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複:重生之花好月圓ZT(二)

回答: 重生之花好月圓ZT(一)小白兔媽媽2012-10-03 21:53:42

水幽寒的視線在大廳中掃過,立即就發現兩個光源。當然並不是普通意義上的光源。首先就是大廳中間的火爐旁,擺著幾張桌子,卻隻有一張桌子旁坐了人。另有幾桌客人,竟都放著靠近火爐旁邊的桌子不坐,隻在角落中坐著。

  那張桌子旁邊坐著四個男子。最引人注目的,是當中的那個氣場強大男子,一張英挺的俊臉,錦帽貂裘,看上去約莫三四十歲。這男子坐在那裏,也不見有什麽動作,卻莫名的吸引人去注視。水幽寒認為,隻有手握權柄,習慣發號施令的成功人士,才會有如此的氣場。

  這中年男子左手邊坐著一個書生打扮的年輕人,貌好若女子,氣質溫潤。中年男子右手邊,則是一位武士打扮的年輕人,這年輕人的樣貌一點不比那書生差,隻是麵容緊繃,即便就靠在火爐旁邊,身上依舊散發出陣陣寒氣。桌邊還有一個男子,年歲不好估量,麵白無須,正在給那中年男子倒茶。

  第二個吸引水幽寒視線的,則是站在那中年男子身邊的女人。那明明是剛才的老板娘,隻是這老板娘,也和這大廳一般,變戲法似地像換了一個人。剛才還是一身破布似地衣衫,全身裹著獸皮,現在卻換了一身紅豔豔的衣裙。令人最為吃驚的是,這樣的天氣裏,這老板娘穿的竟然是單衣,而且相當的緊身,相當的……那個……暴露。

  水幽寒這一行人從樓梯上走下來,老板娘聽到聲音,都抬眼望過來。水幽寒幾乎以為是燈光刺眼的緣故,讓她出現幻覺。老板娘看王宣的眼神,竟似守財奴忽然發現了金山,或是一隻狐狸,發現肥美的獵物,眼睛裏幾乎要冒出綠光來。隻一眨眼間,老板娘已經扭著水蛇腰,風擺楊柳般地擺了過來。也不知她是哪裏來的力氣,硬是擠開侍劍,湊到王宣跟前。

  “這位公子爺是不是餓了?奴家這客錢備的東西可齊全著那,公子若是有什麽想吃的,千萬別不好意思開口。盡管告訴奴家,奴家就是拚了性命,也要弄來給公子吃。”

  這說話的聲音,柔嫩的幾乎能掐出水來。老板娘的人更是幾乎將整個身子都靠在王宣的手臂上。她的領口是敞著的,露出雪白的一片皮肉。王嫣然走在王宣和水幽寒之間,自然看的清清楚楚,忍不住哼了一聲。那老板娘向她們這邊橫了一眼,眼神現在水幽寒和王嫣然臉上掃過,接下來又在兩人胸前停留了片刻。看到水幽寒胸前,老板娘眼裏閃出幾分妒恨,掃過王嫣然胸前,則換了明顯的不屑。王嫣然越生氣,這老板娘就越發大膽起來。似乎要宣戰一般,老板娘的一隻手似乎無意間,將領口又拉開了一些,還故意挺了挺胸,那裏麵豐富的內容簡直呼之欲出

  王宣想要坐到**旁邊,老板娘卻指著樓梯旁一張桌子。

  “唉呦,公子爺,奴家給您預備了好桌子,您就坐在這裏可好。”

  王宣一笑:“多謝老板娘如此厚愛。我看那邊桌子更好,離火爐近,暖和。”王宣指著中年男子旁邊的一張桌子。

  老板娘向中年男子那桌拋了個媚眼,又笑盈盈地對王宣說道:“公子爺有所不知,那邊那幾張桌子,都是那位大爺包下了。您沒瞧見,我這麽些客人,都在別處坐著那。”

  大廳裏的幾桌客人,這時都紛紛向他們這邊看來。有的好奇,有的明顯是打算看熱鬧,還有兩個,竟把目光釘在水幽寒這幾個女子身上。那目光就像毒蛇的粘液一般粘膩而讓人厭惡。水幽寒在王宣身邊低聲說道:“宣公子,咱們不要多事。我們穿的暖和,坐在哪裏吃飯都是一樣的。”

  王宣當然也注意到了大廳裏的氣氛,也不再多說,就要在樓梯旁的桌子邊坐下。不料這時,那中間桌上的書生不知和中年男子說了些什麽,竟然站起身,走到王宣身邊,拱手為禮。

  “這位公子,如果不嫌棄,就請到我們旁邊的桌子入座如何?我家主人習*****,因此才包了幾張桌子。如今我家主人看公子人

  帶著家眷,坐到爐邊,要方便許多。這是我家主人一片好意,還請公子不要推脫。”

  書生舉止舒徐,彬彬有禮,說話又極為客氣。王宣當下也就還禮,略謙讓了一下,也就點頭答應了。水幽寒雖然不知道這書生打的什麽主意,但是坐到那邊,離那些眼神遠一點,她也是極為願意的。

  王宣應該也是考慮到這一點,因此答應的十分痛快。一會工夫,史管事、王家府兵等人也進了大廳,王宣就讓他們在旁邊一張桌子旁坐下,正好擋住那幾道惡心人的視線。

  水幽寒等人在桌邊坐定,王宣便去向那中年人道謝。那人安坐在座位上,並未還禮,隻是微微點了點頭。還是那書生與王宣對答。王宣客套了兩句就回來坐下。以水幽寒來看,那中年人此舉未免有些失禮。況且王宣本就是人中龍鳳,在渤海郡時,敢這樣對他的,不過寥寥幾位,還都是他的長輩。水幽寒還擔心王宣會因此不滿,卻見王宣一臉平靜,才放下心來。

  老板娘眼珠子咕嚕嚕在王宣和那中年人之間來回轉,見王宣入座,就又貼了過來,殷勤地問王宣要點些什麽菜。

  王宣說了幾個菜名,那老板娘笑容越來越僵。“公子爺,您,您這可為難奴家了。我這小店,又是這樣的天氣,原料本就不足,可做不出公子您要的那些啊。”

  “老板娘剛才不是還說,要什麽有什麽嗎,怎麽現在就為難了?”

  “哎呦呦,公子爺。那是奴家心疼公子爺一路勞乏,公子爺也不想想,奴家這個店,建在這樣的地方,哪有能做那樣精製菜式的廚子肯來。不過公子放心,奴家定叫他們做幾個拿手的菜給公子品嚐。”

  “既然這樣,就揀你們拿手的菜端幾樣上來吧,做的幹淨些,快點送上來就是了。”

  “好嘞,公子爺,奴家這店裏剛殺了一頭牛,肉鮮著那。奴家讓他們做幾個好菜給公子爺端上來。公子爺,您也別老板娘老板娘地叫奴家,我那當家的早早撇下奴家走了,讓奴家獨自一人支撐這個店,好不辛苦。奴家名叫佟香玉,公子爺就叫奴家玉奴好了。”這老板娘後幾句話,幾乎是貼在王宣耳邊說出的,聲音雖低,可奈何水幽寒她們坐的太近,還是聽的清清楚楚。王嫣然一張俏臉都氣的紅了,小紅也低著頭,不敢抬頭。水幽寒則是假裝拿手帕擦臉,實際是在帕子後偷笑。

  佟香玉這樣吃王宣豆腐,也惹惱了一些人。角落裏一個大漢啪的一拍桌子:“老板娘,你見錢眼開,有人拿金子包了桌子白放著不讓我們坐也就罷了。你隻在那邊獻勤,我們這裏坐了半天,也不見你來問一聲。這坐著的,單就那小白臉是客人,我們都是要飯的不成?”

  又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說道,“丁老虎,客人和客人可不一樣。

  你瞎氣個什麽勁,老板娘是看上了人家的寶貝。你要是長了那樣一張臉,不用你叫,老板娘也來伺候你。”

  這話裏可就牽扯上王宣了。王宣將手中的茶杯放在桌子上,侍劍拔劍站起,旁邊那一桌的府兵也各個刀劍出鞘。

  體香玉從王宣身邊直起腰來,臉色變了幾變,開口就罵。

  “丁老虎,少扯你娘的臊。老娘的店,老娘愛怎樣就怎樣。誰要看老娘不順眼,立馬就給我滾出去,老娘不缺你那一份孝敬。”

  罵完了丁老虎,佟香玉又轉過頭來,對著王宣妖嬈一笑:“唉呦,公子爺,和氣生財,和氣生財。

  您別和那渾人一般見識。這吃飯前若是生氣,傷了身體可真讓人心疼。”

  也許是王家府兵人多、氣勢足,也許是老板娘的積威,那說話的人果然住了口。這客棧內局勢不明,還要保護三個女人和兩箱金子,王宣自然不想妄動刀兵,也就叫府兵收了刀劍。

  一會廚房的門打開,三四個夥計端著托盤,開始各桌布菜。說是布菜,各桌菜色基本一致,都是清一色的包子,肉湯和鹹菜。水幽寒暗自好笑,隻怕這客棧隻能提供這些飯菜,這老板娘還非讓王胄點菜,不過是借機獻殷勤,吃豆腐罷了。

  佟香玉春風滿麵,在那中年男子和王宣這兩桌之間如花蝴蝶似地來回穿梭,幫著擺放飯菜。有性急的,已經大口吃起了包子。

  “小刀,快把包子給客人送過來。”佟香玉吩咐一個端盤子的夥計。那夥計正是奚刀。他聽了老板娘的吩咐,就端著一大盤包子走了過來。奚刀走到水幽寒身邊,佟香玉似乎嫌他動作慢了,就伸出手要接那盤包子。還沒等她接住那盤子,奚刀似乎被什麽絆了一下,手中的托盤啪地掉在地上,雪白的包子滾的滿地都是。

  第九十九章 黑山客棧(四)

  

  眼看包子滾的到處都是,依香玉的眉毛都豎了起來,“你這小子,怎麽這點事情都做不好?還愣著幹什麽,快把包子撿起來。”

  小刀蹲下身子去揀包子。這客棧的地麵是石板拚砌的,本就不太幹淨。白包子在地上一滾,都成了黑包子、灰包子、黑白花包子。

  王嫣然早就看不慣佟香玉,這時就說道:“包子都髒了,揀起來就能吃了?”

  佟香玉白了王嫣然一眼,又轉過頭去教訓小刀:“白養了你,幹活就偷懶,吃的可比誰都多。你這幾天就不用吃飯了。”

  又對王宣柔聲道:“公子爺,這包子髒了,奴家給你換一盤。

  大牛,再端一盤包子來。”

  水幽寒想起小刀手臂上那麽重的傷,還要做重活,不免同情心發作,又討厭佟香玉如此死要錢,就開口說道:“老板娘剛才還在勸別人和氣生財,怎麽這會自己倒忘了?不過是個半大孩子,哪有不出錯的。

  這包子就留下吧,錢我們照付就是了。”

  佟香玉瞟了水幽寒一眼,撇了撇嘴,“唉呦,小刀,還有人替你求情了。我若不答應,倒好象我是惡人。既然有人肯替你出錢,就先不罰你了。你還不快謝謝這位大……嬸。”

  佟香玉故意在大嬸兩字上加重了語氣。水幽寒哪裏不明白她的意思,隻是這同性相斥也太明顯了吧,合著這天下就她一個女人她才能滿意似地。水幽寒不想和人做意氣之爭,可也不能讓人這樣塌自家的台,微微一笑:“老板娘果然是聰明人,知道輩份不在歲數大小。在我家鄉還有七八十歲的老翁都要稱我一聲姑姑,老板娘可比他們要年輕,叫我一聲大嬸,倒不吃虧。”

  佟香玉明顯噎了一下,眼睛跟刀子一樣狠狠地刮了水幽寒一眼,正好有個夥計又端了一盤熱氣騰騰的包子過來,佟香玉就放下水幽寒這邊,將包子接過去放在王宣麵前。

  “公子爺,這牛肉餡的包子,可是奴家這店裏的招牌。保你吃了一次還想再吃。這整個大周,就算是皇宮裏的禦廚都做不出這個味道來,公子爺,我給您拿一個您嚐嚐。”說著翹起蘭花指,抓了一個包子遞給王宣。

  “二哥,我不想吃包子,我要吃米飯。”說話的是王嫣然。王宣自然是不想吃佟香玉拿過的包子,也問道:“老板娘,你這可有米飯?”

  佟香玉接連吃癟,悻悻地放下手中的包子。“公子爺,事情不湊巧,遇到這樣的風沙,送米的車也過不來。況且,這包子可比米飯好吃多了。”剛說到這,就聽旁邊有人尖叫了一聲:“啊,這包子裏是什麽東西啊?哎呀,是指甲,啊,是……人……的指甲。”

  水幽寒循聲望去,卻是中年人桌上那個麵白無須的男子,手裏拿著吃了一半的包子。佟香玉臉色一僵,馬上又堆出滿臉的笑來,扭著水蛇腰走到那男子身邊,就要去拿男子手中的包子。不想旁邊那一身黑衣打扮的年輕武士,搶先一步把包子拿在手裏。

  書生在旁邊笑著說:“這包子餡隻怕不幹淨,莫髒了玉奴你的手。讓我這兄弟拿著,玉奴你隻看看就是了。”

  看來這佟香玉,可不隻對王宣一人有情。那位書生麵貌俊美,不在王宣之下,想來她早就勾搭過了。也許那中年男子和年輕武士,她也沒放過。水幽寒這各想著,不由自主去看王宣。王宣倒是一本正經,正關注那桌的情況。

  體香玉就著那黑衣武士的手,看了半晌,訕笑道:“哎呀,這還真像是……”

  “這明明就是人的手指甲。”黑衣武士從包子餡中捏出一物,放在手心裏亮給佟香玉看。

  佟香玉咯咯嬌笑了兩聲,“奴家這店裏還是第一次出了這樣的事。對不住,對不住,這個包子就不收錢了。人有失手馬有失蹄,今個客人多,奴家這廚房人手不足,這一定是哪個夥計剁肉時著急,才不小心傷了手。幾位客官大人有大量,可別和奴家計較。”

  佟香玉一邊賠笑,一眼看見小刀還愣愣地站在那裏,就走到小刀跟前,“客官您瞧,我這個夥計可不是傷著了嗎?”說著就去抓小刀纏著紗布的手臂,被小刀躲開。兩人對視了一眼,佟香玉眼中凶光畢露,小刀的眼神毫不退縮。

  “玉奴姑娘,那孩子傷的是胳膊,手指甲可都是全的。”書生不緊不慢地開口。

  佟香玉似乎沒聽到書生的話,自顧自地罵夥計:“都是你們笨手笨腳的。老娘管你們誰斷手斷腳的,偏弄到餡裏壞了老娘的生意。等老娘查出來是誰,就活剝了他的皮。”那幾個*****端湯送包子,隻任她罵。

  水幽寒四下看了看,發現有的人已經停了筷子,有的人則滿不在乎,還在大口吃著包子。水幽寒看了看桌子上一大盆飄著油花的牛肉湯,還有那一盤黑乎乎的鹹菜,完全沒了胃口。剛才那個麵皮黝黑的夥計送湯上來的時候,其它人都關注著中年人那桌,水幽寒可看見,那夥計兩手黑乎乎的,端湯的時候,大拇指都浸到那湯裏去了。

  這晚飯要吃什麽好那,水幽寒發愁。吃她的存糧?風沙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停,停了之後也不知道情況會如何,這存糧還是應該留在最需要的時候吃。吃這客棧的東西?首先衛生就不過關,而且更糟的是,衛生也許還不是最需要擔心的……水幽寒想到這,本能的停住,還是不要聯想太多比較好。

  中年人那桌,不知道是不是都吃過那個包子了。可水幽寒這桌,大家互相看看,都對包子失去了興趣。

  “老板娘,既然沒有米飯,我們就吃素麵吧。”水幽寒招呼佟香玉。

  “哎呀,怎麽放著這麽好的肉包子不吃,倒想吃素麵?”佟香玉鄙視地看水幽寒。

  “老板娘不必多說,給我們準備素麵就是。老板娘說廚房人手不足,我手下人多,就派兩個幫著燒火,這麵也能做的快些。”王宣說。

  聽王宣這樣說,佟香玉趕緊應聲:“這位公子爺怎麽話說的。哪能讓客人進再房,這可不合客棧這行的規矩。奴家這肉包子的配料可是祖傳秘方,若是泄露出去,奴家還哪有飯吃。公子爺想吃素麵,奴家就給公子爺上素麵就是了。”

  “小刀,你還站在這裏做什麽。別人都忙著,你去做幾碗麵來。”佟香玉對小刀吩咐道。小刀聞言轉身回了廚房。

  水幽寒又強調,麵一定要全素,不要加任何配料,也不能有半點油星。佟香玉板著臉答應了。這邊一說定,那書生也跟著要素麵。還有另外兩桌客人,也紛紛要求吃素麵。佟香玉麵色不虞,好在沒人提起要退包子錢。也許想到好歹能多賺一份錢,佟香玉的臉色才稍稍好點。

  這一路上,水幽寒都自家帶著餐具。這時更也不想用這客棧裏碗筷,就讓小紅到樓上去取。王宣等人自然也都備著餐具,可惜都放在沈九看守的馬車上,現在就隻能湊合用客棧的。

  別人還好,王宣就別扭了,水幽寒就把自家一隻大湯碗給他用。

  等廚房裏麵做好了,王宣就讓他們連鍋端來,放在桌子上,大家自己往碗裏舀了麵吃。自然,還是侍劍塞了一錠銀子給佟香玉,才有這樣的待遇。

  給水幽寒這桌送麵的是奚刀。

  “我隻會做麵。”他把鍋放在桌上時,在水幽寒身邊小聲說了一句,就回了廚房。四周人都忙著吃再,傳香玉又轉去了中年男人那桌,也沒人注意到這裏。

  水幽寒看麵湯清澈,真的沒有一絲油星,也挑了一碗麵,就著自家帶的榨菜絲和香辣牛肉醬吃起來。這些東西她雖然帶的不多,可也不會吃獨食。雖然不能全照顧到,她這一桌的人自然能跟著借光。一口麵條下肚,水幽寒很滿意,麵條足夠筋道,看來小刀這孩子是下了工夫的。

  王宣顯然是餓了,雖然吃相優雅,可飯量猛增,已經連吃了兩大碗麵,正要吃第三碗。水幽寒隻聽得眾人呼嚕嚕吃麵的聲音,還奇怪這佟香玉去了哪裏,怎麽忽然安靜了。抬頭一看,才發現佟香玉正兩眼發光,站在火爐邊上,一手拿著鐵通條撥弄爐火。隻是,她那發光的雙眼,看的不是爐火,而是中年男子那一桌。確切地說,是盯著那中年男子。原來那人也有專用的碗筷。而且那碗筷在爐火映照下竟然閃閃發光,水幽寒看不真切,隻大略猜想那必是金子或銀子做的,而且筷子頭閃爍異彩的,分明是鑲著寶石。

  水幽寒心裏歎氣,有些人走到哪裏都會成為焦點,他們可以做成任何事情,唯一學不會的,也許就是低調。

  吃過了晚飯,水幽寒讓小紅先去收拾房間。等眾人都回了樓上,沒待水幽寒開口,王宣先說道:“水奶奶,看來咱們要好好商議一下。”水幽寒點頭,她也是這樣打算的,因此才讓小紅先回來收拾好房間。

  屋裏小紅已經擺放好了屏風和桌椅,留下兩個府兵在門口守衛,大家紛紛在桌旁坐下。水幽寒打量眾人的臉色,看來眾人都已有所警覺。

  眼前的局麵,正是進退兩難之地。

  第一百章 黑山客棧(五)

  

  作為主腦人物的王宣自然是允開口:“這家客棧很不對頭,大家也應該覺察到了吧。”眾人點頭。

  正陽鏢局的兩位鏢師也都在座,水幽寒就說:“我聽說兩位鏢師曾經到這邊護過鏢。不知道來沒來過這家客棧?”

  兩個鏢師對望一眼,其中一個開口道:“俺們鏢局很少走北邊的鏢。俺和老楊也隻是來過那麽幾次,可次次走的都是龍家寨那條路,這個客棧是從未來過。不過俺聽俺大師兄說過,這北邊到遼國實際上有兩條商路。一條是明道,走龍家寨。一般的客商都是走那條路。還有一條在暗,不過都是聽說,這暗道到底在哪,就沒人知道了。”這個鏢師說到這裏,停頓了一下,看了一眼王宣,似乎有些顧慮。

  水幽寒隱隱有些明白。  “現在關係著咱們這些人的生死存亡,還請老羅師傅坦言相告。鏢局人麵廣,知道的消息更多。實與不實,咱們再做商議。王公子是明白人,絕不會讓你們為難。”水幽寒之所以如此說,是考慮到鏢局護鏢,黑白兩道、三教九流的人都要結交,若是透露了暗道的消息給王宣,一怕王妄追究消息來源,二怕因此得罪黑道。

  “水奶奶說的對。水至清則無魚,我不是迂腐的人。況且這裏是鎮北府的地界,輪不到我多事。現下我隻考慮大家的安危,兩位鏢師不要有顧慮,盡管說就是。”

  得了王宣的承諾,姓羅的鏢師才繼續說下去:“這條暗道,俺們兄弟也不知道具體在哪。因為走的都是些販賣私鹽和茶葉大生意,風險高,獲利更高。一般的人沒這個膽子,也摸不著門道。俺看這客棧的架勢,還有那幾桌客人言談舉止,咱們隻怕是撞到那條暗道上來了。”

  這可不是什麽好消息。水幽寒知道這個時候鹽和茶葉在大周都是官賣,不準私人買賣的。而遼國那邊最缺的就是這兩樣,這私販鹽和茶葉去遼國的利潤高的驚人。雖然並不恰當,可水幽寒覺得這就相當於毒品走私。政府的打擊,豐厚的利潤.使得做這行買賣的幾乎都是亡命之徒。敢在這樣一條路上開,而且能生存下來客棧,不是普通良民能消受得了的。

  “這些事我也有所耳聞.現在兩位也這麽說,看來果真如此了。”王宣又問身邊的府兵頭目們有什麽發現。

  “回少爺的話。屬下觀察,這客棧裏的夥計,包括那個老板娘身上都有些功夫。屬下估計咱們一進客棧,就被盯上了。那個叫猴子的夥計,借著幫忙搬箱子,實際是想探探裏麵裝了什麽,被屬下等人攔住了。後來那個醉酒的老漢,也有可疑。屬下幾個人時刻警惕,竟都沒察覺他到了身邊。屬下聽說,有些慣匪隻憑聽聲音,就能判斷箱子中裝的是什麽。若這個人是個中老手,隻怕已經知道了咱們箱子裏的底細。還有客棧裏其他的客人,依屬下看來,隻有兩桌像是平常客商,其他的都是練家子。而且他們那一身的匪氣,屬下離著好遠就能聞出來。 ”

  水幽寒也把她擔心的事說了出來:“咱們事先沒有準備,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來,咱們和他們不是一路。而且又帶著這些個東西,隻怕在他們眼裏,已經成了令人垂涎的肥肉。那個醉酒的老漢,不知道真的是客人,還是客棧夥計假裝的。如果是客人,那麽就是說這客人裏也有人在打我們的主意。咱們和九公子走散了,如今隻剩這些人,要護著那兩個箱子,還有我們三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留在客棧裏,四周人都對咱們虎視眈眈,可若是離了這客棧,這風沙也不知什麽時候能停,更是沒有活路。”

  王宣笑道:“水奶奶說的都不假,這裏雖然危險,可咱們也無處可去,隻能留在客棧裏。水奶奶也莫要太擔心。咱們這些人也不是吃素的。

  我這幾個隨從,都是府兵中拔尖的,每個都可以一當十。羅、楊兩位鏢師,更是經驗老道。估計那些人不會輕舉妄動。這幾天,大家拚著多辛苦些,嚴加防範。等風沙一停,這裏就困不住咱們了。”

  “二哥,咱們和九哥走散了。九哥他們會不會出事?咱們怎麽才能聯係到九哥,若是九哥那些人也在這裏該多好。”雖然有王賞一再說明沈九不會有危險,王嫣然還是忍不住擔心,現下聽了眾人說這客棧也不安全,這讓她更加不安。

  “嫣然你放心吧,九弟一定比咱們安全。我在沿途已經留下標記。等風沙一停,再放出信號,很快就能和九弟他們聚齊。”

  王宣所說一部分是實情。不過風沙中,誰也不敢保證沈九一定沒事。但是不論再怎樣擔心都無濟於事,他這樣說既是安慰王嫣然,也是安慰他自己。

  接下來王宣就將人分成幾組,兩處輪班守衛。等安排完人手,王宣又想起一事,向水幽寒問道:“水奶奶對那一桌人怎麽看?”

  王宣提到那一桌,不用解釋,大家也都明白是哪一桌了,因為那一桌實在太耀眼。

  水幽寒轉頭問羅、楊兩位鏢師:“兩位見多識廣,對那一桌人有何看法?”

  “不像是黑道,也不是客商,應該和宣公子是一路。那個穿黑衣的年輕人,武藝非凡,我看這客棧裏沒人是他的對手。”這次是楊鏢師開口作答。

  “楊師傅怎麽如此肯定?”

