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失蹤
劉正陽聽了我的話之後,原本灰敗的臉色漸漸回暖,他掙紮著從地上起來,抓著我的手激動的問道:“真的嗎?你真的願意幫我挽回女兒的心?”
螻蟻尚且偷生,在沒有到了絕境之前,沒有人會甘心走向死亡。我沒有說話,隻是微笑對他點頭示意會幫他。在我看來,劉正陽並不是那種壞到無可救藥的惡人,勸人向善也一向的我佛門的宗旨。至於我和他之間的私仇,我想,放下一段仇恨總比內心時刻被惡念報複占據要來的快樂的多。
我是一個死過一次的人,我認為,人的死要分三個階段。第一個階段是呼吸停止,這表明你的生理特征已經被死亡抹去,但這隻是個人的一種消亡,你對社會帶來的影響還會繼續。
第二個階段是親戚朋友聽到死訊前來奔喪的時候,這宣告著你的社交圈中已經把你抹去,從此你會淡出社會。
第三個階段是當你生前的最後一個親人或朋友將你從他們腦海中忘記或是他們自己也步入死亡的時候,你對世人來說才算是真正的死亡了,從此沒人知道你曾經也來著世間走了一遭,跟他們一樣也曾體會過這物欲橫流的世界。
所以,死,並不能作為懲罰一個的手段,我希望每個人都活的好好地,等到百年千年之後,仍有人記得他們,因為他們曾給這個世界帶來了一些積極的,正能量的東西。
我的腦中想了很多,一旁的劉正陽對著我千恩萬謝,我也沒聽清他說了些什麽。這時,師妹開口了,她好像不太理解我對劉正陽的態度。
“師兄,你考慮清楚了?這可是你報仇的好機會,你眼前的這個人,他曾經害死了撫育你的父母。你千萬不要一時心軟,做那濫好人。”
師妹時刻都在為我著想,我對她自然心存感激,笑著道:“師妹,我這樣做的原因你以後會明白,你不是說過不管我做怎樣的決定,你都會支持我麽?師傅在世時,也經常教導我們要得饒人處且饒人,沒有什麽仇恨是注定不能被放下的。”
師妹對我的決定滿臉失望,她搖頭說道:“師兄,你還堅信師傅那套理論?在這亂世中唯一能保護自己的就是自身的實力,你忘了他昨夜要將我們除去時的樣子?若我不是他的對手,換做你我二人成了他的階下之囚,你認為他會好心放過我們嗎?”
師妹有她的處事風格,照她這麽想,這個劉正陽當然是饒恕不得的。可是現在的階下囚是劉正陽,不是我和師妹,還輪不到他來裁定我們的生死。
師妹見我不說話,繼續說道:“師兄,我比你年長幾歲,你又在榻上躺了十年光陰,這世道的艱險你能看清多少?可今*****既然答應放過他,我自然不會再去跟他為難,希望你日後在做同樣決定的時候,多想想我今日說的話,不要盲目的用佛門的處世哲學看待問題。”
冤家宜解不宜結,今日終於化解了哽在心中的這根刺,我感覺整個人都輕鬆了不少。我現在要急著會客房找鳳蝶,可劉正陽一直跟在身後絮絮叨叨一些感謝的話,我轉身無奈對他說道:“你不回去養傷,跟著我們幹什麽?趕緊回去躺著去,要不你老婆孩子該著急了。”
劉正陽看出我和師妹兩人,我是那個比較好說話的,他不敢對著師妹絮叨,一直跟蒼蠅一樣在我耳邊‘嗡嗡’作響。此刻他聽了我的話之後,怔了一下,麵露尷尬道:“我,我不敢回去。我怕見到靈兒,不知道該怎麽跟她解釋這一切。”
原來他說這麽多,是急著讓我去替他解釋後院的屍體和他會土遁的事情。我突然想起一事,對劉正陽嚴肅的問道:“現在你宅中風水局已成,你不會再殺人為此增添煞氣了吧?若是你還要一意孤行,先前的話就當我沒說,我還是會出手將你除去。”
劉正陽聽了連忙擺手道:“不敢不敢,我已經從中撈取不少財富,不敢再有更多奢望,殺人的事情不到迫不得已我是不會再去做的。”
“到了迫不得已也不要再做了。既然這樣,你在此處等我一會兒,我去客房拿點東西就陪你去見劉姑娘。哎,出家人不打誑語,看來今日要破一次戒了。”
其實我跟師傅一樣,是個酒肉和尚,一向將佛門的這些戒律看的不重,隻要我們出發點是好的,就不算破戒。我說這些的用意隻是想讓劉正陽珍惜失而複得的這一切,這不是他應得的,是我施舍給他的,我將來有機會拿回我施舍給他的東西。當然隻要他繼續救濟百姓,不再殘害生靈,我是不會對劉姑娘說破的。
劉正陽聽了連連點頭,又是一陣千恩萬謝,我聽得無趣,對他揮揮手,帶著師妹徑直朝昨夜我的客房行去。
走到門口,我就聽見裏麵的小東西在啪啪的拍擊客房的門,我會心一笑,看來鳳蝶在裏麵憋得時間久了,就算有小鴨子陪著也會想我的。
等我推開房門,頓時傻了眼,房中已不見鳳蝶身影,隻有一隻鴨子在屋內焦急的撲騰,時而拍門時而撓窗。
鳳蝶不見了,因為我的疏忽,我將自己的妻子丟了。等我抱著萬分之一的希望找遍客廳所有角落之後,才頹然蹲坐在地上,內心被恐慌和懊惱占據。
我昨夜出去的時候,怕房門被風吹開,將門從外麵插上了,剛才進來的時候,房門插的好好地,可唯獨不見了鳳蝶。這就是說,一定是有人進了房間,將鳳蝶帶走後有重新從外麵將房門插上。
我沒了主意,隻會蹲在地上唉聲歎氣。師妹見我急成這樣,開口勸慰道:“你別擔心,或許是劉家的下人今天再打掃房間的時候見到鳳蝶可愛,將她帶出去玩了呢?外麵先去跟劉正陽所一下,讓他查清楚是誰打掃的這間客房不就知道鳳蝶的下落了嗎?”
關鍵時刻還是師妹靠譜,我自己真是無用,一著急腦子就進了漿糊,一點辦法都想不出來。
我趕緊對師妹點頭道:“沒錯,沒錯,我們現在就去找劉正陽問問,看是誰將鳳蝶帶了出去。這也太不像話了,不經過客人同意怎麽能進別人的客房,還帶走客人的東西。一定讓劉正陽好好整治一下這個不懂禮數的下人。”
其實去找劉正陽也是病急亂投醫,此時天色還沒大亮,下人不會這麽早就來打掃客房,這回影響客人休息。還有,客房中除了不見了鳳蝶的身影,其他一切都保持著昨晚我離開時的情景,這裏根本就沒人打掃過。
可我想不了那麽多,現在唯一能指望的就是劉正陽,他是這裏的主人,希望他能為我找到失蹤的鳳蝶。
劉正陽見我慌慌張張的跑來找他,一臉不解問道:“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
我喘著粗氣對他說:“我的東西不見了,你快幫我查一查,誰進過我昨晚住的客房,把你家傭人都召集過來,我要當麵詢問。”
“什麽東西不見了?很值錢嗎?我家下人沒有偷偷摸摸的前例呀,會不會是你落到別的地方了。”
我焦急之下,對他態度也變得不客氣起來,“你費什麽話,這不是錢不錢的問題。我丟的是一隻小狐狸,她對我很重要,要是哪個下人拿了,隻要他願意交出來,我給他多少錢都行。”為了能找到鳳蝶,我隻好誇下海口,其實我身無分文,或許師妹身上帶了幾個銅板,那還是她給別人縫補衣服掙來的,怎麽夠巨額贖金。
劉正陽被我的語氣嚇了一跳,他此時有求與我,趕緊點頭道:“好好好,你別急,我這就召集全府的丫鬟傭人,看看是哪個不開眼的敢做這等宵小之事。”
我看著劉正陽一瘸一拐的消失在視野裏,心裏如一萬隻螞蟻在爬,照他這個速度,幾時才能把下人都通知到。
這時師妹突然走過來滿臉嚴肅的對我道:“師兄,我跟你說了你千萬別急。這事好像沒那麽簡單,我們恐怕遇到麻煩了。”
第七十二章 劉府盜賊
師妹的話讓我原本就緊張的心情變得更加恐慌起來,我皺眉焦急的問道:“你發現了什麽就趕緊說吧,早點說出來或許還能想想辦法。”
“我在路上左思右想,鳳蝶被劉家下人帶出去玩的可能性幾乎為零。她,她或許遇到了什麽懂些奇門異術的人,看出了鳳蝶並不是一隻普通的小狐狸,將她抓起來了。”
鳳蝶被抓起來了?我腦中突然間就好似炸開一般嗡嗡作響,我最害怕的一種情況還是發生了。可是在我看來,鳳蝶就是一隻普通的小狐狸呀,她除了渾身火紅的皮毛之外,跟其他狐狸並沒有什麽兩樣。
當我向師妹問起心中的疑惑之時,師妹一臉驚訝道:“師兄你與她朝夕相處竟然沒有發現鳳蝶的與眾不同之處?你醒來之後,我忙著照顧你,開始也沒有注意。可是後來我慢慢發現,鳳蝶雙眼中不時會射出兩道湛藍的光芒,而且有時候她會變身成為各種各樣的東西來玩耍。跟她一起的那隻小鴨子也不是凡物,師兄以後可不能怠慢了它。”
“這不可能呀。”我頭大如鬥,皺眉對師妹道:“我是鳳蝶最親近的人,她身上有這麽多異常之處不可能故意瞞著我呀。還有,那隻小鴨子不是在鳳蝶來之前你就養著的嗎?怎麽連它也成仙了不成?”
師妹搖了搖頭,對我說道:“我不知道,我原來一直以為這是你安排的,那隻小鴨子給我一種感覺,是我在你身上才能感覺到的一種奇怪的氣息,它總是能讓我回想起在五台山的日子。起初我買這隻鴨子是為了讓它生蛋來給你補身子,可是自從你醒來之後,它就再沒下過一顆蛋,而且變得似乎通了人性。至於鳳蝶,或許是你身體好了之後忙著算命掙錢,跟她在一起的時間比較少才沒發現她的異常吧,她應該不會故意瞞著你什麽。”
師妹說的這種可能性不大,我雖然忙了幾天,可是每晚都會定時給她洗澡,然後摟著她睡覺,怎麽會連那麽明顯的異常都感覺不到?我又想起至今還在劉府客房瞎撲騰的小鴨子,它身上又有著怎樣的秘密?
