翻出阿讚的手機號,撥打過去竟然也是關機。
 
  她的心跌到穀底, 再也無力支撐,踉蹌了一下就要摔下來,吳適一把扶住她,緊張道:“你怎麽了!”
 
  餘禕看了看他的手,手背上有血,他剛才竟然用點滴瓶砸破了陳之毅的頭,也不知針管是什麽時候被拔了出去,吳適居然也沒有喊痛。
 
  餘禕拉住他,仿佛尋找到了一分依靠。她從牆角探出,看向前方走廊,已經快九點,醫院裏的人也不多。
 
  陳之毅已經昏迷,他最後的那句話是什麽意思?
 
  “別回去……阿……”
 
  “別回去”三個字後麵有停頓,第四個字並非語氣助詞,他是想要提醒她什麽?
 
  餘禕做了做深呼吸,鎮定道:“吳適,我現在帶你去找醫生,讓醫生看看你的手,等下我把吳菲叫來陪你,現在你聽我說,要照我的話去做。”
 
  吳適很不安,額角不停滴汗,他知道自己剛才做了什麽,所以此刻才會感到害怕,餘禕用力握住他的手,抬頭看著他,嚐試著張了張嘴,好半天她才開口:“照我說的做,哥哥……”
 
  吳菲和丈夫趕來的時候,餘禕已經離開醫院。
 
  她一直躲在醫院大樓的牆根處,等見到吳菲他們出現,她才鬆了口氣,探出半截身子,朝吳菲那頭抬了抬胳膊,吳菲餘光瞥見,跟丈夫打了一個招呼,便立刻朝餘禕跑來,一近前就急忙道:“小餘,到底是怎麽回事!”
 
  餘禕拉著她躲進陰影處,壓低聲音道:“今年春節的時候來儒安塘的魏先生你應該還記得,他是我的男朋友,這次來柬埔寨談生意,可能已經出事。”
 
  餘禕長話短說,解釋了這樣一句,立刻問:“我讓你去那幾間客房看看,那裏怎麽樣了?”
 
  吳菲來不及吃驚,忙回話:“那三間客房,一個小時前就退房了!”
 
  “一個小時?”餘禕蹙起眉頭,照這樣看,她和泉叔最後一次通話時,泉叔還在客房裏,餘禕想了想,叮囑吳菲,“吳適打傷了陳之毅,陳之毅應該不會告他,我不能等警察來,我現在沒有時間,所以在警察麵前你們不要提到我,吳適也不會提到我,等陳之毅醒了,你幫我問他一個問題,然後打我電話!”
 
  餘禕向吳菲借了一些錢,仍舊在醫院大樓徘徊,等了片刻,手機終於響起,電話來自天地娛樂城,魏宗韜的秘書說:“餘小姐,阿公前兩天去坐了郵輪,預計明天能夠回來,我現在聯絡不上他。”
 
  餘禕沒有阿公的聯絡方式,剛才她將電話打去了天地娛樂城,誰知道阿公這會兒竟然跑去郵輪玩,餘禕捏緊手機,來來回回不停踱步,突然腳步一頓,撂下電話,她立刻撥通了阿成的手機號。
 
  魏宗韜身邊的人要麽叫阿莊,要麽叫阿讚,統統都叫“阿”,餘禕不確定陳之毅想要說誰,她唯一能確定的,便是阿成的為人,誰都可以提防,隻有阿成不用提防。
 
  阿成那頭不知道在做什麽,過了許久他才接起電話,餘禕直接道:“魏宗韜出事了!”
 
  阿成驚訝的叫了一聲,似乎比誰都著急,餘禕讓他安靜,自顧自把話說完,最後問道:“你們在柬埔寨有沒有手下?現在隻有我一個人在這裏,什麽都做不了。”
 
  阿成又急又悔,他在魏宗韜身邊隻需負責日常生活和賭博,這種事情向來由莊友柏和阿讚負責,他從不插手,也一點都不懂,到了關鍵時刻,他竟然一點作用都發揮不出。
 
  餘禕不想聽他“廢話”,想了想,打斷他問:“林特助還在新加坡嗎?”
 
  林特助被羅賓先生特派到新加坡,專門負責與魏宗韜的合作事宜,職稱雖隻是“助理”,但他是羅賓先生的心腹,手中權力不小。
 
  餘禕找不到阿公,阿成又完全不懂,她根本等不及天亮,此刻唯一能想到的隻有這個曾配合魏宗韜演戲數次的林特助,林特助聽完她的電話,沉著道:“好,我知道了。”
 
  他思忖片刻,才說:“不要回酒店,也不用去金邊,你先找個地方落腳,我馬上訂機票。”
 
  “從新加坡飛柬埔寨,最早的班機在明早,路上起碼兩個小時。”餘禕的聲音很冷靜,不見半分無措,“現在這裏還在下雨,我已經聯絡不上魏宗韜,他們隻有兩個人,我不知道他們還能夠撐多久,我必須在最短的時間內有所行動,林特助,你明天來這裏要做什麽,我現在就可以替你完成!”
 
  林特助有些驚訝,過了半晌,才說:“好。”
 
  魏宗韜此行低調,入叢林也並不帶多餘的手下,原因有二。
 
  第一是因為郭廣輝失蹤的消息不能聲張,否則必定會人心大亂,他在柬埔寨過於出名,金輝娛樂城的地位也與眾不同。
 
  第二則因為這片叢林,早幾年政府軍駐紮在此,近幾年軍隊雖然已經撤離,但叢林仍舊不對民眾開放,因此魏宗韜隻能精簡人手,偷偷摸摸進入。
 
  餘禕奇怪不開放叢林的原因,直到現在她才知道實情——那裏有一大片地雷區!
 
  她倚在牆壁上,撐著膝蓋平複了一會兒情緒,慢慢挺直脊背。
 
  醫院附近有網吧,網吧很小,顧客都是柬埔寨當地人,餘禕找到一台機子坐下,努力回想之前阿讚跟她說過的信息,打開哪個網頁,進入哪個程序,輸入哪段密碼,阿讚與她信息共享,他能看到的,餘禕基本也能看到,此刻那張被她盯了一下午的地圖上已經遍尋不到小圓點,餘禕讓自己盡量冷靜,敲擊文字向魏宗韜的通訊設備發出一段訊息,隻要他能接受到信號,就能馬上知道外麵發生的事情。
 
  做完這些,她又立刻找到一名柬埔寨當地的婦女,向她買到一套深棕色的褲裝,換上衣服,餘禕把自己的頭發綁了起來,不一會兒又接到林特助的電話,林特助道:“我已經找到人,對方叫傑克,曾經在美國當兵,現在已經退役,就住在那附近,你先在去找他。”
 
  幾小時內,泉叔、阿讚和陳雅恩統統失蹤,魏宗韜也聯絡不上,誰也不知道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他們此行並沒有大張旗鼓,知情人也不過就隻有那些,柬埔寨的政局並沒有表麵太平,林特助不清楚這當中是否有其他的利益衝突,因此他不打算讓餘禕求助政府,他還需要時間去查清楚來龍去脈,而魏宗韜幾人,就像餘禕所說,時間緊迫,不能再等,他隻能讓餘禕冒險一試,派人進入叢林。
 
  隻不過他沒有想到,餘禕要親自進入。
 
  此刻雨勢已經變小,叢林裏伸手不見五指,之前還有閃電可以勉強照明,現在再也沒有任何自然界的力量來補充光源。
 
  魏宗韜在原地觀察片刻,確定周圍暫時沒有危險,這才掏出手電筒,遮住一半的光線照了照路。
 
  野外行走的大部分工具都在中槍的村民身上,他們連指南針也沒有,起先魏宗韜並沒有跑偏,可是道路越來越崎嶇,到後來他也不確定起來,每跑一段他就拿出通訊工具看一眼,仍舊沒有信號,周圍也沒有斷樹,無法根據年輪來確認方向,他們似乎已經無路可走。
 
  魏宗韜蹙了蹙眉,就在這時,又有一道閃電劈過,將天空瞬間照亮,大雨頃刻如注而下,再一次猛烈的擊打在叢林之上,一旁的莊友柏驚訝一叫,魏宗韜抬了抬手讓他噤聲,慢慢走向前方。
 
  那裏是一處斷崖之下,有一個人躺在那裏,已經沒有呼吸。
 
  另一頭,餘禕已經見到了傑克,傑克身高一米九,肌肉結實,已經穿上了迷彩服,身上槍械也已經備齊,另有同伴五人,塊頭與他差不多,幾人見到餘禕時很驚訝。
 
  餘禕正在同吳菲通話,知道陳之毅還沒有醒,她交代吳菲幾句,把林特助的聯絡方式報給了她,掛斷電話後她突然奪過桌上的最後的一把槍,說道:“怎麽用?”
 
  雨夜中,兩輛吉普車超速行駛在柬埔寨的道路上,餘禕坐在副駕駛,低頭敲打著腿上的筆記本電腦,眨眼車子就已停下,前方是一座村落。
 
  她要見魏宗韜,馬上就要見他!
 
  
 
 
☆、第77章
 
  傑克準備的裝備尚算齊全,除去餘禕,他們總共六人,每人都有一隻包,包內裝有野外生存的必需品,身上帶有對講機,不怕同伴走散,即使走散,他們也能獨立返回。
 
  他們並非雇傭兵,在美國退役之後,他們曾經做過保鏢,也曾經跟隨科考隊去探險,今晚這種情形他們並非第一次經曆,但踏入埋有地雷的叢林,卻是他們的第一次。
 
  傑克蹙眉看向同伴從遠處跑來,同伴朝他搖搖頭,說道:“村民說隻有兩人當初跟隨科考隊進入過叢林,我去找過,他們家人說,他們今天剛好進了叢林。”
 
  也就是說,他們必須獨自進入這片陌生的叢林。
 
  大雨鋪天蓋地,連走路都困難,更不用說這裏麵可能會有各種無法預知的危險,餘禕眼神微閃,闔上筆記本電腦說道:“羅賓先生為人慷慨仗義,叢林裏走散的人是他的朋友,不管這次能不能成功把他帶出來,你們隻要盡力而為,羅賓先生一定會重謝!”
 