  “水奶奶和宣公子還未下去吃飯前,我先到樓下看過。當時那位老爺拿出金子,讓老板娘增加油燈,把爐火燒旺,還要包下火爐旁的所有桌子.說是吃飯時不習慣別人靠近。其他的客人也不是善茬,就要鬧起來。那年輕人拔出劍來,還沒等那些人反應過來,不是被削掉了一綹頭發,就是削掉了帽子。眾人被鎮住了,才讓出了桌子,坐的遠遠的。看他們的派頭,非富即貴,不會是黑道,可也不會是富商,因為他們太張揚了,根本不像走過江湖的人。”

  王宣聽的頻頻點頭,水幽寒也岩得這兩位鏢師確實有些本事,不枉花了大價錢請他們。

  外麵守衛的府兵不知有什麽事叫了侍劍出去。一會侍劍回來向王宣稟報道:“少爺,那個書生在外麵,說是要見您。”

  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王宣站起來,囑咐水幽寒和王嫣然早點歇息.就帶人出去了。

  等人都走了,坐在桌邊思考。那一桌人,明顯都不是等閑之輩。

  若是拿動物來打比方,那個中年男子便是獅子或老虎,即便是虎落平陽,也派頭十足。那黑衣武士,則是隻凶猛迅捷的豹子。那個白麵無須的人,水幽寒想了半天,隻覺得這人形像過於模糊,而他對中年男子的態度,讓水幽寒覺得怪怪地,甚至邪惡地想,他莫非就是傳說中的人妻受?而這個書生,水幽寒覺得明顯就是隻狐狸,不僅他的笑容,隻怕他瓤子裏更像狐狸。

  比如說請他們這些人過去坐這件事。明著是施恩,結交。可是產生的效果如何那?水幽寒小人地想,本來他那一桌早就是眾矢之的,隻是眾人被黑衣男子的武力所震懾,敢怒不敢言。王宣等人在爐子邊坐下,無形中就加入了他的陣營。也為眾人的妒恨另外樹立了標靶。欺軟怕硬是很多人的本性,那些人惹不起那黑衣男子,隻能挑軟柿子捏。

  不過他們這此人也不算是軟柿子吧。隻是她們三個女人削弱了整體的戰鬥力,而且那兩隻箱子也需要派人保護。書生來找王宣,是為了探底細還是想結盟?或者是兩者兼而有之吧。權衡局勢,如果能夠結盟,對雙方都有好處。當然前提是,那幾個人確實可靠。

  正想著,就聽外麵有人敲門。.小紅打開門,原來是客棧的夥計送水來了。水幽寒不記得她要過水,看來是王宣安排的吧。送水的人是小刀,他還送來了一籃子碳。…小紅高興接過來,給爐子加碳。

  晚上那可疑的包子,可是多虧了小刀,大家才沒吃。不管是意外,還是他有意幫忙,水幽寒心裏都是感激的。水幽寒看小刀露出來的手臂,那包紮傷口的紗布是幹淨的,想來是傷口不再出血了。

  “你的傷可不輕,幹活可得小心點,別把傷口繃開了。對了,後來老板娘有沒有罰你,晚上吃飯了沒有?”想到佟香玉要罰奚刀餓肚子,水幽寒就拿了點心匣子,想給他拿幾塊點心。奚刀並不接水幽寒的點心,反而趁著沒人注意,塞了個紙包給水幽寒,然後拿起空籃子,一聲不吭轉身走了。

  水幽寒愣愣地捧著紙包,等小紅又關上門,她打開紙包一看,裏麵竟是兩枚雞蛋,還是熱的,應該是剛煮熟的吧。雖然少年什麽都不說,水幽寒潛意識裏覺得這少年在客棧中的地位很玄妙。他任由佟香玉呼喝,卻並不怕佟香玉,也不像其他夥計那樣恭敬她。而且佟香玉似乎對他還有些顧忌。

  水幽寒用熱水燙腳,外麵走廊上傳來氣急敗壞吼聲:“他娘的,傳香玉,你也太黑了吧。大爺我給銀子讓你送熱水和碳上來,這都快凍成冰塊了,你那熱水和碳去哪了?”

  “你這混蛋罵誰?碳和水,老娘早讓人給你送過去了。你現在出來喊叫,無非想讓老娘親自給你送過去。你那點心思,老娘還不知道。

  你趁早死了那心思,也不看看你那副衰樣。”

  “好你個佟香玉,這時候嫌大爺長的不體麵了。你他娘的不就是看上人家小白臉了嗎。還一個兩個的都要勾搭,你也不怕撐死。熱臉去貼人家的冷屁股,人家還看不上你唰。不如早早來給你大爺我暖被窩。”

  接下來佟香玉對男子的某器官進行了熱烈的問候,男子很快落敗,世界終於安靜了。水幽寒坐在床邊聽的囧囧有神,忽然發現王嫣然和小紅都把頭從被窩裏探出來,看著她。

  水幽寒趕緊做羞窘不勝狀。“都早點睡吧。”水幽寒吹熄蠟燭,躺進被窩裏,一會就睡著了。

  第一百零一章 黑山客棧 (六)

  

  一夜無話,水幽寒第二天早上醒來,就聽見外麵風沙撲打在窗戶上。從屋裏向外望去,依然是灰黃的一片。風沙不僅沒有停下的趨勢,反而越發肆虐起來。

  洗漱過後,水幽寒就要打發小紅去看王宣等人是不是都起來了,什麽時候一起去吃飯。便聽見走廊裏兩人寒暄的聲音,一個稱“周兄”,一個稱“王兄”,赫然是王宣和昨日的那個書生。

  “周兄,我正要給柴爺去請安,不知柴爺起了沒?”

  “柴爺還在洗漱。周兄不要這樣拘禮。”

  水幽寒聽著兩人說話的口氣十分親近,心想王宣和這書生昨天一定是相談甚歡。兩人口中的柴爺,必是那個中年人無疑。看王宣的態度,對這書生是非常的客氣,而對這位柴爺更是恭敬有加。聯想到昨天羅、楊兩位鏢師的話,水幽寒心裏猜測,這位柴爺定是大有來頭,起碼是地位不會低於王郡守,所以王宣才會這樣恭敬。

  小紅打開了屋門,候著王宣和那書生說完話,就請了王宣進屋。

  王宣看水幽寒和王嫣然探詢的目光,先開口解釋:“昨天我和周公子談過了。這客棧情況複雜,咱們兩撥人合在一起,守望相助才是上策。”

  這個自然是正理,不過水幽寒還是要問:“宣公子,他們是什麽來曆?”

  “他們的來曆,嗯。自然是很有來曆的。那位柴爺是京城的大官,周公子是師爺,那位穿黑衣的公子姓呼延,是侍衛。還有另外一位姓萊,是管家。”

  京城的大官?京城的大官可多了去了,王宣說的如此模糊不清,卻對他們如此信任和恭敬。那就是說王宣是知道細情的,隻是不肯說出來。

  “要說也不是非要知道他們是什麽人。隻是目下這個情勢,宣公子如何確定他們真的可靠?”

  “這個請水奶奶放心,我可以以身家性命作保,他們絕對可靠。”

  水幽寒看王宣如此肯定,更加確信他是知道那幾個人的身份的,隻是不知道為什麽,不想對她說出來。

  “我相信宣公子的判斷能力,既然你說他們可靠,那我也不多問了。隻不過,這京城的大官怎麽到了這裏?難不成是來查訪和清理這條私鹽暗道的?”如果是這樣,那麽接下來會不會是官兵圍剿?她們被困在這裏,到時候,腥風血雨的,恐怕也要被牽連到裏麵。

  王宣看出水幽寒的擔心,說道:“水奶奶別多想,沒有這回事。

  他們也和我們一樣,要去鎮北府辦事。結果遇到沙旋風,和護衛們失散了,才碰巧到了這裏。水奶奶隻要知道,有他們在,咱們更加安全就是了。他們之中,隻有周兄不會武功,其他人可都是練家子。我們能並在一起共同進退,更不用怕客棧裏那些宵小。隻等風沙停了,他們就能聯絡到鎮北軍。到時候咱們就安全了,還可以讓軍隊幫忙尋找九弟。”

  京城的大官,到鎮北府辦事,能聯絡到鎮北軍。水幽寒心中一動,隨即壓低聲音,“宣公子,這幾個人如此有來頭,那鎮北府的人是不是也要讓他們三分?”

  王宣點頭,“那是自然。楊將軍對柴爺也得恭恭敬敬的。”

  “這就好了。咱們不是還發愁這雁山歸屬模糊,怕到時候和鎮北府扯皮嗎?如今既然有這位柴爺能和鎮北軍扯上關係,宣公子不妨把咱們的事和他說一說,到時候可就事半功倍了。”

  王宣笑:“水奶奶說的是,我竟沒想到這方麵。如此,咱們可要好生已結那位柴爺才是。”

  水幽寒見王宣如此上道,心裏高興。轉念一想,又有些疑惑。他們長途奔波至此,為的就是買下雁山。照理說王宣生於仕宦之家,對手這些交際利益應該非常敏感才是。可王宣竟然沒想到這一點,還要她說出來,這是為什麽?

  王嫣然在一邊,一開始還聽的眼神亮亮,後來水幽寒談起了生意經,她就躲到一邊,讓小紅幫她理頭發去了。

  收拾完畢,眾人就一起下樓去用早飯。王宣帶著水幽寒和王嫣然在靠近火爐的一張桌子旁坐了。王家的府兵、鏢師、史管事等人則分坐在旁邊幾張桌子旁,形成一個圓弧,把王宣這桌與其他的客人隔開來。王宣安排座位時,隻揀了下首的座位,卻把主位留了出來,還讓侍劍又擦抹了一番。水幽寒便猜到,那幾個座位是留給柴爺那幾個人的。看來這是要兩撥人馬一起吃飯。

  客棧的早飯是粗麵窩頭和鹹菜,每桌還有一盆熱湯。窩頭發黃*****,湯看上去還好,飄著一層油花,隻是裏麵的內

  疑,好像有碎肉還有些碎菜末。

  佟香玉並不在這大廳裏,也聽不到她的聲音。隻有兩三個夥計在給各桌端湯端窩頭。這幾個夥計大都蓬著頭,有的還在打哈欠。水幽寒懷疑他們早上是不是根本沒洗漱過,不由得對著麵前的飯菜糾結起來。

  王宣找不到佟香玉,就叫過一個夥計問怎麽隻有粗麵窩頭,沒有米飯,怎麽也該有白麵饅頭,或者素麵什麽的。那夥計懶洋洋地說,這客棧早上就隻有窩頭、鹹菜,那湯還是看在銀子的份上另加的。況且不知道風沙什麽時候停,這客棧裏的糧食要省著用。

  等著窩頭和湯都端上桌,那幾位貴客才姍姍來遲。王宣站起身來,水幽寒和王嫣然自然也跟著站了起來。等那位柴爺在主位坐下,王宣帶著水幽寒和王嫣然先給他行禮,又和另外幾個廝見過,稱“周兄”、“呼延兄”、“萊官家”。那柴爺擺擺手,大家這才又都坐下了。

  柴爺看著麵前如此“豐盛”的早飯,皺了皺眉頭。萊管家就開口問道:“怎麽早飯就隻有這些個,主人哪裏吃的下。”王宣忙把方才和夥計說的話重複了一遍。周姓書生在旁勸道:“這客棧看來也就這個條件了,隻能隨遇而安,忍耐幾天。”萊管家一邊看柴爺臉色,一邊歎氣:“這荒蠻之地,有銀子,也買不到能吃的東西。”

  “小周說的好,隨遇而安。荒蠻之地,也是我大周的國土。這些個東西,也是百姓用來糊口的糧食。比這差的夥食真……我也是吃過的。”柴爺很有豪氣地說。

  萊管家見主人這麽說了,就從身邊的包裹裏拿出碗筷來。昨天晚上因為離的遠,水幽寒沒看清楚,現在如此近的距離,才看清那碗筷果真是銀質的,做工精美,還雕刻著繁複的花紋,並鑲嵌著寶石。水幽寒不由腹誹,在外麵拿這麽騷包的家什,不招賊人惦記才是怪事。萊管家先是夾了窩頭和鹹菜,接下來去盆裏舀湯,看到那盆裏的肉,萊管家的手一下子頓住了,麵部肌肉不停抽搐。

  水幽寒心裏想著風沙一停就可聯係到駐軍,鎮北府的楊將軍對柴爺也要禮敬。現在看了這副情形,就開口道:“這湯看上去有些油膩,一早吃這麽油膩的東西隻怕不好。我倒帶了些東西,可以充作早飯。若是各位不嫌棄的話,也一起嚐一嚐。”說著,就叫小紅把東西拿出來,裝了一碟香鹵花生米,一碟辣白菜、一碟榨菜絲。另外還拿出油茶麵和黑芝麻糊來,各調了一碗。

  “這黑的是用黑芝麻、薏米仁、葭答炒熟,又磨成粉,加了糖調的。我平時餓了,就喜歡吃上一碗,味道還可以。這棕色的,就是油茶麵,是拿麵炒的,加了些果仁、桃仁、大棗肉、葡萄幹,也還能充饑。柴爺和幾位,若是不嫌棄,就挑一樣,讓我這丫頭給調一碗嚐嚐。”

  萊管家見水幽寒這一番動作,如蒙大赦般放下手裏的勺子。那位柴爺看了水幽寒拿出的這幾樣東西,點點頭道:“嗯,我看都不錯,就一樣來一碗吧。”萊管家就遞了碗過來。

  王嫣然接過一隻,“這個油茶麵我也會調。”便調了一碗油茶麵,雙手遞給柴爺。柴爺看了看王嫣然,笑著說了聲:“多謝王姑娘。”

  周姓書生笑著要了黑芝麻糊,黑衣武士依然是冰塊臉,選了油茶麵,萊管家則另拿了勺子,嚐過柴爺的那兩碗,選了油茶麵。王嫣然和王宣也各選了一種。水幽寒和小紅則分吃那調好的兩碗。這樣大家便將客棧的鹹菜和肉湯放到一邊,隻吃窩頭,就著黑芝麻糊和油茶麵,還有桌上的幾疊小菜,一桌人都吃的悄無聲息。柴爺吃完,說了聲好,就帶著萊管家和黑衣武士回了樓上。周師爺含笑看小紅收拾碗筷。

  “多謝水奶奶,這幾個小菜都色香味俱全,難為水奶奶想的如此周到,又肯拿出來,大家都跟著飽了口福。”

  水幽寒笑道:“不過是些家常小菜,能下飯罷了。周師爺不必如此客氣。”

  幾個人一同走上樓來,周師爺低聲時王宣問道:“王兄,廚房那邊……”

  “不瞞周兄,昨天聽了周兄的話,我派了個府兵去廚房查看。結果現在那府兵還未回來,隻怕已經是凶多吉少。”

  兩人對望一眼,都是憂心忡忡。

  第一百零二章 烤全羊

  

  王宣跟著周師爺去找柴爺商量事情,水幽寒和王嫣然回到屋裏。

  水幽寒為了刖才聽到的消息擔憂,王嫣然則坐在床腳發呆,連小紅端茶給她,她都恍若未覺。

  水幽寒看她魂不守舍地,就問:“嫣然想什麽那,這麽入神?”

  王嫣然聽水幽寒說話,才回過神來,接過小紅手裏的茶,借低頭喝茶掩飾臉上的紅暈。

  “水姐姐,我,我,對了,水姐姐有沒有注意,那個姓呼延的侍衛?”

  “我看他冷冰冰的,不愛搭理人,沒怎麽注意他。他怎麽了?”

  “水姐姐,你可看到了他腰間戴的那塊玉佩?我看著實在眼熟,好像……好像,對,是和振衣哥那塊玉佩幾乎一模一樣。”

  “你說的是歐陽大哥那塊傳家玉佩?”

  “嗯,就是那塊,振衣哥說弄丟了。我看這人戴的,就像是振衣哥那塊。”

  歐陽的傳家玉佩,是在燕姨娘手裏弄沒的。水幽寒才不會相信燕姨娘所謂玉佩放在桌上那套謊話。她覺得燕姨娘應該是拿那玉佩有其他的用途,所以不肯還給歐陽。現在這玉佩出現在別人身上,這其中的關節很費思量。

  “嫣然,你可看真了?”

  王嫣然見水幽寒如此,也認真起來。“我看著像。若是能拿到手裏看看就好了。那時我年紀小,見振衣哥的玉佩好看,硬要來玩。結果不小心碰壞了一個角。我記得那個痕跡,如果讓我好好看看,一定能認出來。”

  “那好,再們就想法子讓他把玉佩給咱們看看。”水幽寒做出決定。

  整個上午,王宣都沒有回他的房間,也沒到水幽寒這邊來。快到午飯的時候,侍劍竟拿著一袋米,幾個雞蛋還有幾顆青菜來敲門。

  “你從哪弄到的這些東西?我二哥那?”王嫣然詫異地問。

  侍劍的表情比較複雜,“姑娘,這是少爺從老板娘那裏買回來的。

  少爺說咱們中午就吃這個了,不去樓下吃飯了。”說完又補充一句,“柴爺他們也和咱們一起吃。”

  “這要怎麽吃?”

  “嘿嘿,少爺還從客棧裏借了鍋鏟使。水奶奶,我們這些人都是做慣粗活的,隻能打打下手,這飯菜,還得麻煩小紅姑娘給掌勺。”

  正說著,史管事和兩個府兵端著鍋鏟送了上來。水幽寒一一看去,除了油鹽醬醋,竟還有一隻活蹦亂跳的公雞。這倍香玉什麽時候這樣大方了。

  “這些東西宣公子可花了不少銀子吧?”水幽寒問。

  侍劍的表情更加奇怪,“銀子還是小事,咱們才不怕花銀子那。

  隻是委屈了少爺……”

  水幽寒聽得一愣,眼前閃過老板娘對王宣垂涎的眼神,難不成,莫非這些東西,都是王宣……,“咳咳咳,”水幽寒忍不住咳嗽起來。

  侍劍看身邊沒有外人,他一肚子的委屈,忍不住和王嫣然抱怨道:“還不是那個周師爺,那人太狡猾了。少爺他可討厭那老板娘了,可周師爺不一樣,他叫那老板娘玉奴叫的多親切。說是要去和老板娘交涉,他去不是正好。可他非說少爺,說少爺……少爺當然玉樹臨風了,可他竟讓少爺去討好那老板娘。”

  周師爺固然狡猾,可王宣也不是任人拿捏的人。水幽寒就問:“怎麽你家公子就這樣乖乖地去了?”

  “少爺自然是不願意去的,就讓周師爺去,那周師爺也不肯。最後兩人隻好抓閹。少爺倒黴,就抓到了去。那紙團是那個侍衛做的,他和周師爺可是一夥的。我,我懷疑是他們作弊。”侍劍後麵這話說的有些底氣不足。

  王嫣然聽的著急,“我二哥還和那個女人在一起?你這跟班怎麽當的,那女人不是好人,又那樣不要臉,若是我二哥……,看回去我不和我娘告狀,打你板子?”

  侍劍委屈,“姑娘,那女人要少爺單獨陪她,才肯賣給咱們這些東西。我想留下來陪少爺,被少爺趕出來了。”

  王嫣然又氣又急,卻無可奈何。幾個府兵燃起了爐灶,就要開始做飯。水幽寒看了看買到的材料,還有兩顆大白菜、一根白蘿卜、幾個芋頭。水幽寒先叫府兵把雞宰殺幹淨,油和肉都取下來,清理出雞架來。然後一隻鍋裏悶上米飯。另一隻鍋裏放雞架、雞油,加入蘿卜絲熬湯。芋頭朵塊和雞肉炕了一鍋。另外又將白菜心挑出來,切成細絲,加入自家帶著的香辣醬做了個涼拌白菜心。白菜幫則削了薄片,做醋溜白菜。還有白菜的菜葉子,則用剁好的雞肉年加蘿卜絲、少許澱粉和兩個雞蛋,做了一道蒸丸子。還剩下兩個雞蛋,就又蒸了一大碗雞蛋糕。

  等飯菜都燒熟了,王宣終於從樓下走了上來。水幽寒忍不住偷眼打量,王宣頭發一絲不亂,臉色平靜。隻在看不出是不是曾經發生了什麽不得不說的事情。侍劍見王宣回來,迎上去說飯菜都準備好了。王宣嗯了一聲,就進了客房。水幽寒眼尖,就在王宣邁步跨門檻的一瞬間,發現王宣的袍子有一角耷拉著,好像是被撕破了。果然,等王宣再出來時,已經換了外袍。因為這件外袍和剛才那件都是白色,外人定是看不出他換過衣裳。

  不過這一路,水幽寒對王宣更加熟悉,知道他有幾件白色外袍,都是相同的料子和樣式,隻有袖口的繡花不同。當然,王宣換*******事,也瞞不過他身邊伺候的親隨。

  “把飯菜給柴爺他們端過去吧。”府兵們低著頭,默默聽命行事。王嫣然欲言又止,水幽寒別開臉。氣氛過於詭異,王宣自然感覺的出來,張了張嘴,卻又似乎想到什麽,最終什麽都沒說。隻讓水幽寒和王嫣然留一份飯菜回她們的房間吃,他去和柴爺幾個人一起吃飯。

  吃過了午飯,王嫣然有些悶悶不樂,水幽寒則想著玉佩的事,不覺就到了晚上。水幽寒正想著,這晚飯是不是還會和午飯一樣,又讓她們來做。侍劍卻過來說,晚上大家都到樓下一起吃飯。說是老板娘剛才來通知,晚上有烤全羊,隻有到樓下才有得吃。還說這烤全羊是北地一道名菜,是從遼國那邊傳過來的,風味獨特,不嚐嚐可就白來了北地一趟。

  大廳裏和昨晚一樣燈火輝煌,四周都坐滿的客人。大廳中央架起了烤爐,上麵放著一隻剝好的整羊。已經能聞到烤羊肉的香味,看來馬上就能吃了。一個夥計正在羊身上刷調料。水幽寒向那夥計望去,那夥計也正好抬起頭來,水幽寒認得正是奚刀,不由一笑。

  柴爺、周師爺、呼延侍衛、萊管家還有王宣都在座。等水幽寒和王嫣然也在桌旁做好,就又夥計端上來大盤雪白的饅頭,竟然還有鹽水花生和炒黃豆。一會,羊肉烤好了,奚刀就拿起一把砍刀,刷刷刷,砍刀過處,還是一隻整羊。四下卻響起一片掌聲。

  “好刀法!”一直未開口的黑衣侍衛讚了一句。

  水幽寒和王嫣然不明所以,王宣解釋道:“這小夥計刀法非凡,這幾刀下去,看著還是隻整羊,隻是骨肉都已經切開了,隻留下些筋肉連著。這力道和下刀的位置都不能有半點偏差,才能如此。”

  說著,奚刀已經切了大盤的羊肉,送到這桌上。佟香玉更是親自抱了一壇酒來,在每個人麵前放上隻大碗,倒滿了酒。

  “幾位大爺都是人中龍鳳,是天大的緣分,才能到奴家這來。奴家這荒郊小店怠慢各位了。今晚特意備了這烤全羊,招待各位。咱們北邊的規矩,是男人就得大口喝酒,大塊吃肉。這酒名叫百裏香,是奴家親自釀的,幾位大爺可要給奴家這個麵子呦,嗬嗬嗬。”

  “玉奴親釀的酒,自然要嚐嚐的。不過不急,等我們吃些肉再來喝。”

  “幾位大爺這是瞧不起奴家。那奴家就先幹為敬。”佟香玉幽怨地眼神,將桌上眾人一一掃過,就端起一隻海碗,一仰脖如喝水般喝了一碗,然後還將碗底四下亮了亮。客棧裏又是一片叫好聲。

  “老板娘好樣的。這是爺們喝的酒,老板娘你看準了,別逮個娘們就勸,不是爺們,你勸也是白勸。”也不知是哪個夥計還是客人這樣吼了一嗓子。

  激將法和美人計其實都一樣,極容易被看破,就極難被躲過。一桌子的男人互相交換了個眼神,明白這酒看來是必須喝了。周師爺瀟灑一笑,站起身來,“玉奴如此厚愛,周某當仁不讓。”也端起一碗酒,一飲而盡。

  佟香玉一笑,“這南來北往的人奴家見的多了,在奴家這裏吃住,任他是天王老子,都要給我佟香玉幾分薄麵。幾位爺這樣,可是膽氣不足?還是,不把奴家這小店放在眼裏。”佟香玉一雙杏眼轉了轉,萬種風情中又帶了些許的威懾,就連水幽寒看了,都覺得這女人果然別有一番風情。帶刺的玫瑰從來都更吸引人去采摘,不知有幾個男人能逃得過這樣熱辣的誘惑。

  周師爺第一個倒下了。盡管他倒下的姿態優美,但也無法掩蓋其隻喝了兩碗這樣恥辱的事實。第二個倒下來的是王宣,他喝了五碗。

  第三個,第三個還沒倒下。這位英雄,出人意料的竟然是萊管家。萊管家和佟香玉可算是棋逢對手,一碗碗喝下去,都是越喝越精神,越喝眼越亮。還有其他人想過來拚酒,不過都被呼延冷冷的眼神,還有半出鞘的寶劍嚇退了。眾人都有一個共識,這位冷冰冰的爺,可是不會給任何人麵子的。

  也許是氣氛太好,也許是覺得這酒沒有問題,那位柴爺也喝了兩碗,黑衣侍衛卻是滴酒未沾。周圍幾桌的府兵、鏢師等人更是早得了吩咐,也都沒有喝酒。桌上的烤羊肉,已經吃光了一盤,夥計又送了一盤上來。水幽寒在看到萊管家拿銀針試過,表示可以吃後,就沒客氣,專挑了瘦一些的在吃。

  這羊肉肉質鮮美,烤的相當入味,而且竟然還放了孜然。

  水幽寒吃飽了羊肉,就帶著王嫣然和小紅先回房間。侍劍和羅鏢師護送她們上樓,並在屋外守衛。

  水幽寒隱隱有些不安,因此不敢脫衣服,隻和衣躺在床上,也不知道什麽時候睡著的。等醒來時,看屋子裏黑漆漆的,隻聽見王嫣然和小紅兩人均勻的呼吸聲。水幽寒想下床拿水喝,刖從床上坐起來,就覺得天旋地轉。水幽寒心道不好,想要出聲示警,卻一聲也發不出來。眼前一黑,就失去了知覺。

  第一百零三章 奚刀 (一)

  

  不知過了多久,水幽寒幽幽醒來。發覺四周都是石壁,石壁上有個石龕,裏麵燃著一盞油燈。洞內光線昏暗,等水幽寒的眼睛慢慢適應了光線,才發現她正躺在厚厚的稻草鋪成的大床上,身下還墊著厚厚的獸皮褥子,身上蓋著被子,還是她在客棧中用的那床。出於女人的本能,水幽寒自我感覺了一下,發覺身上沒有什麽異樣,而且還穿著昨天入睡時穿的衣服。水幽寒試探著從床上坐起來,沒有頭暈。床下放著雙靴子,也是她的。

  水幽寒穿上靴子,站起來,扶著石壁向光亮處走去,赫然發現這是一個山洞。洞口有一塊巨大的石壁,如影壁一般擋住了洞口,同時也擋住了外麵的風沙。風沙似乎是小了些,水幽寒判斷現在應該是淩晨時分。正舉步要往洞外走,就覺得腿被什麽給攔住了,腳邊傳來低低的吼聲。

  水幽寒低下頭一看,嚇了一跳。竟然有隻毛色金黃的半大小獅子蹲在洞口,攔住了她的去路。不,聽這叫聲,再仔細看看這半大小獸的模樣,應該不是獅子,而是藏獒。或許不應該叫藏獒,總之是隻獒犬。水幽寒曾經聽人講過,遼國人放牧為生,一般都養有獒犬。那獒犬凶猛堪比猛虎,對主人卻是絕對忠誠。獒犬一般有兩種顏色,黑色和黃色,其中金黃色的血統最為純粹,也更加稀有,是最忠誠和最凶猛的獒犬。

  水幽寒這一驚嚇非同小可。她平時很喜歡狗,可這獒犬可不是其它的犬種,不是誰想親近就能親近的。後來發現這隻獒犬並沒有要傷害她的意思,隻是不準她出洞口。水幽寒無奈,隻好轉身回了山洞裏,坐回到床上。

  很顯然,是有人把她帶到這裏來的。這人還很細心,連靴子都給她帶過來了。王嫣然和小紅都不在,那就不可能是自己人帶她來的。

  那麽會是誰?這人是敵是友?把她帶到這來又有什麽目的?客棧裏現在是什麽情況?她昨天那樣暈倒顯然是糟了暗算,那麽客棧裏的其他人那?明明吃完羊肉還是好好的,怎麽半夜卻突然暈了?水幽寒揉揉額角,不明白的問題太多,一點頭緒都理不出來。隻能等那個帶了她來的人出現,也許能多了解些情況。

  獒犬突然叫起來,然後是一個人的笑聲:“豹子,好樣的,一會給你吃肉。”一個人影出現在洞口,背上大包小包背了好多東西。借著燈光,水幽寒認出那人是奚刀。

  奚刀和水幽寒對視,“水,我把你的東西拿來了。”說著走到床旁邊,將背上的東西一件件放下。這些東西水幽寒看著眼熟,可不是她帶的那些個零碎嗎。

  水幽寒還在發愣,奚刀已經不知從哪裏取了隻鐵鍋出來,拿到洞口。一會就用石頭搭了個灶台,又不知從哪取了冰塊和柴火,就燒起水幽寒也跟著走到洞口,問:“小刀,是你救了我嗎?”

