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魂椅》(二十二) 在天願作比翼鳥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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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答: 《靈魂椅》(二) 到蘇州鄉下去大獨狼2015-10-05 20:29:03

喚聲就來自背後,“薑大哥?”她低呼一聲回過頭來,就在這時,眼前一陣清風吹
過,恍恍惚惚中,房內多了一人,她定睛一看,正是薑華雨!
隻見他衣衫潔淨,麵貌清爽,一雙眼睛正似笑非笑地望著自己,眼神中有說不出的
溫柔。“薑大哥!”卿仙一下從椅中站起,快步上前撲向他的懷中。薑華雨張開懷抱將
她緊緊摟入懷中。
卿仙感受著他充滿深情的擁抱,不由陶醉了。過得片刻,她正要問他是怎麽進來的
,卻突然想起:“薑大哥的右手不是沒了麽,怎麽此刻?”
原來薑華雨一隻手摟著她,另一手卻在輕輕地撫摩她的秀發。她心裏一驚,抬起頭
來,薑華雨也在望著她,眼神中雖充滿愛意,但依然掩飾不住一絲淒涼。
“薑大哥,你……?”卿仙隱隱約約感到不妥。薑華雨微微一笑,輕聲道:“仙妹
,我告訴你一件事,你別怪我。”卿仙聽了益發不安,不知不覺中用雙手緊緊地抱著薑
華雨,生怕他忽然消失。
薑華雨沉吟半晌,這才將自己如何被趕出左府,又如何被陳記木行收留,接著怎樣
得知左府要做家具,自己又怎樣決心把靈魂附於這把相思椅上的過程一一說了,最後他
道:“仙妹,我思索再三,也隻有這個辦法……從今往後,當每個夜晚降臨,你坐進我
懷中之時,我們便能重聚,誰也不能再把我們分開了。”然而他說完後卻發現卿仙的眼
睛中充滿了痛苦、失望、悲憤之色。

“你怎麽可以這樣做?!”沈盼聽到這裏,忍不住叫道:“你知道你這樣做,她會
有多傷心嗎?你死了,她活著,天天守著你這麽個靈魂,誰能受得了?你,你……”她
一時找不到合適的詞匯來斥責薑華雨,寧遠拉了拉她的手,示意她別說了。
薑華雨似乎被她罵得啞口無言,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道:“姑娘,你說得對。我真的
錯了。我實在太沒用……”寧遠聽他話中充滿悔恨之意,不由同情道:“薑華雨,其實
你這麽做也是一片深情,我想卿仙她會體諒你的。”薑華雨慘然一笑道:“不,我寧願
她不體諒我。甚至從此後不再看我一眼也好。然而她,她卻……”說到這裏,薑華雨語
不成聲,竟低聲抽泣起來。
靜夜的鬥室之中,一把古董圈椅竟然發出淒涼的哭聲,這氣氛夠詭異的。不過沈盼
和寧遠一點也不感到恐怖,相反還為“它”的遭遇唏噓不已。
沈盼不忍再追問下去,隻好示意寧遠。寧遠點點頭,先待薑華雨哭了一陣,隨後才
道:“她究竟怎麽了?”

薑華雨語聲酸楚:“她決意要變得我一樣。我當然不答應。但她卻說:薑大哥,你
知道我這幾個月是怎樣渡過的麽?我隻有不斷地想著你,想著和你一起出逃,我才有勇
氣活下去……說到這,她忽然淡淡一笑。我看到她這種神情,就明白她一定下了狠心要
做某件事,我沒任何法子能讓她回心轉意。她又道:薑大哥,你曾經對我說起〈公輸巧
作〉裏,如何將一個人的靈魂寄托在某件器物了。我已經想過了,我要畫一幅畫……”


“那她也……”沈盼驚呼一聲。

薑華雨痛悔地道:“我沒辦法勸住她,隻有求她,我說:仙妹,我這人太傻,太沒
用了,我錯了。我隻求你千萬不要……然而她卻對我說:薑大哥,誰說你沒用?你這樣
做,我心裏雖然難過,但還是很喜歡的。你一點兒也不傻,你隻是對我太好了……”
說著說著,薑華雨又忍不住低泣,過了半晌,他道:“後來數天,她沒再對我提起
畫畫的事。隻跟我說她開始並不相信我說的話,反而以為是她自己在做夢,可後來去打
聽了一番,才知這都是真的。並不是她在做夢。
她說這樣也很好。可我卻發現她的身體一天天的虛弱下去了。我明白,她一定在照
《公輸巧作〉中的方法,用全部的生命在畫那幅畫。事到如今我除了心中悲痛,一無良
策。然而她總是安慰我說:薑大哥,我們快要永遠在一起了,我真的好幸福……,看著
她日益蒼白的臉,我心如刀絞。約莫十天後的一個晚上,她來我身邊時,我發現她已快
油盡燈枯了。