  傑克心頭一動,與同伴對視一眼,狠了狠心,終於將吉普朝叢林深處駛去,餘禕舒了一口氣,視線緊盯前方,不知前麵等待著他們的,將是什麽。
 
  雨水一刻不停的敲打在枝葉上,原本淅淅瀝瀝的雨聲變得更加嘈雜,滿地泥濘,踩一腳就會留下腳印,片刻腳印又被雨水衝刷幹淨,誰也不知道前一刻這裏是否有人經過。
 
  雨中行走不便,餘禕披了一件防水外套,頭上戴一頂寬邊帽,雨水卻還是從四麵八方撲向她。傑克並不希望她一起進入,帶著一個女人始終是累贅,可是走了一段之後他就立刻改觀,餘禕不聲不響,步伐堅毅,滿身雨水卻連眉頭也沒有皺一下,一旦發現自己落後,她會立刻跑上前,緊緊跟著他們,不需要他們有任何停留,傑克便不再管她,與同伴商量如何分頭找人。
 
  餘禕道:“下午的時候,他們的前進方向是古城,我大約知道什麽範圍內會有信號,他們現在雖然失蹤,但通向古城的方向仍然是重要搜尋點,有很大的可能,他們隻是失去了信號。”
 
  傑克點點頭,他們共有六人,原本這種情況下不應該將人手分散,畢竟危險未知,假如是失蹤者在叢林中遭遇到了人為迫害,那對手一定不是普通人,他們需要同心協作。
 
  但這片叢林畢竟不是一般的地方,再加上還有狂風暴雨,危險係數加大,救援行動通常有黃金七十二小時之說,隻不過這些都需要視情況而定,而此刻的情況並不樂觀。
 
  傑克想了想,決定安排兩人一組分頭行動,餘禕跟著他們朝古城的方向走,路上三方必須時刻保持聯絡,誰也不能走失。
 
  在叢林中尋人猶如大海撈針,餘禕此刻什麽都顧不上,也沒有任何時間去思考,她滿腦都是魏宗韜,當初也是在這樣一個雨夜,魏宗韜赤手空拳將三個混混打倒在地,餘禕被他打橫抱起,從那天開始,命運終於改變,她就此和這樣一個冷峻強勢的男人綁在了一起,綁得這樣緊,她應該再綁緊一點,緊到魏宗韜每走一步,都會帶著她一起走,不會讓她一覺醒來看不見他。
 
  餘禕咬住牙,攥緊拳頭努力向前,她的動力是魏宗韜,也隻有魏宗韜!
 
  越走越遠,越走越深,信號也越來越弱,這個夜晚似乎格外漫長,手電筒微弱的光照亮的前方,一望無際,根本就沒有終點。
 
  對講機裏時不時的傳來說話聲,他們沒有發現任何蹤跡,而餘禕這頭也沒有發現任何狀況,就在他們越來越疲憊時,手電筒的光突然照到了一個鼓起的物體,出現在叢林的半道上,顯得格外詭異。
 
  餘禕和傑克兩人對視了一眼,傑克掏出手槍,率先往前走,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等到距離拉近,視線逐漸清晰,他終於看清鼓起的物體是一個人。
 
  手槍對準他,傑克用腳麵貼向他的身體,用力將他翻了一個身,他道:“是一個死人!”
 
  餘禕一怔,立刻快步跑向前。
 
  死者原先貼麵躺在地上,背部有血漬,土壤上還能照見未被雨水衝淨的血。
 
  傑克見到餘禕跑近,還沒來得及開口,便見她蹲了下來用手觸摸屍體,驚訝道:“餘小姐!”
 
  他沒想到餘禕的膽子這樣大,見到屍體不但麵不改色,竟然還有閑情逸致去碰他,他不禁重新打量起餘禕,這個東方女人在他看來太過嬌小,弱不禁風,穿衣打扮也邋裏邋遢,果然人不可貌相,她能與羅賓先生相熟,畢竟不簡單,正思考間,傑克突然聽到餘禕開口:“他已經出現屍僵。”
 
  雨水和高溫會影響屍體變化,餘禕打開他的衣服,仔細檢查他的胸口和上肢,手指摁了摁他胸口的淺色斑痕,痕跡消褪,她又翻了翻他的眼瞼,最後道:“死亡時間超過兩個小時,但應該不超過六小時。”
 
  屍體的邊上有一隻包,似乎被人打開過,裏麵的東西都 的散在四周,餘禕又看了一眼屍體,終於下結論:“他可能就是那兩個村名之一。”
 
  傑克也已經猜到,蹙起眉頭朝四周看了看。
 
  這裏必定發生過槍擊事件,而屍體隻有一具,另外的人一定逃了,傑克和同伴分頭查找線索,隻要這裏經曆過激烈的場麵,必定會留下痕跡,果然,不一會兒傑克就發現了路邊被踩斷的枝葉,雨勢雖大,樹木茂密的地方卻還是能擋住不少雨水,沒有將痕跡完全衝抹幹淨,傑克舉著手電筒,看向地上隱隱約約能夠分辨出來的 腳印,說道:“跟我來!”
 
  沿著這條路往前走,方向已經改變,傑克透過對講機通知同伴,提醒他們小心,他已經確認了這片叢林裏除了有失蹤者,還有其他人的存在。
 
  餘禕心頭一陣一陣揪緊,她咬緊牙關,努力控製住自己,不讓自己胡思亂想,傑克以防萬一,已將手電筒關閉,三人保持沉默,走了許久才發現前方沒有路,隻剩下了一處斷崖。
 
  斷崖上的岩石有脫落的痕跡,傑克在地上撿到兩枚子彈,斷崖之下,是一片更加陌生的天地,這裏似乎離古城越來越遠。
 
  如果沒有意外,傑克已經判定失蹤者跳崖逃離,這裏的斷崖並不太高,但是十分陡峭,傑克見餘禕一聲不吭,安慰道:“他們能夠從槍口下逃脫,還能夠跑這麽遠,一定不會有事。”
 
  “嗯。”餘禕隻堅定的說了一個字,靜默片刻,她道,“直接從這裏下去。”
 
  這裏下去太危險,但假如繞路下崖,一走就是好半天,路上更可能遇到其他的危險,她不想耽誤一分一秒。
 
  傑克見她神色堅定,二話不說就從包裏拿出裝備,給餘禕講了講簡單要領,不一會兒就準備就緒。
 
  下崖並非兒戲,他們的攀岩設施簡陋,再加上餘禕從未有過這類經驗,因此每一步都需小心謹慎。
 
  雨勢已經漸漸變小,餘禕跟著傑克的腳步往下爬,明明距離很短,可望下去卻猶如深淵,周圍一片漆黑,隻有傑克嘴裏叼著的小手電能夠勉強照明,一切看起來更加驚悚恐怖。
 
  傑克的同伴在崖頂上方緊緊攥住繩索,餘禕聽著兩人指揮,在踩下幾段路之後,她攥緊繩索,慢慢往下滑,身體仿佛失重,隻要一個不慎,她必定會粉身碎骨。
 
  餘禕突然想到在儒安塘的古宅天台,魏宗韜在雨夜裏將屋頂砸裂,那種震感太強烈,驚險不比現在小,那時她竟然從未擔心過自己的安危,原來在那時,隻要魏宗韜在她的身旁,她就已經不會害怕,魏宗韜天地不怕地不怕,他能做到的,她也一定要做到,否則她如何跟他到老?
 
  餘禕手中的繩索忽緊忽鬆,腳下時而踩著石塊,時而踏空,她的心頭漸漸鎮定,離崖頂越來越遠,離崖下越來越近,傑克一聲令下:“可以了,跳下來!”
 
  餘禕舒了口氣,繩索的長短也已到盡頭,她終於鬆開手,朝下方一躍。
 
  就在這時,突然有一束光照向了崖壁,在餘禕還沒反應過來之際,倏地一聲槍響,崖壁上“砰”一聲,石塊瞬間碎裂,崖頂上的同伴還沒有下來,傑克大喊:“跑!”
 
  餘禕胳膊一緊,轉眼就被傑克拽著往前方跑去,身後有兩名男子,舉著步槍一路追趕,子彈呼嘯而過,餘禕的眼睛越睜越大,她奮力向前,腳下一刻也無法停,傑克衝她喊:“是雇傭兵!”
 
  他對雇傭兵太熟悉,隻需要一眼就能夠分辨出來,此刻身後的槍擊接連不斷,兩名雇傭兵窮追不舍,傑克將餘禕用力朝前一推,厲聲道:“躲起來!”
 
  他轉過身,藏在樹後立刻朝那頭開出一槍,另一隻手取下一直挎在背上的步槍,餘禕看他一眼,更加拚命的朝前方叢林跑去,她從不知道自己有這樣的速度和體力,此刻她的腦中隻有一個念頭,不是逃,不是生不是死,而是魏宗韜,她要魏宗韜,她一定要魏宗韜!
 
  小山坳處,魏宗韜一言不發。
 
  泥水從山壁淌落,腳下的地麵愈發泥濘,手表上的刻度不斷在走,可惜離天亮似乎還要很久。山坳裏的屍體似乎沒有沾到多少雨水,魏宗韜目測他是從頂上滾落下來,身上有兩處槍口,不知死了多久。
 
  他麵沉如水,莊友柏也緊擰著眉頭。
 
  “魏總,現在該怎麽辦?”
 
  魏宗韜已經重新確認過東南西北,此刻他有兩個選擇,繼續冒雨前行,或者在這裏等待天亮,無論哪個選擇,都將危險重重,但他從來不喜歡坐以待斃,魏宗韜道:“走!”
 