  “嗯,”小刀低頭燒火。

  水幽寒也蹲下身來,“那其他人那?他們怎麽樣了?”

  “跟你一起的那些人嗎?他們都好。”

  “我昨天一下子就暈了,後來什麽事都不知道。那些人,他們都是我很好的朋友,我很擔心他們。小刀,你能告訴我,我為什麽會暈倒,還有,我房間裏那兩個女孩子,她們在哪,是不是都沒事?”

  奚刀在灶裏添了把柴,又去山洞裏拿出一扇肉來,走到洞口,從背後抽出大砍刀來,在一辣光滑的大石上,砍了兩大塊肉下來,扔給一邊唔唔叫的獒犬豹子。水幽寒不認得那是什麽肉,不過看樣子應該是鹿肉、或是羊肉。奚刀見水幽寒盯著肉看,就說:“孢子肉,很好,吃嗎?”

  水幽寒搖搖頭。

  奚刀把肉放回去,又拿出個布包出來,候著水開了,便打開布包,拿出一塊麵團,又從背後拿出一把菜刀,飛快地向水裏削麵片。

  “你愛吃麵,這麵是我做的。”

  “謝謝你,小刀。她們……”水幽寒無暇欣賞他的刀削麵絕技。

  “她們都沒事。你昨天是中了迷煙。那迷煙是黃鼬的,很霸道。

  說是無色無味,中者必倒。不過跟你來的那此人,有高手,不怕迷煙。兩下打起來了,客棧的人不是對手。現在風沙要停了,你們的人放了信號出去,你放心吧。”似乎是想了想,奚刀又說:“你屋裏的兩個女人,有人護著,好的很。”

  “我暈倒後,是不是很亂,你怎麽把我救出來的,這裏是什麽地方?”

  “這裏是後山。你那屋裏有暗道,我背你出來的時候,他們還沒打起來那?”奚刀的話裏有幾分得意。

  “那你又去拿了這些東西來,”水幽寒指著洞內自己的那些東西,“也沒被他們……”

  “沒有,我是從暗道過去的。他們正亂著,沒人看見我。”奚刀又扔了一把菜葉子到鍋裏。

  麵熟了,奚刀把鍋端進山洞,放到大床旁邊。又很自來熟地取了水幽寒的碗筷出來,盛了兩碗麵,一碗遞給水幽寒。水幽寒聞到麵香,才發覺確實餓了,就接了碗。又從旁邊包裹裏拿出榨菜璀,牛肉醬罐”和辣白菜罐,先一樣樣給奚刀夾了放在碗裏,又想起她還有些牛肉幹,也取出一些給奚刀,然後才自己各夾了些到自己麵碗裏,兩人悶聲吃麵。水幽寒吃了一碗就飽了,不再吃。發現奚刀的一碗早就吃完,卻不再去鍋裏挑麵,等著水幽寒吃完,要先給她加。

  水幽寒搖搖頭,“我吃飽了,你多吃些。”奚刀這才三下五除二,將剩下的麵都吃了個幹淨,末了,說:“天冷,你以後得多吃些。”

  水幽寒笑:“我平時也比今天吃的多,不過現在心裏有事,有點吃不下。”

  奚刀哦了一聲,“他們都沒事的。”說著開始收拾碗筷,又對水幽寒說:“咱們還沒桌子,待會我去砍棵大叔,做張桌子,再做兩張凳子。”也不等水幽寒說什麽,就拿了碗筷出去洗。

  水幽寒坐在床上,看著奚刀一邊洗碗,一邊和豹子玩耍。這個時候的奚刀,身上少了在客棧時的戒備,多了些溫暖和陽光,現出些他這個年紀該有的模樣。

  奚刀洗完了碗筷,就對水幽寒說他要去砍樹,讓豹子陪著她。水幽寒忙叫住他,“小刀,那些東西都不急,咱們能先說說話嗎?”

  奚刀聞言想了想,放下砍刀,走到水幽寒身邊坐下。外麵應該是放晴了,洞內也跟著明亮了許多。水幽寒看到坐在她身邊的少年,低垂著頭,像在思考什麽東西。少年的眼睫毛很長,有些卷翹,水幽寒這才發現這少年長相頗為英俊,長大了絕對是帥哥一枚。

  “小刀,你今年多大了?”水幽寒問。

  奚刀抬起頭,“我,我十八歲了。”

  水幽寒聽出他聲音中有一絲猶豫,就笑,“說謊吧,你哪裏有十八歲。說謊可不是好習慣啊!”

  奚刀眨眨眼,“對不起,我十六歲了。”

  水幽寒盯著奚刀的眼睛,表示不信。

  奚刀又低了頭,半晌才抬起頭來,望向水幽寒,“我十四歲了。

  前幾天剛過完的生日。”

  水幽寒這次相信了,歎了口氣。她現在知道那客棧是個黑店,客棧的人,哪個都不是良善之輩。還有奚刀手臂上的傷,滿身的戒備,真不知他的日子是怎麽過的。

  “還是個孩子啊!”水幽寒歎道。

  奚刀急了,“我不是孩子。我什麽活都能幹,打獵、砍柴、做飯、洗衣服,我還會做家具。你看這些獸安,都是我獵來的。我做的麵也好吃。水,你跟著我,我,我會讓你過上好日子。咱們倆,嗯,還有豹子,咱們好好過日子。活都我來幹,你隻要在家裏等著我。”

  水幽寒愣住,奚刀繼續說:“水,你不喜歡住山洞,我會蓋房子。

  咱們,咱們也可以搬到別的地方去住。我有力氣,不會讓你挨餓。還有,我也很利害,客棧裏那些人,都打不過我。”

  似乎怕水幽寒不相信,就又說道:“我手臂上這傷,是客棧裏最凶的獨眼龍砍的。可他也打不過我,是有人給我使絆子,他才能贏。我現在十四歲,再過兩年,我會更利害,沒人能傷害你。”

  似乎是從來沒說過這麽多的話,或者是害羞,奚刀說完這些,臉紅撲撲地。可還是直視水幽寒,等她回答。

  水幽寒有些為難。她無法回應少年的感情,同時也不願意對他造成任何傷害。

  “小刀,你才十四歲。以後會遇到合適的女孩。我已經十九歲了,而且,我已經有了一個兒子,他馬上就一周歲了。”說到麒寶寶,水幽寒全身從裏到外都柔和起來。

  奚刀身體明顯一僵,眨了眨眼,“那你的男人那,跟你一起來的那些人裏,沒有你的男人。”奚刀肯定地說。

  “你說的對。我隻有兒子。”

  奚刀鬆了口氣,根本不問為什麽會隻有兒子,沒有男人。“咱們去你家把孩子接來,一起過日子。我喜歡小孩。以後,以後,等,等咱們有了孩子,小孩子也有伴兒一起玩。”

  這次輪到水幽寒眨眼睛。看著眼前固執的少年,水幽寒發起愁來。

  第一百零四章 奚刀(二)

  

  外麵的風沙似乎小了很多,隻有薄薄的揚塵,天空終於不再是昏黃一片。雖然奚刀說小紅他們都平安無事,水幽寒還是不免為他們擔心。可是讓奚刀去查看的話,她卻說不出口。客棧裏兩方火拚,奚刀逃了出來,客棧的夥計必然將他視為叛徒。而在另一方人眼中,奚刀是客棧的夥計,想當然認為他和夥計們是一夥的。如此一來,兩方麵的人都會把奚刀看成敵人。而奚刀在水幽寒看來,不過是個孩子,她不能為了讓自己心安,而讓一個孩子去冒這樣的風險。

  至於奚刀剛才的表白,水幽寒說不感動是假的。但是她很確定不能回報以相同的感情。

  而且她覺得奚刀對她的感情,應該不是純粹的男女之情。畢竟奚刀年紀尚小,成長的環境又是這樣。也正因為如此,他懂得男人要承擔責任,想找個女人好好過日子的,才更加難得。

  水幽寒沉默下來。奚刀急於表現他是個能幹的男人,是可以依靠的,就又要出去砍樹做桌椅。水幽寒知道她不會在這裏停留,因此不願意讓奚刀白白操勞。

  “桌椅這些都不著急,等風沙停了你再去吧。小刀,你看,咱們剛認識。我除了知道你的名字”年紀,其他的什麽都不知道。”

  “你想知道什麽,我都告訴你。”

  “比如說,你父母是誰?你怎麽會在黑山客棧做夥計?不如這樣,你把你從小到大,凡是記得的事情,都和我說說?”

  “我,我不知道我娘是什麽樣子。我從沒看到過她。從我記事起,一直是我爹帶著我。我爹教我認字,還教我武功。在我八歲那年,我爹出門去了.再也沒回來。家裏的人都走光了,百歲爺爺也帶我離開了家。百歲爺爺是我家的廚子。他帶著我來到這家客棧。他做麵,我就跟著打雜。做了三年,突然有一天,老板娘帶著獨眼龍幾個人來住店。她們住了兩天,然後,原來的老板一家人就都不見了。百歲爺爺帶著我躲了起來,可還是被他們找到了。他們要殺百歲爺爺和我。百歲爺爺就說他會做麵,求他們魯下我們兩個。老板娘讓百歲爺爺做了鍋麵,他們吃了,說好,就留下了我們倆。從那以後,他們就占了這個客棧。我和百歲爺爺繼續做夥計。”

  原來這黑山客棧還有這樣一段過往,水幽寒又問道:“那百歲爺爺,他現在……”

  “百歲爺爺,他也死了,是被獨眼龍害死的。老板娘他們都不是好人,來的客人也越來越凶。老板娘他們,見到落單的有錢客人,就會殺掉,說這是黑吃黑。百歲爺爺怕他們會害我,就教我做麵,還教我烤全羊。他說,如果客棧離不開我們的手藝,就不會殺我們。我想帶百歲爺爺離開這裏,就偷偷地練我爹教我的刀法。他們發現我會使刀,就想讓我入夥。要入夥,就要殺人。他們麻翻了一個客人,要我殺了那客人,他們以後就認我做兄弟,有福同享。我和那客人沒仇沒恨的,我不想殺人。百歲爺爺也攔著,那獨眼龍就踹了百歲爺爺。百歲爺爺當時就吐了血。我要和獨眼龍拚命,百歲爺爺不讓。”

  “百歲爺爺在床上躺了幾天,就死了。他死前說不讓我報仇,要我再長大一點,就自己離開客棧。我一直很聽百歲爺爺的話,可我恨死了獨眼龍。我去殺他,他打不過我,別的夥計都去幫他。他們來陰的,割傷了我的胳膊。他們本想殺了我,可客棧裏隻有我會做麵,會烤羊肉。他們就說給我幾天時間,如果不肯入夥,就要殺了我。我的傷還沒好,你們就來了。”

  原來小刀胳膊上的傷就是這麽來的,怪不得他對周圍環境那麽戒備。也怪不得佟香玉會對他有所顧忌。這孩子,生活過的真是不容易。水幽寒看了看在洞口打瞌睡的獒犬,問道:“那豹子是你從哪弄“豹子是我揀的。百歲爺爺在床上躺著,客棧裏也沒有藥。我聽人說過山裏有人參,能救命。我就進山裏來找人參。結果人參沒找到,卻發現了豹子。它那時比現在還小些,渾身是傷。這各路上,也有人從遼國那邊運了獒犬來。豹子應該是逃出來的。我不敢把他帶回客棧,獨眼龍那些人連人都吃,如果看到這麽小的獒犬,一定會吃掉。我就把豹子帶到這山洞裏,偷偷送東西給他吃。豹子命大,慢慢就好了。”

  “這個山洞,是我一年前打獵的時候發現的。我搬了東西,都放在這裏。”

  “客棧裏有很多秘道,是原來就有*******的客棧老板,把客棧裏所有的秘道都告訴了老板娘娘.

  棧外還有一條直通向山裏的秘道,原來的老板沒說,現在就隻有我知道。我就是用這條秘道,把你背過來的。所以他們都沒發現”,奚刀並不習慣多說話,一開始都是水幽寒問一句,他答一句,後來才慢慢地話多了起來。

  “我以前隻和百歲爺爺說話。百歲爺爺沒了以後,我就隻能和妁子說。水,我願意和你說話。”

  水幽寒拿她帶來的茶葉,給奚刀泡了茶喝,又拿出些牛肉幹來,兩人慢慢吃著。

  “小刀,你為什麽要找我和你一起過日子?”

  少年的臉一紅,低頭半晌,才說道:“你很好。和老板娘不一樣,和客棧裏的夥計也不一樣,那些個客人也沒有你好。我看著你,就覺得,就覺得舒服。百歲爺爺說,等我大了,要找一個心疼我,讓我心裏暖和的女人,一起過日子。你給我包傷口,怕我疼,我不怕疼的。可你,你的樣子,好像疼的是你。你也沒有男人,我就想做你的男人,咱們一起過日子,我會好好照顧你,不讓你吃苦。”

  水幽寒轉移話題,“那天,你是不是不想讓我吃那包子,才故意摔了一跤?”

  “嗯,那包子,你別多問。”

  “那麽,後來你送的水和碳?”

  奚刀臉上露出一絲促狹的笑,“是那個丁老虎讓老板娘送的。他是客棧的常客,一年總要從這路過幾回。猴子說他走單幫,專門做沒本兒的買賣。他要了東西,老板娘就讓老黑去送。老黑欺負我,讓我送。我那時想,你晚上隻吃了麵,怕你餓,就偷偷煮了兩個雞蛋要送給你。那些水和碳,你也用的著,我就一起給你送了去。”

  “你就不怕讓他們知道,又該罰你了。”

  “老板娘討厭丁老虎,不會信他。就是要罰,也該罰老黑,不關我的事。”

  水幽寒暗笑,小刀很機靈啊。他說的一點都沒錯,那佟香玉果然懷疑是丁老虎為了引她去房間,在故意無理取鬧。

  找個心疼自己,給自己溫暖的女人好好過日子。看著眼前忙忙碌碌,準備晚飯的奚刀。水幽寒心裏想,那位百歲爺爺是真的心疼這個孩子,也是懂得生活真諦的質樸男人。

  “小刀,咱們在這生火做飯,會不會被客棧的人發現?”

  “我以前試過,不會的。”

  “哦,那我來幫你做飯吧。”

  “水,你歇著就好。這麽點活,我很快做完。”

  晚飯準備的是米飯。大米的來源,不用問,自然是從客棧裏拿來的。水幽寒看著洞內一角擺著的大大小小、的袋子還有壇壇罐雄,奚刀是個很懂得持家的山、男人。雖然奚刀說不用,水幽寒還是挽了袖子幫忙。孢子肉切成薄片,拿鹽醃好,再加上些幹野菜,和大米一起悶了鍋不是臘味的臘味飯。小刀還從山裏一各小河裏,鑿開冰層,釣了兩條魚上來。其中一條醃起來,另一各做了一鍋魚湯。

  夜幕降臨,水幽寒站在洞口向外看。山下遠處有火光,應該就是客棧。看樣子裏麵大局已定。風沙也完全停了,天空中繁星點點。

  奚刀燒了水,拿大木盆端給水幽寒。水幽寒洗完,就從包裏拿了塊硫磺皂來遞給奚刀,說用這個洗的幹淨。客棧裏的夥計的邋遢樣,水幽寒記憶猶新。奚刀在他們之中,算的上最幹淨的,這也是水幽寒對他有好感的原因之一。

  奚刀接了硫磺皂,提了水走出山洞,不知到哪裏去洗了。

  洞內燃了一堆篝火,上麵吊著一壺熱水。奚刀給了水幽寒一個水囊,說是從客人那裏學的。經過特殊處理的水囊,裝了熱水,晚上摟在懷裏,睡一夜都不會冷。

  水幽寒捏著水囊,等水開。一會,奚刀從外麵回來了。少年全身從上都下都散發出濕潤的氣息,明顯是洗過澡了,而且還換了衣服。

  奚刀走到大床前,低頭看著水幽寒,兩眼亮晶晶,滿含期待,漆黑的幢仁中映出兩簇跳躍的火苗。

  水幽寒心中一驚,想起她一直忽略的一個問題。奚刀成長環境中,唯一的女性是佟香玉。

  佟香玉是什麽人,這兩天她看的清清楚楚。少年的一切觀念都在形成中,如果受了佟香玉的影響,也是意料中的事。

  火光中,奚刀的身影慢慢朝水幽寒壓了下來。

  第一百零五章 下山

  

  水幽寒有些愣愣地看著奚刀彎下腰,從床頭捧出一個瓷壇子,像捧著聖物一樣,恭敬地放在一邊的木墩子上。

  “水,這是百歲爺爺的骨灰。我舍不得埋,一直放在這裏,有空就會來看看。我們,我們,”奚刀站在骨灰壇前,作勢要跪下,同時滿含期待地看著水幽寒。水幽寒沒動,奚刀就伸出手來,猶豫著,還是抓住水幽寒的一條胳膊,看樣子是要水幽寒和他一起跪那骨灰壇子。

  水幽寒並不在乎給一個過世的老人行禮,可是奚刀如此鄭重其事,那麽這一拜的含義,就不那麽簡單。水幽寒心理猜測,這個孩子也許把這一拜就當作夫妻拜天地了。她若這個時候跟著一起拜下去,在奚刀看來,也許就是定了兩個人的名份。

  為了表示對老人家的尊重,水幽寒站起身來,對著骨灰壇就鞠了一躬。“小刀,現在是晚上,是不適合拜祭老人家的。我們等到明天再拜好不好。”

  奚刀看水幽寒對百歲爺爺的骨灰如此尊重,可又不肯現在就和他一起拜,也隻好同意。奚刀把骨灰壇放回床頭,看著水幽寒坐在床上,正瞧著他,就有些手足無措起來。水幽寒見奚刀這個模樣,心裏歎氣,拍拍自己旁邊的位置,讓奚刀過來坐。

  “小刀,你跟我講了你的事。你想不想知道我的事?”

  奚刀眨了眨眼睛,重重地點頭。

  懷裏抱著熱水囊,在躍動的火焰光裏,水幽寒開始講述她的遭遇。

  一個母親早逝,在後娘陰影下長大的孩子。成親後不受待見,被誣陷,然後趕到鄉下圈禁起來的女人。這些水幽寒隻是三言兩語便輕輕帶過。至於她早不是原來的那個水幽寒,她的穿越身份,這是她打算一輩子埋在心裏,並叫自己慢慢忘記的事情。不是她不坦白,她已經決定用這個身份一直生活下去,何必要將那樣匪夷所思的事情說出來,讓身邊的人多增困擾。

  水幽寒雖然輕描淡寫,奚刀卻聽得握緊了拳頭。“水,他們待你這樣壞。我去替你殺了他們。”

  水幽寒搖頭,“傻孩子,別動不動就打打殺殺的。惡人自有惡報,如果為了報仇,把咱們自己搭進去,可就不戈算了。你百歲爺爺不讓你為他報仇,就是這個意思。他一定是希望你平平安安的過日子,這樣對他來說就夠了。我也不希望誰去給我報仇,我希望我身邊的人也平安快樂,過去的事情忘了也罷。”

  奚刀哦了一聲。

  接下來水幽寒又談起奶娘、小紅、寶寶、飲陽。又談起在王家村種菜,濟水的手工皂作坊,還有她的葡萄園。水幽寒講的高興,奚刀一直安靜地聽著。

  “小刀,這次佟香玉他們撞到了硬茬口。和我同來的是渤海郡郡守的公子,另一桌柴爺那幾個人的來頭更大,可以號令鎮北軍。我估計客棧現在已經被踏平了。你反正早就不想留在客棧了,有沒有想過到別的地方去生活?”

  奚刀望著水幽寒,眼神有些困惑。

  “你身邊沒有親人。單獨留你一人在這裏,我很不放心。”

  水幽寒故意忽略掉奚刀想和她一起過日子的那番話,“奶娘,小紅,還有我,都是沒有血緣關係的,可我們是一家人。小刀,你想不想跟我去濟水,到我家裏生活。”

  奚刀眼神亮起來,正要開口說話。水幽寒繼續說道:“你也知道了,我本就沒什麽親人。以後你就是我的親弟弟。咱們一家人好好在一起生活。”

  奚刀一臉受傷的表情,“我,我不想做你弟弟。”

  “小刀,你一直生活在這客棧裏。周圍的人都窮凶極惡的,也許你就認為人都是他們那個樣子。你隻見過佟香玉一個女人,就是這來往住客裏有女人,隻怕也都凶惡的很。所以你一見我待你好,和她們都不一樣,你就喜歡。小刀,你該過一過普通百姓的日子,就知道這世上心腸好的男人、女人很多。你以後的路還很長,會遇到各種各樣的女孩子,會有很多選擇。你會找到一個陪你一輩子,讓你幸福的女孩子。”

  “你,你看不上我,不想陪著我?你喜歡那個宣公子?還是那個有錢老頭?白臉狐狸?還是穿黑衣服那個?”

  水幽寒趕緊攔住奚刀的話頭,這樣數下去,客棧的客人都得讓他數個遍。

  “我不喜歡他們。我喜歡的另有其人。”

  “他是誰?比我好嗎?我會做飯,會打獵,會保護你,一輩子都對你好,他做得到嗎?”

  “小刀,喜歡一個人不是因為他是最好的才喜歡他。這個人,我現在還不能說。我喜歡他,可還不知道他喜不喜歡我。”

  “你這麽好,他當然會喜歡

  ****心裏,你就是最好的。”

  “小、刀,等你多認識些人後,就不會這麽想了。”

  “不會的,你永遠是最好的。”

  永遠啊,水幽寒感慨。永遠有多遠?隻有純潔如白紙的少年,才會如此真心,如此勇敢地說永遠。水幽寒心理年齡一大把,她不敢承諾永遠。利用少年對她的愛慕,用詭辯繞住這樣一個少年,讓少年帶她下山,並不是難事。但是,她卻不能那樣做。一顆真心,最值得真心對待。

  “謝謝你,小刀。跟我一起回濟水吧,做我的弟弟,我們一大家子開開心心一起生活。奶娘、寶寶他們一定都喜歡你。

  “我願意和你一起走,可是我不……”

  “小刀,夫妻是一種緣分。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你也不希望我是朝三暮四,像佟香玉那樣的女人是不是?而且,手足之情,才是最堅固的感情。雖然我們之間沒有血緣維係,可是就如同你一見我,就喜歡我,我一見你,就覺得特別親近。做我的弟弟,更能永遠和我在一起。”

  “可是……”

  “別可是了,你如果不是舍不得這裏,或是有別的地方想去,那就跟我走吧。你需要一個家,我也需要親人。”其實水幽寒覺得奚刀對她的感情,應該有很多成份在裏麵。對母愛的渴望,對溫情的渴望,對家的渴望,當然也有少男對女子的愛慕。這樣的孩子,應該有一個溫暖的家,一個正常的生活環境。這是水幽寒能夠做到的。

  兩人聊了多半夜,奚刀雖然還不肯認水幽寒做姐姐,可還是漸漸被說服,答應要和水幽寒一起走。水幽寒也沒有要他一夕之間就改變想法。等以後奚刀接觸的人多了,自然感情會成熟起來。水幽寒已經在打算要多介紹些年輕、溫柔、又漂亮的女孩子給他認識。

  後半夜,兩人都倦了。小刀裹著皮褥子,在水幽寒腳邊睡了。水幽寒仔細打量奚刀,發覺這孩子真的有副好皮相,再加上他這樣有擔當的性格,水幽寒幾乎可以預見,不久的將來,自家的門檻會有被媒人踏平的那一天。

  第二天兩人起的就有些晚。經過昨夜推心置腹地長談,兩人都感覺更加親近,相處起來更加自在。豹子守在洞口,見主人醒了,嗚嗚地叫著撲過來。奚刀揉了揉豹子的大腦袋,就去砍了一隻麅子腿來,豹子雀躍。奚刀並不直接把麅子腿給它,而是交給水幽寒,讓她給豹子。

  “獒犬認主的。不是主人給的東西,絕不吃。水,你喂給它吃。”

  水幽寒明白這是奚刀讓豹子知道,她也是主人。水幽寒把麅子腿送到豹子麵前,豹子對水幽寒狂吠起來。奚刀蹲下身子,哄著豹子。

  半晌。豹子才有些不情願地從水幽寒手裏叼走了麅子腿,然後圍著水幽寒轉了幾圈,上上下下地嗅了個遍,最後用頭撞撞水幽寒的腿。

  水幽寒看奚刀欣嘻的神色,知道豹子這是肯認她了,就學著奚刀的樣子,揉了揉豹子毛年茸的大腦袋,又伸手去豹子下巴處幫它撓癢。豹子顯然很享受,喉嚨裏發出呼嚕嚕的聲音,水幽寒忍不住笑了起來。

  山洞裏廚具簡單,也做不出太多花樣來。奚刀先燒了水,衝了黑芝麻糊。又將昨天醃好的魚架在火上烤熟,最後熱了幾個饃饃,夾著肉醬和榨菜絲吃了。吃過飯,收拾了一下,奚刀就帶著水幽寒下山來,豹子自然也跟著。山路不好走,奚刀要背水幽寒,被水幽寒拒絕了。

  她那麽大個人,實在不忍心讓個孩子背她走,況且奚刀背上還背著她的藥箱等東西。

  到了山腳下,已經能清楚地看到黑山客棧的後院。客棧裏人喊馬嘶,水幽寒聽那聲音,人應該不少。水幽寒和奚刀商量,奚刀也說那天他下來取東西的時候,應該沒有這麽多人。奚刀要走暗道進客棧,水幽寒認為不妥,還是光明正大的出現,比較安全。

  果然等奚刀和水幽寒來到客棧近前,豹芋狂吠起來,也不知從哪裏刷刷刷閃出幾各人影,將兩人圍在中間。還有一人喊了一嗓子:“這裏還有漏網的,快抓住,別讓他跑了。”

  那幾個人都手持明晃晃的大刀,小刀一隻手臂護住了水幽寒,另一隻手從背後抽出大砍刀來,與那幾人對峙。

  第一百零六章 重逢

  

  奚刀拿刀與那幾人對峙,豹子在水幽寒腳邊,前爪抓地,發出威脅的低吼口水幽寒看圍過來的人,都穿著一式的甲胄,心念轉動。連忙叫了聲住手。

  “請問你們可是官兵?我們是這客棧裏的客人,不是歹徒。”

  “明明穿著客棧夥計的衣服,還想騙人。”其中一個似乎是個領頭的,指弄奚刀說道,“把他們給我拿下。”

  這麽說著,就有兩人揮舞大刀向奚刀撲過來,奚刀自然舉刀迎上。約子守著水幽寒對著士兵吠叫。有兵士舉起刀,被那領頭的人喊住,“先抓了這個小子。別傷那獒犬,咱們帶回去調教。”

  這些人不分青紅皂白,舉刀就上,現在還想打豹子的主意。水幽寒很生氣,當即放開喉嚨大喊:“王宣、小紅、嫣然,我回來了。羅鏢師、楊鏢師,快出來幫忙,有歹人要謀財害命了。”

  連喊幾聲,那領頭的人聽到己方被稱作歹人,非常不瞞。這時客棧裏已經湧出幾個人來。

  “水奶奶!”