原本以為劉正陽要將全府的下人都召集起來得費些功夫,沒想到我這邊還在胡思亂想一些莫須有的事情,那邊劉正陽已經帶了黑壓壓一群下人朝我趕了過來。
他一瘸一拐的小跑到我身邊,邀功似得對我道:“人都到齊了,總共一百八十九人。這幾日靈兒的兩個表哥來我這裏做客,我連他們一並叫來了。”
我一看之下有些哭笑不得,這劉正陽為表忠心,不僅將家中的下人都叫來了,更是連老婆女兒連同在他家做客的親戚也一起找了來。
這些人原本以為能讓劉正陽這麽看重的一定是個什麽大人物,沒想到竟然是個臉色蒼白的病小子,要不是他旁邊的姑娘還有幾分養眼,估計這些人就要罵娘了。
我還沒有開口問話,劉正陽聽這些人在下麵嘀嘀咕咕的議論著什麽,臉色一沉,清了清嗓子肅然道:“大家安靜一下,這位趙公子昨夜來我劉府做客,睡在南邊倒數第二間客房,昨夜因為有要事辦理,所以匆忙間離去,今日回來發現昨夜留在客房的東西被人拿走了。偷拿客人東西在我劉府還是第一次發生,若被老夫查出是誰幹的定不輕饒。但今日看在趙公子麵上,我給這小偷一個機會,隻要他肯自動站出來承認是自己幹的,並將東西歸還給趙公子,老夫可以既往不咎。”
劉正陽在眾人心中威信頗高,他講話的時候眾人誰都不敢出聲,隻是靜靜聽著。等他講完,下麵有人問道:“趙公子丟的是什麽東西,很貴重麽?”
見有人詢問,我趕緊走上前來答道:“這件東西在諸位看來並不貴重,可對在下而言卻比自己的性命還重要。她是一直渾身血紅的小狐狸。”
眾人聽竟然是一隻狐狸,不禁嘖嘖稱奇,這時又有人開口道:“既然是個活物,會不會是它自己跑出去了,我們這些做下人的拿一隻小狐狸又有何用?還有,聽公子剛才說這小狐狸對你而言比性命還重要,既然是這麽重要的物件,為何出去時不帶在身邊,要將它獨自留在這陌生的地方。”
此人說的沒錯,千不該萬不該,我就不該把她隻身留在客房,若是因為我的疏忽大意將鳳蝶弄丟了,我會愧疚一輩子的。我長歎一聲,頹然道:“她不會自己出去,因為我走的時候將房門從外麵插上了,窗戶也是關的嚴嚴實實。至於為什麽將她獨自留在陌生的地方,確實是我的不對,是我粗心大意了,若有哪位朋友知道我那小狐狸的下落,我願以重金相謝。”
這些人聽了我的話之後,又在下麵七嘴八舌的討論起來,就是沒有一個人站出來承認是他將鳳蝶帶走的。劉正陽看的大怒,厲聲喝道:“怎麽?還不自動承認,非得讓老夫查出來才甘心?別說老夫沒給你機會,若是等我查出來,必將此人交給官府處置,並且以老夫和王縣令的關係,我要是特意關照幾句,想必你在大牢裏的日子也不會好過。我數到三,要是偷盜之人還不站出來,我就要到你們住的地方搜了,想必這須臾功夫,你們還沒有時間將到手的小狐狸妥善安置了。”
劉正陽說的沒錯,若真是他們中有人偷走了鳳蝶,一定還沒時間將她送出府外,那鳳蝶現在就還在劉府裏麵,隻要我們細細搜尋一番,不難找到鳳蝶的下落。
眾人凝神屏氣,聽著劉正陽數數,我偷偷打量他們的神態,想從中找到一絲心虛害怕的表情。可是我將他們的神態看了個遍,不知道是不是我判斷有問題,我怎麽感覺他們每個人臉上都是心虛害怕的表情呢?
我使勁搖了搖頭,這叫關心則亂,我現在已經喪失了對別人心理的判斷能力。等劉正陽三個數數完,果然不出意料,還是沒有人站出來承認。師妹將我拉到一邊小聲說:“鳳蝶必定在劉府中,可是肯定不會是這些下人將鳳蝶偷了去。”
師妹說話的表情很是篤定,我問道:“為什麽你能這麽肯定不是這些下人幹的?”
師妹搖頭道:“你想啊,換做是你,冒這麽大風險偷一隻小狐狸值得嗎?我剛才偷偷觀察了一遍,這些人中沒有身懷異術的,也就是說,他們不可能發現鳳蝶與其他狐狸的不同之處,所以他們完全沒有動機去做這種高風險低回報的事情。”
“那照你這麽說,劉府中隻有劉正陽是懂得些鬼道異術的,鳳蝶會是他偷偷擄了去?”
師妹將目光轉向劉正陽的背影,點點頭道:“不錯,最大的嫌疑人就是他。”
我搖頭否定道:“這不可能,先不說我剛剛放了他一條生路,單就他現在有求與我,他也不會冒險跟我為難。你也看到了,他為了討好我,連家眷和親戚都找過來了,怎麽會是他偷走了鳳蝶。”
師妹神秘一笑,對我說道:“師兄,我有時候覺得你真是固執的可愛,這世上,最難揣測的就是人心。既然你不信我的,那不如我們打個賭吧,要是鳳蝶的失蹤跟劉正陽沒有關係,就算你贏,我就給你洗三個月衣服,怎麽樣?”
這算什麽賭局?我搖頭道:“我的衣服本來就是你給洗的,我贏與不贏有何分別?”
師妹卻臉色一紅,低頭道:“當然有分別,你的內衣內褲已知是自己洗的,若是你贏了,我就連它們一並承包下來。”
這哪是打賭?師妹這是變著法兒的跟我調情呢。我不敢接話,趕緊岔開話題問道:“那要是此事正是劉正陽所做,你贏了呢?”
師妹突然神色一黯,她沉默了一陣之後,像是下了很大決心似得說道:“若是我贏了,我就告訴你一件秘密,你聽了之後,不許生我的氣,更不許趕我走,行嗎?”
咦?這是怎麽個賭法?貌似輸贏我都不會吃虧。我當即答應下來。隻是我不曾想,師妹她會告訴我什麽秘密,為什麽還要特意囑咐我聽了之後不要生氣。
我和師妹這裏打著賭,劉正陽那邊已經開始行動,看他的表情十分憤怒,不像是偽裝的,估計師妹要給我洗內褲了。
劉正陽去搜查下人們的房間,我必須跟著,可是這些人留在這裏我不放心,怕真是他們偷的會耍些小動作,我見劉姑娘一直在人群中站著,便走過去請她幫忙看住這些人,要是哪個有什麽異動隨時通知我。
劉姑娘還鬧不清楚我跟她父親之間怎麽突然一下從生死仇敵變作親密戰友,正要向我問個明白,但見我為鳳蝶的事情著急,隻好先答應下來,等我的事情解決完再跟她解釋我和劉正陽之間的事情。
第七十三章 再起風波
劉府下人居住的地方被安排在宅內靠北的角落,這麽多下人,他們居住的房屋卻不多,隻有十來間大屋子供他們睡覺休息,可以想象屋內床鋪橫陳亂糟糟的樣子。可或許他們都很滿足,畢竟在這亂世,能有個棲身之所對這些窮苦出生的人來說已經很不錯了。
我想起父母在劉家做傭人的時候,劉正陽連住宿都不給提供,現在他自己經濟條件好了,能給這些傭人一個居住場所,也是一件積德行善的好事。
我在這些下人們的房間中左翻右找,急的滿頭大汗,可還是沒發現鳳蝶蹤跡。此時天色大亮,若是再耽擱下去,小偷很有可能將鳳蝶偷偷送出府外。正當我不知所措,忙的不可開交之時,卻有另一個壞消息接踵而至。
我看到老杜和清虛二人一臉焦急從門外跑了進來,心中疑惑,他們押送犯人也太快了吧,這才沒多大功夫,竟然就返回來了,這幾乎是不可能的,況且將犯人移交監獄後還有一堆的瑣碎事情要跟獄卒交代,沒有理由這麽快就能返回,肯定是在押送過程中出了什麽意外。
果然不出所料,老杜跑進來之後,也不問我和師妹在這裏做什麽,直接就焦急的跟我說:“不好了,高仵作死了。”
我聽了之後也被嚇了一跳,停下手中動作,趕緊問道:“怎麽回事,你們兩個人押送,怎麽會出這種事?”
老杜搖頭無奈道:“當時我們走的好好的,高仵作走在前麵,我和清虛跟在他身後監視著他的一舉一動,也是怕他耍什麽幺蛾子突然發難逃走。誰知突然間他就停下不動了,我和清虛催促他快點趕路,卻沒得到他任何回複。我心中奇怪,跑到高仵作身前一看,隻見他雙目怒視這黑漆漆的街道盡頭一眨不眨,而嘴角流出一道殷紅的鮮血。”
“我心知不妙,伸手推了高仵作一把,問他怎麽了。誰知我這輕輕一推之下,他卻應聲倒地不起,我和清虛連忙俯身觀察他的狀態,卻見他從口中吐出半截舌頭來,鮮血不停從他嘴裏冒出,我伸手一探他的鼻息,他竟然就此死去了,可他的雙眼依舊怒目圓睜,緊緊盯著漆黑的遠處不放。”
“我順著他的目光望去,卻沒發現什麽異常。這事來的詭異,我正要回頭問清虛是不是有妖人從中作梗,突然眼尾餘光瞥到有一道女子身影閃過,沒錯,我可以肯定是個女子的身影,雖然當時夜深霧重,此女樣貌根本不能辨認,但是從她苗條的身姿判斷,這一定是個女子,況且當時我還依稀聞到一股女子身上的香粉味,此時街上除了我和清虛還有死去的高仵作之外沒有他人在場,這香粉味道定然是從那道身影的主人身上發出的。”
原本以為高仵作俯首認罪,此案可以結了,沒想到連犯人也成了被害人,案子的幕後真凶遠遠不是一個仵作那麽簡單,她好像在跟我們玩一個遊戲,她是料定了我們沒有能耐將她抓到,所以仗著自己會點妖術,竟然狂妄的當著清虛和衙門捕快老杜的麵將人犯殺死。
她這麽做或許不止是跟我們逗著玩那麽簡單,高仵作很可能知道些什麽,她害怕高仵作在公堂的大刑之下會吐露出她不想讓我們知道的事情,所以才會將高仵作殺了滅口。
我目光向清虛望去,希望有他這個懂道術的人在場,可以給我一些什麽有用的信息。可是清虛卻尷尬道:“你別看我,我當時都懵了,連老杜看到的那個女子身影也沒發現。”
我不禁對清虛大失所望,揶揄道:“你這二十多年的道士是白當了,妖人在你眼皮子底下行凶,你愣是連個凶手的屁都沒聞到。”
清虛聽了我的話,很是不服氣,“要聞屁你去,你也別急著挖苦我,你是沒在現場,你要是在的話,還不是跟我一個德行。”
鳳蝶還沒找到,案子的事情又重現僵局,我現在真是心亂如麻,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麽辦了。師妹走過來對我說:“還要接著找嗎?你聽我一句,這裏不會有鳳蝶的身影。你要是信我的,咱們現在先已案子為重,鳳蝶的事情你放心,今天天黑之前,我會把鳳蝶完完整整,健健康康的找到送到你跟前。”
我還沒開口說話,一旁老杜就急急附和道:“是啊,不就是隻寵物狐狸嗎?找不到也沒關係,改天我送十個八個的給你,現在咱們當務之急是處理案子的事情。高仵作在押送的途中遇害,我這個當差的公人也脫不了幹係,正發愁怎麽跟上麵交差呢。”
按照大清律法,犯人在押途中的生命安全由負責押送的公人來保障,若是途中犯人遇害或是犯人畏罪自殺,負責公人輕則革職罰俸,重則獲刑發配。
老杜的恐慌不安我能理解,可是我也幫不上什麽忙。高仵作連夜被他抓走,又在途中被刺身亡,有高仵作的家人作證,誰也抵賴不得。看來老杜是跑不了要吃這場官司了,我們協助他辦案,恐怕也逃不開幹係,或多或少也要受些牽連。
清虛卻擺擺手一臉無所謂道:“你想那麽多幹什麽?這件事可大可小,就看縣太爺怎麽處理了。”他向劉正陽一努嘴,“喏,這裏不是有個劉大善人嗎?隻要他肯為你出麵說幾句話,這種小事還能要了你的命不成?”