  他剛剛轉過身,卻突然聽見附近傳來動靜,光線猛然亮起,雨水將光束打得扭曲又朦朧,什麽都還來不及反應,一顆子彈立刻朝這裏射來,莊友柏痛叫一聲倒地,魏宗韜迅速閃身,對方是兩名雇傭兵,舉著步槍正朝他們跑近,魏宗韜手中的槍還未曾抬起,突然便聽見一聲槍響傳來,子彈射在了地麵上,擊起了泥土和石塊,卻剛好就擦在其中一名雇傭兵的腳邊,那兩名雇傭兵立刻轉過身,朝著子彈過來的方向迅速射擊,說時遲那時快,魏宗韜瞄準空隙,撐在地上迅速朝一名雇傭兵開出一槍,莊友柏也舉起手槍,猛地朝他們射擊,不過短短兩秒,那兩名雇傭兵剛一回頭,立刻中了子彈,後頭的子彈也在胡亂射擊,地上“砰砰砰”連續不斷,泥水四濺,大雨中槍聲響徹夜空,步槍朝天 最後一槍,兩名雇傭兵終於倒了下來。
 
  手槍發出最後“砰”的一聲,火藥味仿佛彌漫在了空氣中,就在兩名雇傭兵倒地的瞬間,魏宗韜猛地將手槍對準前方幽暗的叢林,扳機已經扳動,卻見叢林中突然躥出一個人,披頭散發渾身是雨,閃電般朝他衝來,眨眼就撲進了他的懷裏,魏宗韜立刻緊緊摟住,扣住她的脖頸將她的頭抬起,一言不發吻了上去,動作又凶又狠,隨即鬆開她,將她拽到了莊友柏身邊,說道:“他中槍了,快!”
 
  沒有感動,沒有關心,沒有一句多餘的廢話,隻有一記狠狠的吻,他就是如此與眾不同,餘禕淚眼朦朧,握著槍的手還在顫抖,耳膜還有一些痛,此刻她卻沒有緊張和害怕。
 
  魏宗韜將屍體處理完,取走了他們的步槍,折返回山坳這頭。
 
  山坳不是很小,他用枝葉做掩護,裏麵隻有微弱的光。回來的時候餘禕已經將莊友柏的腿處理完,如今不能取子彈,她隻能做最簡易的處理,魏宗韜將步槍扔到一邊,坐到地上,立刻將餘禕撈進了懷裏,又去吻她的唇,也不管莊友柏虛弱的躺在一邊,隻一會兒他就鬆開她,捧起她的臉,指腹擦著她臉頰上的淚水,啞聲道:“隻有你一個人?”
 
  餘禕搖搖頭:“還有六個人,我已經用對講機通知了他們,方位說不清,他們應該能夠找過來。其中一個人剛才為了掩護我,現在也不知道怎麽樣了。”頓了頓,她將淚水抹了一下,可是似乎抹不幹淨。
 
  魏宗韜將她抱緊,一句話都不想說,此刻血液仿佛要從胸口湧出,連大雨也在呐喊,他的女人為他涉險,剛才在千鈞一發之際救了他,現在她在他的懷裏哭,這就是他的女人,他愛的女人,他舍不得她,她也舍不得。
 
  山坳裏光線弱,不知道下一刻是否又有雇傭兵發現這裏,魏宗韜隻知道自己不想再走,從早晨離開直到現在,一天還未過去,他已經幾經生死,原來他這樣想念他懷裏的這個女人,這個女人現在已經沒有體麵,邋裏邋遢滿身是泥,長發已經從發圈裏散開,手心也有繩索的勒痕,她沒有以往漂亮,卻比任何時候都要動人,他要死也該死在她的身邊,牽著她的手,不讓她逃跑,他沒有這麽偉大,他走到陰曹地府也要帶著她,她隻能永永遠遠屬於他一個人!
 
  餘禕窩在他的懷中,身體終於放鬆下來,她已經忘記了外麵的危險,隻知道要抱緊麵前的這個男人,隻要跟他在一起,走到哪裏又有什麽關係,反正剛才已經有一顆子彈擦過她的臉,她算是死過半次了,剩下的半次,她不想再管,隻要魏宗韜在她的身邊就好。
 
  今夜他們將躲藏在這裏,一切隻等天亮,餘禕呼吸淺淺,躺在魏宗韜的懷裏昏昏沉沉,嘴唇時而一軟,魏宗韜小聲問她一句,她便小聲回答,兩人似乎不知疲倦,過一會兒餘禕去檢查莊友柏的傷口,檢查完繼續躺進魏宗韜的懷中,雨終於停歇,叢林的清晨早早醒來,美好的早晨,迎接餘禕的卻是一具屍體。
 
  屍體躺在山坳的角落,與餘禕相隔不遠,餘禕竟然與屍體共眠了一晚,她抿著嘴角沒有說話,魏宗韜撫了撫她的頭發,在她的額頭落下一吻,餘禕也往他的嘴上親了一口,視線不由自主的望向屍體,鼻頭微微 ,魏宗韜道:“你學醫,有沒有學過驗屍?”
 
  餘禕已經從他的懷裏爬出來,慢慢朝屍體走近,說道:“基本的常識還是懂的。”
 
  她蹲了下來,屍體的臭味漸漸明顯,餘禕皺著眉頭開始檢查,屍體柔軟,屍斑清晰,這裏的位置能擋住雨水,屍體也並沒有遭受雨水浸泡,兩處槍傷附近明顯已有蟲,餘禕胃液翻湧,忍不住趴到一邊嘔了幾下,魏宗韜立刻上前拍打她的背,說道:“不看了,我們現在出發,呆在這裏,你的人很難找到我們。”
 
  餘禕擺了擺手,說道:“他已經死了好幾天。”
 
  魏宗韜挑眉:“幾天?”
 
  餘禕又朝屍體看了一眼,道:“七天。”
 
  魏宗韜若有所思,餘禕緩過勁兒來,不由問道:“這是誰?村民?”
 
  對方穿著花襯衫,皮膚黝黑,卻不像柬埔寨人,餘禕覺得他有些麵熟,卻又說不上來,直到聽見魏宗韜說:“郭廣輝。”
 
  餘禕一愣,猛地再次看向那具屍體,不敢置信的呢喃:“郭廣輝?”她見過郭廣輝的照片,但從未見過他本人,自然無法一眼就認出,她萬萬沒想到對方竟然會是郭廣輝!
 
  魏宗韜冷聲道:“七天……五天前,還有人和郭廣輝聯絡過,告知我們郭廣輝的決定。”
 
  醫院裏,吳菲一直守在陳之毅的病床前,時不時的就朝外麵看一眼,太陽已經出來,也不知道餘禕現在跑去了哪裏,她的電話已經不在服務區,吳菲有些害怕,不明白餘禕究竟要做什麽,她隻能守著陳之毅醒來,完成餘禕交代的話。
 
  正走神間,病床上的陳之毅突然囈語了一聲,吳菲愣了愣,馬上靠前道:“陳警官?”
 
  陳之毅又動了動嘴,吳菲終於聽清,他在叫“一一”,“一一”是什麽?吳菲擰了一下眉,去推了推他,又馬上喊丈夫去把醫生叫來,病房的門剛剛打開,陳之毅終於慢慢的睜開了眼,吳菲興奮道:“陳警官,你醒了!”
 
  陳之毅的頭上包著紗布,藥水的勁頭也緩了過來,睜眼隻看到一片白光,過了一會兒景象才漸漸清晰。
 
  吳菲擔心他質問,正想要解釋吳適的事情,還沒開口,卻不想陳之毅已經先她一步,第一句話卻是:“一一呢?”吳菲一愣,又聽陳之毅道,“餘禕呢?”
 
  吳菲趕緊告訴他,說了一半,陳之毅就撐住床想要起來,吳菲攔住他不讓他動,醫生也終於從外頭跑了進來,陳之毅不理會任何人,隻道:“我要找她,你們讓開!”
 
  吳菲見他鐵了心,突然想到餘禕的交代,她馬上問:“對了,她讓我先問你一個問題,你說的最後一句話,想要說誰?”
 
  陳之毅掀開被子,雙腳落地,沉聲道:“阿森!”
 
  
 
☆、第78章
 
  餘禕記得阿森,他是郭廣輝的得力助手,所有人都和郭廣輝失去了聯絡,隻有他還能傳達郭廣輝的命令,如今他全權處理金輝娛樂城的事務,也正因此,餘禕才會刻意交好他的情人陳妃麗。
 
  餘禕始終覺得不可思議:“你是說,這出戲是阿森自導自演,他殺了郭廣輝,再殺了你?可這是為什麽,難道他是為了金輝?殺了你們,就能得到金輝了?”
 
  她問了一連串的問題,魏宗韜掃一眼郭廣輝的屍體,說道:“你應該能看出,阿森在金輝有多大的權力,他有權代表郭廣輝,隻此一點,就足以證明他的地位。”
 
  昨天大雨連綿,屍體的臭味被淡化了不少,今天放晴,惡臭已經漸漸明顯,魏宗韜蹙了蹙眉,若有所思:“郭廣輝與我和李星傳有協議,這件事情已經人盡皆知,假如他無故過世,金輝娛樂城仍舊能夠按照協議處理,這是其一。”
 
  郭廣輝有心退隱,金輝娛樂城等於半送,錢財對他來說不算什麽,他更看重名望,因此這次的合作媒體高度關注,假如他發生意外,他生前的計劃必定能繼續執行下去。
 
  “其二,在柬埔寨這個地方,還沒人敢和郭廣輝動手,假如他被害,政府會第一時間站出來追查真凶。”
 
  魏宗韜的話說了一半,頓了頓沒再說,餘禕替他說完:“所以他自導自演這出戲,把你和李星傳騙來這裏,讓大家以為你們是自相殘殺,郭廣輝死了,你和李星傳作為‘凶手’也死了,政府不用再追查,協議也不用繼續進行,而阿森作為郭廣輝生前最得力的助手,自然能夠接手一切。”
 
  魏宗韜挑眉,讚賞道:“聰明!”
 
  餘禕和他太默契,不知從何時開始,他不用把話說完,餘禕已經能夠完全領會他的意思,在他三十多年的人生裏,他隻能從餘禕這裏體會到這種美妙。
 
  餘禕突然想到:“那陳妃麗是在配合阿森,故意騙我?”
 