  “水姐姐!”

  “姑娘!”

  王宣、王嫣然、小紅、史管事,還有羅楊兩位鏢師,水幽寒看到這些人都無恙,原先懸著的心才放了下來。眾人趕到近前,那兩個士兵還和奚刀鬥在一起。奚刀看起來還遊刃有餘,水幽寒卻不能放心。

  “快來幫忙,別人這些歹徒傷了小刀。這些賊人太可怕了,一句話不說,上來就要殺我。多虧小刀護著我,不然,我可要見不到你們了。”

  羅楊兩位鏢師聞言,抽出家夥來,加入戰團,架住那兩個士兵的刀劍。奚刀挑回到水幽寒身邊,拿著砍刀戒備。

  王宣看了看水幽寒和奚刀,對一邊黑著臉的那位頭目拱手說道:“誤會,誤會。楊小將軍,這位便是我說的水奶奶。楊小將軍不認識她們,所以誤會了。”

  “這就是你們說的被人劫走的女人?這小子明明是客棧夥計打扮,漏網之魚,當然要拿下。這女子和他神態親密,可不是投了那夥強人,如今回來意圖不軌。我負責守衛,自然要盡責,不然傷了裏麵那位,可是誰都擔待不了的。”

  被他這樣一說,大家都打量奚刀和水幽寒。水幽寒對奚刀態度也很親密,奚刀又如此護著水幽寒,王宣的眼神就有些異樣。水幽寒眼睛轉了轉.她被人劫走,一天一夜,不知這些人心裏要怎麽想。

  “那天被人迷昏,是奚刀救了我。混亂之中,他將我救到山裏藏了起來,我才能平安活著。如今我們已經結拜異姓姐弟。奚刀和那些人並不是一夥的。”

  “你一個女人懂得什麽,這可要審問後才能知道。”年輕首領說道。

  “這是不相信我嗎?哼,你們要抓他,就先把我當盜匪辦了吧!”

  水幽寒怒道。

  王宣出來打圓場:“楊小將軍,水奶奶為人我最了解,既是她作保,定然無事。這小兄弟在客棧時,對我們多有警示。後來也沒和那些人一起攻擊我們,如今又救了水奶奶,想來是無辜的。”

  正說著,又有幾人從客棧裏走了出來。當先一人正是周師爺,他旁邊是一個身著軟甲的將領,看樣子三十歲出頭,不像這楊小將軍的彪悍之氣,隱隱透出儒將之風。周師爺在那將領耳邊說了幾句,那將領走近前來,“七弟,讓你的人都退下。”

  年輕的小將雖然不瞞,還是立即躬身從命,帶著人不知又隱到哪裏去了。

  那中年將領又對水幽寒抱拳,“水奶奶受驚了。剛才我們還商量著要擴大搜索範圍,勢必要找到您。如今水奶奶平安回來,大家也能安心。剛才那是我七弟,年輕氣盛,如有冒犯,請水奶奶海涵。”

  王宣在一邊介紹:“這位就是鎮北府的楊將軍。”

  一個封疆大吏,手握重兵,對於她一個弱小女子,還能如此謙和,可見其人的氣度如何。水幽寒趕緊還禮。

  “楊小將軍也是職責在身。小小誤會,說開了就好。不敢當將軍如此大禮。隻是要和將軍說明,這奚刀,雖然原來在客棧做夥計,可和那些人並非一路。現在更是救了我,希望將軍網開一麵。”

  官兵散去,王嫣然和小紅這才能過來,和水幽寒擁在一起,問長問短。史管事等人也上來問候。水幽寒看奚刀被擠到一邊,就把他叫過來,和大家一一見麵,讓人喚他少爺。

  客棧大廳煥然一新,正中擺了一張太師椅,上麵鋪著整張的虎皮。

  那位柴爺正坐在上麵微笑。兩邊站著萊管家和呼延侍衛。

  “平安回來了就好。”柴爺看到水幽寒進來,笑著說道。

  “還不快過來謝謝我們主人。為了你一個,把行程都耽擱了。”

  萊管家招手叫水幽寒過去。

  合著這些人留在這裏,都是因為她。這可是好大的情麵*****趕緊過去給柴爺行禮“勞柴爺您惦記著。也勞煩各位為我操心。我一個小女子何德何能,真是無以為報。”

  周師爺笑著說道,“你一個人不見了不打緊,可知道有多少人為你揪著心。王兄說若是找不到你,他回去沒臉見兄弟。呼延冰塊說,早知道客棧有古怪,有他在,竟然讓人把一個弱女子給劫走了,他這臉也沒處放  你那家人和鏢師,更是連覺都不睡了。還有你那丫頭,這眼淚就沒斷過。到處央求人救你。”

  “還有我那,我也擔心水姐姐,怎麽不說我。”王嫣然從一邊拉住水幽寒的胳膊,不依道。

  王宣低斥:“別撒嬌。”

  “嗬嗬嗬,對了,還忘了說王姑娘,這眼淚也是嘩嘩的。我說怎麽菜那麽鹹,莫不是你和小紅姑娘把這眼淚,都當做不要錢的鹽了。”

  眾人哄笑起來。

  柴爺問:“說說是怎麽回事?那天你發現有迷煙,就先去看你們。

  結果隻看見這倆丫頭,你卻連人帶被子都不見了。”

  “是有人救了我。奚刀,”水幽寒叫奚刀。奚刀正被兩個侍衛打扮的人攔在門外,要他放下刀,奚刀不肯。

  “救我的人就是他,是個很好的孩子。”水幽寒就把奚刀的身世當眾講了出來,自然是掐頭去尾,揀重要的說。

  眾人這才知道客棧有這樣一段曆史,而奚刀和那些人並不是一夥的。

  “柴爺看他胳膊上的傷,那就是他不願意入夥殺人,被客棧眾人砍傷的。若不是我們這些人來的巧,隻怕那些人就要殺了他。他那樣時時把刀帶在身邊,可不是存著要害人的心。實在是被周圍環境給逼成這個樣子。他這樣是為了保護他自己,也是為了護著我這個當姐。”

  “哦,既然這樣,不僅無罪”還有功勞啊。你們也別攔著他了,讓他進來吧。”柴爺這樣說,那幾個侍衛才讓奚刀進來,舶子也跟著進來了。

  水幽寒看著那呼延侍衛的眼睛一亮。

  “金黃色的獒犬。”呼延說了一句。

  眾人的目光都一起聚焦在豹子身上,豹子感覺到了,低吼了幾聲。

  “他叫豹子,是奚刀養的獒犬。

  哎,這孩子,除了百歲爺爺,豹子可是他唯一的親人。”

  楊將軍笑道:“遼國馴養獒犬,咱們鎮北府這邊,也有養的。養獒犬的人還真是把獒犬當家人看待的。”

  從廳上退下,水幽寒就和小紅回了樓上的房間。奚刀亦步亦趨,水幽寒明白他的心思,也就拉著他的手,讓他跟。等和小紅說過話,水幽寒才知道,那天晚上那夥賊人一行動,便被發覺。隻是奚刀動作快,等鏢師們破門而入,他已經帶走了水幽寒。

  原來那客棧老板娘,果然和住店的一夥賊人勾結了。他們有二十來人,本想憑著迷煙,可以手到擒來。不料柴爺他們竟然有解藥,雙方混戰起來。這一邊人員精幹,以一當十,那一邊熟悉地形,窮凶極惡。

  雙方都有傷亡,還是萊管家看風沙漸小,就放出了信號,引來正在附近尋找他們的楊將軍。兩下合圍,殲滅了那夥歹徒。

  接下來就是清理現場,四處尋找水幽寒。沒想再水幽寒自己回來了。

  將近傍晚,侍劍過來,請小紅過去幫忙做飯。水幽寒就帶著奚刀一起去幫忙。臨時的爐灶搭在後院裏,據說是萊管家的意思,堅決不用客棧原來的廚房。

  夜幕低垂,四周燃起了火把。後院中隻有除了水幽寒這幾人,就有兩三個火頭軍在忙碌。這邊正炒菜,王嫣然從客棧裏出來,邊走邊喊:“水姐姐,我也要來做一道菜。”

  還沒等她走到爐灶旁,忽然從旁邊的柴草堆中竄出來個大漢。那大漢一手捂住王嫣然的嘴,又將手裏的大刀架在王嫣然的脖子上。這一下出乎眾人意料,水幽寒站起身來,原來那大漢正是獨眼龍。

  “都不要喊,若是喊我就殺了她。”獨眼龍威脅道。

  獨眼龍發現水幽寒身邊的小刀,冷笑道:“好你個小刀,果然是養不熟的狼崽子。當初就該一刀結果了你。我說打起來,怎麽不見了你,原來你讓女人勾了魂。”

  “有本事你放了人,我們單打獨鬥。”奚刀怒視獨眼龍。

  獨眼龍看了一眼手裏的王嫣然,“老子爛命一條,殺的人沒有一百也有八十,最後還有個如花似玉的女人陪著老子一起死,老子值了。”

  “你不要傷害她。你不就是想逃命嗎,我們放你走就是。”水幽寒道。

  獨眼龍一隻滿是血絲的眼睛在奚刀和水幽寒麵上掃了掃,用刀指著水幽寒,“你過來替她,我就饒了她。”

  第一百零七章 漏網之魚

  

  獨眼龍說讓水幽寒過去,他就放了王嫣然。獨眼龍這時鬆開了捂住王嫣然嘴巴的手,王嫣然已經嚇的哭了起來,看著水幽寒求救,“水姐姐,救救我。”

  水幽寒知道獨眼龍不懷好意,他這是恨奚刀,因而也連帶恨上了她。若她過去,會更加危險。可獨眼龍是亡命之徒,王嫣然在他手裏,也會隨時性命不保。現在這後院裏,隻有他們這幾個人,那幾個火頭軍,也不像很有戰鬥力的樣子。這獨眼龍想必是在混戰中逃脫,卻被困在暗道裏,現在跑出來,應該還是逃命的想法占上風。

  “有事情好商量。你隻要不傷害嫣然,我們就放你一條生路。就是讓我換她,也不是不可以。”水幽寒放緩聲音說道。隻要拖延時間,等到呼延那些高手過來,事情就好解決了。

  “這女子哭啼啼地,讓老子煩心。你過來,我放了她。”獨眼龍說。

  “別過去,他會殺了你。”奚刀攔住水幽寒,“獨眼龍,你抓著個女人算什麽漢子。有本事,你衝著我來。”

  “臭小子你一邊去,那女人你過來,不然我就殺了她。”獨眼龍叫喧,手裏的大刀又往王嫣然的脖子上壓了壓。王嫣然驚叫出聲,水幽寒借著旁邊的燈光,看到她脖子上已經見了血。

  “獨眼龍,你若是想活命,就冷靜點。你殺了她,就算是你把我們都殺了,外麵有那麽多官兵,你也逃不出去。好死不如賴活著,你別傷人,我們保你平安。”

  水幽寒心裏著急,這樣的動靜,客棧裏的人,還有那些周圍放哨的,應該能夠聽到啊,怎麽還沒人過來。

  “說的對,老子是要活著。你這個女人,倒能花言巧語。你過來,我就不殺她。老子手裏抓著這個,你在前麵給老子開路。看誰敢向老子動手。小刀,你站在那別動,不然老子現在就給這個女人放血。”

  王嫣然的頭垂在獨眼龍的肩上,像是嚇昏了過去。水幽寒甩開奚刀的手,示意他見機行事,就一步步向獨眼龍那邊挪去。

  兩人之間隻剩幾步之遙,獨眼龍似乎嫌水幽寒慢,一隻手抓了王嫣然,另一隻拿刀的手,就要來抓水幽寒。就在這時,獨眼龍怪叫一聲,抓著王嫣然的那隻胳膊忽然垂了下來。一條紅綢從院牆外飛進來,瞬間將王嫣然卷了出去。眨眼之間,院牆上就占滿了兵士。萊管家手握紅綢的另一頭,把王嫣然接在懷裏。客棧裏,以呼延為首,也跳出好幾名侍衛。

  水幽寒這時才看清,獨眼龍一隻肩膀上,釘著一支小箭。想來就是這支箭,讓他忽然放開了王嫣然。獨眼龍陷入困境,頓時發了狂,一隻手舉著刀,便向水幽寒撲過來。眼看大刀奔著自己的麵門過來,水幽寒再冷靜,也是第一次落到這樣的境地,心裏也怕起來.向後退了兩步,踉蹌了一下,便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原來是小刀一隻手臂接住她,另一隻手拿著砍刀,接住了獨眼龍的大刀。

  “水,你沒事吧。”

  “我沒事。”

  “嗯,你躲到一邊去,這裏有我。”

  “把他交給我。”

  “臭小子,乳臭未幹,老子的手下敗將。老子今天就結果了你,殺一個夠本,殺兩個就賺了。”獨眼龍目露凶光。

  水幽寒退到一邊,和小紅站在一起。從牆頭上跳下來幾個兵士,將她們護在身後。奚刀和獨眼龍打在一起。水幽寒隻聽到鋼刀相碰,然後是獨眼龍的一聲慘嚎。

  “不公平,我受了傷。”

  “我也隻用了一把刀。你不是我的對手。”

  片刻的安靜,四下有人叫起好來。身前擋著的士兵退了下去。

  水幽寒隻看到兩個士兵拖著重物出去,又有士兵來打掃。奚刀走回到水幽寒身邊,砍刀已經背到背上。  “我給百歲爺爺報仇了。”

  水幽寒不知道說什麽好,隻拉過奚刀來,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是使雙刀的吧。”楊將軍不知道什麽時候走到近前,對奚刀問道。

  奚刀點點頭。

  “功夫不錯,想不想跟著我,建功立業。”楊將軍笑著說。

  奚刀看了眼楊將軍,搖搖頭。楊將軍笑笑,對水幽寒道:“這小子是個好苗子,跟著我,教導上兩年,就能獨當一麵。我看他很聽水奶奶的話,不如水奶奶勸勸他。男子漢大丈夫,本該建功立業,報效國家。”

  “多謝將軍對小刀如此厚愛。這些事,我想還是等他再長大一些,自己拿主意。”

  楊將軍也沒多言,“也好。隻是小兄弟這傷,還是看看。若是以後不能用刀,就可惜了。我隨軍帶的郎中,擅治外傷。”

  水幽寒趕忙答應了,她雖然給奚刀用了上好的傷藥,可畢竟不是郎中,現在能找到郎中給小刀看傷,

  有軍士來報,說獨眼龍是從藏在柴草垛下的暗道裏。楊將軍命令再次搜查客棧。不斷有軍士回來向楊將軍報告,沒有發現情況。

  “這客棧中暗道很多,楊將軍確實要細細搜查,免得再有蔣網之魚。”

  “水奶奶說的是。我們已經發現了一些。隻是還要在客棧內過夜,不好都挖開來。”

  “客棧的秘道,我都知道。”奚刀開口。

  “太好了,有小兄弟幫忙,可省了不少事。”

  楊將軍招手叫了幾個頭目過來,小刀把客棧秘道的分布解釋了一遍。他怕說不清楚,又拿樹枝在地下大致畫了圖。楊將軍把兵士分成幾隊,下秘道去清查。等到晚上開飯時,那些兵士都回來,秘道內再沒有其他人了。這下大家才都放下心來。

  王嫣然的傷並不重,隻是被刀劃破了皮膚。

  隨軍的郎中看過,又敷了藥。水幽寒過去看時,她已經喝了安神的藥湯睡著了。水幽寒又忙帶著奚刀去找隨軍的郎中。那郎中顯然得了楊將軍的指示,檢查起來很是仔細。

  “嗯,還好。沒有傷到骨頭,也沒傷了筋脈。這麽多天沒好,想來是一開始延誤了。現在上的這藥,”郎中從奚刀傷口外,用手指沾了些藥末在燈下仔細研究,“這傷藥是極好的。就用這個,三天換一次藥。小心別沾水,別用力繃開了傷口,再過十天就能好了。放心吧,傷好以後,照樣能拿刀使劍。”

  水幽寒和奚刀都鬆了口氣。

  危急解除,水幽寒完全放了心,就不免又動起別的心思。

  晚飯後,眾人聚在大廳中喝茶,柴爺咳嗽了兩聲,說是嗓子不舒服。萊管家如臨大敵,就叫隨軍的郎中來診脈。柴爺倒不當回事,“不過是嗓子有點不舒服,不是大事。”

  郎中診視完畢,也隻說有些上火,嗓子有些紅腫,隻怕是吃的東西太燥了,要開一劑清火的方子來吃。

  水幽寒就從藥箱裏拿出一個小瓶子來,走上前,先福了一福,然後說道:“柴爺,我這正好帶著有治嗓子的藥丸子,柴爺不妨試試。這藥叫西瓜霜,是我們濟水城裏濟生堂大藥房製的,專門治咽喉腫痛。

  隻需放在嘴裏,含化就好。這藥味道好,還能清口氣,比喝湯藥方便的多。”

  柴爺聽水幽寒這樣說,再看水幽寒舉著個小白瓷瓶。瓶子上一麵是濟生堂,一麵是西瓜霜幾個大字。柴爺點點頭,萊管家就接了那瓶王宣在一邊幫腔,“柴爺,西瓜霜確實如水奶奶所說,是治咽喉腫痛的良藥。即便是沒有喉急,沒事時含上幾粒,也可清咽潤喉。”

  萊管家從瓶子裏倒出兩粒來,拿給郎中看。郎中看了看,又聞了聞,最後拿起一粒放在嘴裏含著,才說:“天下良藥萬萬千千,屬下安居邊塞,這西瓜霜屬下沒聽說過。不過這藥並無不妥之處。”

  “老奴也試試,”老管家說著,也含了兩粒在嘴裏。水幽寒知道,有權有勢的人家,十分惜命,也笑道:“說起來,我嗓子也有點不舒服。雖說是送出去的東西,也隻好厚顏要回兩粒吃吃。”

  萊管家含了藥丸,“老爺,這藥含在嘴裏,還真覺得涼颼颼的,直通嗓子眼,應該有效。”柴爺大笑,接了藥瓶,就倒了幾粒再嘴裏,片刻後點頭讚道:“嗯,不錯,嗓子覺得舒爽多了,味道也好。這濟生堂,可是很有名?”

  “是啊,這濟生堂,是我們濟水城裏第一大藥房。那是百年的老字號了。濟生堂的東家世代行醫,這西瓜霜就是她們用了民間的方子,又加了幾味稀有的藥材製成的。在我們那,可是極有口碑的。”

  王宣點頭附和。

  “這次,我多承了柴爺和眾位的情。我一個小老百姓,也沒什麽值錢的東西。隻有一個小作坊,能做此手工皂,我這次帶了此,送給眾位,也是我的一份心意。”水幽寒叫小紅把那些手工皂拿出來,分給眾人。這些是她在濟水就打算好了,用來走人情,同時做為宣傳的。

  每一塊手工皂都不大,還用精美的皂盒裝著。

  小紅一邊給送手工皂,水幽寒就在一邊介紹,三種手工皂,每一種都有什麽功效。

  楊將軍笑道:“原來這手工皂是你們家的。前些日子,我家裏也不知從哪裏得了兩塊。她們喜歡的很,卻不知道去哪買,現在可算知道了。”

  聽楊將軍這樣說,水幽寒和王宣對視一眼,覺得這正是個好機會,可以和楊將軍談談雁山的事情。王宣正待開口,就聽外麵人聲喧鬧,有兵士進來稟報:“外麵有叫沈九的,帶了好些人來,說是要見王宣王公子。”

  第一百零八章 玉佩

  

  水幽寒聽到士兵這樣稟報,知道是沈九找過來了,心中十分歡喜,王宣也是喜形於色。兩人出了客棧,果然見沈九被士兵攔在門外,正向客棧裏張望,身後跟著一隊人馬,各個都舉著火把。

  “表哥,水奶奶,可見著你們了。”沈九見了王宣和水幽寒,就過來見禮。還不及互問安好,沈九已經左右張望,急切地問道:“嫣然那?怎麽不見嫣然?嫣然她沒事吧?”

  “嫣然沒事,這兩天累著了,就讓她先去睡了。”

  沈九聽了水幽寒這樣說,才略微心安。王宣就挽了沈九的手臂,複又回到客棧中,與眾人相見。然後兩兄弟才說起這兩天各自的遭遇。

  原來那天沈九帶著向導在前麵領路,風沙之中,沒有察覺後麵的王宣等人沒有跟上來。等天黑時到了右家寨,才發現連接兩輛馬牟的繩索斷了。王宣、水幽寒等人,連著運金子的馬車都不見了。

  沈九這一看還得了,就要回頭尋找,被向導死命攔下來。當時正是沙旋風最凶暴的時候,而且夜晚氣溫極低,那樣出去找人,人找不到不說,就是他們也要把性命搭上。沈九因此隻好暫時留在龍家寨,眼巴巴地盼著風沙快些停。

  龍家寨是一座大村寨,約有四五百居民,種田打獵為生。向導引見沈九認識了寨主龍九宵。兩人談的投契,說起與王宣失散一事。龍九宵熟悉地頭,也跟著擔心,就說起附近除了他這龍家寨,隻有一處可以躲避風沙,那就是黑山客棧。龍九宵隻說了這些,就不肯再往下說。沈九見龍九宵閃爍其詞,越發盤問。最後龍九宵才說,黑山客棧是方圓幾百裏內的忌諱,隻因為老板、夥計還有住客都是亡命徒。這些人做的是黑道的生意,客棧更是家黑店。

  沈九更加著急,怕王宣他們找不到避風之所,又怕他們真的撞到黑山客棧去,可以說是食不下咽,度日如年。這一天,風沙終於小了些,就再也忍耐不住。沈九就帶了隨從,還從龍家寨借了百十個壯丁,由向導領著出來尋人。半路上看見王宣發出的信號,就直奔這客棧而來。因為客棧處所隱蔽,道路艱難,馬不停蹄地趕來,還是這個時候才到,好在大家都平安無事。

  王宣也和沈九說了在客棧中的遭遇。因怕沈九擔心,特意隱去了王嫣然曾被劫持一事。不過還是聽得沈九冷汗淋漓,連說好險。

  如今眾人都聚齊了,就說起明天的安排。柴爺一行人要去鎮北再,問薑宣如何打算。王宣就提起要買雁山的事情。

  這雁山是連綿不斷的連山山脈中的一處大山,處在鎮北府轄區和渤海郡轄區之間。雁山上寸草不生,在渤海郡轄區那邊更是懸崖峭壁,還有沼澤地與別處隔開,無法通行。因此這山兩邊曆來都不管的。現如今發現了堿礦和硫磺,那就是座聚寶盆了。要買雁山,當然要先和各個相關方麵協調好,免得以後出亂子。

  楊將軍非常爽快,一口答應雁山鎮北府和渤海郡一家一半。因為怕路上再出事,楊將軍還另外派了楊定邦,也就是他七弟,領一隊人馬護送他們去雁山。隻要水幽寒這邊要買,楊定邦就可代他簽下契書。

  眼看著兩夥人明天就要各自上路,水幽寒偷眼去看呼延侍衛。

  水幽寒這一天,一直想著機會接近他,談談玉佩的事。可惜呼延侍衛此人,時到不離柴爺左右,又兼之氣場太凍人,極少開口,水幽寒幾次搭話都被無視。自從王嫣然說過玉佩的事情之後,水幽寒就一直關注呼延。他身上確實佩戴了一塊玉佩,有半個巴掌大小。水幽寒本想靠近些看,但是呼延為人非常機警,時刻戒備,根本不容忍靠近。

  水幽寒有些發愁,如果今天晚上不弄明白玉佩的事,明天之後就更沒機會了。可目前為止,她連玉佩的邊都沒摸到,更不用說,唯一能辨別玉佩的王嫣然還在昏睡了。水幽寒這麽想著,一時忘了掩飾,眼神來來回回往呼延身上招呼。

  這在場的都是練武人,眼力自然比一般人都要好。水幽寒的眼神如此明顯,已經招來王宣、楊將軍的關注,甚至萊管家看著水幽寒都有些若有所思。呼延更是早就察覺到有人對他進行視線騷擾,如今還引起大家注意。呼延皺了皺眉,給了水幽寒一眼刀。

  水幽寒趕緊收斂了自己的目光。呼延這個人隻怕不時個好說話的人,可歐陽的傳家玉佩畢竟是件大事,有一絲希望就不能輕易放棄。

  水幽寒暗下決心,即使明知會碰釘子,可還是要勇往直前。

  扯過了閑篇,男人們有重要事情要談,水幽寒知趣地就從大廳中退了出來,打算回房間。樓梯兩側,還有走廊上都有人守衛。這些人與楊****的兵士打扮不同,都是一式的黑衣。水幽寒注意,

  聽候呼延號令,知道這些人是那位柴爺的侍衛,呼延是侍衛頭領。水幽寒走上樓梯,樓梯口兩個侍衛都頷首為禮。

  其中一個侍衛張著一張娃娃臉,不笑的時候臉上都顯出兩個可愛的酒窩,看年紀絕不超過十八歲。水幽寒病急亂投醫,對那侍衛微微福了一禮。“小兄弟,請問柴爺身邊那位姓呼延的大爺,可是你們的首領?”

  酒窩侍衛眨眨大眼睛:“您問的是呼延統領?”

  水幽寒連忙點頭,“就是呼延統領。我有重要的事情找他,可是他一直在柴爺身邊,因此一直沒說上話。

  小兄弟,你能不能幫我通稟一聲。”

  酒窩侍衛有些為難。

  “小兄弟,我要和呼延統領說的事,非常要緊。你就幫幫忙吧。”

  “統領大人負責老爺的安全,一般都不會走開。那個,您要是實在有事,一會統領大人會來巡查。也許那時候,您來找統領大人說話……”

  “多謝你,多謝。”水幽寒連連稱謝。

  回到屋裏,水幽寒就讓小紅搬了個凳子坐到門口,一看到呼延,就馬上告訴她。小紅領命,就在門口一邊做針線活,一邊關注樓梯口的動靜。水幽寒則坐在屋裏等。主仆二人一個屋裏,一個屋外,手裏都沒閑著。

  奚刀的衣服早就舊了,縫了好多補丁。水幽寒看那補丁打的非常粗糙,問過才知道是奚刀自己縫的。而且那棉衣裏的棉花,都是日棉絮,又重又不保暖。旅途之中,也沒地方買布、買棉花。好在侍劍的身量和奚刀差不多,水幽寒就向侍劍要了一套棉衣,她和小紅兩個打算連夜趕工,將棉衣改了給奚刀穿。

  大約二更天,棉衣的衣袖還差幾針就改好了,小紅在外麵啪啪地拍門。水幽寒知道是呼延來了。水幽寒放下針線,稍微理了理衣衫,就忙走出房門。呼延對樓梯上的侍衛吩咐了幾句,就要轉身下樓。水幽寒趕忙喊:“呼延繞領請留步。”

  呼延聞言停了腳步,看是水幽寒喊他,問道“水奶奶有事?”