清虛自從知道了劉正陽後院埋屍的事情後,對他也不再有起初的尊敬,劉大善人這幾個字此時從他嘴裏說出來,已經成了諷刺的意思。
老杜被清虛的話說的眼前一亮,仿佛醍醐灌頂,一掃之前的恐慌,走到劉正陽身前行了一禮道:“這件事希望劉伯父在縣太爺跟前給小侄美言幾句,改日必定送上謝禮。”
劉正陽似乎很享受這種被人恭維的感覺,他嗬嗬一笑道:“賢侄說的哪裏話,我家靈兒在你手下辦差,日後還要你多多提點,你的事就是我劉正陽的事,我去跟縣太爺說一聲,量他也不能對怎麽樣。”
劉正陽說話底氣十足,仿佛縣衙是他家開的,縣太爺隻不過是個在他手下辦事的傭人小廝。我十分討厭這種官商勾結串通一氣的事情,可是關係到老杜聲譽和飯碗問題,我也隻好隱忍不發。
我現在最關心的還是鳳蝶,到底是什麽人把她悄悄帶走了,會不會真如師妹所說,是眼前的劉正陽幹的,如果是他做的,那他想從中得到什麽?鳳蝶身上又有什麽值得他冒險出手的地方?
我百思不得其解,可既然我們已經找了這麽長時間,我也對能在下人們的居所找到鳳蝶不抱什麽希望了,師妹說她能在天黑之前替我找到鳳蝶,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她哪來的那麽大把握。
我向師妹問起心中的疑惑,她隻是對我一笑道:“你去跟他們查案吧,鳳蝶的事情交給我,我什麽時候讓你失望過?你還不知道我的本領嗎?”
師妹或許忘了,她讓我失望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可是師妹的本領卻毋庸置疑,我隻能用深不可測來形容,這十年間她的修為突飛猛進,我再也難望其項背了。
我千叮萬囑讓師妹一定要找到鳳蝶,這才一步三回頭的跟著清虛和老杜走出屋外。我驚奇的發現,劉姑娘正站在門口等我們,我向她問道:“你在這裏幹什麽?我不是讓你看著那些下人嗎?”
劉姑娘見我對她有誤會,趕緊解釋道:“那些下人有我娘看著,不會出什麽意外。找到小狐狸了麽?”
我歎了口氣,搖搖頭道:“沒有。你怎麽不進去,站在門口幹什麽?”
劉姑娘臉色有些難看,喏喏道:“我不敢進去,我害怕見到父親,不知道該怎麽跟他相處。你能告訴我他到底做了些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嗎。你放心,我已經做好了心裏準備。”
我點點頭,這些我自然會跟她慢慢說,可是現在案子緊急,我們隻能先出發去高仵作的死亡現場,劉正陽的是隻能在路上慢慢跟她解釋了。
第七十四章 天下太平
我沒有對劉姑娘說實話,將劉正陽所做的一切殺人埋屍勾當全都推到了死去的高仵作身上,因為我實在不忍看到他們父女反目,說到底,劉姑娘是無辜的,隻希望死去的高仵作泉下有知,不要怪我。
劉姑娘聽了之後沒有懷疑,長舒一口氣道:“看來是我誤會父親了。沒想到高仵作平日慈眉善目,背地裏卻是這樣一個凶惡之徒,真是知人知麵不知心。可如今主犯都已經死了,隻有個從犯小雲在逃,案子該怎麽繼續下去呢?”
我搖搖頭對劉姑娘道:“別把問題想簡單了,高仵作根本不是什麽主犯,從老杜說的案發時看見有女子現身一點來看,這個女子十有八九就是小雲。可我還有一點想不通,這個小雲能有多大能耐,竟然可以當著清虛老杜的麵,殺了自己的師傅。”
聽了我的話之後,他們都沉默不語,低頭陷入苦思。過了一會兒,清虛先開口說道:“我們並不能確定高仵作的死是他殺,很有可能是自殺。根據高仵作死亡時的表情推斷,他或許看見了什麽令他憤怒的人或事,凶手並沒有出手殺害高仵作,而是利用了什麽手段,讓高仵作含恨自殺的。”
老杜也出言讚同道:“不錯,當時我們離犯人最近,犯人是咬舌自盡的,若是凶手用了什麽奇門邪術,有清虛在身旁,他不可能絲毫沒有察覺。”
老杜說的有道理,清虛並不是什麽草包道士,不可能讓凶手用了邪術殺完人之後他毫無覺察。那高仵作到底為什麽要自殺呢?在他自殺前,凶手到底對他做了什麽?
我們討論案情無果,腳下的步伐卻絲毫不做停留,徑直向高仵作的死亡現場奔去。
來到案發地,遠遠就看見一群人圍在一起,七嘴八舌的說著什麽,還隱約聽到有女子的哭泣聲。我皺眉對老杜問道:“這是怎麽回事?”
老杜無奈答道:“事發突然,我隻好半夜敲開居民的門,花錢雇了兩個年輕小夥子幫我看管屍體,不讓閑人破壞案發現場。那哭聲或許是高仵作的家人發出來的,發生了這麽大的事,他們沒理由不知道。”
我們急急行上前去,老杜喝開圍觀的眾人,我朝躺在地上已經死去多時的高仵作望去。隻見他依然怒目圓睜,口中的血湍湍流了一地,半截舌頭混雜在鮮紅的血液中,靜靜地滾落在地上。
屍體旁邊一個妙齡姑娘哭得死去活來,看她年紀跟劉姑娘相仿,身段苗條,姿色上等。此時她穿著一身素衣,想要撲到屍體身上用哭聲來祭奠亡靈,隻是有兩個年輕人死命拉著他,不讓她靠近屍體半步。
劉姑娘見到那女子哭得淒厲,突然排開眾人,走上去對那女子道:“夢彤,你的喪父之痛我能理解,可你要節哀呀,別把自己身體也弄垮了。”
夢彤?我記得劉姑娘曾經跟我們說過,她與高仵作的小女兒高夢彤交好,而且高仵作膝下有一子兩女,昨夜去他家查案,看高家的家人也不少,為何卻隻有小女兒一人前來為亡父哭喪?
一種不好的預感襲上心頭,我顧不上老杜和清虛詫異的眼神,走到高夢彤身邊向她問道:“你的家人呢?怎麽隻有你一人來了?”
我不問還好,我這一問,高夢彤哭得仿佛要斷了氣一般,她的回答夾雜在哭聲中,斷斷續續的道:“他們……他們都……死了。”
勉強回答完我的問話,高夢彤竟然兩眼一翻,昏了過去。我趕緊接過她就要倒在地上的身體,對老杜大聲道:“快,快去聯係衙門其他的公人,先將高仵作的屍體處理了。我們得趕快去他家走一趟,這次,這次恐怕麻煩更大。”
老杜還來不及反應,身邊的劉姑娘說:“我去通知衙門派人來接收屍體,你們趕緊去高仵作家吧,若夢彤說的是真的,這也太……”
劉姑娘已經匆匆向縣衙趕去,我望著懷中高夢彤昏迷的樣子,不知道該怎麽處置。老杜走上前來,不耐煩的道:“怎麽,你打算把她抱回家?”他從我懷中將高夢彤接過去,突然我意外的發現,老杜竟然愣了一下神。
“怎麽了?”我不解的向老杜問道。
“沒什麽。我們趕緊去高仵作家中一趟,別的事以後再說。”他將高夢彤托付給附近的群眾照顧,我們三人便又急匆匆的向高家趕去。
案情疑雲重重,查到現在,我們仿佛一直都在一個黑胡同探索,迎接我們的沒有光明,隻有無群無盡的迷霧,我們每往前行一步,不僅不能使我們觸摸到真相,還會陷入更深的黑暗中。
我們心情沉重,一路上誰也沒心情說話,直到走到高家宅門外,聽到裏麵靜悄悄毫無生機,清虛臉色難看的道:“果然出事了。”
我早有心理準備,當下也不答話,推門直接往高家內宅行去。我心中猜想著凶手會用什麽樣血腥手段來殺害高仵作家人,可當我進了臥室之後,卻發現並沒有我想象中的殘忍手段出現。
高家有兩間臥室,兒子成婚之後依然和高仵作住在一個院內,所以我猜他們是分開睡在兩個臥室內。現在我們進入的是高仵作平時睡覺的地方,床上隻有一個人,是個年邁的女性,應該是高仵作的妻子。
她躺在床上一動不動,仿佛睡著了一般。我走到床前,赫然發現死者前額正中央被人用小刀刻下四個大字,‘天下太平’。
我迷惑不解,‘天下太平’,殺了高仵作的老婆就能天下太平?這凶手神出鬼沒,她殺人的動機也難以揣測。既然我想不通,也不作無謂的思考,又向另一間臥房行去。
不出所料,高仵作的兒子和兒媳靜靜躺在床上,前額同樣有‘天下太平’四個大字。清虛的臉色變得十分難看,我向他問道:“清虛,你怎麽看?”