  “不見得。”魏宗韜道,“阿讚也查過陳妃麗這個人,我猜,陳妃麗也隻是被利用,這個阿森……”他冷笑,“我倒是小看了。”
 
  他能布下這個大局,心機可見一斑,郭廣輝每年六月都要來祭奠過世的妻子,他從那時起應該就已經開啟計劃,耐性等到十月,郭廣輝的離開已讓部分政府高官知曉,不會再引起他人的懷疑,而魏宗韜幾人也終於趕來,他在七天前下手,時間剛剛好,一切都進行的不知不覺。
 
  郭廣輝極有可能是中槍之後逃跑,不慎跌下了山崖,後來躲藏在了這裏,而這些天雨季還未過,大雨很輕易的就將痕跡衝刷幹淨了,因此他的屍體才一直沒被發現,可是昨天偏偏讓魏宗韜誤打誤撞來到這裏。
 
  餘禕想到阿讚和泉叔,心髒便吊到了喉嚨,眼下他們的首要任務是離開,這裏不知道還有多少雇傭兵,阿森有心趕盡殺絕,他們如今隻能自救。
 
  魏宗韜安慰道:“阿讚和泉叔一定不會有事。”他拿過餘禕的對講機,稍稍調試了一下,卻沒有朝對講機說話。
 
  昨天餘禕和對方幾人聯絡及時,當時傑克還在叢林中混戰,如今傑克生死未卜,他們不能再隨意暴露行蹤,幸好那幾人經驗豐富,一點即通,如今對講機已形同虛設,可是魏宗韜和餘禕已經等了一夜,仍舊沒見他們來尋,再等下去終究不是辦法,最後等來的也許是雇傭兵,而此刻離開,又可能與他們錯過,加之莊友柏現在不能行走,他們似乎已經陷入了兩難。
 
  莊友柏卻在這時開口:“魏總,你和餘小姐先走,我留在這裏等他們。”他臉色蒼白,已經很虛弱,不過暫時沒有生命危險,但繼續等下去,他的腿極有可能不保。
 
  餘禕突然朝他走來,蹲下來看了看他的腿,那裏有一個腥紅的傷口,裏麵埋有一顆子彈,隨時可能取走他的腿,她瞥一眼莊友柏,道:“我們不走,一起等。”
 
  她摸了摸一直塞在口袋裏的手槍,心頭鎮定,她也能開槍了,雖然昨晚一發子彈都沒有打中,但她至少能開槍了,她能夠自保,沒有什麽可怕的。
 
  肩頭一緊,魏宗韜扣著她的肩,慢慢蹲了下來,含笑看著餘禕,揉了一下她亂糟糟的頭發。
 
  天色從昏暗到發白,碧空如洗,叢林終於在清晨醒來,樹葉上還滴著水,空氣中都是泥土的味道。
 
  魏宗韜取出僅剩不多的食物,平均分給了莊友柏和餘禕,餘禕後悔包裏沒有裝吃的,包太重,傑克好心替她分擔了食物的重量,誰能想到她會和傑克走散。
 
  餘禕看了一眼手中的壓縮餅幹,往他的嘴裏塞了一塊,見他皺眉,她又狠狠的塞了一塊,魏宗韜無可奈何,隻能將餅幹吞下了肚,轉頭見到莊友柏隻吃了兩口,他命令道:“吃幹淨!”
 
  吃完早餐,時間已快到七點,餘禕剛剛將剩下的食物塞回包中,突然就聽見對講機裏傳來了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她一愣,與魏宗韜對視一眼,緊接著就聽見:“魏先生,餘小姐?”
 
  這聲音似曾相識,對講機會讓人原本的聲音變樣,“不要再玩捉迷藏,不如早點出來,就能早點和你們的朋友團聚,比如阿讚,比如泉叔,哦,還有一位美麗的陳小姐。”
 
  有人突然尖叫,接著便是陳雅恩、阿讚和泉叔的喊聲,魏宗韜霍地站了起來,連莊友柏也變了色,猛地坐直。
 
  那頭的人,正是這一切的幕後主導——阿森!
 
  對講機的通訊距離有限,阿森能夠與他們對話,證明他現在就身處在這幾公裏之內,他並不知道魏宗韜在哪裏,一切隻是為了把他引出來,最後他道:“對了,還有餘小姐的幾位朋友,不知道人在哪裏?傑克先生失血過多,需要馬上救治。”
 
  餘禕心頭一緊,問魏宗韜:“怎麽辦?”
 
  魏宗韜思忖片刻,看了一眼莊友柏,留下了手槍和子彈,又將兩把步槍裏的子彈裝到了一把上,拿上步槍,這才對莊友柏說:“你在這裏等著。”
 
  說完,他牽住餘禕的手,帶著她走出了山坳。
 
  叢林裏的地雷區,遍布麵積廣,地形複雜,走向古城的路有數條,隻要摸清地雷遍布的方位,就能夠避開這一危險,當年這兩位村民跟隨科考隊勘探了幾個月,早已將科考隊描繪的地圖銘記在心,地雷區域究竟有多少,科考隊還沒有查完,但已知的地雷區有哪些,這些不會出錯。
 
  魏宗韜帶著餘禕走了大約四五十分鍾,兩人早已汗流浹背,對講機那頭又沒了聲音,看來他們已經走出了對講機的通訊範圍。
 
  前麵是一片稀疏的樹林,遠處隱約可見樹林盡頭已沒有路,那裏可能是一塊平地,也可能是萬丈深淵,他們的東麵是一片山坡,幾個月的雨季下來,這裏泥土 ,偶爾還有小石塊滾落。
 
  放眼望去,隔空之外是一片山脈的形狀,昨夜漆黑一片,餘禕沒想到自己竟然已經走得這麽深。
 
  魏宗韜拿著餘禕包中的指南針確定了方位,環顧四周,初步確認了地雷區的位置,他道:“前麵可能有地雷,我把阿森引來這裏。”
 
  他看了一圈,指著東麵的山壁說:“你走那條道,爬到山坡上去,離這裏遠一點。”
 
  餘禕已經猜到他想做什麽,她一把攥緊魏宗韜的手:“不行,你不能這麽做!”他牽著她的手來到這裏,卻叫她眼睜睜的看著他站在地雷上方?
 
  魏宗韜道:“昨天我已經問清村民,地雷區有許多片,他對這一片最熟悉,每一個點他都記得,這裏樹木的方位跟他形容的一樣。”
 
  “那也不行,隻要他記錯一點,或者你記錯一點,你要我怎麽辦!”餘禕死死拽住他的手,說什麽也不願意放開他。
 
  “泉叔看著我長大,阿讚一直對我忠心耿耿,我不可能為了自保,什麽都不做。”他把餘禕臉頰上的頭發撥到了耳後,說道,“我既然會把你一起帶過來,自然不會讓你看著我死,萬一我死了,你就從山坡上跳下來,我走到哪裏都帶著你!”
 
  餘禕嘴唇 ,眼眶越來越紅,她終於讓魏宗韜做到了走哪兒都帶著她,可轉眼魏宗韜就要為了別人去冒險,她萬萬接受不了。
 
  烏雲嫋嫋匯聚,柬埔寨的雨季古怪莫測,前一刻還能見到陽光璀璨,下一刻就將迎接一場大雨。
 
  魏宗韜抬頭看了看天,眉頭微微蹙起:“站在山坡會淋雨,你躲到哪裏好?”
 
  他現在竟然在想餘禕是否會淋到雨,餘禕氣得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胳膊上,魏宗韜突然正色:“假如你出事,我不會浪費四十分鍾,我會馬上去見阿森。”他吻了一下餘禕的額頭,道,“聽話,躲到上麵去,按照我的計劃行事,保護好自己!想要我的命,先看看他還能保多久的命!”
 
  魏宗韜勘測好行走方向,腦中將每一個點連接在一起,勾勒出了一條線路,餘禕 發軟,按照魏宗韜的指令,悄悄躲在了山坡上,山坡勢緩,一點都不險峻,雜草叢生,利於躲藏,不僅安全,也能看清樹林和坡下的全部動向,她手中攥緊步槍,眼睜睜的看著魏宗韜越走越遠,那道背影高大強壯,帶著她從中國去往新加坡,又從新加坡來到柬埔寨,每一次他都能化險為夷,他這樣一個狂妄自大的人,絕對不會讓自己去送死,他一定有把握!
 
  魏宗韜慢慢的走到了樹林中央,轉過身麵對餘禕的方向笑了笑,這才蹲下來,用枯枝和樹葉在地上燃起一個火堆。
 
  灰撲撲的濃煙緩緩上升,漸漸和烏雲匯成一體,魏宗韜走到了平地盡頭,再往前,腳下就是一片岩石,離地麵高度遠遠超過了昨夜他攀爬的斷崖,從這裏跌下去,存活幾率微乎其微,他不動聲色的蹙了蹙眉,又重新返回中央,藏在了一株樹後,耐性等待阿森的到來。
 
  餘禕見魏宗韜平安走到了目的地,終於能夠重新呼吸,她攥緊衣服,有些恨魏宗韜的殘忍,一天前他怕她危險,不告而別,一天後他竟然要帶她一起走進危險中去,他怎麽能這麽對她?
 
  魏宗韜躲在樹後,距離太遠,他已經看不見餘禕,時間一點一點的流逝,大約過了半小時,他終於聽見了對講機發出了聲音,阿森在那頭道:“魏先生,這道煙是你點的嗎?”
 
  “現在就把我的手下放了。”魏宗韜摁下對講機說話,“否則,你見不到我。”
 
  “哦?假如我現在把他們放了,我又怎麽知道你就在這裏?”
 
  阿森看著遠處小樹林裏升起的濃煙,不緊不慢的往前方走去。
 
  餘禕屏住呼吸,她注意到遠處走來數十人,阿森的個頭並不太高,立在中央有些突兀,十幾個身穿綠色兵服的雇傭兵,手拿步槍,跟隨在他身後,而泉叔三人,則被雇傭兵束縛著雙手,一身汙泥,狼狽不堪。
 
  魏宗韜道:“你今天穿著一件咖啡色的襯衫,帶了十三名手下。”
 
  阿森朝火堆處看去,一步一步走近,魏宗韜又說:“我就在這裏,你先把他們放了。”
 
  阿森走到一半,又突然停了下來,擰眉看了看四周的地麵,笑道:“這裏會不會有地雷?”
 