她強撐著對我說:“薑大哥,我畫好了。你看,還題了香山老人的兩句詩:在天願
作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隻是怕被左將軍發現,我沒提你的名,隻落了自己的款。
你猜我叫什麽?守雨庵主。說到這裏,她一笑,可又不無擔心地說,薑大哥,你說我們
這樣,就真能永遠在一起麽?我有點害怕。我看著她用鮮血調和的畫,不知該回答什麽
好,因為我也不明白究竟會怎樣。我隻好道:一定能的。她聽了,臉上浮起心滿意足的
神情。
這時,我感到她的身體已在逐漸變冷。歇息會兒,她又說留了張遺書,要求左將軍
把這畫,她,還有我這把椅子葬在一起。說完之後,她的眼睛就漸漸地合上了……我,
我竟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她在我懷裏……“

 

“無可奈何花落去!原來竟是這樣的痛苦。”沈盼不禁暗暗感歎。寧遠看了看牆上的畫
,心想如今薑華雨附身的椅子和這畫已經分開了,難道這對苦命鴛鴦後來還有什麽波折
不成?於是他就問道:“左將軍答應將你與她合葬了嗎?”
薑華雨苦笑一聲道:“我前生不知造下多少罪孽,老天竟要如此懲罰我!左將軍是
答應了。那天落葬後,到了晚上,我醒過來,雖然墓室中一片漆黑,但我還是看得非常
清楚。卿仙的木棺就停在我身邊不遠。我緊張地等著她的靈魂從放在棺中的畫裏出來。
過了一支香時分,大約在午夜子時,我忽然聽到一聲飄飄渺渺的呼喚,聲音很輕,很細
,但我聽來卻如雷貫耳!是她在叫我!在叫‘薑大哥~~’我心中大喜,連忙想出聲喚她
。誰知就在這時,墓頂忽然傳來‘撲通,撲通’幾聲。她的呼聲頓時中斷。我正暗暗奇
怪。突地墓頂被掀開了,一道月光照了進來,接著跳下一個人來。
他手中拿著挖土用的鐵鍁,另一手執著火折四下一照,很快來到卿仙的木棺邊狠命
地用鐵鍁撬著,原來竟是盜墓賊!我大驚,但我那時的靈魂新附椅子不久,隻能在夢中
喚人,夢外一點也出不了聲。幸虧那木棺極其堅固,那人竟沒辦法撬開。他弄了半天,
咒罵了幾句,扔下鐵鍁,看來是放棄了。
我這才鬆了口氣。可他休息片刻後,徑自朝我走來。將我拿在火折子下照了照,說
:這把椅子倒做得不錯,能換幾兩銀子,也罷。說完就把我背在身後,爬出墓穴,我急
得當時就昏厥了過去……“

“這也太倒黴了!”沈盼和寧遠大為歎惜。隻聽薑華雨又道:“當我再次醒來時,
卻發現自己正在一艘起伏顛簸的大船上,我身邊放著很多家具。
有兩個人在我身邊說再過一天就到廣州了,這些家具準能賣個好價錢。我聽了心中
震駭無比,想到自己將再也見不到仙妹時,我的三魂七魄一時間全都被嚇散了。結果從
此以後,我變得毫無知覺……”

“原來‘嚇得魂飛魄散’真是有的。心理學上也有這種說法。”寧遠暗道。可他也
奇怪:難道這學說對靈魂也管用麽?可又一想,人的靈魂可能就是思想,思想即心理活
動,倒也不無相符合之處。

正當他在思緒聯翩時,薑華雨繼續道:“這以後的幾百年間,我一直昏昏沉沉,偶
爾蘇醒過來卻又感到心痛難忍,情願再次昏睡過去。我隻記得自己一會兒被賣到廣東,
一會兒到北京,最遠還曾被賣到南洋。我在無數人手裏輾轉飄零,所幸的是一直沒有被
毀掉。總算老天有眼,直到姑娘你坐進來時,一股女子的氣息又令我逐漸蘇醒過來。但
當我把你帶入昔日的情境時,卻發現你並不是卿仙。我所以這樣做,是因為我始終希望
卿仙的靈魂能夠及早托生轉世,那樣的話,我們還有重逢的可能,但我又失望了。就當
我準備再次沉沉睡去時,卻沒想到今晚一睜開眼,竟然看到了卿仙臨終時畫的這幅畫!
!我激動欲狂,使得身子也動了起來,以至驚嚇了二位,實在對不住。可我求求你們,
請把我和這張畫放到一起燒掉吧,隻有這樣,我和卿仙的靈魂才能再次結合到一起。”