清虛皺著眉頭,滿臉凝重之色答道:“這事恐怕牽扯到太平天國餘孽。”說著他又轉頭對老杜鄭重的說道:“老杜,你隻是個衙門的捕快,這事咱們交給上麵處理吧,咱們管不了。”
太平天國餘孽?我對太平天國起義不算太了解,可也知道些相關曆史。早在1864年,太平天國的首都天京被曾國藩率領的湘軍攻破,城內軍民或戰死,或自焚。當時天王洪秀全早已病逝,李秀成雖然攜幼王突圍成功,但幾個月後兩人失散,分別被清軍格殺。至此,一場轟轟烈烈的農民起義已失敗落幕,清廷以血腥手段向世人告誡,謀反當誅。
可聽清虛言下之意,太平天國竟然尚有餘孽,更是此次殺人行凶的罪魁禍首,我不禁納悶兒道:“這不可能吧,太平天國造反已經是四五十年錢的事了,不是早就被朝廷連根拔起了麽?”
清虛苦笑道:“朝廷的話你也信?連根拔起?清政府還沒有這個能耐。洪秀全之所以會失敗,不是因為朝廷的軍隊厲害,而是因為定都天京之後,他們的管理層也出現了為權勢相互傾軋的現象,導致後來洪秀全錯殺功臣楊秀清,石達開一怒之下負氣出走,使天國軍力大不如前,才讓朝廷有機可乘。石達開叛出之後,你可聽得朝廷剿滅了他的部隊?”
我被清虛問的啞口無言,一旁的老杜沒有聽我們說話,低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麽,突然他抬頭對我和清虛道:“我想起來了,我昨夜見到的那個女子身影便是高仵作的女兒高夢彤,肯定不會有錯。”
第七十五章 清虛的恐慌
老杜這話插的突兀,我跟清虛有些反應不過來。清虛撓撓頭問道:“你說什麽?”
老杜整理了一下思緒,解釋道:“昨夜在案發現場我確定看到了一個女子出現,隻是周圍夜色太重,並沒有看清那女子樣貌,隻記得她穿了一件淡白色的長衫,所以我才能在黑暗中依稀辨別出來人是個身材妙曼的女子。我剛才一見高夢彤便覺得她的身影似曾相識,隻是但憑衣衫和身材的大致輪廓相似,我也不敢確定她就是昨晚案發現場出現的神秘女子。直到她昏迷之後,我走到她身邊,竟然聞到了跟昨晚一樣的那股水粉味道。同樣的衣衫,同樣的身材,用同樣的水粉,這應該可以斷定她就是昨晚的神秘女子。”
怪不得當時老杜從我懷中接過昏迷的高夢彤時楞了一下,原來他是發現了疑點。可是但憑他這些是是而非的推斷,根本無法改變案子的走向,我們也隻能在高夢彤身上留個心眼,看看她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
清虛聽老杜說完,白了他一眼道:“你瘋了吧。你是說高夢彤昨夜悄悄跟在我們身後,用不知名的手段逼著她爹咬舌自盡,然後回家殺了自己母親和兄嫂,然後在他們臉上刻上天下太平?這根本就不可能。”
我記得昨夜我們來找高仵作問案子的時候,高家所有人都來圍觀,想知道高仵作犯了什麽事,官府半夜敲門問案。當時圍觀的高家人中,並沒有高夢彤在內,除了高仵作的妻子兒子和兒媳之外,還有另一個女子在內,看她當時替高仵作擔心的表情,我估計是高家的大女兒。那就是說,現在高家宅內除了這三具屍體外,應該還有一具女子屍體。
我將目光轉向院中靠西側一間閑房,這裏我們還沒進去,或許她的屍體就在這間閑房內。按照這裏的房屋建築習慣,窗戶朝南的都是正房,是房子主人居住的地方,院中還要建幾間閑房,用來儲備糧食或是放一些雜物。有的家裏經常會來客人留夜住宿,就會把這平時放雜物的屋子收拾一下,放上一張床,以備來客留宿。
高家的大女兒顯然是個出閣的姑娘,已經成了家,所以高家會當客人來招待她,她十有八九昨晚就睡在這間房中,而且很有可能,她也成了一具跟家人一樣的屍體,臉上還被刻上天下太平。
我匆匆朝這間閑房走去,老杜和清虛看我臉色不對,不知道我發現了什麽,但是也趕緊尾隨過來。
還沒走到房間門口,我便聞到一股濃重的血腥味,心知情況不妙,趕緊推開房門朝裏麵望去。一看之下,我們三個大老爺們兒差點沒忍住吐了,這是一具無頭屍體,血液從脖子的切口處流的滿地都是,屍體身無寸縷,衣服被人扒了個精光,所以我們很容易就能從外觀上辨別死者的性別為女性。屍體浸在血液中已經變得蒼白,我在屋內掃視一遍,也沒發現死者的頭顱。
濃濃的血腥味令我渾身難受,我屏住呼吸,強忍這嘔吐的衝動朝屍體又走近幾步,想看看她身上是否也會有‘天下太平’這四個字。
屍體正麵朝天,我在死者身上細細巡視一周,沒有發現任何字跡。我見清虛大步朝屍體走來,伸手就要翻動屍體,急忙問道:“你幹什麽?”
清虛也不答話,手上動作沒有停頓,直接將屍體翻了個背朝天。我正要發火怪他破壞現場,卻突然發現死者後背竟然被人用小刀剝了皮,有幾處皮凶手故意沒剝,凸出來顯得格外顯眼,我細看之下,竟然是凶手留下的八個大字,‘助紂為虐,死得其所’。
凶手的行為出人意表,我猜不透他這八個字的意思,可是剛才清虛竟然未卜先知一般將屍體翻過來的舉動更是令我大惑不解,我抬頭向清虛望去,想聽聽他對這事有什麽解釋。
清虛走到床邊抓過被子將手上的血跡擦幹淨,向我看了一眼,朝門外一努嘴道:“出去說。”
我早就受夠了這滿屋子的血腥味,聞言趕緊跟在清虛身後退出了房門。我將房門狠狠關上,害怕那股討厭的血腥味從門縫裏鑽出來,又遠離了幾步才對清虛問道:“到底怎麽回事?你怎麽會知道死者後背會有字?”
清虛沒有直接回答我的問題,而是搖頭一歎道:“這件案子就到此為止吧,我們沒有能力管這些。老杜,你盡快將案子匯報給衙門,要怎麽查,讓縣太爺自己定奪吧。”
老杜對清虛的話不是很讚同,問道:“為什麽?至少我們現在知道了高夢彤就是昨夜案發時出現的神秘女子,即使她不是凶手,也肯定知道些什麽,隻要我們順藤摸瓜查下去,凶手一定無處遁形。”
清虛就像看到什麽怪物一樣用不可思議的眼神望著老杜,開口問道:“你哪來的自信?從小鎮上小青被害一案查起,我們一路查過來,查到了什麽?每次都會死人,每次看似都有破案線索,可結果呢?結果是我們向三個無頭蒼蠅,我們飛到哪裏,哪裏就會有命案發生。”
清虛話說的有些過分,老杜被他嗆的臉色通紅,卻也沒有開口反駁。我對清虛說道:“你別這麽說,我們都是抱著破案抓凶的目的查案的,誰也不會想到命案接二連三的在我們周圍發生,這案子我們不去查,難道人就不死了?”
清虛不耐煩的答道:“不是我們查不查的問題,而是這案子涉及到太平天國餘孽,我們根本就沒能力去破案。我實話跟你們說了吧,這些年我也不是第一次協助官府偵破各種邪門兒案件,隻要碰到額頭被刻上‘天下太平’四個字的,官府馬上結案,並且對外不走漏半點口風,你們知道為什麽嗎?就是因為這些凶手中臥虎藏龍,為了發泄對朝廷的不滿,他們用邪術屠殺為官者的家眷。”
說著,清虛往我們剛才進去的房內一指道:“若是我猜的沒錯的話,這女子的丈夫應該是個當官的,她有什麽錯?她的父母和兄嫂又有什麽錯?都是因為她嫁了個當官的丈夫,斷送她一家人的性命。”
“為官者每每遇到這種刻著‘天下太平’的屍體,便已經嚇得屁滾尿流,害怕這些人將殘忍手段用在他們的親人身上,所以唯恐避之不及,哪敢跟這些殘忍的凶手叫板。”
“起初我也對官府的態度嗤之以鼻,認為他們是草菅人命。官府停止了查案,我便自己行動,我心中想的就是找到凶手,不能讓他們逍遙法外。直到後來,我為了查案差點送命,才開始反省自己,或許這種案子,就不是我能管的了的。”
清虛的話說到後麵,神色變得暗淡起來,我被他挑起了興趣,催促道:“後來發生了什麽,你查到了什麽差點送了命?”
清虛聽我問他話,轉眼朝我望來,可他嘴唇蠕動幾下,好像有什麽難言之隱,最終沒說出口,隻是歎了口氣道:“總之這種案子我勸你們還是別插手了,我們沒那個能耐麵對這種邪惡組織。”
既然清虛不告訴我,我也不能逼著他把事情說給我聽,我低頭沉思一陣,對一旁的老杜問道:“老杜,怎麽說?查還是不查?”