  他覺得蹊蹺,停在原地不再動,忽然舉起手槍,對準泉叔,說道:“你既然看的見我,最好看清我現在的槍口對著誰,我數到三,你再不出來,我就開槍。”
 
  魏宗韜冷冷道:“我也數到三,你再不把他們放了,我馬上離開,阿森,你該知道我是誰,你以為這樣一片叢林,就能困住我?”
 
  阿森猶豫,仔細觀察前方,就在這時,他突然看到遠處有一道影子劃過,不知從哪裏閃出來,迅速朝前方跑去,阿森立刻命令:“開槍!”身後的雇傭兵紛紛舉起步槍,朝前方的人影不斷射擊,不一會兒十個雇傭兵就統統踏進了樹林的範圍,子彈不斷從槍口| 。
 
  雇傭兵人數眾多,不往一條道上跑,十人分散幾邊,一邊射擊一邊窮追不舍,林中人影錯亂,就在這時,一名雇傭兵踩下一腳,還未向前,地麵突然“砰”的一聲炸開,火光和濃煙立刻滾滾翻騰,在眾人還未反應過來時,兩邊同時傳來巨響,“砰砰”兩聲,雇傭兵大叫,隨之身體淹沒在了炸起的土壤和濃煙之中,一切的變化都讓眾人始料未及,阿森連連後退,讓他更措手不及的,卻是腳下突然冒出了子彈,泥土剛剛彈起,他的腿上立刻傳來劇痛,阿森大叫一聲倒地,舉起手槍胡亂射擊,另三名雇傭兵馬上環顧四周,迅速朝周圍開槍。
 
  餘禕謹記魏宗韜的話,“一旦地雷被踩爆,你就馬上朝他們開槍,就像昨晚一樣,不要害怕,小心別傷到泉叔,泉叔和阿讚是聰明人,他們會乘機逃脫。”
 
  餘禕不看樹林,不去想那裏的場景,腦中隻有魏宗韜的話,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誤打誤撞射中了阿森,她隻知道自己要不斷開槍,槍擊的位置要遠離泉叔他們,她的耳朵很痛,步槍的後坐力對她來說太大,她的眼眶漸漸濕潤,嘴裏不斷念著魏宗韜的名字,她覺得自己很快就要支撐不住,忍不住就想轉頭看向樹林,可是她還沒有完成任務,她才開了幾槍,魏宗韜說過他會找準路線迅速返回,他不可能把危險留給自己,遠處的泉叔和阿讚似乎已經有所動作,餘禕看不清他們究竟做了什麽,隻知道他們迅速鬆了綁,朝兩名雇傭兵撲去,她的手指已經僵硬,槍口不敢對準人,就在這時,後背突然一暖,餘禕驚喜轉頭,“魏宗韜!”她一愣,已然忘記了手中的步槍。
 
  步槍被人一把奪過,來人伏趴在地,瞄準阿森的位置,迅速開出一槍,隻聽一聲刺耳的大叫貫穿了頭頂烏雲,細雨已經落下,山坡下,阿森已經倒地,另三名雇傭兵還在與泉叔和阿讚打鬥,步槍裏接連發出三顆子彈,成功擊中兩人,等到第四次扳動扳機,步槍裏的子彈終於告罄。
 
  陳之毅扭頭看向淚眼朦朧的餘禕,道:“別怕,我已經通知了林特助。”
 
  他的後腦勺還貼著一塊紗布,衣服和褲腿上都是泥汙,笑容燦爛,見到餘禕流淚,他去握了一下她的手,餘禕猛然 ,站起來遙望遠處樹林,那裏一片濃煙,哪裏還能見到魏宗韜的身影。
 
  山坡下,三名雇傭兵統統倒地,阿讚和泉叔氣喘籲籲,一邊環顧四周找尋開暗槍的人,一邊替陳雅恩鬆綁,突然就聽人大喊:“快去找阿宗,快去找阿宗!”
 
  泉叔三人猛得循聲抬頭,正見山坡上有一道嬌小的人影,似乎在往山下掙紮,一旁有一個人抱住她不讓她動,泉叔倏地看向那片樹林,喊道:“快點找先生!”
 
  誰也不知道濃煙之下的樹林是何種模樣,也不知道地下是否還埋有未曾引爆的地雷。
 
  地雷的殺傷力太大,山坡似乎在震動,天空陰雲密布,泉叔當機立斷,“你們帶餘小姐離開,我去找先生!”
 
  阿讚也喊:“你們先走,我去找人!”
 
  他和泉叔兩人都要留下,誓死也要把魏宗韜找出來,餘禕還在山坡上,想也不想就要往下衝,陳之毅緊緊抱住她,餘禕大喊:“你給我鬆手,你給我鬆手,聽到沒有!”
 
  陳之毅狠狠用力:“不放!”
 
  他要馬上帶餘禕離開這裏,他好不容易從醫院趕來,好不容易才能循著一道黑煙找到餘禕,無論如何也不願意放手,那片濃煙將與餘禕隔絕,從今往後再也沒有魏宗韜的存在。
 
  此刻餘禕恨極了陳之毅,他明明知道幕後主腦是阿森,明明知道阿森的目的,卻故意什麽都不做,要讓魏宗韜來送死,餘禕咬牙切齒:“他死了我也不會愛你!”
 
  “不需要!”陳之毅眼睛通紅,許是樹林裏的濃煙熏到了他,將他溫潤的麵具熏化,他在一月前調查郭廣輝時就已探查到阿森的目的,他就是要魏宗韜去送死,那又如何,他隻要餘禕留下。陳之毅表情狠厲,抱住餘禕的力道加大,“我不需要你愛我,我隻要你跟我走!”
 
  “我是瘋了才跟你走……唔……”餘禕突然被他吻住,瞪大眼不敢置信,過了兩秒她立刻反應過來,抵在他胸口的雙臂馬上用力,陳之毅從未這般狠,將她的嘴都要咬破,此刻他腦中一片空白,忘記了餘禕為誰來到新加坡,為誰來到柬埔寨,也忘記了餘禕是為誰,拚死也要闖進這片叢林,他隻記得餘禕在幾分鍾前趴在草堆裏,從小嬌生慣養的小女孩,竟然穿的如此邋遢,爬在這種蛇蟲鼠蟻隨時都可能出沒的地方,使用著她原本一輩子都不可能碰到的步槍,這些她隻是為了一個人,為了那個魏宗韜,不是為他,他守護她這麽多年,愛她一輩子,她笑他也笑,她哭他心疼,他甚至想把天捧給她,想把自己的命雙手奉上,然而她心心念念的,隻有那個男人。
 
  餘禕拚命掙紮,嘴唇已經發痛,雙腳踉蹌,似乎隨時都能跌下山坡,嘴裏的味道太陌生,陳之毅不再顧及她是否怕疼,餘禕淚水漣漣,雙手狠狠拍打,混亂中突然聽見一聲厲吼:“放開她!”
 
  餘禕一怔,倏地停下了所有的動作,連陳之毅也停了下來,兩人一道轉頭,正見山坡下,倚靠著山壁處,立著一個男人,身上一片狼藉,站也站不穩,麵色卻鐵青,泉叔幾人大喊:“先生!”
 
  餘禕猛地推開陳之毅,也不知是哪裏來的力氣,統統都匯聚在了腳下,她迅速朝山坡下跑去,腳下連連打滑,滿心滿眼全是山坡下的那個男人。
 
  魏宗韜沉著臉,動作卻已先一步神情,立刻朝餘禕走去,還沒有走出幾步,他張開雙臂,被慣性衝的往後退了一步。
 
  他站得沒有平時穩,餘禕卻覺得他比任何時候都要高大,她的胳膊在打顫,緊緊抱住魏宗韜,魏宗韜也將她箍緊,後背因地雷的衝擊力破了皮,血在流,他卻感覺不到任何疼痛,嘴唇不住的觸碰餘禕的頭頂,他也在害怕,差點就要跌落那片山崖,身後是源源不斷的爆破聲,他按照自己規劃好的路線跑,腦中一直想著餘禕,繞了一個大圈後到底還是被衝擊力撞到在地,連一句話都說不出。
 
  死而複生,失而後得,想必就是這種感覺,可是餘禕還沒來得及感謝老天,變故突然再次發生。
 
  “砰”的一聲突然響起,前方出現了五個人,每人手拿步槍,為首之人正是許久不見的李星傳,此刻李星傳衣服破爛,很是狼狽,走近便朝第一時間舉起槍的阿讚開了一槍,阿讚的胳膊被擊中,步槍瞬間掉落,另一邊的泉叔立刻朝李星傳開槍,可是雇傭兵的這把步槍裏竟然也沒有了子彈,腿上隨之一痛,泉叔猛然痛叫一聲倒地。
 
  李星傳陰狠的看向魏宗韜的方向,舉起手槍對準他,“沒想到我還活著?”
 
  他原本跟在魏宗韜之 入叢林,結果剛走了沒多久,他和四名手下就遇到了雇傭兵,他躲藏了整整一晚,差點就要死在這片叢林裏,就在剛才,他看到這裏冒出煙,冒險來這裏一探究竟,沒想到竟然會有意外收獲。
 
  魏宗韜迅速將餘禕扯到自己身後,李星傳倏地笑了笑:“堂堂魏先生,竟然會不顧自己安危,擋在一個女人麵前,有意思。”
 
  他收回手槍,興趣盎然道:“餘小姐,我們又見麵了,不如敘敘舊?”手槍在手裏轉了轉,他又突然將槍口朝向魏宗韜,“如果不願敘舊,你的男人可就要受苦了!”他的話剛說完,立刻扳動了扳機,“砰”一聲,一顆子彈迅速朝魏宗韜的大腿 ,魏宗韜身子踉蹌了一下,餘禕驚叫:“阿宗!”
 
  李星傳略顯失望,“餘小姐真是狠心,我當初從別人的床上救出你,你就是這樣忘恩負義,隻在我的床上呆了一個小時。”他又笑了笑,“可惜我對餘小姐念念不忘,如今還記得你的身體,想和你再次敘舊,不如就在魏先生的麵前?”
 