  “呼延統領,我有要緊事要和您說。”

  呼延想了想,走上樓來,又一揮手,走廊上連同樓梯上的侍衛便都退到樓下去了。

  “水奶奶有話請講。”

  呼延這一番安排,倒讓水幽寒有些發愣。不知道他是件麽意思,難道以為她有什麽秘密要匯報?

  “是這樣,我看呼延統領有一塊玉佩,不知道能不能讓我看一下。”

  “哦?”這個問題明顯出乎呼延的意料。

  “呼延統領這塊玉佩,與我朋友的玉佩十分相像。因此,我想著兩者是否有什麽淵源,不知呼延統領能否讓我看看。”

  “物有相似,不過是塊玉佩,能有什麽淵源。水奶奶若沒有別的事,我先告辭了。”

  “請等等。呼延統領如此快人快語,那就恕我冒昧。其實,是我朋友有塊祖傳的玉佩,不甚失落。玉佩有價,隻是這傳家之物,其中的含義卻是無價的,呼延統領想必能夠了解。嫣然極熟悉那玉佩,本想著統領您若能讓她仔細看看薄那塊玉佩,就能知道是不是我朋友的那塊了。可惜嫣然現在正睡著,明天早上您就要走。我想先和統領商量,能不能明天早上,您抽個空,讓嫣然看看您的玉佩。”

  “呼延統領不要多心。我可不是說您偷了我朋友的玉佩。這其中必定有些緣故,一塊玉佩在您是不算什麽,可對我朋友卻事關重大。

  這其中或許還牽涉了些人和事,若是能查明,也能解開他的心結。當然,這一切還都得等嫣然先看過玉佩。”

  “你姓水,那麽你可認識水益?”

  “哦?水益?不認識,沒聽過這個名字。怎麽呼延統領認得他?”水幽寒不明白呼延為什麽忽然轉開話題。

  呼延看了看水幽寒,又問:“那麽你可認識楚熙?”

  “哈?楚……熙”水幽寒見呼延緊盯著她,心裏轉了幾個念頭,笑道:“我身邊可沒人叫這個名字。不過我聽嫣然說過,京城中有位姓楚的將軍,非常有名,說是戰功赫赫的。嫣然和我說過他的名字,似乎就是楚熙。呼延統領,您好像也是從京城來的,您問的可是那位楚?”

  呼延臉上閃過一絲失望,自言自語道:“看來是認錯了人,也是,她怎麽可能在這。”

  水幽寒不解,好在呼延立刻又說道:“明日一早我就要啟程。你讓王姑娘過來認認吧。”

  這是答應了,水幽寒大喜,連忙應了。

  第一百零九章 東邊日出西邊雨

  

  目送呼延下樓,水幽寒正待轉身回屋,就見沈九從樓下來。

  “大姐,等等我。”

  “你上樓來做什麽,怎麽沒和宣公子在一起?”

  “表哥讓我去安頓帶來的人馬。大姐,嫣然,她現在,還睡著嗎?”

  “是啊,這幾天她累到了,估計要明天早上才醒吧。”

  “大姐,我,我能不能看看嫣然。隻有看到她,我才能心安。”

  “這個,明天早上你就能看到她了。”

  “大姐,你們是不是有事瞞著我。

  嫣然的脾氣我最清楚。她愛熱鬧,絕不會丟下這麽些人,她一人去睡覺。大姐,你告訴我,是不是嫣然出了什麽事!”

  沈九走到水幽寒近前,看那意思,就是水幽寒不答應,他也要闖進屋去看王嫣然。水幽寒看到他兩個眼窩深陷,眼下也是青黑一片。

  看來沈九這兩天定是日夜擔心,才會如此憔悴。水幽寒一陣心軟。王嫣然的事情最終是瞞不過沈九的,而且沈九與王嫣然是表兄妹,青梅竹馬一起長大。他們之間平時也沒有太多的避忌,現在帶他去看一眼也無妨。

  “好吧,那你跟我進去看看。輕一些,別吵醒了嫣然。”

  沈九忙不迭的點頭。

  王嫣然睡在床上,蓋著厚厚的被子,隻露出頭臉。沈九走到床前,看王嫣然的睡顏。

  “大姐,怎麽嫣然睡的這樣沉?”

  “是吃了郎中開的安神的藥。”

  “哦,這裏,嫣然的脖子怎麽了?”沈九指著王嫣然的脖子,那裏露出一小塊紗布。

  水幽寒歎口氣,沈九還是發現了。

  “九公子稍安勿躁,別吵醒了嫣然。嫣然她是受了些驚嚇,那紗布,是不小心劃破了皮膚,怕留了疤,因此上了藥包紮起來。”

  “嫣然怎麽會受傷的?大姐,你別瞞我。”

  沈九執意要問,水幽寒就把王嫣然受獨眼龍劫持,因而受了傷的經過細細講給沈九聽。

  “都怪我,如果我多往後瞧一瞧,咱們就不會走散,嫣然也就不用受這個苦。那獨眼龍死了?可是便宜了他,應該千刀萬剮的。”沈九又是自責,又是憤恨。

  “都是意外,如今大家都好好的已經是萬幸了。你放心吧,嫣然隻是被劃破了皮膚,這都虧萊管家救助的及時。郎中說了,嫣然傷好後,連疤痕都不會留下的。”

  沈九在王嫣然床前戀戀不舍,最後還是被水幽寒勸走了。水幽寒和中紅兩個又繼續做針線,直到三更天才睡下。

  因為心裏有事,水幽寒第二天一早就醒了。穿衣洗漱後,水幽寒叫王嫣然起床。可是水幽寒連叫幾聲,王嫣然就是不醒。水幽寒想那就多讓她睡一會,自己帶著小紅先下樓來。

  王宣正和沈九在樓下大廳中,看到水幽寒,都迎了過來。

  “水奶奶,有件事正要和你商量。我要隨柴爺去鎮北府。所以,雁山那邊的事情就勞煩水奶奶和九弟費心。”

  水幽寒不解。

  “水奶奶,這一路去雁山有楊小將軍保護,必定會一路順暢。至於買雁山的事情,楊將軍也答應了。此去,隻要雁山確實如九弟所說,那水奶奶就可做主買下。我去或者不去,都無關緊要。”

  王宣的這番話合情合理。不過他卻隻字不提為何要去鎮北府,水幽寒也不好多問。依她的推測,王宣此去自然是和官場的事情有關。

  那位柴爺能驚動楊將軍這樣的封疆大吏,自然是位高權重,或許有什麽軍情要事,或許王宣要趁機表現,拉關係,都在情理之中。

  “那嫣然怎麽辦?”

  “就是這件事還要麻煩水奶奶。我這次隨大軍出發,若是帶上嫣然,會有很多不便。還是讓嫣然跟著你和九弟,請水奶奶多照顧她。”

  “表哥去鎮北府,什麽時候能回來?是不是需要我們在哪裏等,一起回濟水?”

  “應該很快就能回來。不過你們不用管我。若是能趕到一起,就一起回濟水,若是不能,你們自己回去就是。”

  說話之間,柴爺、楊將軍等人也都下了樓來。有軍士擺上飯菜,大家分坐了幾桌,用了早飯。

  眼看柴爺等人就要啟程,水幽寒忙讓小紅去叫王嫣然。結果小紅去了一會,慌慌張張跑下樓來,說怎麽都叫不醒王嫣然。

  王宣立即請來隨軍的郎中。那郎中診過脈,就說王嫣然沒事。每個人體質不同,對安神藥的反應也就不同。有的吃一點就生效,有的吃很大的劑量,也不過能睡上片刻。王嫣然這是屬於前者。

  “哦,呼延統領是不是馬上要啟程,我和他說好了,讓嫣然去認認那玉佩,不知道趕不趕得急?嫣然什麽時候會醒?”

  “估計王姑娘還要一會才會醒。呼延統領和我們一起,這就要出發。若是

  呼延統領有事,可就來不及了。”

  “那,那可怎麽辦?宣公子,你,你……”

  “水奶奶說的是歐陽兄傳家玉佩的事?我也聽嫣然講過。嫣然現在醒不了,我雖然也見過那玉佩,可也隻敢說兩塊玉佩很像,不能斷定就是歐陽兄那塊。現在……”

  “宣公子要陪柴爺去鎮北府,能不能請宣公子幫我勸說呼延統領,不管那玉佩是不是歐陽那塊,都請他割愛,我願意高價買下。畢竟要是如此錯過了,可就太可惜了。”

  “我試著和他說說。”

  柴爺一行準備停當,水幽寒跟到客棧外麵送行。這時,幾個兵士押著一個五花大綁的人從客棧後頭出來。那個犯人披散著頭發,被士兵推搡著,卻依然走的千嬌百媚。水幽寒就是一驚,佟香玉竟然還活著。水幽寒本來以為他們一夥都被當場滅了,沒想到還活捉了一個。

  佟香玉衣衫不整,臉上紅一塊黑一塊,可以說是狼狽不堪。可走過王宣身邊時,佟香玉竟然笑了,聲音雖然沙啞,可還是難掩其中的風情。

  “阿宣,你好狠的心,好辣的手。奴家一片真心待你,你卻辣手摧花。一夜夫妻百日恩,你,你當真一點也不心疼嗎?”

  “你胡說什麽?你作惡多端,殺人如麻,屋裏白骨撲地,如今押你到鎮北府去明正典刑,已經是便宜了你。”

  “宣郎,你好無情。郎心如鐵,妾身薄命。果然是癡心女子負心漢。奴家怎麽如此命苦!”

  “把她嘴堵上,不要讓她胡說八道。”

  “哈哈哈,老娘這輩子該享受的都享受過了,最後還嚐了嚐這世家大少爺的滋味,哈哈哈,老娘這輩子值了。宣郎,奴家有過那麽多男人,你是最棒的一個。你等著,奴家下輩子投胎再來……”

  佟香玉還想再說下去,侍劍忙扯了塊破麻布塞住了她的嘴。士兵將佟香玉拖走,聽了佟香玉這番言辭的眾人,臉上表情五花八門。王宣的臉色忽明忽暗,讓人看不出情緒。水幽寒心裏隻有一個想法,這個女人太曆害了。

  “王兄,該出發了。”

  呼延從隊伍中走出來,向王宣招呼。水幽寒看到呼延,覺得這是個機會。

  “呼延統領,嫣然她不能來認玉佩了。呼延統領,您,您能不能把那玉佩讓給我。我願意出高價。”

  呼延冷冷地看了水幽寒一眼,哼了一聲,轉身就走了。水幽寒這才覺得剛才一時情急,說話有些欠考慮了。這呼延統領一副血統高貴的樣子,她說出高價買這樣的話來,恐怕是惹他不高興了。水幽寒暗自檢討,最近是生意的事情考慮多了,一開口就露出商人口吻來,得罪了呼延大爺,可就麻煩了。

  “宣公子,剛才我說話失禮了。請宣公子代我向呼延統領道歉。

  玉佩的事,也請宣公子多多周旋。”

  王宣答應試試,也翻身上馬,帶了幾個府兵跟在楊將軍後邊,向鎮北再馳去。

  水幽寒回到客棧,想起剛才和王宣說話,王宣似乎有點心不在焉,不過他應該會盡力幫忙的吧。

  客棧裏隻到下楊定邦的一小隊人馬,沈九請來幫忙的龍家寨人馬,還有就是水幽寒她們自己的人。奚刀又回了山洞一趟,把他的東西都拿了下來,打包起來裝到水幽寒的馬車上。水幽寒看奚刀還是寶貝似地抱著骨灰壇子,就問:“小刀,這百歲爺爺的骨灰,你打算怎麽辦?”

  “百歲爺爺說,他喜歡這裏的山和水,讓我把他埋在山裏。”

  “古語說入土為安。不過小刀你怎麽決定,姐都支持你。”

  最後奚刀還是決定把百歲爺爺埋在山上。水幽寒就挑了幾個隨從,選了處向陽的山坡,給百歲爺爺挖了個大墓。軍中不乏能工巧匠,水幽寒又請一個曾做個石匠的士兵,幫著刻了石碑立在墓前.最後水幽寒更準備了酒菜,和奚刀一起在墓前祭奠。這一次,水幽寒沒有絲毫猶豫,就對著墓碑拜了下去。

  “百歲爺爺,雖然我們素不相識。但是請您老人家放心,我一定好好照顧小刀,讓他快快樂樂的過日子。”

  郎中的話果然靈驗,晌午前王嫣然終於醒了。等她知道王宣跟柴爺去了鎮北府,就別扭起來。沈九跟前跟後,做好做歹地勸解,王嫣然才轉怒為喜。眾人離了客棧,楊定邦就讓手下兵士放了一把大火,將客棧全部燒掉。

  黑山客棧化為灰燼。

  佟香玉的結局。

  第一百一十章 龍家寨

  

  奚刀穿著水幽寒改好的棉衣,騎著馬,領著豹子,跟在水幽寒車後。臨近傍晚,水幽寒一行人先到了龍家寨。寨主龍九宵早得了消息,帶著人接了出來。

  龍九宵是個身材魁梧的中年漢子,說起話來聲若銅鍾,中氣十足。

  楊定邦看來應該對龍家寨極為熟悉,龍九宵見了他有些喜出望外。三個男人相互抱拳拱手,攀談起來。龍九宵見還有女眷,就招呼過一個少年來,“四郎.回去跟你娘說,來了貴客,讓她出來招待客人。”

  又對身後跟著的一個漢子說道:“老七,你帶幾個人,把圈裏留著過年那幾頭豬殺了。我要好好招待招待沈兄弟和楊兄弟。”

  少年聽了吩咐,脆生甚地應了,掃了水幽寒這邊一眼,就一溜煙地往寨子裏去了。那個叫老七的漢子,也笑嗬嗬地帶了人先回寨子。還有些半大孩子,本來都躲在草垛後,或者大石旁,往外探頭探腦的。

  這時聽了龍九宵的話,都哄的一聲跑出來。“有肉吃了,有肉吃了。”小孩子們蹦蹦跳跳地跟在那少年和漢子身後往寨子裏跑。

  一個年紀小些男娃娃,因為腿短,落在後麵。一著急,還跑掉了鞋子,就地哇哇哭起來。前麵就有一個大些的孩子發現跑丟了弟弟,忙跑回來,揀起鞋子,彎腰抱了那娃娃,追在孩子群後麵跑。那小娃娃被哥哥抱在懷裏,就不在哭,反而咯咯笑個不停。

  “這群小兔崽子,聽到吃肉,比誰跑的都快。”龍九宵哈哈大笑。眾人也覺得這情形頗為有趣,跟著哄笑起來。

  “沈兄弟,楊兄弟,我婆娘新釀的燒刀子,晚上咱們要大醉一場。”龍九宵說著一手挽著沈九,一手挽著楊定國,進了寨子。

  龍九宵身材高大,厚厚的棉衣外還裹著獸皮袍子,更顯得膀大腰圓。王嫣然沒見過這樣的粗豪的人物,先是驚詫,後來便躲在水幽寒身後偷笑,低聲和水幽寒說,龍九宵活脫脫像隻大灰熊。

  龍九宵的宅子在龍家寨正中,也是寨子中最大的宅子。寨子裏有什麽大事,都會聚集到他這裏來商量,因此場院和待客的大廳都頗為寬敞。龍九宵的婆娘姓陳,是個說話語氣溫柔的女子。她將水幽寒和王嫣然接到大廳旁邊的屋裏,一邊哄著懷裏的小娃娃,一邊和水幽寒說話。那小娃娃看起來,應該就一歲左右,長的白白胖胖。不哭不鬧,隻抓了陳氏的衣襟玩耍。

  水幽寒想起留在濟水的麒兒,看著眼前的小寶寶,有些眼饞。陳氏見了水幽寒的模樣,微笑著說:“這是我家小六,六郎,有一周半了。”

  “哦,好可愛。我兒子比他小,不過也快周歲了。哎,出來這麽多天,可把我想壞了,嫂子,能不能讓我抱抱孩子。”

  陳氏聽說水幽寒也有這麽大的兒子,立時覺得兩人親近了不少。

  水幽寒從陳氏手中接過娃娃抱在懷裏。這個小娃娃也不認生,想是吃飽了奶水,吐泡泡玩。水幽寒和陳氏說話,注意到陳氏腹部突出,不免多看了兩眼。

  陳氏有些羞,“我肚子裏這個,也有四五個月了。”

  水幽寒忙讓陳氏到炕裏坐。“嫂子有身子,可不能操勞。莫要把我們當客待,平平常常就好。”

  “不礙事的。我這是第七胎,早就習慣了。”

  “七個?”水幽寒這才仔細打量陳氏。陳氏的模樣應該不過三十幾歲,臉上雖然有些歲月的痕跡,但是麵容清麗,一頭烏壓壓的頭發,皮膚也很細膩,絕對稱得上是個大美人。沒想到她竟然已經是六個孩子,馬上就是七個孩子的母親了。

  陳氏滿臉的幸福,“自打嫁過來,就一直生。三年生兩個,可惜都是男娃娃。龍哥和我都想要個女孩。寨子裏的老人們看過了,都說我肚子裏這個一定是個女娃。我也覺得,這孩子在肚裏裏,跟她幾個哥哥不一樣。看來真的會是個女娃。”

  龍九宵招待客人,寨子裏的人都來幫忙。院子裏搭了幾個大灶,人們忙進忙出地準備飯菜。也有媳婦和小孩子不斷進來找陳氏問事情。陳氏的六個兒子,水幽寒也都看到了。這六個孩子若是站到一起,從大到小,真像階梯似的。老大龍大郎,已經十六歲了,已經定了親,年前就要迎娶新媳婦。陳氏說,等新媳婦進門,她這個做婆婆的就能輕省得多。

  從濟水出來的時候,奶娘提醒水幽寒,路上也許有人情應酬,要帶些東西在身邊。水幽寒現在是從心裏感激奶娘。家有一老,如有一寶,此言不虛。老人家經曆的事情多,懂得多,也設想的周到。水幽寒叫小紅去箱子裏,取了禮物出來。一匹大紅的妝緞,一匹石青的莽緞,並兩隻鳳釵,是給要成親的大郎的。二郎到五郎,都是一人一個荷包,荷包裏是筆錠如意的小銀錁子。給六郎的******長命鎖。王嫣然是私自跑出來的,自然沒有預備什麽,水幽寒也代她送了一模一樣的一份。

  幾個孩子接了禮物,都過來道謝。水幽寒又想到陳氏肚子裏還有一個,就從胳膊上捋下一隻鐲子來,“這是送給女娃娃的。”

  陳氏和水幽寒諉的很是投緣,又見這鐲子是赤金鑲玉的,不是凡品。

  正猶豫該不該收下,水幽寒已經把鐲子塞到她懷裏了。

  “我與嫂子相識可是緣分,這鐲子給沒見麵的侄女,祝願嫂子心想事成。”

  “水妹子,我見了你也覺得投緣。你看,不如咱們就結了親家,把我肚裏的這女娃給你家娃做媳婦吧。”

  屋裏兩個女人談笑,龍九宵在外麵聽到了,掀了門簾進來,大笑道:“說的好,就以這鐲子為憑記,定個娃娃親。”

  “這男娃娃和女娃娃不一樣。男娃娃娶什麽樣性情的女娃都無礙。可是女娃娃就要當心,一定要找個性情相投的,不然一輩子可就耽誤了。我那孩子年紀還小,看不出品性來。不如等他大一些,我帶了他來給嫂子相看,咱們再定。況且,看嫂子的相貌,這肚裏的女娃娃一生下來,這寨子裏不知多少男娃要搶。我家娃哪裏搶的過。”眾人大笑,才把此事揭過了。

  水幽寒暗地裏抹了一把冷汗,心裏念叨:好險啊,麒寶貝,你娘差點就給你包辦婚姻了。沒想到重生一次,遭遇了現場版的指腹為婚。其實以龍九宵和陳氏兩人的模樣性情,還有那六個男娃娃的模樣,水幽寒相信陳氏若是生個女娃娃,這相貌也不會差。可是,水幽寒這顆靈魂畢竟來自於現代,她還是希望她的孩子有自主選擇配偶的權利。她甚至脫線地想,若是陳氏這胎生出來的還是男娃娃,人家男娃娃還非要履行婚約,那麒寶寶就要被迫耽美了。水幽寒再抹一把冷汗。

  晚上的飯菜也和這裏的民風一樣豪爽。新殺的豬肉,斬大塊,放到大鍋裏,加鹽用水煮開。再切酸菜進去,等肉和菜快熟的時候,再加新製的血腸和凍豆腐。等一鍋菜都熟了,就撈出血膝來切片。其它的菜都用盆盛了,直接端上桌,再加一個蒜泥疊,大家從盆裏往外撈酸菜,撈肉,粘著蒜泥吃。

  屋子裏坐不了那麽多人,就在院子裏拿草簾子圍起一個圈來。裏麵十幾張桌子拚在一起,寨子裏的人,楊定邦手下的士兵,還有沈九和水幽寒帶的隨從都在裏麵坐下。每張桌子上都放著熱騰騰的大菜盆,每個人麵前還有一個大海碗。寨子裏的一個漢子,拿著酒壇,將每個碗裏倒滿了酒。最後,那漢子端起一碗酒來,拿了火把在酒碗上一晃,那一碗的酒就燒起來。

  “這是咱們寨子裏最烈的燒刀子,大老爺們都把碗端起來,幹了!”龍九宵站在門口,吼了一嗓子,帶頭一口悶了一碗酒。眾人也都紛紛效仿,晚宴正式開始。

  水幽寒這屋子裏,陳氏陪著她和王嫣然、小紅坐一桌。另外還弄一桌,坐的是龍九宵的幾個小兒子。這幾個小孩,每個手裏都捧著個大碗,碗裏是滿的冒尖的菜和肉。一會功夫,幾個小家夥就吃的滿嘴油汪汪。

  王嫣然一開始還不適應,後來也被氣氛感染,說笑起來。外麵的男人們更是吃的開懷。水幽寒就看見有人流水似地添菜,一壇壇地送酒。吃的差不多了,水幽寒就叫小紅去看看史管事和奚刀,讓不要讓他們喝多了。

  小紅去了半晌回來。因為讓史管事照顧奚刀,這兩人就坐了一桌。史管事已經醉了,讓人送到房裏休息。奚刀喝趴下一桌子的人,被龍九宵拉過去拚酒了。水幽寒搞不明白,為什麽大家都把酒量和男子氣概聯係到一起。男人被女人從酒桌上拉走,是很沒麵子的。這個年代,男人的麵子可是天大的事。水幽寒無奈,隻好和陳氏說,奚刀是她弟弟,年紀還小等語。陳氏明白水幽寒的用意,出去了一會,回來說已經囑咐了龍九宵,讓水幽寒放心。

  水幽寒要做醒酒湯,隻怕材料不足,便向陳氏要了白蘿卜,又讓小紅把蘿卜去皮,切成細絲,加涼開水.醋和糖泡上。等奚刀回來,吃些蘿卜絲也可以解酒。陳氏不知還有這樣的醒酒方子,也叫人做了些,準備給龍九宵吃。

  好在奚刀還有些成算,沈九和楊定邦也還記得第二天要趕路,總算沒有都喝到桌子底下去。等酒席散了,水幽寒就叫了奚刀進來。奚刀的臉紅撲撲地,但是走路很穩,說話也清楚。水幽寒這才放了心。

  奚刀乖乖地吃蘿卜絲,水幽寒免不了嘮叨幾句,酒多傷身,讓他以後和人拚酒,要多長個心眼,耍耍花槍也無妨。

  第一百一十一章 雁山

  

  在水家寨歇息的一晚,第二天龍九宵便帶了他大兒子,陪著水幽寒這一隊人馬繼續向雁山進發。這一路走的頗為順利,終於在日暮之前到達雁山腳下。

  如同沈九手下所說,雁山上果然植被荒蕪。雁山周圍人煙稀少,隻有兩三個小村寨。眾人就在山腳紮下營寨,準備歇息一晚,第二天再仔細勘察。水幽寒卻有些等不及,趁著天還未黑,就帶著懂行的夥計,到山上四處探查。派出去的人回來報說漫山都是堿和硫磺。水幽寒和沈九都不由得精神一振,這一趟的辛苦總算有了回報。

  一夜無話,第二天一早,水幽寒就派人丈量土地。除了整座雁山之外,這附近的土地也要買下。因為要雇人采礦,所以必須建造房舍。

  整件事工程浩大,大家各司其職,忙碌起來。一邊要丈量土地,一邊要確定從哪裏采礦比較方便和安全,一邊則要規劃雇工的駐地。另外還要四處發告示,招募采礦的工人。水幽寒還要和沈九商量,該給雇工什麽樣的待遇。

  與楊定邦一路同行這幾天,水幽寒才發現,這個人雖然有些年輕氣盛,但是優點也很多。比如他很愛護士兵,與士兵們同吃同住,沿途絕不騷擾百姓。奚刀也和大家都熟悉起來。一開始因為奚刀曾經是客棧的夥計,而與客棧交手的時候士兵和府兵中都有傷亡,尤其是王家的府兵,還有肉包子的陰影在,對奚刀都有些疏離。後來奚刀在客棧殺了獨眼龍,大家知道他和那些人不是一路,才有些釋懷。然後就是在龍家寨,奚刀與眾人拚酒,酒量好,酒品更好,喝的實在。原先士兵和王家府兵對他的成見也就煙消雲散,都把他當做自己人看待了。

  有的喊他奚少爺,有的喊他奚兄弟。

  楊定邦更是和奚刀交流起馴養獒犬的經驗。那天客棧初會的時候,他囑咐士兵不可以傷害豹子。水幽寒還覺得他是打豹子的主意,因而對他不滿。原來他也是愛犬人士,身邊也養了再隻獒犬,不過都是黑色。

  金黃色的獒犬非常稀有,楊定國非常眼饞豹子。

  “奚兄弟,記得以後一定讓豹子找隻金黃色的獒犬生娃。生了娃記得給我捎個信,送我一隻啊。”

  聽這兩人談話,楊定國已經把主意打到豹子的子孫身上了,水幽寒不由得暗笑。

  從龍家寨出來時,還從寨子裏買了兩輛馬車。一輛是給王嫣然的。這是沈九看王嫣然神色不好,一直懨懨的,怕她和水幽寒還有小紅擠在一輛車裏,不好休息。因而另買了一輛,單獨給王嫣然乘坐。

  另外一輛則是水幽寒給奚刀準備的。奚刀以前都是在客棧裏,與那些常年長的馬背上的士兵不同。水幽寒怕他好強,傷了身體。而且豹子雖然個頭不小,可還是隻幼犬。水幽寒記得長時間奔跑,對幼大的腿部發育有害。因而這輛馬車就是就是讓他們坐的。這樣奚刀喜歡騎馬就騎馬跑跑,累了就可以坐進馬車裏歇息。