老杜跟我一樣,也是有股子倔勁兒,他咬著牙說:“查,怎麽不查?我們都為這案子忙了這麽多天,怎麽能半途而廢?你們倆要是害怕,可以退出,現在不比在鎮上的時候,官府內的公人很多,有不少能幫上忙的,我也不好意思再繼續麻煩你們了。”
老杜這種不見棺材不掉淚,不撞南牆不回頭的性子我十分讚賞,當下想也不想道:“老杜,我陪你,有什麽危險兄弟跟你一起擔著。”
老杜沒有說話,隻是看向我的眼神微微發紅,我猜這就是男人之間的友誼。
清虛見我倆不聽他的勸告,急的就要跳腳,我趕緊攔住他道:“清虛師兄,你退出我們不怪你,我們也知道你是為我們的安全著想,可是這事關係到無數百姓的性命,我不能無動於衷,況且案子也查到一半,我不想半途而廢,希望你能理解。”
第七十六章 可怕的回憶
清虛聽了我的話之後,依舊不死心,還是想讓我放棄這個案子,他先對老杜說:“這樣,你先去衙門把案子的詳情跟縣太爺說清楚,看看他是否還敢讓你繼續查這案子。還有,高夢彤那裏既然你提出了疑點,我和慧海師弟先去她那裏查探一番,看看能不能掌握點有用的案情。哎,你們就跟當初的我一樣,隻怕等到有性命之危的時候,後悔已經晚了。”
我和老杜直接忽略掉他後麵的話,老杜點頭道:“正是,那我們兵分兩路,我先回衙門向上麵匯報。正好也有幾日沒回家了,我匯報案情需要些時間,衙門對命案的定案程序繁雜,等我忙完可能不早了,今晚我就順便回家看看。你們也小心點,不要著了凶手的道。”
老杜是個典型的工作狂,他二十出頭就進衙門當了捕快,如今七八年過去了,他也馬上到了而立之年,可還是沒有談婚論嫁的打算。家中父母催促了幾遍,他都已衙門公務繁忙為借口推脫了。
其實老杜跟我們說過,劉姑娘對他似乎有點好感,我們三個大老爺們兒在一起的時候,除了聊案子,各種話題也都會涉及,女人當然也不例外。劉姑娘長得不醜,家中又富裕,可老杜卻始終對人家看不上眼,問他原因,他自己也答不上來,隻是說沒有那種相伴一生的感覺。
老杜家中除了父母,還有一個十八九歲的妹妹,如今哥哥沒有成親,妹妹倒是捷足先登,開始張羅婚事了。老杜每次跟我們提起自己的妹妹,都是一臉憨笑,他不住的誇自己的妹妹聰明懂事,這些年他為工作奔波,全靠家中的妹妹照顧父母。
老杜百忙之中要回家探望親人,我自然舉雙手雙腳讚成。看著老杜匆匆向衙門趕去的身影,我微微一歎。沒有人能理解我對老杜的羨慕,他有這樣一個幸福的家庭,他的父母會時常在他耳邊嘮叨,催他快點結婚,這在老杜看來也許隻是他每次回家父母的例行公事,或許老杜對父母的嘮叨已經開始厭煩,但他不會知道,有個人是那樣羨慕他,羨慕這些有父母在耳邊嘮叨的人。
我和清虛也不作停留,我們要趕緊找到高夢彤,她很有可能知道些凶手的信息。我正埋頭趕路,心中想著待會兒要怎樣向高夢彤問話,身後的清虛突然拉了我一把,開口道:“你先別忙案子的事,我有話要跟你說。”
我轉過頭來,見清虛一臉嚴肅,我不知道他要說什麽,開口問道:“什麽話,不能等見完高夢彤之後說嗎?案子的事耽誤不得呀。”
清虛的神色變得焦急,情緒也有些暴躁起來,他大聲對我說道:“我都說過了,這案子咱們不能查了,你能不能信我一次?”
我內心嘲笑清虛的膽小怕死,枉為修道中人,當下語氣也不客氣起來,冷笑道:“我也說過了,你不查可以退出,可你沒權幹涉我的自由,這案子,我是查定了。”
說完,我不理會清虛,徑直朝前麵走去。清虛一把拉住我,雙目赤紅對我吼道:“我會害你不成?你不是想知道我為什麽一身屍氣嗎?你不是想知道你師傅的死因嗎?還有,梁師妹這些年做了什麽,你想一直這樣騙自己嗎?”
我被清虛的話驚得愣在原地,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回清虛的話,腦中亂糟糟的如同要炸開一般。過了一會兒,我轉身對清虛問道:“這些跟案子有關係嗎?”
“有沒有關係你聽我說完就會明白。你還記得當年的活死人案件嗎?”
當年我和鳳蝶為了查出活死人案件背後的主凶,我的靈魂飄蕩陰間十年才還陽,而鳳蝶更是為了此事葬送了千年的修行,如今落魄成一隻被人綁架的小狐狸。
我點點頭道:“記得。”
“慧海師弟,難道那次的教訓還不夠慘痛,你還要跟這些人作對嗎?我們根本沒有半點勝算的。”
我堅定的搖搖頭道:“既然這事跟當年害我魂歸地府,還讓鳳蝶渡劫失敗的鬼道妖人有關,這事,我更要查下去。”
見我如此倔強,清虛的情緒麵臨失控,我見他暴跳如雷的在原地轉圈,然後猛地抬頭對我說:“好,我把這十年間發生的事情都說與你聽,希望你聽了之後,能明白我的一番苦心。”
“當年你被妖道忘塵擊斃之後,鳳蝶姑娘留下你的遺體也不知所蹤,可山下的活死人卻與日俱增,我就跟你現在的想法一樣,我不能坐視不理,我要追查下去,抓住這個忘塵妖道,為名除害。”
清虛講到這裏,激動的心情慢慢平複,臉上換做一副自嘲的苦笑繼續道:“現在想想,我是有多麽可笑,說自己螳臂當車我的覺得誇大了自身實力,我在忘塵麵前,連一隻螞蟻都不如。”
“經過我苦心的明察暗訪,我得到一個可靠的情報,忘塵似乎每到月圓之夜都會去郊外的亂葬崗作法製造行屍。我也知道自己如果跟忘塵明刀明槍的火拚勝算不大,所以我在白天精心布下我道家龍虎山的‘七罡降魔符陣’,就等他晚上來此地時,我啟動陣法,給他來個甕中捉鱉。”
“事實證明忘塵確實被我算計到了,他對我的布局毫不知情,可即便如此,麵對我道家最強的陣法,他也是在最初的慌亂之後,黑色長袖一甩,頓時我精心布置的‘七罡降魔符陣’便土崩瓦解。我望著散落滿地的符篆,心中湧起從未有過的恐懼。”
“我知道當日自己難有善終,死前想對忘塵問個清楚,他用的到底是什麽法術,連我道家最強的符陣都如此不堪一擊。你猜忘塵怎麽說的?”
清虛雖然向我問話,可他並沒等我回答,就自顧自說道:“他說我用的是道術,他用的是仙術,就這麽簡單。”
“仙術,你聽明白了嗎?能用仙術的是什麽人?隻有仙人才會仙術,我才知道這些天自己竟然愚蠢的想對一個仙人動手暗算。”
“他問我想怎麽死。我搖頭說我不想死。他哈哈大笑,說正好,不想死就做個活死人吧。說著他便施法強行將我的三魂五魄從身軀中剝離,所幸我這些年道術沒有白學,我偷偷將靈慧一魄殘留在自己體內,使自己比別的活死人多了思維。”
講到這裏,清虛的臉色變得煞白,他顫抖這說道:“你知道嗎?做一個有思維的活死人要比那些真正的活死人殘酷的多。我無時無刻不處在饑餓狀態,看見會動的人或動物就會口角流延,開始我極力控製自己,告誡自己不能那樣做,我跟別的活死人不一樣,我有主觀思維,我能控製自己的行為。”
“我記得有一次,我終於忍不住饑餓,生食了一隻死去的烏鴉,雖然隻是一隻鳥,可是這個頭一開,我就再也不能控製自己了,我跟他們一樣,變成了被饑餓支配的行屍走肉,我跟別的活死人一起爭搶死人肚內的內髒,我一邊吃一邊流淚,我知道,我最終會變得跟他們一樣,主動去攻擊人類,主動去為食欲戰鬥。這樣的生活我過了六年,你現在知道我為什麽一身屍氣了吧。”
清虛的悲慘遭遇在他娓娓道來之下我感同身受,我對清虛十分同情,正要開口寬慰他幾句,清虛伸手攔住我道:“你先別說話,事情還沒有完。”
“你千萬不要以為活死人是無組織無紀律的四處為口舌之欲吃人,其實每過一段時間,我們心底都會得到一個命令,或是讓我們去襲擊某個村莊,或是忘塵要將我們聚在一起,他會為這些活死人修複受損的身體,有些活死人身體破敗嚴重,忘塵會毫不留情的直接出去。”
“直到有一次,我發現對我發號施令的人變了,變成一個女子的聲音。我心中好奇,忘塵呢?他把我們交給別人了嗎?”
“她跟忘塵一樣,也會將我們聚在一起,查看這些活死人的身體受損情況。我也終於見到了新主人的廬山真麵目。你猜我的新主人是誰?”
第七十七章 女魔頭
我心中有一種強烈的不好的預感,我不敢將自己的猜測告訴清虛,隻是怔怔的望著他,開口問道:“誰?”