  身後四名隨從哄笑,餘禕怒不可遏,剛要動作,手腕突然一緊,魏宗韜額角滴著汗,捏了一下她的手,那頭突然有人開口:“哦,看來男人的話都不可信。”
 
  說話這人正是陳雅恩,雖然顯得狼狽,但依舊高傲美豔,她被李星傳撂在一旁許久,此刻終於開口,李星傳大笑:“不,我與你說的話也是千真萬確!”他看向魏宗韜,笑說,“魏先生一定沒想到,你的女人,已經跟了我,現在,我要你的另一個女人,也跟我,我要慢慢折磨你,讓你看著你的心腹失血過多而死,而你的女人,會在我的身下舒服死!”
 
  陳雅恩款款走向他,嘴角含笑,卻已然有些不快,“李星傳,這種話,你一定要當著我的麵說?”
 
  李星傳一把拽過她,將她摟進懷裏,正要安撫幾句,突然就覺手上一僵,被人掐住了要門,隨之手槍脫離出手腕,懷裏的陳雅恩猛然朝後退開一步,舉槍對準他,厲聲道:“讓你的人把槍放下!”一切隻在轉瞬之間。
 
  李星傳不敢置信:“雅恩?”
 
  還沒說完,遠處的魏宗韜突然開口:“雅恩,再退後一步。”
 
  陳雅恩竟然聽話的又退後了一步,與李星傳保持安全距離,連餘禕也不可思議,扶住魏宗韜,不由看向了陳雅恩。
 
  李星傳沉下臉:“你背叛我?”
 
  陳雅恩仿佛聽到了天方夜譚,笑道:“我從來都沒有服從,又哪裏有背叛之說。你故意打電話去吧台,設計吳文玉,讓她陷害餘小姐,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卻不知道魏先生早有考量。”
 
  吳文玉被帶去芽籠之後,魏宗韜再一次派莊友柏前去,這次莊友柏帶去了李星傳的照片給吳文玉辨認,吳文玉一眼就認出,當初就是李星傳點酒,她才聽到史密斯告訴友人他對餘禕有興趣。
 
  陳雅恩道:“你想要冤枉我,卻算錯了這一步,你想加害餘小姐,挑撥我和魏先生的關係,讓我叛變,魏先生這才將計就計。”
 
  每一次的爭鋒相對,都是表現給李星傳看,各種消息都能傳遞到李星傳耳中,他們瞞住了所有人,就為了防住這一刻。
 
  李星傳牙咬切齒,上前一步:“你以為你拿槍指著我,你會活命?他們照樣能開槍!”
 
  “那我們就同歸於盡!”
 
  陳雅恩話音剛落,突然就聽見魏宗韜喊道:“雅恩,後退!”
 
  可是已經來不及,就在他喊出最後兩個字時,李星傳猛地又上前一步,終於打破了安全距離,他一把就抓住了陳雅恩的手腕,一個翻轉,槍口朝上,子彈朝天上射擊,身後的四名隨從馬上將槍口瞄準了魏宗韜和餘禕,卻在同一時刻,突然便聽“砰”一聲,一名隨從被爆了頭,血水立刻濺了開來,在眾人還沒反應過來之際,一發發子彈接連朝前 ,李星傳立刻拽住陳雅恩擋在身前,一邊往後退,一邊將槍口瞄準子彈來源,一看之下他大驚,居然是陳之毅!
 
  陳之毅在李星傳出現的那刻,已經悄悄藏了起來,誰也沒有想到他會半路殺出,此刻他的臉色青黑,目眥欲裂,似乎要將李星傳千刀萬剮,絲毫不顧對方的子彈正朝這裏射來。
 
  手槍的火力遠遠不及步槍,李星傳拖著陳雅恩後退,剩下的三名隨從兩人倒地,一人掩護他,陳雅恩拚命掙紮,李星傳索性一把將她甩開,折身朝後頭跑去,身後的槍擊聲越來越響,子彈似乎用不完,陳之毅追上前,一槍又一槍,竟然是將李星傳往小樹林裏逼退,李星傳的子彈已經用盡,身後的子彈卻不斷擦著他的臉頰而過,他嚇得屁滾尿流,跌跌撞撞跑向前,全然不知自己跑進了濃煙之中。
 
  樹林近在眼前,陳之毅卻突然回頭,遙遙望向餘禕,視線與餘禕相觸。
 
  這個女人,瞪大著眼睛看向這裏,終於也知道為他緊張和害怕,眼裏不再隻有魏宗韜,不會見到魏宗韜,就將他推開。他不容許她受到傷害,誰也不能侮辱她輕薄她,他愛她勝過自己的生命,從二十一歲到三十二歲,他一直為她而活。
 
  人這一生總會對一樣東西偏執,而他偏執的東西,叫做餘禕。
 
  “砰——砰——”整片樹林都仿佛被炸裂,濃煙肆起,鋪天蓋地,地麵都在震動,烏雲吞噬了整片天空,大雨傾盆而下。
 
  餘禕不敢置信的望向那股濃煙,翕張嘴,渾身都在顫抖,她聽見自己在念:“陳之毅……陳之毅……”
 
  陳之毅不見了,消失在濃煙之中,這座山好像要坍塌,她什麽都看不見,什麽都聽不見,眼裏終於隻剩下了陳之毅,她全然不知頭頂泥石滾落,身旁的人在大喊:“一一——”
 
  一瞬間,天昏地暗,她不省人事。
 
  空氣稀薄,身上很重,餘禕仿佛被巨石壓著,有些喘不過氣,她似乎能聽見滂沱的雨聲,耳邊還有一些轟鳴聲,有人在小聲說話:“一一,一一。”
 
  餘禕緩緩睜開眼,眼前卻是一片漆黑,許是察覺到她的動靜,對方又說:“一一,你醒了?”
 
  餘禕動了動,發現身體動彈不得,她渾渾噩噩道:“阿……宗?”
 
  “嗯。”是魏宗韜的聲音,近在咫尺,他就躺在她的身上。
 
  餘禕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她抽不出胳膊,也動不了腿,魏宗韜低聲道:“別動,山體爆發泥石流,我們現在在夾縫裏,有兩顆樹被衝倒,剛好擋住了石塊。”
 
  餘禕想起來了,他們剛好站在山坡下,背後就是山壁,之前山在震動,她看見了漫天烏雲和濃煙。
 
  餘禕啞聲問:“你有沒有事?”
 
  “沒事。”魏宗韜撐在她身上,說道,“我能聽見外麵的說話聲,你能不能聽見?”
 
  餘禕靜下心來,凝神細聽,果然聽見外頭有人在說話,一定有人在救援。
 
  她道:“我能聽見。”
 
  她頭暈胸悶,說了這樣一句,便有些難以開口,昏昏沉沉就想睡去,剛要闔上眼睛,嘴唇便是一軟,魏宗韜探舌進來,淺淺的呼吸送進了她的喉中,餘禕悶哼一聲,再次清醒,魏宗韜小聲道:“別再睡著,我害怕。”
 
  餘禕一愣,“嗯?”
 
  魏宗韜似乎貼著她的臉頰,蹭了蹭說:“別睡,不要在這裏閉眼睛,我要聽到你的聲音,我要聽到你呼吸。”
 
  餘禕眼眶一熱,努力維持意識:“我沒睡。”頓了頓,她突然想到魏宗韜受了槍傷,“你的傷口……你現在……”
 
  “我沒事。”魏宗韜打斷她,“你別睡著,我就沒事。”
 
  可是他的聲音聽起來很虛弱,餘禕這才發現,自她醒來的那刻起,魏宗韜的聲音一直都是如此虛弱。
 
  “在想什麽?”魏宗韜要餘禕開口,不想讓她保持安靜。
 
  餘禕張了張嘴,腦中空白一片,黑暗中她看不到魏宗韜的臉,隻能聽到他的聲音,她回答:“想你。”
 
  魏宗韜笑了一聲,“一一,你真漂亮。”
 
  他第一次被餘禕吸引,就是因為她的長相,雨中的她衣服透明,純淨無暇,纖塵不染,他許久都沒有見過美好的東西了,沒想到在那樣一個雷雨天,他竟然能見到這樣一個這樣美好的小女孩。
 
  “第二次見到你,你變了樣,冷若冰霜,也是個夏天,我在想,如果把你抱進車裏,我是不是不用再開空調?”魏宗韜似乎開始胡說八道,“第三次,我想要你,有些控製不住的想要你,知不知道那天我得到你,有多興奮?”
 
  他不知道原來自己如此想要得到她,當他進入她,將她壓在身下衝刺,渾身的每一個細胞都在叫囂,原來他竟然想了她這樣久?
 
  餘禕害怕,眼角漸漸滲淚,“阿宗,你怎麽了?”
 
  魏宗韜沒有回答,隻說:“我想把你帶回家,帶去見阿公,我會給你最好的一切,不會讓你受半點委屈,我年紀比你大太多,注定要比你早離開……”
 
  餘禕連忙打斷他:“我跟你回家,我們結婚,我和你一起去見阿公,我當年沒有見到你,以後我每天都要看見你,我要看著你對我好,你要是敢讓我受半點委屈,我一定不會讓你好活。”
 
  “剛才泥石流,我大聲叫你,你沒聽見,也沒有看著我。”
 
  魏宗韜突然插話,餘禕一愣,心頭仿佛被鑿了一個口子,“我看著你,我要看著你。”
 
  魏宗韜低笑一聲,氣息越來越弱:“一一,我突然不知道,如果我死了,是要你繼續活,還是陪我死。”他沒讓餘禕回答,突然吻住她,氧氣一點點傳遞給餘禕,聲音幾不可聞,餘禕卻還是聽得清清楚楚。
 
  “我愛你,我去哪裏,都要帶著你。”
 
  氧氣卻還是源源不斷的傳進了餘禕的嘴中,他究竟要去哪裏?他又要帶餘禕去哪裏?他不想要繼續呼吸了嗎?他不是說,他去哪裏,都要帶她去嗎?
 
