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十年生死兩茫茫

       我就呆呆的望著師妹，喃喃開口問道：“你就這樣伺候了我十年？”
    師妹默默搖頭，歎息一聲道：“這十年發生了很多事，你聽我慢慢跟你說。”
    她轉身從屋內的書桌中拿出一份信交到我手中，“這是露兒臨走前讓我轉交給你的信，她跟我說你一定會醒來。露兒有自己的事要辦，已經跟我分別好幾年了。”
    十年了，露兒離開也在情理之中，十年前她就說過有要事要去處理。我接過書信，看看露兒要對我說些什麽。
    “小和尚，我知道你一定會醒來，你還有很多事情沒做。小姐我交給你照顧一段日子，你可不許欺負她，否則看我回來怎麽收拾你。”
    我微微一笑，露兒的調皮性子一點沒變，跟十年前一模一樣。
    “我曾經跟你說過，小姐她沒有把你當弟弟看，隻要你願意，你和她之間是有夫妻之緣的。鳳蝶的下場我能猜出一二，你雖與她成親，可真正能一直陪在你身邊與你攜手走完一生的隻有我家小姐。這件事情不難抉擇，你好好想想就能想通。”
    “還有很多事，我不想提早讓你知道，但你日後一定會一一知曉，希望你知道真相後不要怪我心機深沉，算計了你，讓你原本平靜的生活變得波濤洶湧。”
    “好了，我就說這麽多了。你不要太惦記我，我跟你說過，以後隻許你惦記我家小姐，你不記得了嗎？”
    信寫到這裏戛然而止，我看得莫名其妙，心想這露兒的思維真是天馬行空，讓人捉摸不定。
    我把信折疊好重新放回信封內，轉頭向師妹望去，卻見她有些慌亂的轉過身去，我從她背後隱約可以看見她有些發燙的耳根。
    露兒在信中提到我和師妹的事情，我昏迷了這麽多年，師妹一定是偷偷看了露兒給我的信，這才有些難為情。我搖頭歎息一聲，我和師妹注定是不可能了，我有鳳蝶一個已經足夠，哪怕她現在變成了一隻沒有心智的小狐狸。 師妹平複了一下心情之後，又把身子轉過來對我說道：“我不知道你跟鳳蝶姑娘那晚為什麽就去了亂葬崗，第二日早上我們不見了你的身影，便開始滿城尋你。直到午後時分，鳳蝶姑娘滿身是傷的將你抱回客棧，我們問她話她也不答，隻是失魂落魄的呆呆盯著你看，最後交代我們千萬要保存好你的遺體，她還要想辦法把你救回來。從那日鳳蝶姑娘走了之後，我便再也沒見過，想不到她也變作如今這般悲慘模樣。”“可你當時已經是一具死屍，我們要如何才能保存好一具屍體呢？總不能將你放入冰庫冷凍起來，可即使冷凍起來，也不可能讓一具屍體十年不腐啊。幸虧鳳蝶姑娘臨走前交給我們一顆圓潤如珍珠一般的火紅的丹藥，吩咐我們喂你服下，這才能使你的肉身十年不腐，” 說著師妹臉上露出了無奈苦笑道：“是的，我當時以為鳳蝶讓我喂你服下的是什麽靈丹妙藥，可是後來我問過露兒和清虛道長才知道，那根本不是什麽丹藥，那是鳳蝶姑娘修煉了千年的內丹。內丹對於妖族的重要性想必師兄也知道，沒有了內丹的狐妖，就意味著她的修為不會再有寸進，還會隨著時間的推移，每況愈下。鳳蝶姑娘對你這份情，連露兒和清虛都欽佩不已。” 聽到這裏，我的眼淚又不爭氣的流了下來。我終於意識到，使鳳蝶變成如今這副模樣的罪魁凶手是我，要不是為了我，她也不會渡不了天劫。  師妹又繼續說道：“你出了意外，我們也無心再處理當地的活死人事件，急急帶著你的遺體趕回了五台山。師傅見你竟然客死異地，頓時捶胸流淚，說是自己害死了你。我把你安頓在寺內住下，把這幾日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都跟師傅說了。沒想到師傅在聽到你與鳳蝶成婚的事情之後，並沒有責怪你的意思，師傅說如今佛門俗家弟子眾多，況且年幼出家到了成家年齡再還俗的僧人也屢見不鮮，他也並沒有要你一輩子青燈古佛的活下去的意思。隻是師傅言語間對你跟一個狐妖成婚還是頗多不解，我便把鳳蝶姑娘把自己內丹給了你之事說與了師傅，師傅聽完之後良久無語，最後搖頭苦歎道，孽緣。“過了沒多久，露兒也離開我去辦自己的事了，我在寺中從此連個說話的人也沒有了，所幸還有你和師傅在我身邊。自從你回到寺內之後，師傅常常暗暗自責，他一直認為是自己把你推向了死亡，心中悶悶不樂，連平時的吃食都漸漸變少了。我看得心裏不忍，也會找機會寬慰師傅幾句，可是他根本聽不進去，還是執著的認為是他害了你。師傅本來年紀就大了，加上心中又有這麽個死結牽絆著，終於在三年前病倒了。” “我原來因為不敢再寺內明目張膽的出入，日常照顧你的事都是師傅他老人家一手打理的。如今連師傅都病倒了，我開始有些亂了分寸，便開始在寺內出入頻繁起來。終於有一次被寺內的長老們發現了。他們認出我的鬼魂身份，本來是要將我就地正法的，可在師傅為我苦苦求情下，他們最終放過了我，卻還是把我逐出了寺門。臨走前師傅將我叫到他房中，把你托付給我照顧，他說自己年老體弱，寺內眾僧又都粗手粗腳不夠細心，把你交給我照顧，他很放心。” “我答應了師傅之後，他卻還怕我出去之後身無分文不能安身立命，恐怕要用法術害人奪取別人錢財，就把自己這些年化緣所得的，和在外為人驅邪或是為富貴人家看宅內風水的布施錢全部交給了我，讓我在五台山下買一處小院子，好好照顧自己和你，千萬不要用邪術害人。師傅說他無子無女，這些錢他本來打算死後都捐給寺內再為寺內添個小佛堂的，如今用在自己徒兒身上，也是正合他意。師傅雖然沒有明說，但是我想他已經把你我看做他的子女了，師兄你說對嗎？” 師妹說到這裏，我聽到這裏，都已經是淚流滿麵，師妹更是已經哭出聲來。我哽咽著帶著哭腔問道：“師傅他現在怎麽樣了？我明日就動身回五台山去給他老人家磕頭請安，是我連累了師傅，讓他平白受這麽多苦楚。”   師妹搖頭續道：“你聽我把話說完。我在這裏買了一處小院安頓下來之後，平日除了照顧你之外，也會抽空偷偷跑回山上去看望師傅。我每次去師傅都很高興，還會向我問起你的近況，可是七八年過去了，你沒有一點要活轉過來的傾向，隻是靜靜躺在那裏不言不語，所以師傅得到答案之後總是心裏鬱鬱寡歡。這兩年我去看望師傅的時候，他漸漸不再問我你的近況了，不是他對你不再抱有希望了，而是他怕聽到我的回答之後會讓自己更傷心。他隻是囑咐我要照顧好自己，照顧好你，不要冒險老往寺裏跑，他在這裏有人照顧，不會有事讓我放心。”