清虛自嘲一笑,咄咄逼人道:“你已經猜到了,隻是不敢說出來對嗎?你猜的沒錯,正是梁師妹。你不要問我梁師妹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她又跟忘塵有怎樣的關係,這些我都不知道,我隻知道,那一刻,她化身成為另一個忘塵,變成一個屠戮生靈的女魔頭。”
說到這裏,清虛話鋒一轉,語氣變得略顯淒苦,“我本是河南人氏,十二歲那年,家鄉遭百年不遇的旱災,我跟隨父母一路行乞來山西投奔我的舅舅。不料舅舅不念他與我娘的同胞之情,以家中無糧,無力收養我們一家人為由將我們拒之門外。我的父母有手有腳,何用他來收養?來找他不過是想找個臨時落腳的地方,再慢慢找個活幹,不至於在家鄉活活餓死。”
“舅舅這樣絕情,我父親也是個硬氣的漢子,他二話不說,拉起我和娘的手就走出了舅舅家的門。從此我們露宿街頭,一家三口已討飯為生。父親常為自己的無能暗自埋怨自己,我和母親多次勸說,卻收效甚微。終於,這樣的討飯生活隻過了三年,父親便上吊自殺了。母親為父親的死亡哭了整整三天,第四天早上,她學著父親的樣子,也掛在了歪脖子樹上。”
“從此之後,我成了一個無依無靠的孤兒,所幸上天垂憐,讓我遇到了師傅。我跟著師傅學道七八年,未曾下山一次。那次跟你們一同去渾源縣辦差也是我第一次出山,我從沒見識過世上的花花綠綠,我一個二十出頭的小夥子,在見到梁師妹的第一眼起,就被她深深迷住了。”
“你千萬別笑我濫情,這種男女間的情愫說來就來,不給人半點喘息機會。甚至當我知道了梁師妹的女魔頭身份,還是不願相信自己親眼看到的,我寧願相信,那個女魔頭隻是一個長得跟梁師妹一樣,說話語氣和聲調都模仿梁師妹的惡人。”
“怎麽樣?我騙自己的本領不比你差吧?但是事實就是那樣無情,當她站到我眼前的時候,我再也不能像麵對忘塵那樣裝瘋賣傻,我被她看出我是一個存有靈智的活死人。她盯著我看了半晌,最後麵無表情的對我說,你我也算故人,我將魂魄歸還與你,隻是你須記得,日後若是我師兄醒轉過來,你不要把今天看到的告訴他,否則,我會讓你死的很難看。”
“或許那夜她還跟我說了別的,可是我都記不起來了,隻記得她滿臉凶惡的警告。當我第二日醒來,我身體恢複了感知能力,不再僵硬的不聽使喚,腹中也沒有了那種要命的饑餓感,我意識到,我活過來了。”
“這些年就像一場噩夢,要不是我跑到河邊,在河水的倒影中看見自己蓬頭垢麵,渾身發臭,真的會以為隻是發了一場可怕的夢。我不敢想那麽多,劫後餘生的我匆匆往道觀趕去,這麽多年不見師傅,他一定擔心壞了。”
“師傅見到我之後先是驚訝,隨後老淚眾橫。他告訴我,道觀中有個祠堂,裏麵立著所有觀中弟子的本命牌位,牌位一旦倒下,意味著對應的門內弟子遭遇了不測。師傅見我死而複生,問起我這些年的遭遇。我不敢隱瞞,將事情始末原原本本對師傅說了。”
“師傅聽完之後麵色凝重,他說鬼道這些年跟太平天國餘孽來往密切,四處挑惹事端,妄圖讓天下大亂,他們好從中得利。可是他們造出這麽多活死人也沒見用在戰場上,反而對百姓多加責難,不知是何用意。”
“連師傅也琢磨不透,我自然知道自己插不上手,便在道觀安心養起傷來。可是從我回來之後,師傅的起色越來越差,身體也不如以前硬朗了。終於有一天,師傅把我叫到身邊,對我說他感覺自己大限已至,有些話要對我說,順便交代一些後事。”
“原來這些日子裏,師傅耗盡陽壽,連連占卜,終於窺到一絲活死人背後的真相。可令師傅意外的是,這卦象顯示,這一切竟然是天道使然,是上天授意的。我聯想到忘塵的仙術,背脊發涼,知道師傅所言非虛。師傅臨終前囑咐我,讓去找一個從陰間返回的男子,他說我跟這位男子遭遇相同,注定以後的日子不會太平,我們倆在一起,或許能安全一些。”
“我一聽就知道師傅說的這個從陰間返回的人就是你,因為你和我一樣被忘塵所害,而且鳳蝶說你的魂魄去了地府,但有一天,肯定會回來。我費盡千辛萬苦打探你的下落,我知道你會跟梁師妹在一起,所以要找到你,得從梁師妹身上下手。”
“梁師妹並不難找,哪裏有凶殺案,哪裏就有她。你說奇怪不?找到了梁師妹,我不敢驚動她,隻是在暗處觀察她的一舉一動。或許是她的動作太大,竟然被你的師傅夢參發現了。老禪師驚怒交加,就要當場除去梁師妹。可是三年前的梁師妹功力已經突飛猛進,再不是那個柔弱的女鬼,況且她身邊還有個女修羅露兒,老禪師力戰不敵下,受了重傷,也於去年圓寂。”
“我一直偷偷觀察著這一切,直到得知你醒過來的消息,才敢露麵出來跟你相見。我一直考慮是否要把這些實情告訴你,但是考慮到梁師妹照顧你這麽多年,她在你心中的地位肯定比我一個外人重的多,我說了你也未必能信,隻會無端破壞我們之間的友誼,所以一直瞞著你,不肯告訴你。”
“可是如今這案子既然牽扯到太平天國餘孽,想必梁師妹也脫不了幹係,十年前那沉重的教訓我曆曆在目,不敢一刻或忘。我希望我們不要再跟這些事情較勁,現在梁師妹表麵跟我們相安無事,我們若是主動遭惹到她,難保她不會凶性大發,對你我出手,到時候恐怕誰也救不了我們。”
清虛把話說完之後,情緒也平靜下來,他雙目炯炯的望著我,等待我的答複。在知道這些真相之後,我反而冷靜下來,有人說麵對一切事情的後果,我們都最好做最壞的打算,因為當你知道結果後,你就會想,還好,沒我想象中的糟糕。
可師妹的事情跟我想象中的一樣糟糕,更令我意外的是,她竟然跟鬼道扯上了關係。我皺眉對清虛說:“若這連環的幾起凶殺案都是師妹在背後搞鬼,我回去自會跟她問個清楚。她要是惱羞成怒對我動手,我也不怕她,我倒要看看,這些年她長了多大能耐,連師傅也死在她手下。”
清虛聽出我話中的陰冷,急道:“我告訴你這些不是讓你去為師傅報仇,你自己幾斤幾兩先掂量好,憑你,有幾個腦袋夠她砍的。”
我淡淡的看了清虛一眼,對他說道:“你別勸我了,這些人不會白死,師傅也不會白死,若真是師妹幹了這些喪盡天良的惡事,我不會與她善罷甘休。走吧,我們繼續查案子。”
清虛也聽出了我話中的決絕之意,無奈之下隻好垂頭喪氣的跟在我身後,朝高仵作遇害的事發地行去。
等我們到了目的地,發現高仵作的屍體已經不見了,連那原本落在地上的半截舌頭也被官府收拾起來,隻有地上一大灘血跡,表明這裏曾經死過人。
圍觀的群眾也早已散去,我左右張望,記得老杜臨走前將高夢彤交給路邊一家開麵館的商人暫時照顧,便舉步向那家麵館中行去。
此時正值午時,麵館中客人不少,老板忙著招呼客人,沒理會我和清虛的到來。我主動找到老板,要了兩碗麵,老板探頭看了我一眼,應道:“好嘞,您稍等。”
我見他還是沒有認出我來,隻好開口道:“老板,那位姑娘醒了嗎?”
老板重新將目光向我望來,這才想起我是跟老杜一起辦案的,趕緊放下手中的活兒,麵色焦急道:“醒是醒了,可是她現在已經不在我這裏了,她被一個漂亮姑娘帶走了。”
我心中一驚,趕緊問道:“什麽漂亮姑娘,你說清楚點,她把那位昏迷的姑娘帶到哪裏去了?”
老板聽我語氣不善,以為自己闖了什麽禍,解釋道:“官爺息怒啊,那位姑娘跟我說昏迷的那位叫高夢彤,她是高夢彤的姐姐,我這才放心讓她帶走的。至於她們去了哪裏,小的也沒問啊。”
第七十八章 責問
我來不及吃剛跟老板點的兩碗麵,轉身就往店外行去。清虛在我身後焦急的問道:“你去哪啊?”
我腳下步子不停,頭也沒回的答道:“我去找師妹。”
直覺告訴我,老板口中那個將高夢彤帶走的漂亮姑娘就是師妹,若是清虛剛才不跟我說那些話,我還懷疑不到師妹身上,可現在細細想來,她今早故意以為我找鳳蝶的借口跟我們分開,或許是她想單獨出來幹些什麽事情。而鳳蝶失蹤一事,也十有八九是師妹幹的,怪不得她那麽有把握將鳳蝶找回來,其實這一切都是她事先安排好了,她把我這個師兄耍的團團轉。
師妹做這一切到底為什麽,她有什麽目的,這樣做對她有什麽好處?我心中千千萬萬個問號,恨不得插上翅膀,立刻找到師妹向她問個清楚。
我走了一陣,卻聽不到清虛跟來的腳步聲,扭頭一看,清虛麵色通紅的站在那裏望著我,不知道心裏在想些什麽。我對他催促道:“趕緊走啊,愣在幹什麽?”
清虛期期艾艾好一陣,才開口答道:“我,我不敢去見梁師妹。她當初警告過我,不讓我將那天看到的事情說給你聽,我今天冒著性命危險跟你說了,你還是執迷不悟要插手這案子,等你質問梁師妹的時候,她一定猜到這些都是我告訴你的,我怕她會……會殺了我。”
我見清虛一副怕死表情,沒好氣的道:“有我在你身邊,她還能當著我的麵吃了你不成?”
沒想到清虛絲毫不給麵子,反駁道:“你以為你是誰?她要是動起手來,十個你都不夠她殺的。跟在你身邊,我沒有安全感。”
我有十層把握,師妹絕對不會跟我動手,可清虛顯然被師妹淫威所懾,我隻好無奈道:“好好好,那你在麵館呆著,等我問清楚了,再回來找你。”
清虛如蒙大赦,連連點頭道:“去吧去吧,注意安全。”
我不再理會膽小如鼠的清虛,大步向劉府行去。路上我一直在考慮,我要如何揭露師妹做下的這些惡事,我該用怎樣的表情,怎樣的語氣跟師妹說話。最後我決定先不揭穿她,我看她演戲到什麽時候,等到火候差不多了,我將她犯下的這些惡事全部抖露出來,看她如何狡辯。
來到劉府門外,敲了半天門卻不見裏麵回應。我心中納悶兒,劉府的下人都去哪了?難道這些人又被劉正陽聚到一起開會去了?我心急如焚,也顧不上什麽禮數了,直接推門而入,先找到師妹再說。
走進院內也不見下人們的身影,劉府宅院頗大,我又向前行了一會兒,突然隱約聽見有吵鬧聲從劉正陽居住的房間方向傳來。有師妹這個定時炸彈在劉府,我害怕又發生什麽事端,趕緊朝聲源方向快步行去。
走的近了,見一群劉府下人圍在主人的房間外麵,他們指指點點,滿臉焦急。我不明所以,拉住身邊一人問道:“怎麽了?發生了什麽事?”
那人顯得十分焦慮,他的語氣中也帶著哭腔道:“不好了,劉老爺突然暴斃了。我們這些做下人的以後該如何謀生,恐怕要餓死街頭了呀。”
聽到劉正陽的死訊,我比這個下人還急,急忙排開人群就要往房內行去。走到門口,突然被一個官差模樣的人攔住問道:“你是什麽人?不能進去。”
市井間如高仵作那樣的平民死了幾日或許也不會有官府問津,可劉正陽這樣的大人物,他前腳魂歸地府,後腳官府的公人就來了。老杜不在身邊,我又沒什麽身份地位,看來這案發現場我是進不去了。
劉府的下人說劉正陽是暴斃,這暴斃二字可能也是裏麵的官府公人告訴他們的,究竟是怎樣的暴斃法,估計連裏麵查案的都弄不明白。我垂頭喪氣的走出人群,心裏想著劉正陽的死會不會是師妹幹的,突然身後有人拍了我肩膀一下,語氣中帶著調皮和邀功的成分道:“師兄,你怎麽這麽早就回來了?你看這是誰?”
我扭過頭來,見師妹懷中抱著鳳蝶,正滿臉笑意的等著我誇她辦事靠譜呢。我冷冷的將鳳蝶接過來抱在自己懷中,盯著師妹一字一句的道:“你打算跟我演戲到什麽時候,你以為我不知道這些都是你幹的?”