  餘禕掙脫著他的吻,淚流滿麵,“我愛你,魏宗韜,我愛你!”她不要他親她,使勁兒扭著頭躲開,空氣越來越稀薄,仿佛下一刻就要窒息,她終於知道魏宗韜發生了什麽,他的身上倒著一棵樹,周圍全是泥水和石塊,他在用命替她留下存活的空間,他的腿上還在滲血,他剛剛從爆炸中走出來。
 
  他讓她等在山坡上,他說他會馬上回來,他不會放任她留在危險之中,他告訴餘禕,救泉叔他會耽誤四十分鍾,而救她,他會義無反顧,在巨石滾落,泥水洶湧之時,他在餘禕的耳邊大叫,扯著他往外跑,可是他的腿受傷,體力透支,終於還是被泥石壓倒,而他第一時間就將餘禕護住,用他的背,撐起她的一片天。
 
  魏宗韜又將她吻住,這次餘禕沒有抗拒,她努力抬手,想要抱一抱他,卻一點兒抬不起來,氣息越來越弱,這次氣息弱的,卻是魏宗韜,餘禕替他渡氣,努力吻住他的嘴,魏宗韜卻仿佛失去了意識,臉貼著她,再也沒有絲毫回應。
 
  餘禕顫聲,輕輕的,猶如夢囈一般:“你要帶上我……”
 
  雨水猛然灌入泥石中,遠處停有直升機,柬埔寨的軍隊站在坍塌的坡體上,有人大喊:“找到了!”
 
  半年後,又到夏初。
 
  叢林被徹底封鎖,古城將成為傳說,根據郭廣輝生前的意願,金輝娛樂城即將被納入天地娛樂城旗下,又有消息從柬埔寨傳來,餘禕掛斷電話,站了片刻,朝病床走去,剛剛走近,就被人一把撈進了懷裏。
 
  魏宗韜早晨剛剃了胡子,特意留下胡渣,往餘禕的臉上蹭,餘禕閉著眼睛掙了掙,往病床上一躺,道:“所有人的屍體都被找到了,隻剩下一個……”
 
  魏宗韜親她一口:“不要想其他人,我再養半個月就能出院,我們馬上結婚。”
 
  餘禕瞥他一眼:“誰要嫁你!”
 
  “泉叔他們已經都在準備,再遲,就要讓阿莊搶先一步了。”魏宗韜捋了捋她的頭發,笑道,“我半個月後去教堂,是誰說,要我帶上你?”
 
  你要帶上我,不離不棄。
番外
☆、第79章 一張神片秘碟片(一)
 
  阿成中學畢業,第一次在報紙上見到天地娛樂城的招聘啟示。
 
  招聘的版麵很小,新加坡政府不顧民眾的反對聲,解除了禁止賭博的禁令,天地娛樂城成為了新加坡第一座賭場,掌門人正是聲名顯赫的阿公,他想去應聘荷官,卻遭到母親和姐姐的強烈反對。
 
  “那個阿公是什麽人?他是黑社會,來的錢都不幹淨,那家娛樂城也不是好地方,我不同意你去!”
 
  阿成最後還是去了,他從來沒有見過幾千人的招聘場麵,在這座還沒有對外營業的六十層高樓裏,到處都是應聘者和忙碌的員工,他也沒有機會見到傳說中的阿公,他隻是一名小小的荷官,不起眼,默默無聞。
 
  荷官不允許參賭,阿成讀書不好,可是對賭博卻很有悟性,見多了一擲千金,動輒千萬的豪賭,他突發奇想,偷偷跟朋友去了一次地下賭莊,自此以後一發不可收拾,他每天都在鑽研賭術,半年時間就將家人搬出了廉價的組屋,住進了漂亮的公寓,也因此,他遭來橫禍,地下賭莊的打手對他舉起了砍刀,他閉上眼,以為自己就要人頭落地,突然就聽見有人說:“我叫莊友柏,這是我的名片。”
 
  阿成睜開眼,隻見一個男人站在巷口,打手在愣怔過後立馬跑上前接過名片,竟對他恭恭敬敬,而這個男人,看了他一眼後,就轉身坐進了一輛轎車裏。
 
  很久以後阿成問莊友柏,莊友柏對他說:“當時魏總就坐在後座,他原本早就看見你被人打,等他們就快要砍你時他才叫我下車。”他打量阿成,“魏總說要挫挫你的銳氣,年輕人,不能太狂妄。”
 
  其實那時魏宗韜也才二十五歲,他也是個年輕人,可是阿成第一次見到他,卻連眼也不敢抬,聲音都不敢發出,他還沒有見過這樣一個男人,年紀如此輕,卻有遠超同齡人的冷靜沉著,眼神陰鷙冷漠,臉上從來都不見笑容。
 
  他也是第一次知道,原來天地娛樂城真正的掌門人,是這個隻比他大幾歲的年輕男人。
 
  他被娛樂城開除了,莊友柏將他和家人送到了馬來西亞,帶他前往大馬最大的賭場說:“去那裏工作,好好學習別人的經驗,什麽時候學會了,什麽時候再回新加坡。”
 
  阿成不知道地下賭莊的人後來如何了,他就此生活在了馬來西亞,一住就是兩年,兩年後他報名參加了賭王大賽,一路過關斬將,卻在即將進行總決賽時,被莊友柏叫停。
 
  他第二次見到了魏宗韜,站在他旁邊,噤聲看著電視直播,拉斯維加斯最隆重的一場賽事,正在緊張進行中,魏宗韜低沉沉道:“正在比賽的那個人,叫李星傳,你一副牌都勝不了。”頓了頓,他又道,“退賽,我教你。”
 
  阿成第一次見識到真正的賭術,撲克牌仿佛有了生命,在魏宗韜的手中靈活變幻,他也是第一次真正受挫,他還沒有出牌,魏宗韜就已經念出了他手指點住的那張牌麵。
 
  從此以後,阿成有了一個效忠的對象,這個男人,將他從火坑裏救出,沒有叫他繼續被金錢蒙蔽雙眼,被年少的意氣奮發毀掉下半生,他對魏宗韜忠心耿耿,與阿讚和莊友柏兄弟相稱,對長輩泉叔尊敬有禮,他們四人跟隨魏宗韜,站在娛樂城幕後。
 
  阿讚進行技術分析,調取重要賭客資料,莊友柏出麵交涉商談,引進一項又一項合作項目,泉叔每月都要駕駛飛機接送貴賓,而他,則用心鑽研賭術,站在監控前,揪出一個又一個老千。
 
  天地娛樂城仿佛在一夜之間,壯大到令人聞風喪膽。
 
  阿成總覺得少了點什麽,賭博和烹飪之餘,他也愛看電視劇,電視劇裏的男主角在事業成功的同時,身邊總會收獲一個愛人,可是這麽多年下來,他竟然從未在魏宗韜的身邊見到過女人。
 
  哦,不對,華姨也算是女人。
 
  又想了想,阿成終於想到了陳雅恩,陳雅恩是除了華姨之外,唯一敢叫魏宗韜“阿宗”的女人,也是唯一一個知道魏宗韜的存在的女人。
 
  陳雅恩以前是明星,後來成為了阿公的左膀右臂,職務雖低,權力卻不小,他聽到過一些流言蜚語,賭場員工說陳雅恩是少東家的未婚妻,更有人說她其實是爬上了阿公的床,阿成知道真相,多少次都想跟別人說,陳雅恩隻是能力突出才被阿公看中,可是他怕越描越黑,最後他忍得好辛苦。
 
  他覺得陳雅恩很適合做魏太太,陳雅恩有才有貌,名校畢業,私生活檢點,混血兒相貌突出,舉止端莊得體,做事賞罰分明,這樣一個人女人,似乎沒有缺點,最重要的是,她對魏宗韜一心一意,忠誠並且愛慕。
 
  阿成有時也想談戀愛,他不明白,這樣一個女人擺在魏宗韜的麵前,魏宗韜怎麽會看也不看?他知道大家都很忙,娛樂城初期要穩固根基,中期要拓展項目,後期要打垮對手,這幾年大家都沒有空看女人,不光魏宗韜,連莊友柏和阿讚都沒有空去看女人,甚至連泉叔也沒有時間去找尋他的第二春,可是陳雅恩不用尋找啊,她明明就一直在魏宗韜的身邊,難道魏宗韜不需要解決生理需要?
 
  阿成一邊打掃聖淘沙島的洋房,一邊天馬行空的琢磨,視線不由看向電視機櫃,不知道裏麵會不會藏著什麽碟片?
 
  阿成甩甩頭,命令自己不可對魏宗韜不敬,結果電視機櫃裏沒有發現任何異狀,他反而在書房的電腦旁發現了一張碟片。
 
  偌大的一間洋房,這是唯一的一張碟片,阿成覺得奇怪,以前明明沒有見到過任何碟片,這張碟片是什麽時候出現的?他記得前不久魏宗韜才去柬埔寨接阿公回來,阿公的胳膊受了槍傷,魏宗韜應該也沒有閑情逸致去買碟片看啊,阿成把書桌收拾幹淨,將碟片和文件擺到了一旁。
 
  結果整齊的書桌沒有迎來魏宗韜的誇獎,阿成險些被魏宗韜嚇破膽。
 
  三更半夜,阿成還在家中睡覺,接到魏宗韜的電話後他差點跌下床,衣服也來不及穿整齊,他就趕去了洋房,迎接他的是魏宗韜冷若冰霜的臉。
 
  魏宗韜指著放在文件夾邊上的碟片,冷聲問:“動過了?”
 
  阿成點點頭,“啊。”
 
  他是如此老實,卻不想魏宗韜麵色頓沉,眼神陰鷙的可怕,阿成第一次在賭桌之外反應神速,立刻戰戰兢兢解釋:“我把它,從電腦邊上挪到了文件邊上……沒有看……”
 
  戾氣瞬間消失,魏宗韜鬆了鬆領帶,這才露出疲態,揮了揮手讓他回去,阿成舒了口氣,僵硬的四肢終於能夠動彈,關上書房門的時候,他見到魏宗韜開了電腦,把碟片放了進去,裏麵究竟是什麽東西,都三更半夜了,他居然還要看?
 