說到這裏,沈盼才明白自己為什麽一坐上椅子就做夢。原來薑華雨誤把她當作卿仙
,便幻化出昔日的情境,想讓她激發起前世的回憶。可她根本沒這種經曆,到了某種時
刻自然會產生抗拒而清醒過來。聽了薑華雨的要求,她忙轉身去取牆上的畫,可忽然想
起這畫是複印件,不是用鮮血畫的原本:“這可怎麽辦?”她不由愣住了。
寧遠也想到這點,便道:“薑華雨,這畫是複印件。哦,應該叫拓本。真本尚在蘇
州,我們馬上幫你買回來。沈盼,你快打電話給那蘇州老板,叫他千萬不要賣出去。”
沈盼“哦”了一聲,才待去打電話,可又想,編個什麽理由出來讓那蘇州老板別賣掉呢
,總不成把薑華雨靈魂附椅的事說出來吧?

趁她撥電話的當兒,寧遠又安慰了薑華雨幾句。可他聽完後再也沒說話。寧遠感受
得出,這個極度悲觀的靈魂又處在絕望的邊緣了。寧遠剛想勸他事情還沒那麽糟時,就
聽沈盼舉著電話叫道:“啊?那北京人已經把畫拿走了?!”這麽一叫,寧遠阻止都來
不及,沈盼一叫之下才想起薑華雨就在旁邊,也暗自後悔,就忙追問那北京人的聯係方
法。可老板回答說不知道。這一下子,房中頓時靜默下來。寧遠和沈盼看著椅子,不知
該說什麽好。

好半天後,隻聽薑華雨平靜地說道:“這都是天意。不過兩位的大恩大德,小人會
永遠銘記在心。此外,我還想求你們一件事。”沈寧二人心想自己又沒幫他什麽忙,隻
不過聽他講了一夜前朝舊話而已,哪談上大恩大德?於是寧遠忙道:“你說吧。我們一
定答應你。”薑華雨道:“七天後是閏十月初一,我想請兩位在那夜子時將我用火燒掉
。那樣我的靈魂就會從椅灰中脫離出來,我會自己上北京去找她……就算上窮碧落下黃
泉,我也一定要找到她。”
沈盼和寧遠雖覺奇怪,但還是立刻答應了。薑華雨極為鄭重地道謝後,又道:“那
小人就此告別了。祝兩位白頭諧老,永不分離。”說完後便沉默了。
到了這時,寧遠仿佛忽然從夢中驚醒似的,一下從椅子中跳起來。他看了看身邊的
沈盼,兩人眼中均有迷惘之色,好象剛才的一切隻不過是場渾渾噩噩的大夢,直到如今
他們才回到現實世界中來。他們定了定神,又轉身看著這把圈椅,它還是一動不動地擺
在屋中央。似乎從沒說過話,再看看牆上的畫,畫中女子依然一臉憂愁。
但二人心裏明白,這一晚聽到的所有事情並不都是夢。此時,窗外天邊已經露出了
一絲魚肚白,乳白的晨曦淺淺地披在無數現代化的高樓大廈頂上。沈盼道:“怎麽辦?
”寧遠沉吟片刻,道:“寧信其有吧。”

後來幾天,他們再坐上這把椅子時,一切都沒有發生,仿佛薑華雨徹底消失了。一
直到七天後的午夜,他倆遵照吩咐,把椅子搬到一個隱秘處悄悄地火化了。自始至終,
椅子都沒發出任何聲音。隻是在即將燒完之時,兩人清清楚楚地看到火光中升起一縷青
煙,飄飄渺渺,扶搖直上,並在他們頭頂繞了幾圈後便徑自向北方去了。
“希望他能早日找到妻子。”望著消失天際的青煙,沈盼默默地祈禱著。
寧遠溫柔地攬住她道:“沒想到我倆會經曆這種奇事。我快成鬼神論者了。”
沈盼回頭笑道:“那你以後還想再經曆一次麽?”寧遠道:“下次如果能遇上一位
古代美女,那倒也不錯。”兩人說笑一會兒,眼看椅子已化為一堆灰燼,被風吹散,這
才離開了。至於薑華雨的靈魂究竟能不能找到他的妻子,亦或這件事從頭到尾根本就是
一場幻覺夢境,他倆心裏都沒底,因此也沒向別人說起過。
(全文完)
作者:季偉亮

所有跟帖: 

挖噢!哈哈 -彭小仙- 給 彭小仙 發送悄悄話 (0 bytes) () 10/06/2015 postreply 07:04:57

沒看過?我早看過了。。。 -大獨狼- 給 大獨狼 發送悄悄話 (263 bytes) () 10/06/2015 postreply 07:16:19

有多久,十年? -彭小仙- 給 彭小仙 發送悄悄話 (0 bytes) () 10/06/2015 postreply 10:09: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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