我本來不想這麽快揭穿她,可是她答應過我,不殺劉正陽的,我的父母之仇自己已經放下了,為了千千萬萬的窮苦的百姓考慮,劉正陽的性命是不能就這麽拿走的。她是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頭,自然不會考慮百姓的死活,我此刻再也難以壓製心中對師妹的怒火。
沒有得到想象中的誇獎,反而迎來我冷眼責難,師妹的笑容僵在臉上,她一雙美目盯著我一眨不眨,最終笑容慢慢從臉上消失殆盡,變成臉的的迷惑不解,對我問道:“師兄,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我怎麽演戲了?”
到了這個時候,她還要狡辯,看來真是要跟她撕破臉了。我臉上不做任何表情,看師妹的眼神也像是看這一個處心積慮坑害百姓的惡人。我努力讓自己平心靜氣,緩緩的對師妹說道:“清虛都跟我說了。如果你能為我解釋一下你跟妖道忘塵的關係,還有師傅的死因,理由合理的話,或許我還能做你的師兄。”
其實我知道,就算她的理由再合理,就單她害死師傅一事,我們已經不可能再成為師兄妹了。以後我跟師妹就是仇人,終有一天我們要拔刀相向。
師妹聽了我的話之後,沉默不語,良久沒有說話。看她這態度是承認清虛所說的那些話了,我心中沒由來的一陣失望,既然她沒有要為自己辯解的話,我也不想跟她耗下去,冷哼一聲轉身向劉府門外行去。我也沒必要問她做這些是為了什麽,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這些惡事她已經做了,再好的理由,再恰當的借口,也彌補不了她犯下的罪。
師妹見我要走,還是急了,欺身攔住我道:“師兄,你先別走。”
我冷冷的盯著師妹,語氣中帶著嘲諷道:“怎麽?你要連我一起殺了?來吧,你動手吧,你殺了那麽多人,也不在乎多一個兩個。”
我這句話終於傷害到了師妹,她眼中的淚珠一顆顆往眼眶外湧出,哭著說:“師兄,我怎麽會殺你?我做這一切還不是想跟你在一起。既然清虛都跟你說了,我也不敢對你隱瞞,現在我把這些年做的一切都告訴你。”
我終於沒抑製住自己的憤怒,對師妹大聲道:“為了和我在一起?這就是你殺人的理由?這就是讓你跟妖道忘塵勾結的理由?這就是你害死師傅的理由?我千叮嚀萬囑咐,這個劉正陽不能殺,可結果呢?你還不是照樣把他殺了?你想和我在一起,可你考慮過我的感受嗎?”
師妹經受不起我對她的怒聲責問,哭聲越來越大,連話都說不全了。看她此刻楚楚可憐的樣子,誰會把她跟一個殺人不眨眼的女魔頭聯係到一起。
我這人最大的缺點就是見不得女人哭,尤其是像師妹這樣漂亮的女人,她這一哭,我頓時心軟了幾分,可是我還是要聽聽她做這些到底為什麽,不給我個答案,我會連覺都睡不著。
師妹哭得起勁兒,劉家下人來來往往都用好奇的眼神看著我倆,以為我怎麽欺負這個柔弱女子了。我被行人注視的渾身不得勁兒,拉著師妹的手,往那晚我住的客房行去。我忽然記起客房還有一隻小鴨子在那撲騰,我要是丟下它不管,豈不是會讓它活活餓死。
推開客房門,小鴨子果然還在屋內,它見我懷中抱著鳳蝶,高興的呱呱直叫。鳳蝶也掙脫開我的懷抱,朝地上的小鴨子撲去。他們竟然像兩個數日不見的好友在互訴別情。
我對鳳蝶的表現相當無奈,將房門關上,指著地上的椅子對師妹說:“你坐下,把這些年你所做下的惡事統統都告訴我。我希望你不要對我隱瞞或欺騙。”
第七十九章 修羅公主
師妹一臉委屈表情,雖然停止了哭泣,但還是語帶哽咽,“這一切還要從我前世的身份開始說起。師兄,你有沒有想過,以露兒的女修羅身份,怎麽會跑到人間,給一個普通的人類女子當起丫鬟來,你就不奇怪嗎?”
在我印象中,露兒一直是個率真開朗的女孩兒,她對師妹忠心耿耿,兩人的感情比親姐妹還親,我一直主觀的認為,她們倆就該在一起,從未考慮過其他問題。此刻聽師妹突然這麽一問,心中也不免開始疑惑起來,對師妹問道:“你前世怎麽了?跟露兒有關係嗎?”
師妹點點頭,繼續道:“我十五歲那年,露兒突然找到我,她對我說我的前世是修羅王的第七女,修羅一族與天界仙人數次大戰,我在最近的一次聖戰中不幸隕落,我的魂魄被仙界發配到人世受苦。”
師妹的話太過匪夷所思,我除了一臉驚訝,臉上的表情明顯寫著我不信三字。師妹知道她說的話過於荒誕不經,對我解釋道:“開始我也不信,露兒為了取信與我,跟我說我這一世會在二十歲的時候為情殉命,而且我的家人也會因我的緣故遭殃。這一切都是上天為我安排的命運,我若不及時反抗,最終會墮入無盡的輪回,生生世世受天道的擺布,成為一隻牽線木偶。”
“我心想這是哪來的瘋丫頭跟我講鬼故事,也不去理睬她的話,隻是露兒見我不信,每日跟在我身邊,不停的跟我絮叨命運什麽的鬼話。她總是會神不知鬼不覺的出現在我身邊,我趕也趕不走,最後我實在煩了,便對她說,若我二十歲的時候真的死了,我就信你說的。這本來是一句氣話,沒想到露兒認真思考了一陣之後,點點頭對我說,好吧。”
師妹歎了口氣,神色蕭條道:“我二十歲的時候發生了什麽,師兄你也知道了,我也不多說。等我變作了陰魂,走到陰間的三生石前,才知道露兒沒有騙我,因為我在那裏看到了無盡的戰火,和不斷倒下的族人的軀體,我瞬間找回了前世的全部記憶,沒錯,我是修羅族的七公主。”
“可是隨著我在聖戰中的隕落,一身修為化為烏有,此刻我隻是一個平凡的等待投胎的鬼魂罷了。我開始後悔沒有早聽露兒的話,才致使今日的結局。好在天無絕人之路,露兒也不知道用了什麽手段,或是打通了地府的上層關係,竟然偷偷把我從陰間給解救出來。出來之後,露兒問我,想不想報仇?”
“我淒苦搖頭道,報什麽仇?前世的還是今世的?露兒神秘一笑,當然是今世的,前世的仇任重道遠,你自己怎麽可能報的了,我們先從今世的報起。自從我知道了自己前世的身份,看著我現在悲慘的近況,實在是心神俱疲,灰心喪氣,興不起一點報複之心了。”
“露兒好似知道我心中所想,又開口勸我道,我們此行不完全是為了報你今世的仇怨,主要是要你遇到一個人,這個人或可影響我修羅族跟天界聖戰的結局,再多的事情我不好跟你透露,希望你這次信我一次,上次你沒聽我的,我可以想辦法幫你補救,這次你若是再不信我,我也幫不了你了。”
聽到這裏,我開口問師妹:“露兒口中的這個人是誰?你們遇到了嗎?”
師妹怯怯的抬頭望了我一眼,又低下頭小聲說:“遇到了,這個人就是你。”
其實話說到這裏,我已經猜到了。我絲毫沒有因為露兒對我的看重欣喜,反而有一種被人算計的感覺。原來這一切都是被她們安排好的,從我跟了師傅下山的第一次曆練開始,就落入別人的算計。
我難掩心中的憤怒,對師妹冷冷問道:“既然你們有意接近我,又跟了師傅,為何還要將師傅害死?你們如此作惡多端,考慮過我的感受沒有?別說我沒有能力影響你口中所說的聖戰結局,就算我真的有那個能耐,也不會幫你們這些害人的修羅族取勝。”
師妹見我發火,趕緊戰戰兢兢的解釋道:“師兄你別生氣,聽我把話說完。師傅對我恩重如山,我也是迫不得已才對師傅出手的。在五台山的那段日子,雖然過得清苦,但我真的很快樂,因為在那裏我又找到了家的感覺,以至於很長一段時間內,我甚至忘記了前世的仇怨,專心沉浸在這小小的辛福中。”
“當時你還是個情竇初開的少年,我能感覺到你對我的愛慕,露兒也時常打趣我,讓我接受你的愛。可是你我身份懸殊,年齡也差了不少,當時我隻是個自身難保的陰魂,自慚形穢之下,我隻能把你當弟弟看待,不敢有絲毫非分之想。”
“露兒看出我的擔心,寬慰我道,你不會一直是個陰魂,他也不會一直是個十四五歲的孩子,這一切隻是時間問題。我不明白露兒的意思,直到那次渾源縣之行,你出了意外之後,我才知道她話中的意思。”
“記得當時我正為你跟鳳蝶成親的事情苦惱,露兒也對你的舉動十分生氣,說你朝三暮四,朝秦暮楚。那晚你主動來找我,跟我解釋了你和鳳蝶成親的理由,我心中才好過不少,至少你心裏還是把我放在第一位的,為了我,你寧願把自己的婚姻大事拿來當賭注。”
“其實當時你和鳳蝶姑娘半夜跑去亂葬崗,我和露兒是知道的,並且就偷偷跟在你們身後。當妖道忘塵現身的一刹那,我就認出他來,此人雖然在聖戰中隻是個無足輕重的小角色,可仙界讓他在人間行使生殺大權,此人必定不是什麽軟柿子,我開始為你的安危擔心起來。”
我記得當時我和鳳蝶藏身在枯草叢中,見忘塵遲遲沒有現身,以為就我們倆人,鳳蝶還建議我們在野外顛鸞倒鳳一番,幸虧忘塵及時出現,要不然我和鳳蝶就要在師妹和露兒眼皮子底下上演一副活春宮了。可是當色月色朦朧,我在鳳蝶身上摸摸抓抓,大肆手足之欲,不知道有沒有被她們看見。想到這裏,心中不免有些羞赧。
師妹沒注意到我的神態,繼續說道:“當你為鳳蝶擋下忘塵那一擊偷襲之後,我知道,你的心中再也不是隻有我一個了,這個叫鳳蝶的狐狸精,她強行從我身上分走了你的愛。事發突然,我和露兒離得遠,來不及救你,隻能眼睜睜的看你倒在地上,變成一具屍體。”
“我悲憤交加,就要撲過去找忘塵拚命,露兒卻拉住我,讓我不要衝動,她說我們不是忘塵的對手,先看看鳳蝶怎麽處理接下來的事情。我當時就很奇怪,露兒平日與你也十分交好,如今你被人暗算殞命,可我從她臉上看不見半點驚訝和悲傷的神色,她顯得那樣泰然自若,就像這一切她早就知道會發生一樣。”
“鳳蝶一身千年的修為不在忘塵之下,在你身亡的刺激下,她更是招招都是拚命打法,忘塵不敢硬接,受了些輕傷之後慌忙逃竄。鳳蝶抱著你的屍身一直哭道天亮,我望著你在她懷中恬靜的樣子,想起我們在一起的點點滴滴,再也忍不住心中悲傷,不顧露兒反對,撲到你身邊。”
“鳳蝶見我和露兒突然出現,過了起初的驚訝後,好像也意識到了什麽。對我們問道,你們早就在這裏看著對嗎?”