  這張碟片撓的阿成心癢癢,之後那幾年,他們幾人在世界各地東奔西跑,每次回到新加坡,阿成總能見到那張碟片,隻不過後來,那張碟片被放進了抽屜裏,位置不再有變化,似乎被人遺忘了。
 
  直到他們從中國回來……
 
  
 
 
☆、第80章 一張神秘碟片(二)
 
  阿成曾經在中國生活過,所以他的華語說得不錯,聽不出新加坡口音,去中國前他還特意向莊友柏討教過中國文化,莊友柏想了想,隻說了兩個字,“麻將。”
 
  麻將,阿成自然是懂的,不過他更喜歡擺弄撲克。
 
  他們四人隨魏宗韜前往中國,人前人後不再有新加坡的身份,阿成多多少少知道一點魏宗韜的身世,同情的同時,他更多的是為永新集團默哀,不知道這個集團還能存活多久。
 
  前半年魏宗韜像是在小打小鬧,偶爾去永新集團晃一下,他的姑姑人前一套人後一套,他的叔叔人麵獸心。
 
  阿成覺得“人麵獸心”這個詞用的並不恰當,不過他並沒有糾正,他繼續照顧魏宗韜的日常飲食,偶爾還能出差去國外,或者回一趟新加坡,總之出入小心,不露出任何馬腳。
 
  後來魏宗韜替羅賓先生擋了一槍,計劃終於開始。
 
  在此之前,莊友柏就已聯絡可靠之人,租下了儒安塘的一間宅子,原本的計劃是等魏宗韜陷害“魏啟元陷害魏宗韜”之後,魏宗韜來這裏“躲避”順便度假,可是羅賓先生的這一槍,效果將更加顯著,計劃提前進行,魏宗韜草草處理了槍傷,就抓緊時間趕到了儒安塘。
 
  除夕夜,他們吃到了一碗花生眉豆雞腳湯。
 
  阿成曾經反省,是不是他廚藝不精,所以魏宗韜需要一個小廚娘?
 
  阿讚和莊友柏像是在看外星人一樣的看著他,阿成原本並不理解這兩道眼神的含義,直到後來,他才明白,他永遠都代替不了小廚娘,因為假如魏宗韜想讓他去做小廚娘從事的工作,他會寧死不屈的!
 
  他是一個直男啊,雖然華姨總愛 他們,但他們都清楚,他是一個直男啊,所以他是不是該慶幸,魏宗韜是一個正常男人?
 
  他記得有一天,莊友柏和阿讚還沒回儒安塘,小廚娘特別勤快的洗了床單,去了天台好久都沒有下來,阿成起了疑,特地跑上樓去看,一看之下他大驚失色。
 
  魏宗韜竟然讓小廚娘坐在他的腿上,兩人嘴對嘴,親密無間。
 
  阿成嚇壞了,跌跌撞撞跑回了客廳,讓自己一定要鎮定,千萬不能在魏宗韜麵前露出馬腳,他不想被挖掉眼睛!
 
  他的表現很好,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可是非禮非禮,他總覺得哪裏不對。
 
  對了,究竟是魏宗韜非禮小廚娘,還是小廚娘非禮魏宗韜?
 
  阿成又做了一份宵夜,肚子餓得慌,嘴也饞得慌,小廚娘似乎在討好他,夜班回來竟然給他帶吃的,雖然離家鄉的味道有些距離,但這已經足夠讓他解饞。
 
  他問魏宗韜想不想吃,魏宗韜搖了搖頭,瞟了一眼食物,突然問他:“餘禕買的?”
 
  阿成一愣,想要解釋不是自己偷懶,而是小廚娘好心,誰知魏宗韜說:“繼續做宵夜,她讓你吃什麽,你就安心吃。”
 
  阿成覺得莫名其妙,不過這件事情他不吃虧,每天他都吃得飽飽的,身材似乎有走樣的危險。
 
  吃了沒幾天,儒安塘下起了雨,他們也快要搬家了,他對那個不知死活的陳之毅沒有好感,瞎子都看出陳之毅喜歡小廚娘,可小廚娘早就已經和魏宗韜親過嘴了,他已經來遲。
 
  阿成奉命參加牌友大賽,很興奮很期待,終於能夠過把癮,可惜比賽太讓他失望,毫無挑戰性,想輸也輸不了,等他贏完,再轉頭時,卻已經不見了魏宗韜和小廚娘。
 
  大雨滂沱的夜晚,他們被擋在了古宅外,阿成覺得太淒慘,沒有地方可去,他和阿讚商量,買點啤酒買點花生米,像儒安塘的街坊一樣消磨一下時間,阿讚覺得可行,兩人找了一間小飯店,一喝就喝了大半夜,等他們再回到古宅,阿成又驚呆了。
 
  他肯定是喝醉了,眼花了,古宅怎麽塌了,那顆樹怎麽倒了,倒是阿讚沒有任何驚訝,拍拍他的肩,默默看向前方——小廚娘被魏宗韜 了車裏。
 
  哦,小廚娘被打包了!
 
  被打包帶走的小廚娘,似乎變得有點不一樣,阿成覺得他不能再默默稱呼她為小廚娘,應該尊敬的稱呼她為“餘小姐”,這麽多年,魏宗韜的身邊終於出現了一個女人,並且是一個人讓他放在心上的女人,在這種關鍵時候,他竟然會把一個女人帶在身邊。
 
  阿成變成了一個小跟班,女人的購物欲實在太可怕,他幾次都想跟魏宗韜反應一下這個情況,可是每次見到魏宗韜看著餘禕的眼神,他就什麽話都說不出來了,那種眼神,一定連魏宗韜自己也沒有發現。
 
  眼裏沒有世界,隻有她。
 
  因此當餘禕逃跑,當她購買的奢侈品呈現在魏宗韜的麵前,阿成才會害怕的麵色發白。
 
  這個從來都喜怒不形於色的男人,在這段時間卻常常當著餘禕的麵大笑的男人,再次回歸冷漠,他一聲令下,召集所有勢力,掘地三尺也要找出一個女人。
 
  餘禕,餘禕,沒有她的照片,沒有她的其他信息,隻有香港的雜誌上,刊登著她穿著晚禮服的照片。
 
  豔光四射,美不勝收。
 
  阿成又一次見到那張光碟出現在桌麵。
 
  他已經記不清,這張光碟被壓在抽屜裏幾年了,現在它突然從抽屜裏回到了桌麵,有時甚至出現在床頭櫃,一旁還有刊登著餘禕照片的雜誌。
 
  華姨和他一同打掃衛生,拿起雜誌問阿成:“這本是什麽?”
 
  阿成拒絕回答,華姨卻很聰明,似笑非笑道:“放心啦,我不會告訴阿公的,我看阿公被阿宗氣壞了,也不想知道,這個小女生很漂亮哎,算了,我就當沒有見過。”
 
  放下雜誌,她又奇怪的拿起碟片,“難道是那種片子嗎?哎喲!”她滿嘴嫌棄,可表情卻躍躍欲試,拿著碟片就想找機子去播放,阿成趕緊攔住她,“這裏麵可能是公司機密,不可以看!”
 
  華姨甩開碟片,拍拍 誇獎阿成:“對對,還好有你提醒!”
 
  機密碟片長期出現在床頭,其實阿成也很好奇,他希望快點把餘禕找回來,近段時間魏宗韜生人勿近,連他都覺得害怕,他找莊友柏詢問情況,莊友柏剛好在打電話,掛斷電話後莊友柏 眉心,道:“那個叫瑪蒂娜的女人,一開始一問三不知,現在跟我講日文,裝傻充愣,我已經叫人趕去瑞士,關她十天八天再說!”
 
  阿成不讚同:“她是餘小姐的朋友,餘小姐的性格……事後一定會報複的!”
 
  莊友柏一怔,覺得阿成比以往聰明許多,當然,這隻是阿成自己的想法。
 
  遲遲找不到餘禕,阿成也很頭痛,一個月,兩個月,三個月,魏宗韜的話越來越少,他平時很少抽煙,那段時間他卻長期和煙作伴,有時候他會在陽台上站很久,煙灰都被海風吹進了臥室,有時候他會躺在甲板上曬太陽,手邊放著那本雜誌。
 
  洋房外的風景就是大海,無邊無際,就像無盡的孤獨,陽光再燦爛,也無法將孤獨暖化,阿成快要記不清那個會大笑的魏宗韜了,那個會抱著餘禕,坐在花園裏的魏宗韜;那個會將報紙看一遍兩遍,等餘禕下來吃早飯的魏宗韜;那個會站在沙發背後,默默看著專心對著電視機的餘禕的魏宗韜;那個半夜把他叫出來,命他去做甜點的魏宗韜;那個讓他們統統關緊房門,徑直走向已有人在鍛煉的健身房的魏宗韜;那個特意撥出一下午時間,去選購耳環的魏宗韜;那個旁若無人, 餘禕的魏宗韜。
 
  無數個魏宗韜,存在於有餘禕的空間,而沒有了餘禕的魏宗韜,隻有一個。
 
  冷靜沉著,恍若十年前,阿成初見。
 
  有幾回阿成送飯過去,順便打掃房間,總能摸到電腦旁或者影碟機旁燙呼呼的碟片,魏宗韜那時通常在浴室,大白天洗澡,阿成也不知道他是何時養成的習慣。
 
  他覺得這張碟片出現的次數越來越頻繁,他的好奇心也越來越重,有一回他拿著碟片正在神遊,房間門突然被推開了,他一驚之下鬆了手,碟片“啪”一聲落了地,他還沒有彎腰去撿,魏宗韜已經快步走了過來,一把推開他,冷聲道:“別碰這個!”他命阿成出去,房門還未關上,他就急急忙忙的將碟片放進了影碟機裏,阿成始終不知道那裏麵是什麽,但自那天起,他不敢再碰那張碟片,他隱約覺得,那張碟片裏有一個天大的秘密,有一個不為人知的魏宗韜,這個魏宗韜,是在沒有餘禕的空間裏,才會存在的魏宗韜。
 
  也許連魏宗韜自己,也不知道有這樣一個他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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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看過這部,不知道口味輕重。。 -彭小仙- 給 彭小仙 發送悄悄話 (0 bytes) () 12/12/2015 postreply 12:08:37

多謝彭班。挺好看,讓我想起幾年前看的“無雙”。 -胖豬兒- 給 胖豬兒 發送悄悄話 胖豬兒 的博客首頁 (0 bytes) () 12/12/2015 postreply 16:04: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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