  要說這幾天最高興的,那就得數沈九。看他恨不得時時跟在王嫣然身邊,似乎打定主意趁這次機會,要發展和王嫣然的感情。就等著兩情相悅後,回濟水他就可以去王家提親了。沈九對王嫣然有求必應,殷勤周到,水幽寒則盡量不做電燈泡。看眾人的表現,水幽寒估計大家都看出沈九對王嫣然的意思。王嫣然的態度一直都淡淡的,似乎有些心事,不過還是對沈九的殷勤全盤接受。沈九認為這是她受了驚嚇,還沒緩過來,因而照顧的更加賣力。

  很快水幽寒便和楊定邦簽了購買雁山的契書,也在地界周圍埋設了界樁。雇工的事情,也很順利。水幽寒提出的各件十分豐厚,免費的食宿,另外還有豐厚的工錢耳拿。因為考慮到雁山附近本來人口就少,需要從別的郡縣雇人。水幽寒還提出一條,如果雇工攜帶子女,而且符合一定的條件,則給這些孩子提供免費的私塾。

  這一天,水幽寒又和沈九、楊定邦、龍九宵聚到一起,提出了她對雁山這塊地的長遠設想。除了礦產以外,雁山上以及雁山附近,有很多的地熱源,形成了大大小小,水溫各異的溫水塘。水幽寒做主將這些都買了下來,打算以後建溫泉山莊。以後的雁山,有開礦場,再有溫泉,而且這些礦產要運回渤海郡,勢必要整修道路,這還會增加往來的客商流量。那麽雁山很有可能會成為鎮北府又一繁華的大鎮。

  當然這些不可能一蹴而就,需要長時間的經營,還有大量的投入。

  “我也是小老百姓一個,大道理、大誌向,我是不懂的。不過這個取之於民,用之於民的道理,我可懂。也許有人覺得,是咱們出了錢,這裏老百姓才有飯吃、有衣穿。可咱們要反過來想一想,如果沒有周圍這些乒民給咱們出力,那麽不管咱們有多少錢,這礦也挖不出來,更不會自己長翅膀,飛到咱們的作坊裏去。所以,不是咱們礦上的雇工要對咱們懷感激之心,而是咱們要對他們懷感激之心。咱們平時做事的時候,時時想著這一點,才能不失本心。”

  聽了水幽寒的話,沈九若有所思,楊定邦和龍九宵則都點頭讚同。

  水幽寒又請楊定邦拿出鎮北府的地圖來,幾個人商量這以後的從渤海郡到雁山的道路該如何規劃。龍九宵和楊定邦都是一點就透的人,水幽寒的這番設想,對龍家寨,對雁山周圍的百姓,還有對整個鎮北府,都有莫大的好處。楊定邦和水幽寒說,回去要和楊將軍商量,盡量給她最大的支持。龍九宵在附近的百姓中頗有威望,經過他一宣傳,肯來開礦的人就更多了。

  主要的事情都有了安排,最後隻需留下幾個精幹的管事,負責後續的工作。水幽寒提起回程的事情。龍九宵就說墟裏互市馬上要開市,問水幽寒想不想去看看。墟裏是遼國和大周兩國交界處的一個小鎮,離雁山不遠,也就半日的路程。這個互市,是兩國百姓相互貿易的場所。互市一般每年隻有三次,冬天這次是最熱鬧的。

  水幽寒聽了有些心動。王嫣然也對互市好奇,最後大家一致決定再回濟水之前,一起去見識見識互市的風光。

  第一百一十二章 互市

  

  互市就在墟裏鎮外的空地上,足有三個足球場那麽大。女人都有購物癖,水幽寒也不例外。

  擺攤的多是兩國百姓,可以以物易物,也可以拿錢買。使用的貨幣是大周的銅錢,或是銀角子。大周的百姓,雖然口音不通,但說的都是漢話。遼國那邊的語言則是五花八門。楊定邦介紹說,遼國以契丹、女真族人為主,還有很多其它的小部落,都有自己的語言。遼國的官話為契丹語。水幽寒本來還納悶,語言不通,不知道這買賣是怎樣做起來了。到了互市上一聽,那些遼國人好多都能說上幾句漢話,大周的百姓,也有的能說上幾句契丹話。

  再加上各種手勢,形體動作,交流起來倒也沒什麽障礙,反而多了些趣味。

  互市上來往的人雖然穿著各異,語言也不相同,但就水幽寒看來,人種方麵差異卻不大。楊定邦說,大周建國之前,北方動亂,很多漢人被掠到遼國,漸漸融入到當地人中。大周建國後重新劃定了一次疆界。疆界兩側的百姓,本來就往來頻繁,相互通婚,風氣習俗相互影響。這些年來,兩國一直友好,邊界安寧,兩國人進一步融合。疆界兩側的百姓各個方麵已經沒有明顯差異。

  遼國百姓以遊牧為主,大周則是以農業為主,另外手工業、紡織行業、手工業也非常發達。這個互市,就是兩國人互通有無的場所。因此遼國的牧民多是拿羊,獸皮、特產等物,來跟大周人換取糧食、布匹。當然大周的商販從國內販賣到邊境的綢緞、棉布、胭脂水粉、各色釵環首飾等,則最受遼國百姓,特別是女人們的歡迎。

  水幽寒正在一家牧民的攤子上挑選羊皮,旁邊的王嫣然和沈九忽然歡呼出聲:“二哥!”“表哥!”

  水幽順著兩人的目光看去,果真見王宣在不遠處向這邊招手。王宣身旁還站著幾個人,正是柴爺、呼延、萊管家、周師爺。還有在客棧中見到的那幾個侍衛,也都做平常百姓打扮,不遠不近地圍在四周。

  王嫣然見到了王宣,顯得分外高興。拉著王宣問長問短。水幽寒則奇怪,他們這些人不應該是有公幹的嗎,不知道為什麽也到這互市上來了。

  周師爺似乎看出水幽寒的疑問,笑道:“好不容易來鎮北府一次,聽說互市熱鬧,我們也想見識一下。”

  “怎麽楊將軍沒有陪你們一起?”水幽寒問。

  “他太出名了,而且這裏認得他的人也多。若是他跟來,早被這些人圍上了。哪能好好看這互市?”

  王宣則道:“你們這是打算看過互市就回渤海郡吧,正好大家同路。”

  購買雁山的詳細情況,楊定邦早就快馬報與楊定國知道了。王宣和這些人在一起,自然也是知道的清清楚楚。

  “那太好了。我看這互市上好多好東西,幾位想買什麽?”

  “逛逛就好。”

  “哦,這樣。我可有好多東西要買,不如咱們約個地方匯合吧。”

  “不必,我們正不知從何看起,就跟水奶奶一道吧。”

  水幽寒分開逛的提議被駁回。無奈,隻好帶著這些人一起避。男人們不是最討厭和女人一起逛街嗎?他們這是沒經曆過陪女人逛街的痛苦吧,無妨,經曆過一次,以後他們就知道離逛街的女人要遠一點了。

  水幽寒這麽想著,也不去管這幾個大老爺們跟在她身後,隻憑自己的喜好,一個個攤位逛過去。碰到感興趣的東西,就停下來翻看,詢問價格。互市上好多東西都很物美價廉。比如這羊皮,草原上出產的就比大周內的要好。還有些手巧的牧民,用羊毛擀的氈子,也都是真材實料。羊毛氈子,質地柔軟,冬暖夏涼,比普通的棉褥子要舒服。

  水幽寒一下子就買了十幾領,打算回去給大家一人發一領。這些東西,若是在渤海郡買,價格要貴上好多不說,質量也未必比這裏的好。

  水幽寒感慨,這東西就要在原產地買,既正宗又實惠。

  還有很多遼國的特產,猴頭菇、紅菇、鬆蘑.榛蘑,紅鬆子,猴腿菜,幹木耳等,其中有的隻有遼國的深山老林中才有出產。這此東西不僅味道鮮美,而且營養價值非常高,水幽寒自然不會放過,隻管大包大包的買。其它的,就是牧民們自家做的奶食,牛肉幹,風幹騅雞,和其它各種肉幹,水幽寒也都挑好的買了不少。不過一會功夫,水幽寒的錢袋就癟了下去。奚刀和史管事兩個人,都是背上背著,手裏拿著,懷裏還抱著。就是這樣也拿不過來,隻好先把買好的東西送回馬車上,回來接著買。

  王宣一*****說話,周師爺則緊緊跟在水幽寒身後。水幽寒

  也跟著買,不過他買的量不如水幽寒的多。王嫣然畢竟是世家的姑娘,對於這些土產似乎不感興趣,和水幽寒說過,讓水幽寒見到好的,也幫她買一份,就拋開水幽寒,乖乖到王宣身邊跟著了。

  水幽寒花錢花的順了手,還有一個意外的驚喜,奚刀竟然會說契丹話。說是百歲爺爺的契丹話說的很好,他從小跟著百歲爺爺自然就會說了。這樣一來,可就方便了水幽寒。購物的樂趣之一,就是砍價。

  如果語言不通,這個樂趣就大打折扣。現在有奚刀這個私人翻斧,水幽寒盡情享受起砍價的樂趣。不過買了幾件東西,水幽寒就自動放棄這個樂趣。不是價格砍不下來,而是擺攤的牧民太憨厚,讓她不好意思跟人家砍的太狠。那些東西在她看來本來就很物美價廉了,而且擺攤的牧民,和求利的商販不一樣,要的價格都很實在。和牙尖嘴利的商販討價還價,一刀刀砍下去,是購物時額外的精神享受,可麵對憨厚的牧民,享受就變成了負疚。因此到後來,水幽寒也不再和人砍價,看著合適就買。

  互市上除了貨物交易,還擺了些吃食的攤子。大周這邊的攤子水幽寒都沒在意,那些東西她平時都能吃到。可遼國牧民們賣的東西就不同,水幽寒打算好好品嚐一下異國的美味。這不,水幽寒在一家賣烤肉串的攤子前停住了腳。攤主是個中年人,頭上戴著氈帽,身上穿著羊皮袍子。烤肉攤子就是在石頭壘的簡易爐灶上搭了架子。攤主將木簽子串起的羊肉串放在架子上,一手拿刷子沾了調料,一邊烤一邊刷調料。調料也簡單,一雄子鹽,還有一雄子灰色的粉末。奚刀告訴水幽寒,那是草原上一種香草曬幹磨成的粉,最適合用來烤肉。水幽寒先要了一串品嚐。羊肉肥瘦相間,鹽和香草粉很好的烘托出羊肉的鮮美。水幽寒幹脆把烤架上那些都要了,分給大家吃。

  奚刀接了肉串就吃,小紅猶豫了一下,也學著水幽寒的樣子吃起來。可等水幽寒本著不能吃獨食的習慣,拿了幾串烤肉遞給身後那幾位,才發覺那幾位大爺看她的眼光很是怪異。難道是吃烤肉的時候弄髒了臉,水幽寒下意識地拿手抹了一下,什麽都沒有,臉很幹淨。這下那幾個人看她的眼光更加怪異。

  水幽寒這才恍然大悟,她得意忘形了。大周的女子,很少會在外麵吃東西。迫不得已也會去小店裏坐著吃。這當街吃東西的,隻有那些幹粗活的漢子和小孩子。這整個互市上,圍著烤肉攤子的,都是些男人。當然也有幾個女人,不過人家都是領著小孩子,肉串都是買給小孩子吃的。這互市上,毫無避忌,大口吃肉串的女人,唯有她水幽寒一人而已。當然,還有小紅。這下水幽寒才明白,為什麽小紅在接肉串的時候會猶豫一下。而後來小紅學著她的樣子吃,完全是,完全是自我犧牲,陪著她一起丟醜。

  水幽寒心想,她的形象在這些人麵前是毀了。不過還是要補救一下。

  “入地隨俗,我看遼國的女子都是這麽吃的。果然這樣吃,味道都不一樣。不信,你們也嚐嚐。”

  水幽寒熱情地給大家發羊肉串。先是周師爺接過羊肉串吃了一口,讚了一聲好。然後是王宣,最後萊管家也猶豫著接了肉串。楊定邦也接了肉串,“水奶奶有眼光,這北遼的香草烤肉可是美味。”一邊說,一邊把肉串轉手遞給了呼延,“敏之,這是好東西。有我在,你且放心吃。”

  結果就是,吃完了手裏的肉串,幾個人就把烤肉攤圍住了,直將人家準備的肉都吃了個精光才算罷休。水幽寒一不做,二不休,帶著眾人一路吃下去,熏肉大餅,醬骨頭,白肉血腸,熏野雞、炸鵪鶉,還有些小吃,水幽寒吃過後,隻記得好吃,連名字都沒記住。

  逛到最後,水幽寒還跟一個獵人買了一籃子的鵪鶉蛋,一籃子鵪鶉,打算帶回濟水去飼養。

  夜幕降臨,互市上燃起一堆堆的篝火。攤位上都支起了帳篷,原本不相識的人們,互相交換食物,聚在一起吃肉喝酒,還有的唱起了歌謠。粗狂的牧歌,婉轉的南國小調,放在一起聽,竟然莫名的十分和諧。柴爺看著眼前的情景若有所思,萊管家躬身侍立在一旁,王宣、王嫣然和沈九站在柴爺身後。呼延敏之、周師爺和楊定邦三人在一起低聲談笑。水幽寒一天收獲頗豐,早早地回帳篷睡下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溫泉水滑

  

  這一夜,水幽寒等人也學著那些趕互市的人一樣,找了空地,搭起帳篷,如此歇了一晚。第二天一早,楊定國將軍還是由楊。柴爺和他兩個人在帳篷中單獨談了一會,楊定國就拜別而去。楊定邦則留下來,護送眾人。

  本來說是要直接回濟水的,也不知怎麽提起雁山的溫泉。那位柴爺就動了心”決定順路去雁山看看。原來水幽寒在雁山那幾天,發現了幾眼水溫頗為舒適的溫泉,當即就找人把泉眼挖挖鑿鑿,修成浴池。

  因為時間不足,隻在溫泉上搭建了簡單的木屋。打算明年春暖花開的時候,在正正經經建起房舍來。

  大冷天泡溫泉,可以說是非常享受的,水幽寒計算著行程,覺得多耽擱一天,並不妨礙及時趕回濟水去,也就沒有反對。

  一共隻有三個池子搭建了木屋,其它也有些溫泉可用,但是都是露天的。水幽寒三個女子,自然占了一個,其它兩個,就憑男人們自己去分配了。

  泡在溫熱的水中,水幽寒一邊拿了瓢舀水,衝洗頭發,一邊問:“嫣然,昨晚上我和小紅都睡死了,你是什麽時候回來的?”

  王嫣然的小臉被熱氣蒸的紅撲撲地,聽水幽寒問話,笑著答道:“我很早就回帳篷了。我想著水姐姐你是逛互市太累了,沒驚動你。”

  “水姐姐,你的口脂是自己做的嗎?用著比我買的還好,是拿什麽做的?”

  “你是說我帶的那盒口脂嗎?你記不記得,我讓你和壽園的花匠打了招呼.讓小紅去摘了好些玫瑰花來。那口脂就是拿那玫瑰花做的。”

  “哦,怪不得有玫瑰花香。顏色也和粉玫瑰似的,真讓人喜歡。”

  “我今年是第一次做,那麽多玫瑰花,隻做出這麽一小盒來。等我手熟了,明年再做,給你準備一盒。”

  “我就知道水姐姐對我最好。等我去和九哥說,讓花匠在花房裏多育些玫瑰出來,咱們也能早點做這口脂。”

  “好。”

  “水姐姐,這水真的像你說的那樣,能治病,還能越洗皮膚越好?”

  “當然了。咱們也洗了幾次了,你不覺得洗完了.覺得骨頭都是熱的,而去皮膚滑滑的,連小疙瘩都沒了。”

  “春寒賜浴華清池,溫泉水滑洗凝脂。”水幽寒聽王嫣然吟誦起白居易的長恨歌,不由轉過頭去看她。王嫣然發覺失態,低了頭掩飾。

  “嫣然,你有沒有問問你二哥,柴爺那些人具體是什麽來曆?”

  “哦,二哥隻說他們是很大很大的官,具體的官職沒說。我覺得他們是微服私訪,不方便透露身份。”

  “這樣啊。對了,那天本來說好了,要你去認認呼延統領那塊玉。可是你吃了安神藥,怎麽都叫不醒。一會你和我一起去找他,好好看看那玉是不是歐陽的。”

  “好的。若那真是振衣哥的玉,水姐姐打算怎麽做?”

  “當然是想法子讓他把玉讓出來了。”

  “當年振衣哥丟了玉,我們就問他是怎麽丟的,想要幫他找找。

  振衣哥隻說是他自己不小心,不肯細說。不知道呼延統領是怎麽得的這塊玉?”

  水幽寒琢磨該不該把薑燕兒疑點告訴王嫣然。薑燕兒是沈家的姨娘,她有汙點,沈家也跟著丟臉。沈家是王嫣然的外祖家,王嫣然應該並不希望看到沈家沒麵子。因此,水幽寒還是覺得先不說的好。

  “我也在想這個事。估計是誰揀到了賣給他的吧。歐陽說過,那玉是古玉,成色很好,堪稱珍品。如果是他買的,那就多花些錢買回來。”

  “他哪裏像缺錢的。”王嫣然笑。

  “也是啊。哎,呼延統領雖然樣子冷冷的,可我總覺得他應該是通情達理的。咱們好好和他說,這玉對他就是塊普通的玉,對歐陽的意義可就不同了。嫣然,你也要幫忙啊。”

  “放心吧,水姐姐,我可站在你這一邊的。而去二哥也會幫忙。”

  洗完了溫泉浴,大家都表情無比舒展地回了營地。

  “我大周江山如畫,即使十四這樣荒僻的地方,也能有如斯享受。”柴爺感慨。

  “好眼力,好魄力。這以後商道修建起來,幾位就等著日進鬥金吧。”周師爺向水幽寒、王宣和沈九道喜。

  吃過晚飯,水幽寒就叫上王宣和王嫣然兄妹來找呼延敏之。

  “呼延統領,能否把玉給嫣然認一認?”水幽寒向呼延敏之福了一福。

  呼延敏之沒有多話,隻從身上取下玉來。水幽寒接過,交給王嫣然。王嫣然將玉仔細看了一遍,指著玉邊緣一個小豁角,喜道:“這玉果然是振衣哥那塊。水姐姐你看,這裏的小豁口,就是我不小心給磕的。”

  水幽寒又驚又喜,又怕王嫣然看差了,問:“嫣然,你可看真了。

  這事非同小可。”

  “水姐姐放心。振衣哥那玉,我翻來覆去不知看過多少遍。而且即使世上有兩塊一樣的玉,但是不可能都在同一個位置有同樣的豁角。”

  “歐陽的傳家玉佩我也看過,確實和這塊一模一樣。”王宣也說。

  王家兄妹都如此肯定,水幽寒知道,這事沒錯了。雁山之行還真是驚喜連連,如今更是找到了歐陽的傳家玉佩。

  呼延從王宣手裏拿過玉佩,又戴到身上。

  “呼延統領,現在可以確定,您這塊玉就是歐陽遺失的那塊。能不能請您告訴我,您是如何得到這塊玉的?還有,能否請您割愛,讓這塊玉物歸原主。呼延統領若是喜歡玉佩,我定會另找一塊比這好的,報答您這份恩情。”

  “敏之兄,水奶奶說的都是實情。這玉是歐陽家祖上傳下來的。

  如果敏之兄能成人之美,王某感激不盡。”

  “敏之大哥,一塊玉在你眼裏算得了什麽,你就把玉給水姐姐吧。”

  “你們說的歐陽就是製出西瓜霜的,那個濟生堂的東家?傳家玉佩都能不小心丟掉?這塊玉是幾年前,家母送我的生日禮物。”

  呼延收回了玉佩,轉身走了。水幽寒又不能去搶.就打算用水磨功夫磨得呼延敏之心軟,事情就好辦了。可是這不知他的喜好,想討好都無從下手。水幽寒注意到,呼延和楊定邦還有周師爺經常在一起,三個人熟不拘禮,交情很鐵的樣子。楊定邦據說是久在邊關,周師爺可是和呼延一起來的,應該對呼延更加了解。水幽寒就派了小紅去周師爺處打探消息。

  小紅回來轉述周師爺的話,說呼延敏之最愛吃辣。水幽寒想,她會做的麻辣菜可不少。之後水幽寒也不怕麻煩,每到歇息打尖的時候,就利用一切能利用的炊具、材料,給呼延敏之開小灶。水煮活魚、水煮牛肉、紅油抄手、肉末辣椒酸豆角,酸菜魚,回鍋肉,每頓飯都換花樣。就是奚刀做烤全羊時****都會讓他挑出些好肉,用她帶的辣醬抹了,單獨給些*****。

  結果幾次下來,水幽寒沒看到呼延有什麽反應。反而是周師爺每次見了她都笑眯眯的。水幽寒還奇怪,怎麽這周師爺吃完飯,這嘴唇都特這一天小紅從呼延處收了菜盤,跑回來告狀。

  “姑娘,那周師爺不是好人。咱們給呼延統領送的菜,呼延統領根本就沒吃,都被周師爺給吃了。剛才我碰見楊小將軍,他還問我,咱們是不是和呼延有仇。呼延統領自小就不能吃辣,咱們偏送那樣辣的菜過去。楊小將軍還說,呼延統領那玉也寶貝似地戴了好幾年,怎肯聽咱們空口白牙地,就舍了那玉。他說,咱們就是生呼延統領的氣,也不該在飯菜上做手腳。姑娘,周師爺他這是騙咱們。”

  “小紅,你和楊小將軍說話.可有人聽見了?周師爺知不知道,咱們發現他耍詐?”

  “應該還不知道。”

  “那就好,他愛吃辣,讓他好好過把癮。”

  那天晚飯,小紅一如既往地端了一大盤菜給呼延送了過去。不一會,就聽得呼延大帳裏嗷的一聲,然後就沒了聲音。

  “姑娘,不會出人命吧?”

  “不會,不過是野山椒,吃不死人的。他不是愛吃辣嗎,一次讓他吃個夠。害得咱們白忙活,弄不好,還讓呼延敏之懷疑咱們用心不善。他這是活該。”

  等了半晌,小紅去收拾了菜盤回來。這次菜盤裏,果真剩了不少野山椒。前幾次送的菜,那些配菜的辣椒都被吃的幹幹淨淨。因此水幽寒才拿這樣子溫和很多,其實比那些紅通通的辣椒辣上不隻十倍的野山椒來做菜。水幽寒本人也能吃辣,可是這野山椒她是不敢直接吃的。聽剛才那一嗓子,周師爺應該是中招了。

  “姑娘,我進去收菜盤的時候看到周師爺了。”

  “哦?他什麽樣子,說了什麽沒有?”

  “沒說話,滿臉通紅,一直在喝水。”

  主仆倆相對獰笑。

  當晚,周師爺主動來找水幽寒。

  “周某先謝過水奶奶這幾天的菜。然後還要跟水奶奶告罪。都是周某的不是,因為和王兄閑聊,知道水奶奶擅做麻辣菜。我最愛這一口,因此借機偷了這個巧。周某並無惡意,望水奶奶大人有大量,別和我計較。”

  伸手不打笑麵人,看周師爺這個態度,水幽寒也笑道:“周師爺要吃辣的,和我直說就是。周師爺想必也知道,我們主仆為何要討好呼延統領。如今反而得罪了他,這可是耽誤了我們的大事。”

  “水奶奶放心,耽誤不了。敏之這家夥,我和他還有定邦是從小玩到大的。他就是一張臉冷的嚇人,其實人很好說話。我之所以敢開這個玩笑,就是知道他不會因此生氣。玉佩的事,我都知道了。那玉佩是敏之的母親送他的禮物,敏之有些舍不得。吃人飯菜替人消災,周某不會袖手旁觀。”

  “周師爺說的是真的?那我可就指望著您了。”

  “好說,好說。那個,水奶奶,晚飯,那綠色的辣椒?”

  “哦,我那丫頭一時忙昏了頭,放錯了東西。那可是好東西,我自己每次都隻舍得吃一兩個。這丫頭倒好,一次放了小半瓶。一會,我可要好好教刮教訓她。”

  “原來那東西如此珍貴。那今天菜盤裏那些,想必水奶奶不會收回去。不如,送給我好不好?”

  “啊?”水幽寒一愣。

  “不瞞水奶奶說,我第一次吃這樣辣的東西。一開始有些不習慣,可是吃完了,又覺得這辣味才最地道,又想吃了。”

  水幽寒像看到怪物一樣,轉而笑道:“這辣椒,是山裏野生的,我管它叫野山椒。既然周師爺喜歡吃,我這還有一些,一會就叫小紅給您送去。”

  “如此,就多謝水奶奶。”

  “周師爺既然是呼延統領的發小,應該知道呼延統領的有什麽喜好吧。”

  “嗬嗬嗬,沒人比我更了解敏之。不過有些事他不讓我們說出去。”

  “我吩咐了我那丫頭,這一路上周師爺的麻辣菜,不會少。”

  “嗬嗬嗬,告訴水奶奶也無妨。敏之最愛吃甜食。可他覺得吃甜食有損男子氣概,因此不讓人說。他自己當著人也不吃,可我知道,他常背著人偷吃糖果的。”周師爺邊說邊笑。

  送走了周師爺,水幽寒笑著搖搖頭。沒想到呼延有如此可愛的飲食習慣,也沒想到周師爺竟然這樣惡作劇。更想不到事情敗露,他馬上就來認錯,而且還順走不少好處。水幽寒決定以後不叫他周師爺,要叫他周狐狸。

  知道了呼延敏之的喜好,每次的飯菜,除了周師爺的麻辣菜,還添了糖醋菜。糖醋魚、醋溜白菜,拔絲山藥、各色糖水。另外水幽寒還做了薩琪瑪,連同她帶著做零食的葡萄幹和高梁飴糖。這些東西,水幽寒叮囑小紅,趁沒人在場時給呼延敏之。而且什麽都不要說,隻把東西放下就好。小紅領命行事,呼延敏之的臉依舊冷冷的,東西可沒送回來,看來是接受了。

  進了渤海郡境內,柴爺就打發了楊定邦回去。水幽寒思鄉情切,提出加快趕路。王宣和柴爺商量,兩下不謀而合。如此車隊快馬加鞭,這天終於進了濟水城地界。

  一進濟水地界,天上就飄起一片片鵝毛大的雪花。

  不一會,地上就鋪上了薄薄的一層雪。車馬的速度都放慢下來,有人喊了一聲:“有人來接咱們了。”

  水幽寒聞聲向車外望去,前麵不遠就是濟水城外的十裏亭。當時歐陽水幽寒出城,就是送到了這裏。十裏亭外停著車馬,還有幾個人正在向車隊這邊張望。

  “怎麽郡守親自來接?”車隊中有人道。

  水幽寒卻顧不上看王郡守。因為有一個熟悉的身影,已經從亭子旁邊快步走到她的車前。

  “小寒,你總算回來了,咱們快回家吧。”

  歐陽披著大氅,戴了頂雪帽。在雪中站的久了,帽子上和肩膀上都積了一層雪。水幽寒看著歐陽的笑臉,也笑了。“大哥,我回來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歸家

  

  馬車還未到府門,水幽寒犬老遠地就瞧見門前好幾個人,都撐著傘,向這邊張望。那幾個人看見馬車,都歡喜地擁了過來。水幽寒從馬車上下來,就看見冬兒站在奶娘身邊為奶娘撐著傘。奶娘懷裏抱著麒兒,麒兒一身簇新的棉衣,頭上戴著毛莽茸的虎頭帽,身上還裹著大紅緞子的披風。

  除了這三個人,還有鄭氏帶著小婉和二妮兒,桐叔、桐嬸並幾個歐陽府的丫頭、小廝。這些人見水幽寒下了馬車,都擁上前來見禮。水幽寒從奶娘懷裏接過麒兒,一邊忙招呼大家起來。麒兒裹得和棉包子似地,抱在手裏,隻覺得似乎份量又重了好些。奶娘看著水幽寒,兩眼淚汪汪地。

  “外麵這麽冷,還平著雪,大家在屋裏等我就行了,怎麽都在外麵等著。奶娘,你怎麽還帶麒兒出來了?”