    “我慢慢發現，師傅對我說話的神態語氣越來越像父親，我對師傅的感情也不再是師徒之情那樣簡單了。師傅的身體越來越糟，我去的就更加頻繁了，去年冬天，師傅終於病情加重，連話都說不出來了。今年開春時節，我帶著從山下的買的藥材又去看望師傅，他抓著我的手咿咿呀呀好像有話要說，我趕緊將禪房的紙筆遞到他手中，估計師傅感覺自己快不行了，這是要留下遺言了。”    說著師妹從桌內拿出一張皺巴巴的紙交到我手中道：“這就是那日師傅寫的。”

    我含淚打開紙張，看著上麵潦草的筆記，正是師傅彌留之際寫的。“思思，為師命不久矣，此生並無遺憾，人間生老病死屬於自然現象，你不必難過。可為師唯一對不住的就是我這慧海徒兒，若不是我自以為是讓他下山去逞能，他也不會落得如今生死未卜的下場。要是有一日我那慧海徒兒終於能夠蘇醒，你帶為師對他說聲對不起，他跟在我身邊近一年時光，我非但沒有傳授他任何本領，還讓他遭此大難，實在是我的不是。” “思思，算起來你跟在我身邊的日子更久一些，你的秉性為師很清楚，所以當初才敢收你一個鬼魂為徒。希望日後你能一直記著為師對你的教誨，多行善，不作惡。為師在九泉之下也就安息了。”   這些話是寫給師妹的，可是我看了之後也哭出聲來，我知道，師傅現在恐怕已不再人世了。

    果然師妹又含淚說道：“等我第二日再去探望師傅的時候，他已經圓寂了。寺內召集了一群僧人為師傅做了場大法事，把師傅火化了。” 聽到這裏我再也忍不住，“哇”的哭出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