“此刻我對鳳蝶有著說不出的厭惡,我對她吼道,你為什麽要帶師兄出來,他年紀還小,不會半點法術,此刻更是為你擋下致命一擊,他死了,你高興了?”
“或許鳳蝶也在責怪自己不該帶你出來,我這樣責問她,無異於在她傷口撒鹽。她怔在那裏,隻有淚珠不停的往下掉,最後喃喃說道,是我害死了他,本來我跟他在一起,多半是為了能夠順利渡劫,此刻他為我死了,我還渡什麽劫,我沒有臉繼續活下去。”
“說著,她竟然將修煉千年的內丹用功強行逼出體外,我看著她將內丹送入你口中,諷刺道,你的內丹能讓他活過來嗎?若是能,我以後把你當菩薩供著。”
“她淒苦的搖頭道,不能,不過這樣可以減緩屍體腐爛速度。鳳蝶又轉頭對露兒說,露兒姑娘,我知道你們修羅一族跟地府有些聯絡,希望看在你們相識一場的份上,我們一起想想辦法,你去地府疏通一下關係,總之不能讓我的夫君這樣不明不白的死去。”
“露兒的神態依舊高深莫測,她對鳳蝶道,這一切都是天意,你們也不要太擔心,這次地府之行隻會讓他快速成長起來。”
“鳳蝶搖頭道,你們修羅族和天界的鬥爭我和夫君都無心參與,我也不想讓他在地府那種地方成長。我現在失去了內丹,跟一個普通妖怪道行不分上下,此次天劫,我自知不能幸免,我隻求你們要想辦法讓他活過來,我會分出一絲意識化作原形去地府找他,讓他不至於孤苦無依。”
第八十章 人不和天鬥
想起鳳蝶為了我連千年的修行都放棄了,變成現在這副樣子,對她來說可謂生不如死。或許她心中一直在責怪自己那晚不該帶我出來,以至於命喪忘塵之手,她把我當初的死歸咎到自己身上,為了彌補自己對我的虧欠,寧願連千年的修行都拋棄了。
可是我跟鳳蝶之間究竟誰虧欠誰的更多一些,或許我們當初選擇在一起就是個錯誤,難道這就是上天的安排?他為我們找到在一起的理由,然後變著法兒的折磨我們。我們就如同兩個被牽線控製的木偶,一直在別人設定好的軌跡中生活,卻絲毫反抗不得。
一種從未有過的無力感和無奈感襲上心頭,我向屋內的鳳蝶望去,她此刻靜靜的蹲在地上,眼睛不知道在看哪裏,或許她此刻也在聽我們說話,在回憶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
我沒有打斷師妹的話,想聽她繼續說下去,因為講到現在她也沒說出她跟忘塵的關係,還有為什麽要跟師傅動手,這才是我最關心的問題。
隻聽師妹繼續說道:“即使鳳蝶不囑咐我這些,我又怎麽會讓你這樣不白死去。我雖然沒什麽本領,可是我身邊還有露兒,我一定會求她把你從地府救出來,就像當初救我那樣。可我好說歹說,軟磨硬泡求露兒到陰間救你,她卻始終不肯出手,本來當*****被忘塵擊殺的時候,我看露兒一臉泰然自若的表情就已經對她有些記恨了,此刻她又推三阻四不肯施以援手,我再也壓製不住心中的火氣,向她大吵起來。”
“露兒對我的吵鬧也是無動於衷,等我吵的累了,她對我說道,這次陰間之行,對你沒什麽壞處,況且當日露兒之所以能從地府將我救出來,主要是因為我前世是修羅族公主的身份,有修羅王在後麵撐腰,地府也不敢不賣這個麵子。這次如果她強行去地府要人,不但救不了你,反而會給你添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露兒又對我問道,小姐,你想沒想過,你此刻為什麽會如此悲傷。我說當然是因為師兄的死。露兒又問道,那他為什麽會死呢?我被她問的呆住了,心想她又要跟我說那些天意,上天安排之類的鬼話?”
“露兒見我不說話,歎了口氣道,歸根結底是因為我們不夠強大,不能保護好身邊的我們在意的人。你不要多想,現在你的首要任務是讓自己強大起來,他終有一天會醒過來,或許三五年,或許十來年,等他下次轉醒的時候,希望你能強大到足以守護自己喜歡的男人。”
“露兒說的不無道理,我問她怎樣才能使自己的修為快速提升。露兒沉默半晌,最後對我肅穆的說道,世間萬物無不受天道愚弄,要想擺脫命運,首先要跳出這六道輪回。對一個陰魂來說,隻有不斷掠取活人的生魂,將它們吸收消化,才能慢慢擁有自己的肉體,等你吸取的生魂足夠多,肉體慢慢成形,陰間的生死薄上也不會再有你的記錄,你就不用在轉世投胎,從而達到逃脫輪回宿命的目的。”
“可是你要想好了,如果你真這樣做了,等他醒來,你們該怎樣相處。你也不是不知道他的性子,說白了就是個死腦筋,雖說你做這一切的最初目的是為了保護他,可他也未必就能原諒你做下的這些惡事。”
“說到這裏,露兒停頓了一下,又繼續道,此次陰間之行後,他接下來的命運注定不再平凡,大災小難會接踵而至,若是身邊沒有個強力的人保護他,很難說還會發生什麽樣的意外。要不要做那些惡事來提升你自己的修為,我也不逼你,你自己考慮吧。”
“露兒對我講完這些之後,在很長一段時期內我都是猶豫不決的,我知道,我如果真那樣做了,終有一天會被你知道,我不敢想象接下來你會對我是什麽態度。本來這次找到鳳蝶之後,我想趁你心情好,把這些都主動告訴你,可沒想到你竟然自己問了,我連坦白的機會都沒有了。”
“露兒見我猶豫,也從來沒有逼過我。隻是每當我看見你躺在床上落寞的身影,心中就會莫名難受。最後讓我下定決心作惡的不是心中這些微不足道的不好受,而是有一次當我在為你擦拭身子的時候,竟然意外的發現你皮膚上開始出現密集的黑點。我心中驚恐,怕出什麽意外,趕緊向露兒詢問。”
“露兒在看完你身上的異樣狀況之後,沉痛的對我說道,若是你的魂魄在一月之內再不回轉,這副軀體就要腐化,到了那時,你就再也醒不過來了,隻能跟我一樣,做個飄蕩在世上的孤魂野鬼。”
“我對做孤魂野鬼的苦楚深有體會,可是有鳳蝶的千年內丹護體,你的肉體怎麽會在短短三年時間內就要腐朽,這實在大出我意料之外,這突然的變故,讓我觸不及防。想起你接下來的悲慘命運,我不禁難過的哭出來。”
“你躺在病床的那些日子,我不知道為你哭了多少次,露兒見我又哭鼻子,不耐煩的道,你先別急著哭,又不是沒有補救的辦法,隻要你肯去做,這副肉體保存上一百年都不是問題。”
“露兒的話讓我重新找到了希望,我像抓到救命稻草一樣握著露兒的手懇求道,有什麽辦法你快告訴我,隻要我能做得到,我不會讓師兄的肉體壞掉。”
“露兒的辦法你大概也能猜到了。她告訴我,肉體的腐化其實就是死氣凝聚在身體裏造成的,六道中的一切生靈,他們的肉體成形皆來源於這廣袤的大地,死後自然要把這些歸還回去,這也是輪回的自然法則。要想人死後軀體不腐,隻要將生氣源源不斷的注入到他體內便可,可這些生氣來自活人,要想救他,就要有無數的活人落難。我還是那句話,要不要做,你自己決斷,我不幹預。”
“這次我再也沒有拒絕的理由,我再猶豫下去,你就永遠醒不過來了。為了你,我殺了全天下的人又怎麽樣?隻要我能辦到的,我會不遺餘力的去做。我開始了自己的殺戮生涯,離你醒過來還有整整七年時間,你可以想象我這段時間殺了多殺人。可我不在乎,隻要你能無恙醒過來,我做這一切都值得。”
“當時我們還在五台山,師傅一直將你留在他房中自己照料,我每次殺了人之後,隻能趁著師傅不在,偷偷將生氣渡入你體內。我以為這一切做的神不知鬼不覺,可是我身上殺氣日重,怎麽能瞞得過師傅法眼,在師傅再三責問之下,我隻好將自己作惡的初衷告訴師傅。”
“師傅聽完之後老淚眾橫,他說這一切都是他的過錯,隻是為了你一人而害死那麽多無辜性命,始終不是佛家所為。師傅讓我放下屠刀,生死有命,不要再禍害無辜了。”
“我表麵上應承師傅,暗地裏還是在不斷殺人,將他們的生氣用在維持你軀體不腐上。我的一舉一動逃不過師傅法眼,可是師傅最終決定對我的所作所為選擇沉默,他不再勸我放下屠刀,隻是從他日漸消瘦的身子來看,師傅一直在做思想鬥爭,一邊是他的徒兒,一邊是天下蒼生,最終他還是看不破這世間情之一字,他的一佛法身修為毀在了和你的師徒之情上。”
“自從你出事之後,師傅一直心情不暢,不多久便病痛纏身,加上這麽多年對自己徒弟殺人行惡選擇的沉默態度,師傅最後的這十年,是在痛苦和自責中度過的。去年冬天,師傅終於到了彌留之際,他對我泣道,自己一生向佛,不曾想到了後來晚節不保,死後恐怕要墮入阿鼻地獄,可是如果讓他再選擇一次,他還是會放任我去殺人來挽救自己的徒兒。他最後對我說道,天道無情,師傅用盡一生想榮登極樂之境,擺脫天道束縛卻最終無功而返,人還是不能跟天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