  “姑娘,你一去這麽多天,麒兒想你想的什麽似地。這不,前兩天接到你的信,說是今天到家。我就和麒兒嘮叨,說你娘要回來了。這孩子現在聽得懂人說話了。我們出來接你,要留他在屋子裏。他就哭鬧著不肯,我隻好把他也帶出來了。”

  水幽寒捏捏麒兒的棉襖,又把臉貼在麒兒的小臉蛋上,感覺不冷。

  再看麒兒的小手小腳也都裹的嚴嚴實實的,這才放下些心來。麒兒一直乖乖地在水幽寒懷裏,緊緊地貼著水幽寒,大眼睛忽閃忽閃地盯著水幽寒瞧。水幽寒又狠狠地親了親麒兒的小胖臉。

  “寶寶,想娘親了沒?”

  “啊,啊,娘…”

  水幽寒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麒兒,你說什麽?再說一遍給娘聽聽。”

  “娘……哦,嗬……嗬。”

  雖然發音不是很清晰,但水幽寒還是分瓣得出,麒兒在喊她娘。

  “麒兒會喊娘了!乖寶寶,多喊幾遍給娘聽。

  娘可想死你了。”水幽寒激動地把麒兒又抱緊了些。

  “姑娘,你可不知道。自打你走,麒兒便抱著那布老虎不肯撒手。不管是吃飯還是睡覺,一時不見了布老虎都不行。麒兒懂事早,這些天,我一說起你娘現在該到什麽地方了,什麽時候該回來了。麒兒不管在幹什麽,都會停下來聽著。估計麒兒就是這麽著,學會叫娘了。”

  “小寒,回屋說話吧。”歐陽讓水幽寒先回屋,他安排人搬車上的東西。

  眾人簇擁著水幽寒母子,說說笑笑地回了屋。屋裏攏著兩個火盆,大炕也燒的熱烘烘地。一進屋,就有熱氣撲臉。奶娘幫著水幽寒脫掉外麵的大衣裳,水幽寒就抱著麒兒在炕上坐了。

  “把奚刀少爺請進來,和大家都見見。”水幽寒把奚刀叫到屋裏來,把眾人都跟他介紹了。

  歐陽也帶著人把東西都搬進了院子,到屋裏來和奚刀相互見了禮。

  “給小刀的屋子都安排好了嗎?”水幽寒問。

  “早安排好了。那天接了你的信,我就帶著人把廚房那個小院都收拾了一遍。小刀就先住到廚房旁那兩間屋子吧。那屋子我也重新拾掇了,專門找的泥瓦匠,把廚房的煙道引了過去,冬天住著最暖和了。

  等天氣轉暖的時候,那煙道可以隔開,或者再另外安排涼爽的屋子都行。小刀兄弟就先在那裏住下吧。”

  水幽寒聽了點點頭。奚刀帶著豹子,獒犬的領地意識比較強,單獨一個院子方便很多。

  “那我先帶小刀過去安頓。”

  水幽寒點頭,歐陽就帶著奚刀出去了。

  水幽寒就讓人把帶回來的東西都搬進來,一樣樣地和奶娘說,讓奶娘看著安排。

  水幽寒帶回來的東西,都放到了院子裏,桐叔過來問水幽寒如何安排。水幽寒本打算親自去分派,無奈動不了身。因為麒兒一直賴在她懷裏,誰要抱他都不肯。水幽寒也舍不得撒手。

  桐嬸看水幽寒和麒兒黏在一起的樣子,就笑著說:“奶奶您就在炕上坐著,告訴我們東西該怎麽放就行。”

  水幽寒笑笑,也就不起身,隻在炕上分派。麒兒因為叫了娘,得了水幽寒的鼓勵。就時不時地叫上一聲。他沒叫一聲,水幽寒都要低下頭來哄一哄。因此這事情吩咐的就斷斷續續地,水幽寒樂在其中,大家也樂得見她們母子親近。

  別的東西都安排妥了,最後說道鵪鶉,水幽寒囑咐道:“別的東西都好說,那些鵪鶉可要小心。這一路上我們都是當寶貝似地伺候著,又怕凍著,又怕餓著。這些鵪鶉是留著下蛋孵小鵪鶉的,咱們可得好生照料著。鵪鶉蛋比雞蛋好,我買了些,晚飯咱們都嚐嚐。”

  “奶奶您就放心吧。您那信上吩咐的清清楚楚的,我老頭子親自帶人在後麵搭了屋子,保證伺候好這些寶貝們。咱們也跟著奶奶享享這口福。”桐嬸笑著說完,就出去幫著忙活了。

  奶娘留在屋子裏,收拾水幽寒帶回來的行李。

  “姑娘你這次出去的日子太多了。母子天性,麒兒懂事又早,看著他每天東張西望地找你,我這心裏怪疼的。姑娘,你以後還是少出門。王家和沈家不都入了股嗎,以後往遠處跑的事情,都交給他們這些男人去做。就咱們娘幾個,夠吃夠喝就成。那些大富貴啊,哪比得上******安安穩穩在一起。 ”

  “奶娘,讓你為我操心了。我聽奶娘的,以後不往外跑了。”

  “恩,那就好。”

  “奶娘,小刀那邊東西都準備齊了嗎?”

  “按你的囑咐,那屋裏一切都是新的。被褥、窗簾、帳幔這些東西都是我們新給做的。你說還有條獒犬,歐陽大夫就在那屋裏地上全鋪了木板。還有衣服,都按著你捎來的尺寸,裏外的衣服也縫了幾套。還有鞋子。我一個人忙不過來,秀娥、桐嬸、這兩院裏的丫頭都幫了忙。”

  “那我就放心了。小刀這孩子,也是個命苦的。咱們得對他好點。”

  “我知道。你說這孩子救了你,你認他做了親弟弟,我還能拿他當外人?剛才我見了,小刀這孩子和你很親。

  姑娘你背後沒有家族,身邊也沒有兄弟姐妹扶持,一個人太孤了。有了這麽個弟弟,可是好事。”

  “嗯,我也這麽覺得.如今咱們家總算又多了一口人。”

  水幽寒又問起這些日子家裏的事,奶娘都一一答了,家裏一切都順利。奶娘還說水幽寒不在這些天,歐陽早晚都要來這邊,跟晨昏定省似地,大大小小的事情非常盡心,讓水幽寒不要忘記道謝。娘兩個說著話,麒兒有些倦了,水幽寒哄睡了麒兒,就到小刀的院子來查看。

  廚房旁兩間房子從裏到外都煥然一新。屋裏暖意融融,地上鋪著木製的地板。豹子正趴在牆角,見水幽寒來了,站起來吠了兩聲就又趴了下去。奚刀正坐在炕上,看著旁邊一堆衣服發呆,聽見豹子的叫聲,才發現水幽寒來了。

  水幽寒擺手讓奚刀坐下,拿起那些衣服細看。裏衣也是用綿綢縫的,其它的單衣、棉衣、棉袍子有綢緞的也有棉布的,炕上還擺著幾雙鞋子。奶娘和鄭氏的針腳她看的出來,那幾樣不認得的,必是桐嬸她們做的,也有一兩件雖比不上奶娘和鄭氏做的,但都是針腳細密,看來做的人都是下了功夫的。

  “小刀,這些衣服是奶娘她們幾個給你縫的。你一會試試合不合身,不合身就拿給奶娘改。這屋子.你若是住的不習慣也和我說。還有這個院子小了些,怕豹子跑不開。以後等姐換子大宅子,再給……”

  “水,哦……姐,這就夠好的了。”

  “你跟姐還客氣什麽,咱們可是一家人。”

  晚飯是大家在一起吃的,水幽寒這邊沒有開火,都是歐陽那邊的廚房做好了送過來的。飯後等眾人都散了.水幽寒才有空和歐陽坐下來閑談。

  歐陽上上下下地打量水幽寒,歎了口氣道:“小寒,你這一路辛苦了。當初真不該讓你去。那黑山客棧的事情,你說的輕鬆,必是怕我們擔心的緣故。我剛去了王家,聽那幾個府兵說起黑山客棧的事,我現在還在冒冷汗。若是你出了什麽事,你讓我……咳咳,你讓麒兒和奶娘她們怎麽辦?以後這樣的事情,還是我去吧。”

  “事情都過去了,有驚無險,大哥你看我這不是好好的。而且,因禍得福,我還認了個兄弟。就是受些驚嚇也值了。大哥,小刀的身世我在信中都講了。這孩子自小孤苦,又在那樣的環境下長大。我怕他不善於和人交往,以後大哥沒事就帶著他四處走走看看,幫著我教導教導他。”

  “好,你的兄弟,就是我的兄弟,我當他親弟弟一樣待就是了。”

  說完小刀,水幽寒又問:“大哥,你去了王家?可見到呼延敏之了?玉佩的事情,大哥打算怎麽辦?”

  “我去了王家”不過隻見到阿宣,沒見到呼延敏之。我留下了拜帖,請他務必和我見上一麵。”

  “那這玉佩的事,我本來早就絕了念想。隻等著他日在泉下和我爹娘見麵,我負荊請罪就是。那天接了你的信,那玉我雖然還沒看到,可既然嫣然認準了,那十有八九就是了。如今我隻想著,不管用多少錢,也要拿回玉佩。”

  “大哥,你且放寬心。我看那呼延敏之是個通情達理之人。玉佩既然是大哥的傳家之物,他必定會歸還。隻是不知道這玉佩怎麽會到他們手裏,其中有什麽關節,等大哥見了呼延敏之,再好好問問吧。”

  “嗯。這呼延敏之,還有和他同來的那幾個人,不知道是什麽身份,竟然能讓王郡守親自迎到十裏亭,又接到家裏居住。而且王家似乎不願意泄露他們的行蹤。我問過阿宣,他隻說因為這場雪,呼延敏之會多留一兩天,除此之外,他就不願多說了。”

  郡守父子應該知道他們的身份,隻是不好泄露。”

  “不說他們了。小寒,麒兒明天就滿一周歲了。我準備了抓周的東西”你來看看缺什麽,咱們好添置。”

  水幽寒一邊看歐陽準備的物品,一邊向歐陽道謝:“我不在這些天,家裏的事勞大哥費心了。”

  “也沒有什麽事,我樂在其中。”歐陽笑道。

  第一百一十五章 抓周樂 (一)

  

  冬月初六上午,水幽寒院裏的人比平時都要起的早。水幽寒自己先收拾利落了,和大家一起吃過了早飯。等麒兒睡醒了,小紅先端了溫水來,幫著水幽寒給麒兒洗幹淨手臉。

  然後是奶娘端來了鵪鶉蛋羹、牛肉糜丸子、熱羊奶。水幽寒把麒兒抱在懷裏,哄著他一勺勺的吃飽。奶娘就將在炭爐上烘的暖暖的新衣服拿過來,給麒兒換上。素色的棉綢肚兜、繡著魚戲蓮葉的棉綢連褲內衫(當然是開襠褲),然後是大紅緞子的棉褲、棉襖嶄新的虎頭帽和虎頭鞋。水幽寒還給麒兒的腳腕子上套了嵌著鈴鐺的銀腳鐲,脖子上掛了金項圈,下麵墜著長命鎖。這一番打扮下來,麒兒更顯得粉雕玉琢,如果畫上的善財童子一般。

  麒兒本就乖巧,如今更是靠在水幽寒懷裏,刻著小嘴笑嗬嗬地,任眾人打扮他。麒兒的抓周儀式在水幽寒平時待客的正屋裏舉行。麒兒這邊打扮停當了,歐陽過來說都準備好了。水幽寒就抱著麒兒,在奶娘等人簇擁下來到正屋。

  正屋頗大,因此多攏了幾個火盆。還有一麵大炕也早燒的熱熱的,將整個屋子都烘的溫暖如春。屋內的尊位上設了一張供桌,供奉著天地牌位,還擺著供果香燭等物。炕前則擺著一張大案,案上鋪了厚厚的羊毛氈子。氈子上是歐陽早就預備下的抓周之物。有印章、儒、釋、道三教的經書,筆、墨、紙、硯、算盤、銅錢,串鈴等物,這些都是按照習俗準備的。水幽寒還別出心裁,將她常拿著讀給麒兒聽的聲律啟蒙一書,還有一隻大紅蘋果,都放在案上。

  歐陽猜出水幽寒的用意,也拿了他日常讀的本草經來。奚刀則是從懷裏拿出一把小木刀來,也放在抓周的物品之中。

  抓周也叫試兒,就是通過小孩子先抓什麽物件,後抓什麽物件,來預測小孩的誌趣愛好,以及長大後要從事的職業和前途。古語雲三歲看老,雖然鐵齒了一些,不過其中也有一定的道理。去除其中的迷信成份,抓周還是比較有意義的。通過孩子抓取的物件,可以檢驗孩子的生長環境和所受的啟蒙教育。水幽寒也是受過現代教育的,知道兒時的成長和教育環境對於一個人的重要意義。這抓周儀式對於她,就是想為麒兒求個好兆頭,同時也看看麒兒對哪些東西感興趣,好適當調整以後的育兒方案。

  按照習俗水幽寒要先到供桌前焚香禱告,拜祭祖先,然後才開始抓周。隻是這祖先的牌位讓她很為難,最後還是歐陽想出點子,隻供奉天地就可。桐嬸將線香遞給水幽寒,水幽寒就要下拜,就聽外麵有人報說有貴客到。水幽寒心裏奇怪,麒兒的抓周並沒有通知任何人,隻有她這院裏還有歐陽府那邊的人知道。本來這小兒抓周也沒有宴請賓客的,都是自家人主動登門。水幽寒又沒什麽親族,因此想不出誰會在這個時候來。

  水幽寒放下線香,與歐陽一起出門迎客。剛出屋門,就看見王宣陪著幾個客人已經進了院子。

  水幽寒一看,這些還真是貴客。男的或瀟灑、或威武、或威儀不凡、女的更是刻意打扮了,更是欺霜賽雪如月宮仙子。這幾人站在那,生生將院中的積雪都映襯的耀眼了幾分。

  王宣先過來寒暄:“水奶奶家有喜事,大家都想來湊個熱鬧。”

  “水姐姐,我好想寶寶。”

  “不請自來,請水奶奶莫要見怪。”

  水幽寒忙笑著把眾人迎進屋裏。大炕上早設了錦褥、靠背,水幽寒先請柴爺在主位坐下。又請跟來的幾人在旁邊的椅子上依次坐了,又命人端上茶水和點心。然後讓歐陽和奚刀過來,和客人一一見禮。這些人奚刀都見過,歐陽則是第一次見。王宣主動站起來介紹,用的還是那些個個稱呼:柴老爺、萊管家、呼延護衛、周師爺。

  “這位就是濟生堂的東家,也是我們作坊的股東,歐陽振衣。家母和小妹都仰賴歐陽伯母妙手,才能留得性命。振衣兄和我王家是通家之好。”

  歐陽和眾人見禮後,水幽寒見他眼睛瞄著呼延敏之身側佩戴的玉佩,眼神激動,隻是礙於場合,才忍耐下來。水幽寒便明白那玉佩看來真的是歐陽的傳家之物了。這幾個人不知什麽時候就會離開濟水,以後更是隔山隔水,很難再見。既然今天呼延敏之送上門來,水幽寒暗自決定,一定要把玉佩的事情做個了結。

  柴爺四下打量了一下,似乎很是滿意。

  “很好,看來我大周百姓的日子過的頗為安樂。一個女子持家,能有如此氣象,甚好。孩子在哪,抱來給我看看。”

  水幽寒就從奶娘懷裏抱過麒兒,又給柴爺行了一禮。麒兒本來就不認生,今天一下子見了這麽多生人,都和平時周圍的人不一樣,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左看看右看看。水幽寒抱著他,他拍著兩隻小手,哦哦地叫,似乎在表示歡迎這些人來他家。

  柴爺伸出手來,“這孩子是叫麒兒啊?來給爺抱抱。”

  水幽寒覺得這位柴爺可不像會抱孩子的主。雖然麒兒現在有一周歲了,不像幾個月時那樣軟,可她還是擔心柴爺一不小心會把孩子磕了碰了的。

  “我們老爺要抱抱孩子,你們可知這是多大的福分,還不趕緊抱上來?”萊管家在旁邊催。

  水幽寒看柴爺坐在炕上,旁邊還有萊管家那樣的高手,即便不會抱孩子,也應該不會讓孩子受傷。水幽寒想到這,就把麒兒遞過去。

  柴爺抱了麒兒在懷裏仔細打量。

  “天庭飽滿,嗯,是福相。”

  麒兒到了柴爺懷裏,扭了兩扭就安靜下來。柴爺打量他,他也打量柴爺。一個滿身的威儀、一身遮掩不住的貴氣,一個是黑白分明的大眼,玉雪可愛,滿身的稚氣。兩人安靜地對視了片刻,麒兒蹬了下小短腿,腳鐲上的鈴鐺放出悅耳的聲響,柴爺低頭去看麒兒的鈴鐺,沒想到麒兒突然伸出一隻小手,一把抓住了柴爺下頜上的短須。

  第一百一十六章 抓周樂 (二)

  

  水幽寒站在旁邊就見麒兒小手往下一頓,咯咯咯地笑了起來,柴爺唉呦一聲,然後就是屋裏其他人的吸氣聲。

  “老爺、老爺您沒事吧。”萊管家向柴爺詢問,又一邊氣急地喊水幽寒,“還不快把孩子抱走。你知道這是什麽罪過嘛……”

  柴爺擺擺手,摸著下巴上的胡子笑道:“沒事,別一驚一乍的。

  這臭小子,勁兒可不小。還懂得聲東擊西。老爺我若不去看鈴鐺,怎會讓你抓了胡子去。”說著捏了捏麒兒的臉。麒兒笑的更歡,又要去抓柴爺的胡子,柴爺轉頭避過。

  水幽寒趁勢上前把麒兒抱回來。麒兒不知道惹了禍,刻著小嘴,兩隻小手向柴爺那邊抓,似乎對他戀戀不舍。水幽寒暗地裏抹了把汗,麒兒平時接觸的男子不多,其中並沒有留胡子的。他第一次見人有胡子,難免覺得新奇。水幽寒看的清清楚楚,麒兒那一下,硬生生地拔掉了這位柴老爺好幾根胡子,好在這位柴老爺大人大量,沒有發火。不過說麒兒聲東擊西,是兵書讀的太多了吧。水幽寒可知道,麒兒那一蹬腿,絕不是要吸引誰注意力,他隻是在發力而已,不然怎麽一下子就拔下幾根胡子來?

  “我代麒兒給柴老爺告罪。麒兒養在內宅,從沒見誰有這樣氣派的胡須。小孩子心思直接,喜歡了就去抓。柴老爺大人大量,不和麒兒計較,小女子感佩在心。”

  柴爺用手撚著短髯,哈哈笑了幾聲。“這孩子膽子不小,你要好生照料。長大了可要做國之棟梁。”

  “多承柴爺的吉言。”

  “別顧著招呼我們,不是要抓周嘛?你們該怎麽做就怎麽做,我們老爺就是想看看這民間的抓周風俗如何。”萊管家在一邊說道。

  水幽寒點頭稱是。柴爺從袖子裏摸出一個物件。“這個東西就給孩子當個見麵禮吧。”

  “老爺,這是您的印章,怎能隨便送人?”萊管家接了那印章在旁,”這一枚無妨。”

  萊管家仔細看了印章,可還是猶豫,“這,哦,這枚雖然……,這可是您親手刻的。”

  柴爺擺擺手,萊管家就不再多說,聽命把印章放到案上。王宣等人似乎也早有準備,紛紛拿出東西來,擺在案上。水幽寒則先到供桌消拈香拜了幾拜,然後抱著麒兒走到桌案旁,讓麒兒坐在案上,麵向擺了半個桌子的物件。

  “麒兒寶貝,看到這些東西沒?喜歡哪個就抓起來放到兜兜裏哦。”水幽寒指指麒兒麵前那些東西,又指指麒兒身上套的兜兜。這兜兜還是昨天晚上,奶娘按照水幽寒說的趕製出來的。說起來也簡單,就是小孩子穿的圍兜,縫上個大口袋。不過奶娘手裏做出來,相當的精製漂亮。麒兒的手小,拿不住大的東西。水幽寒就教他喜歡什麽,就抓起來放在兜兜裏。這樣也能多拿幾件不是,興趣愛好要廣泛嘛。

  麒兒似乎聽懂了水幽寒的話,看著眼前的一堆東西,興奮地拿手拍桌。周圍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麒兒身上,麒兒感受到大家的關注,看著水幽寒奶聲奶氣地叫了聲“娘”。也許是練習的次數多了,這聲娘叫的明顯比昨天吐字更加清楚。水幽寒鼓勵地指指麒兒身前的東西。麒兒撲騰著小胳膊小腿,又往前爬了幾下,離那些物件更近了些。

  大家都屏住呼吸,到底要瞧瞧麒兒會先抓起什麽東西。麒兒的大眼睛將那堆東西都看了一遍,就伸出手去抓蘋果。他手小,水幽寒選的蘋果又大。麒兒見一隻手抓不起蘋果,就拿兩手去把蘋果抱在懷裏,然後直起身子看水幽寒。“娘……蘋……哦。”

  眾人見麒兒先抓了吃食,有些無語。水幽寒很滿意,她和麒兒平時都愛吃蘋果。當然麒兒那份,一開始是弄成果泥後給他吃,現在則是切成小塊再給他吃。見眾人不解,水幽寒就解釋道:“這是蘋果,我們渤海郡的特產。蘋果,就是一生平平安安的意思。”

  柴老爺納悶道:“倒是好意頭。可沒聽說哪裏抓周有這個講究,是你們渤海郡特有的風俗嗎?”柴老爺問王宣。

  “一方水土一方人,這確實是我們濟水的風俗。”歐陽在旁邊搶先答道。水幽寒當然知道濟水沒這個風俗,歐陽是在給她幫腔。

  這時麒兒已經把蘋果寨進兜兜裏,又抓了水幽寒常拿在手邊的聲律啟蒙在手裏。

  “噢,是聲律啟蒙。看來麒兒好學,以後必有一筆錦繡文章,終能三元及第,成為大才子。”周師爺笑道。

  周師爺話音才落,麒兒又把奚刀送的小木刀抓在手裏,揮舞了一下。

  “寶寶好武。等寶寶長大些,我*****,以後打遍天下無敵手。”一直沒說話的奚刀說道。

  水幽寒暗笑。昨天她才把奚刀介紹給麒兒。奚刀見了白白軟軟的寶寶,又是喜歡,又不知如何是好,最後這孩子竟把大刀拿出來舞了一番。歪打正著,麒兒就喜歡上了奚刀。奚刀又叫過豹子來,豹子很快就認下了麒兒。水幽寒一直懷疑小孩子和小動物之間有特殊的語言交流。隻是小孩子長大了,就會慢慢失去這種天分。三隻很快蹭到一起,成了一國的。水幽寒當時還慶幸她想的周到,一路上她都有督促小刀給豹子洗澡。一到家,更是在洗澡水中加了中藥粉,那是歐陽特意找人配置的,說是可以祛除動物身上的蟲子跳蚤什麽的。

  “看來寶寶既好文又好武,長大後必定文武全才,到時候拿了文武雙科狀元,光宗耀祖。”周師爺又在一邊讚道。水幽寒聽了心裏高興,覺得這周狐狸今天看起來分外順眼。

  麒兒是個非常聰明的寶寶。他見自己拿了東西,大家都在讚他,娘親也特別高興。麒兒受了鼓勵,便把旁邊金光閃閃的幾件東西摟到懷裏。看著麒兒把東西一件件放到兜兜裏,有小號的金算盤、一錠金元寶、一枚印章。

  萊管家似乎有些高興,還有些不滿道:“還算有眼力。好生教養,必能乘天恩,官運享通。”

  沈九也讚道:“麒兒長大後,必能和大姐一樣善於理財,又是一個陶朱公。”

  當眾人紛紛拿出禮物時,水幽寒在一邊焚香叩拜,並沒注意到大家拿的都是什麽。原本她想著不過是些小兒的玩物,或是糕餅點心。現在看來並非如此。水幽寒看著麒兒也抓的差不多了,兜兜裏已經裝的鼓鼓囔囔的,如果繼續讓他抓下去,這一桌子的東西都要進了他兜兜裏。水幽寒心裏說,寶寶,咱們抓的差不多就行了。

  水幽寒正要把麒兒從案上抱下來,麒兒小手又在案上撈了一下,這次抓的竟是塊玉佩。歐陽見了那玉佩,臉色一變,若有所思地轉頭去看呼延敏之。呼延敏之麵無表情,一言不發。水幽寒仔細看那玉佩,竟像是呼延敏之那塊。再一看,果然呼延敏之常佩戴在身側的玉佩不見了。

  麒兒拿著玉佩向水幽寒揮了揮,水幽寒來不及細想,將麒兒抱在懷裏親了一口,一邊接過玉佩抓在手裏。

  抓周儀式結束,水幽寒叫人收拾了桌案,請大家留下來吃飯。

  “並沒準備酒席,就是想請幾位吃碗長壽麵,讓我家麒兒沾沾幾位的福氣。”

  柴爺點點頭,“好,今天老爺我可開了眼界。原來抓周還能這麽抓。別人家孩子也就抓一件兩件,你這寶寶竟戴子個兜兜來,真是會別出心裁。你們幾個看到了,等以後有了孩子都學著點。”

  眾人又是笑。

  水幽寒先讓小紅帶著人送上熱水.巾帕來,請幾位客人稍作洗漱,一邊又讓桐嬸和奶娘安排人擺放桌椅。她這邊得了空,就把歐陽拉到一邊,把手裏的玉遞給他看。歐陽早就懸著心,隻是不能擾了麒兒的抓周儀式,才勉強按耐下來。

  歐陽接了玉,隻看了一眼。“果真是我那塊。我以為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了,沒想到還有失而複得的一天。”

  “大哥,這真是你的玉?太好了,恭喜大哥。呼延敏之竟然這樣容易就還了玉。”

  方才水幽寒拈香,歐陽就陪在旁邊,兩人都沒注意幾位客人放到桌上的都是什麽東西。水幽寒看到鄭氏在一邊幫著擺飯,想起她一直在桌案邊上。

  “秀娥姐。你可記得那幾位客人放到桌上的都是什麽物件?”水幽寒叫過鄭氏來問道。

  “柴老爺送的是枚印章,宣公子送了一張小弓,沈九公子送的是金算盤,柴爺身邊伺候的那位爺送的是錠金元寶,還有柴爺身邊那個板著臉的爺送的是塊玉佩,對,就是歐陽大夫您手裏這塊。嗯,還有那位公子送的是塊墨,王家姑娘送了個很漂亮的盒子,也不知是首飾還是胭脂。”鄭氏一邊回想,一邊說。

  鄭氏說完就走開了。歐陽拿著玉佩,沉思半晌。“小寒,這玉佩是呼延敏之送給麒兒的。”

  第一百一十七章 失而複得

  

  水幽寒聽歐陽這樣說,不由得向呼延敏之那邊掃了一眼。她也覺得有些意外。本來依她的設想,還要經過些波折才能得回這玉。

  畢竟這玉,是呼延敏之的母親送他的,他又一直愛惜。現在呼延敏之將這玉佩送給麒兒抓周,應該就是舍了這玉佩了,這可是大好事。隻是,歐陽這樣的性格,可不要因此有什麽誤會,或是別的想法才好。

  “大哥,這一路我對呼延敏之也有一些了解。

  我覺得他是個麵冷心熱,很有俠義之風的君子。這玉佩是大哥的傳家之物,不慎遺失,大哥一直引以為憾事。呼延敏之身為一個男子必是明白其中的道理。宣公子和嫣然也幫著在其中周旋,還有呼延敏之的好友相勸,因此呼延敏之才決定將玉佩物歸原主。他是柴老爺的貼身侍衛,平時不能擅離。今天正趕上麒兒的抓周,就趁便將玉佩還了回來,也是不想向大哥示恩的意思吧。”

  “難道他是向小寒你示恩?”歐陽疑道。

  水幽寒覺得歐陽的語氣似乎有些酸溜溜地,急忙又說道:“應該不會。大哥應該相信我的眼力。這個人並非是個有極深城府的人,他為人行事中總有一個傲字占了上風。這樣的人,是不屑於向任何人示恩,或者讓任何人欠他人情的。采用這種方式,應該是就便而已。大哥,你想的未免太多了,也和我太見外了些。大哥這玉佩的事是我和他提起來的,他還未與大哥相識,今天也算是經我的手,當麵將玉佩還了大哥。”

  歐陽想了想,覺得水幽寒的話很有道理。“是我一時執著了。如此看來,呼延敏之堪稱是為君子,是個可交的朋友。這份人情我可是欠下了。他這樣行事,倒讓我準備銀票拿不出手。還好我另外尋了兩塊上好的玉,不知道他看不看的上眼。”

  “一會大哥就請他單獨聚一聚,當麵道謝。”

  中午的長壽麵準備的頗為講究。麵是奚刀的拿手絕活,和麵、揉麵、抻麵都是由他一個人來完成。麵是今年新收的小麥用細磨磨成的麵粉,和麵時還加了雞蛋、細鹽和胡蘿卜汁。長壽麵講究的是一根麵條不能斷。因此,奚刀就按照人數,先揉出大小相等的麵團來,再一團一團地抻成麵條。滿滿的一碗麵挑起來其實隻有一根。

  麵湯上水幽寒也下了一些工夫,用的是海鮮湯底。幾個砂鍋裏都用鮑魚、蝦米、幹貝、仔雞、紅菇、冬筍等小火熬製了一夜,才熬出這鮮香濃鬱的湯底。最後每晚麵裏還加了鹽水蝦仁、煮熟的鵪鶉蛋、另外還有燙熟的小油菜。這小油菜是比較稀罕的,是秋天最後一茬收的菜,用牛皮紙一層層的密封包起來,存放在菜窖裏。

  這一餐采用了分餐製。每個人一碗麵,再加四樣爽口小菜,有涼拌海蜇絲、醬爆鵝肝、油炸豆腐皮卷和夫妻肺片。餐後準備的甜點是每人一碗溫過的酸奶,酸奶裏加了葡萄幹和杏肉。還有就是一盤切好了的哈密瓜。

  飯後水幽寒又命人擺上茶來,喝茶聊天消消食。歐陽見這是個時機,便站起身來走到柴爺身前,深施一禮,道:“柴老爺,歐陽承蒙呼延統領歸還家傳玉佩。我能否請呼延統領到一邊單獨說幾句話?”

  柴爺看了看歐陽和呼延振衣兩人,“是那塊玉佩的事啊。好,敏之你就去和他說說吧。放心,我這裏還有萊管家。”呼延敏之見柴爺如此吩咐,也就站起身來。

  水幽寒見呼延敏之答應了,她便在前麵領路,歐陽陪著呼延敏之,到書房中就座。進了書房,歐陽請呼延敏之上座,然後便撩袍跪倒,要給呼延敏之磕頭。

  “這玉佩是我傳家之物,如今呼延統領高義,使玉佩物歸原主,讓我終於可以不至於愧對先人。歐陽銘感五內,請呼延統領受我一拜。”

  呼延敏之不想受禮,歐陽執意要拜,兩下相持,最後呼延敏之還是受了歐陽一個頭。

  “大恩不言謝。我知道呼延統領這玉是長者所賜,呼延統領也一直愛惜。如今肯割愛,歐陽感念這份人情。呼延統領若有吩咐,歐陽莫敢不從。我見呼延統領行事,頗有古君子之風。因此不敢拿金銀之物來汙了呼延統領的眼。這是尋遍濟水大大小小的古玩玉器店,找到兩塊玉,望呼延統領不要嫌棄。”歐陽向呼延敏之拱拱手,水幽寒便把剛才黃芪交到她手裏的錦盒放到呼延敏之麵前。

  歐陽打開錦盒,裏麵並排放著兩塊玉佩。一塊是和田羊脂玉的團魚佩,一塊是一汪碧水樣的翡翠。

  呼延笑笑,不肯接那錦盒。“家母所賜之物,豈能用其他物件替代。玉本身是小事,其中的寓意才是大事。也正因為如此,我才肯讓出這玉佩。”

  呼延敏之執意不肯收那兩塊玉,水幽寒和歐陽對視一眼,看來這個人情是欠大發了。但是也不能再把玉佩給呼延,這個人情隻好以後找機會償還。

  “呼延統領,這玉佩是您的長輩給您的,那呼延統領可知這玉佩的來源?”水幽寒問出一直縈繞於心的問題。

  “那年我生辰,家母為我四處搜羅禮物。這玉是我府裏一個負責采買的管事,從別人手裏高價購得的。我記得家母說,這玉是古玉,雖有瑕疵,卻一直由接觸藥材之人帶在身上養著,可以驅邪卻病,因此讓我隨身攜帶。”

  “不知貴管事是從何人手中購得?”歐陽問道。

  “這我就不清楚了。”

  “如此歐陽更加慚愧。這玉是我不慎遺失,既然呼延統領高價購得,本當屬呼延統領。隻是,這玉是我家代代相傳,如今既然讓我遇到,實在不能再舍。呼延統領能割愛,已屬難得,更不能讓呼延統領再損失錢財,我……”

  呼延敏之打斷歐陽的話,“送上這玉的是我家的何管事,他今年還會來渤海郡采買。我已經捎信讓他到了濟水,就來找你。到時候,你們兩相核對一下。若是他有強買強賣,或是明知栽贓還買來送給主子,請歐陽兄告知我。我家最容不得仗勢欺人的奴才,必當嚴懲。”

  呼延敏之一回正屋,柴爺也站起身來。水幽寒客氣地挽留了幾句,才將眾人送出門。看著馬車走的遠了,水幽寒轉回院內。歐陽有些悶悶不樂。水幽寒明白,找回玉佩固然是好事,可同時也必然會揭開歐陽心口的某道舊傷疤。不過能夠揭開的傷疤,必然是裏麵的傷沒有好。那麽不如揭開,再找良藥治療,如此才能徹底醫好那道心傷。

  而且真相總是要麵對的,即使真相不那麽美好,也比虛幻的猜測更讓人安心。

  第一百一十八章 赤膊臥雪

  

  歐陽承了呼延敏之這樣大的人情,自然要尋法子報答。而呼延敏之一行人的行程,王宣也說不清,隻說如果不是大雪,他們隻會在濟水留一天。如今雪停了,雖不至於馬上就走,但也不會在濟水久留。因此自從麒兒抓周儀式後,歐陽便忙碌起來。

  水幽寒也很忙,因為王宣給了她一張采買的單子,說是萊管家吩咐的。單子上麵寫著要各種手工皂各多少塊、西瓜霜多少瓶,而且注明都要上好的。水幽寒接了單子心中歡喜,這不僅是筆豐厚的收入,更代表這些手工皂和西瓜霜的知名度進一步擴大,以後更加財源滾滾。

  因此水幽寒也顧不得外麵積雪未融化,和歐陽商量了一下,兩人就一起坐車出了門。兩人先是去了作坊,水幽寒按照單子,親自挑了手工皂,一塊塊包起來。然後兩人又去了濟生堂藥房。西瓜霜片劑的現貨不夠,歐陽又召集起人手,現製了些出來,都拿特製的瓷瓶分裝好,也一起裝到車上。另外歐陽還從櫃上挑了兩隻上好的人參並一些鹿茸等滋補藥品,這些都拿禮盒裝了,是預備給呼延敏之的。然後歐陽又陪著水幽寒到別的鋪子,雜七雜八的東西買了好些。

  等走出最後一家鋪子,天早過了下晌。歐陽吩咐人把東西都放到車上,兩人便坐了車往回返。沒想到馬車剛走了幾步,就聽到前麵有銅鑼開道的聲音。史管事跟在車旁,向歐陽稟報:“少爺,前麵來的是王郡守家的車轎。咱們恐怕要讓道。”

  “自然要讓的。把車趕到路邊,等他們車隊過去後,咱們再走。”

  這條路直通濟水城外,路兩邊商鋪林立,是濟水城最熱鬧的街道之一。即便是大雪初晴,路上積雪未化,這來來往往的行人和車馬也都不少。見有官家車隊路過,大家都避讓到道路兩側。水幽寒等車到路邊停穩,就掀開窗簾,向前麵張望。

  遠遠地就見一隊車馬緩緩行來,當先的是四對清一色的棗紅馬,馬上坐著的是郡守的親兵。之後跟著兩騎,水幽寒仔細一看,竟然是王宣和歐陽敏之兩人。馬隊之後就是郡守的馬車,後麵還跟著兩三輛稍小些的馬車。馬車四周都有親兵護衛。這個架勢在普通百姓看來,是郡守一家出行歸來。不過水幽寒了解內情,既然呼延敏之在前麵開道,那後麵大車裏坐的十有八九是那位柴老爺,隻不知他這是從哪回來的。

  車隊漸漸走近,突然一人從人群後麵擠出來,跑到路中間跪下,高喊:“殺人償命,草民有那大的冤情,請青天大老爺為民洗冤啊。”

  水幽寒被嚇了一跳,那喊冤的人穿著怪異。這大冷的天,那人頭上戴了孝帽,穿著一條白麻褲子。上身打著赤膊,隻批了件白麻孝衫,腳上更是連雙鞋子也沒穿。那人喊了冤枉後,就五體投地趴在雪地上不動了。

  有人攔路,那前麵開路的親兵趕緊趕上前來。其中一個府兵拿馬鞭指著那人道:“大膽刁民。渤海郡在王大人治下,夜不閉戶,路不拾遺。衙門裏明鏡高懸,憑你有多大的冤枉,隻去衙門擊鼓鳴冤就是,不要在這裏阻擋大人的車駕。”

  “草民的冤情不是衙門能管的了的。大人,各位鄉親,草民張三,是估衣巷縱火行凶案一百三十八戶苦主之一。草民要告的是縱火行凶背後主使蓬萊沈家沈二公子。誰不知道郡守大人的夫人便是沈家的姑奶奶,沈二的親姑母。就算王大人平日辦案公正,可那都是別人家的事。如今關係他自家人,又是人命關天的大案,難保我一張狀紙前頭進了衙門,後頭我張三這條人命也無聲無息就交代了。今個兒,我張三冒死攔車,誓要討個公道。就是討不到公道,丟了性命,大家夥也能明白我張三是怎麽死的。”

  張三這番話說出來,圍觀眾人先是一陣靜默,接下來就交頭接耳議論開來。那出麵的親兵本來想著好好地打發了這攔路的人,沒想到這攔路的人說出這樣驚天動地的話來。就有兩個親兵跳下馬來,要將張三拖走。

  張三也不是普通的百姓可比的,隻見他麵對提著馬鞭、手握腰刀的親兵,麵上好無懼色。親兵的踢打、推搡他都毫不反抗。隻打定了主意,跪在地上不動,一邊依舊放開了嗓門喊冤。

  “請大人為草民伸冤。我估衣巷一百三十八戶人家,一夜之間便被一把大火燒的精光。可憐我的老娘,在犬火中被燒傷,花光了家當醫治,還是命喪黃泉,我老*****幾歲,一輩子吃齋念佛,連螞蟻都舍不得踩死,那些日子卻受盡了折磨。這縱火的犯人被抓,可他背後的人還逍遙法外。蒼天有眼,我老娘在天有靈,讓我知道蓬萊沈家的沈二就是真凶。大家都知道,沈家是蓬萊霸主,權勢滔天。沈二是沈家下任家主,又是王大人夫人的內侄。我張三迫不得已攔車告狀。求大人嚴懲凶手,為我老娘,為我估衣巷一百三十八戶人家報仇。”

  張三的嗓門洪亮,四周又都靜悄悄的,他說的一字一句都能傳出老遠,自然也驚動了後邊的車馬。王宣哪裏能料到會出現這樣的變故。

  濟水城治安一直良好,王郡守一直都是以清官自居。攔轎喊冤,可以說是史無前例的事情。而且這人告的竟然是沈家,還明晃晃地表示對王郡守的不信任。王宣緊皺眉頭,催馬到了前麵。

  “張三,國有國法,家有家規。都像你這樣告狀,那衙門成了擺設嗎?郡守大人為官清正,有口皆碑,你無憑無據,口出妄言,你可知罪?依律本該將你抓進大牢,然而郡守大人仁愛,憐你有孝在身,免了你的罪過。你要告狀,便去衙門裏告,你怕他們不敢管,我派人送你過去。不論你告的是誰,沈家也好,哪怕你是告我們王家。隻要說的屬實,郡守大人自然會為你主持公道。估衣巷的事情,縱火犯已經押在牢裏。郡守大人不忍見你們流離失所,可是拿出了他的俸祿來幫你們建房。你怎能恩將仇報,這樣汙蔑大人的清名。”

  “王公子,您說郡守大人的話,草民不敢反駁。郡守大人的恩德草民和鄰裏都記在心裏。可是,這縱火背後凶犯至今逍遙,這也不是假的。我老娘被火燒傷,那是受了怎樣的折磨,我隻恨自己無能,不能代我娘受罪。如今我們那裏還有好些人,雖然留了條性命,可這燒爛了胳膊腿的,燒壞了眼睛、燒壞了臉的。王公子,他們都是善良的百姓.他們做了什麽事,要受這樣的罪。因為凶犯是沈家公子,我張三不如此,隻怕不能給我老娘報仇。王公子,您看我這一身,我張三不怕死.可我要留著這條爛命,為我老娘報仇。郡守大人不能主持公道,那我就去京城告禦狀。我有得罪公子和大人的地方,等我老娘的仇報了,我這條命,便任你們拿去。”

  張三的話說完,四周人都紛紛議論,有人還擊節讚歎。歐陽感歎道:“這張三平時雖有些無賴,可也算得上一條漢子。這濟水城認得他的,沒人不知道他是個大孝子。張大娘,哎,任我用什麽樣的藥,也還是無濟於事,真是可憐。隻是”這估衣巷縱火的主使竟然是沈二,還真是匪夷所思。”

  那張三說完了話,跪趴在雪堆裏,不住聲的哭嚎。路上的積雪足有膝蓋那麽深,水幽寒穿著棉衣棉袍坐在車裏,懷裏抱著手爐還覺得不夠暖.可想而知張三打著赤膊臥在雪堆裏是何感覺。水幽寒的心偏向張三那邊,這個世界看重孝道,周圍眾人更是被張三的行為打動了。

  “既是這樣,你把狀紙呈上來吧。我代你交給郡守大人。”

“王公子,我有幾名人證,可以證明背後主使是沈家二公子。這幾個證人的姓名都在狀紙上,王公子要如何保證這些人的性命?”張三說這話的時候,兩手空空,並無狀紙。隻見他不住拿眼瞄著後麵那輛馬車.而且故意抬高音量,似乎這些話就是說給那車裏的人聽的。

  遇到這樣的人,就是王宣也有些束手無策。他本來應該是顧忌身後馬車裏的人物,隻好言勸解,現在見勸解不了,便要叫人將張三拿下。這時,呼延敏之催馬從後麵趕上來。

  “你把狀紙交給我吧。我們老爺發話,這件事一定會查個水落石出。”

  那張三聽了這話,便從地上爬起來,從懷裏掏出一張狀紙來,雙手遞給呼延敏之。然後又跪倒雪地上,一連磕了幾個響頭。趕巧那邊積雪融後又凍上了,張三幾個頭磕完,額頭已經見了血。

  呼延敏之又說,“你去後麵跟著,我們老爺有話要問你。”

  張三這才從雪地裏起來,讓出道路。王宣等人重又上馬,車隊繼續前行。

  張三則跟在車隊後麵,一直往王府而去。

  第一百一十九章 作坊的夥計

  

  水幽寒和歐陽回到家中,就忙著寫禮單,準備送給呼延敏之的其他禮物。最後兩人商量著寫了幾份禮單。一份最為貴重,是歐陽送給呼延敏之的。包括那兩塊玉、人參、鹿茸等滋補藥材,還有一些渤海郡的特產。另外水幽寒也準備了四份禮,辛竟麒兒抓周,柴老爺這四位送的禮可都不輕。

  水幽寒備的禮中,呼延敏之的那份是最多的。有她從互市上買來的遼國特產,還有水幽寒自家製的香腸、火腿、高梁飴糖,另外還有收藏在菜窖中的哈密瓜,最後手工皂和西瓜霜片劑和霜劑也送了一些。

  周師爺那份就隻有手工皂,西瓜霜,還有兩隻哈密瓜。柴老爺那一份,則隻送了四隻哈密瓜。還有萊管家,則是手工皂、西瓜霜,還有從互市上買來的兩領羊毛氈子。在互市上,水幽寒看得出萊管家對羊毛氈很是喜歡,隻是他一直跑前跑後的伺候柴老爺,幾乎沒有自己的時間。呼延敏之也是一樣,他們兩個在互市上什麽都沒買。

  因為呼延敏之行期不定,歐陽和水幽寒當夜把禮物準備停當。第二天一早草草吃了早飯,歐陽就帶著東西去了王府。水幽寒本想跟著去,可是麒兒早上醒來撒嬌,賴在她懷裏不肯起來。水幽寒便讓奚刀代替她,和歐陽一起去了王府。

  窗外北風呼嘯,室內則暖意融融。水幽寒自打從雁山回來,還是頭一次清閑下來。便在炕上扶著麒兒蹣跚學步,和麒兒一起玩耍.又指著一樣樣的東西教麒兒認。鄭氏去了作坊,小婉和二妮兒都被桐嬸帶到那邊府裏玩去了。屋裏就隻有奶娘、和小紅圍坐在炕上做針線。

  “姑娘,自打豹子來了,咱們這院子裏,連看大門的人都能省了。您不知道豹子有多凶。別人都不必說,它可是見慣了我的,可我每次去它那院子,若是隻去廚房還好。若我去庫房,他都要對我吼上幾聲,那兩隻銅鈴似的大眼睛盯著我,真瘮得慌。若是個心虛的,早被他嚇癱了。我也想討好它,那天就拿了肉骨頭給它,它竟連看都不看,還吼我,好像我是壞人似地。”

  奶娘笑:“不隻是你,這院子裏的人,除了姑娘、麒兒和小刀少爺,誰給它東西它都是不吃的。獒犬和其它狗不一樣,我以前也聽說有一戶人家養了隻獒犬,那家主人愛犬如命,和那隻獒犬同吃同睡。後來那家主人過世了,那隻獒犬就不吃不喝,最後也跟著去了。那家人也有趣,竟將這獒犬也葬進祖墳裏,就在它主人的墳旁邊。有的人笑話這家人,可也有些人覺得這家人做的對,稱那獒犬叫義犬。”

  麒兒似乎聽明白了兩人在說豹子,就對著廚房那院咯咯地笑,“包……,包……子。”這一下逗得主仆三人都笑起來。水幽寒糾正麒兒,“寶貝,豹子可不叫包子啊。包子是咱們吃的肉包子,豹子可是又威風又漂亮的動物。若是豹子知道你叫它包子,可是會生氣的呦。”

  水幽寒連教了數遍,無奈麒兒還是包子包子的叫。水幽寒默默地替威武的獒犬哀悼。

  自從奚刀和豹子在廚房小院住下之後,白天豹子一般都守在小院子裏,到了晚上,奚刀就把它從小院子裏放出來,水幽寒這整個院子就成了它的領地。為了配合豹子的巡視,水幽寒吩咐了院子裏的人,按時熄燈,熄燈後盡量不要出房門。

  豹子每晚巡視的第一站,就是麒兒這裏。等看到麒兒安好,它才去巡視其他地方,而且一整夜都非常警醒。雖然一直都很平安,可豹子的這種行為水幽寒還是非常鼓勵的。

  “獒犬是最忠誠的犬種。豹子還通人性,聰明的很。小刀不是帶著它把院子裏的人都認了一遍嗎,等時間長了,它認定大家都是自己人,也就不會像現在這樣了。”

  水幽寒正說著,冬兒從外麵進來,在水幽寒耳邊低聲說了幾句。

  “史管事有事要見我?好,讓他到書房等我。”

  據水幽寒的觀察,史管事精明強幹,如今也管著作坊的一些事物,聽剛才冬兒的話,史管事是急著要見她,那必定是有很重要的事。水幽寒忙換了衣裳來到書房。

  “史管事請坐下說話。”

  一進書房,史管事便站起身來向水幽寒行禮,水幽寒在主位上坐了,就讓史管事坐下說話。

  “奶奶,這件事,我覺得蹊蹺,因此特地來跟您說說。”

  “有行麽事,你盡管說。”

  “是這樣的,奶奶,您還記得嶽敏和馬辛那兄弟二人吧?”

  “記得,估衣巷雜貨鋪的小老板,如今他們還在作坊裏做嗎?”

  “對,就是他們兩個。我昨天去了作坊,這張三臥雪告狀的事轟動全城,作坊裏的人也在議論。大家都說張三把沈家給告下來了,說沈家是估衣巷縱火案背後主使。大家都不明白為什麽沈家要這麽*****說沈家是想要估衣巷那塊地皮,因此才設下這樣****計。”

  “不會吧,若他們想要地皮,那就不會讓在原地上再建房屋了。”

  “奶奶說的是,那不過是閑人胡亂猜測。當時嶽敏也在場,聽了這消息顯得十分害怕。然後,他就和馬辛來找我,說要辭工。我一開始還不明白,當初他們倆可是上趕著求的這個事由,如今嶽敏在作坊裏做的不錯。他識文斷字,有時候我還讓他幫著記點小帳目。後來我一想,估衣巷那邊房屋已經建好了,想來他們是想回去接著開雜貨鋪。

  我就閑聊著問他們本錢夠不夠。沒想到,他們說不是回估衣巷開雜貨鋪,是要從濟水搬走。還讓我幫著找人買下他們的房子,湊點盤纏。

  這我就起了疑心,估衣巷那房子雖是新建,可現在可不好賣,而且也賣不了幾個錢。他們早就說沒有親朋可以投奔,現在怎麽忽然要走?”

  “那你問過他們了?他們是怎麽答的?”

  “我問了。可他們也說不出什麽來,隻說要離開濟水。我隻當是他們聽說張三告狀,又牽扯到沈家,這是他們害怕了想逃走。我就勸他們,那估衣巷一百多戶人家都是苦主,難道都要逃走。況且郡守已經接了狀紙,就是張三告不贏,對他們也沒什麽影響。可若張三告贏了,別的不說,那沈家少不得要拿出錢來賠償大家。到時候他們就有本錢再開起鋪子來,豈不比行麽都強?”

  “有道理。”

  “可這兩人都不聽,執意要走,最後連工錢都不要了。他們兩人態度可疑,我忽然想起來那火的源頭是從他家起的。彭秀才也說指使他的人,就是讓他害雜貨鋪的老板,可不就是這兄弟兩人。我覺得其中有蹊蹺,就把他們扣下來盤問。我越問,他們越怕。我看他們兩人隻怕和縱火案有些幹係,若放走了他們,難保不連累作坊。奶奶,我已經讓人把他們綁了來,奶奶看如何處置?”

  “史管事你這事做的好。這樣,你把他們帶進來,我先問問。”

  史管事答應一聲出去,少頃就和兩三個小廝一起押著兩個人進來,正是嶽敏和馬辛兄弟兩個。這兩人都被綁著,見了水幽寒,還是口稱給奶奶見禮。幾個月未見,兩人的頭發都長出了好些,看著明顯比上次在藥房見麵時要健康。隻是現在兩人都麵色委頓,少了些精氣神。

  “你們的事史管事都和我說了。你們要在這個時候離開濟水,必定有隱情。隻是這件事事關重大,我既然知道了,少不得要勸你們兩句。”

  “你們早不走,晚不走,偏在張三狀告沈家的時候走,你們怕的是什麽我不知道。我要跟你們說的是,這縱火案勢必要重審,必定要再問到你們頭上,衙門的人會讓你們走嗎?你們想著從我這裏走了,就能出的了濟水?若彭秀才說的是真的,張三也沒有說謊,那麽就是真的有人要害你們兩個。你們以為逃出了濟水,你們便安全了嗎?那你們出了濟水城,能不能夠平安出的了渤海郡?你們在濟水,眾目睽睽,也許害你們的人還會有些顧忌,出了濟水,別人不認得你們,要害你們的人可認得你們,那時候他們沒有顧忌,你們兩個逃不逃的了那?你們想想清楚。若是還想走,我現在就給你們結算工錢,送你們回估衣巷。

  之後你們會怎麽樣,我也不管。

  嶽敏和馬辛對視一眼,馬辛對嶽敏點了點頭。嶽敏咬了咬牙,說道:“奶奶說的是正理。是我們一時怕的沒了主意。該來的總會來的,逃的了初一,逃不了十五。請奶奶先把我們鬆開,我們不再逃了。我把事情都和奶奶說清楚。”

  水幽寒見兩人說的誠懇,就讓人給他們鬆綁,又將那幾個小廝都打發出去,隻留下史管事。

  “奶奶,這件事說起來話長,請奶奶聽我從頭說起。”

  “我和馬辛並不是表兄弟。我們是在戲班子裏認識的,我唱戲,馬辛哥打雜。我們都是從小被家裏賣掉的苦孩子,連原來姓名都不記得。我那時候長的瘦小,經常挨師兄們的欺負,飯也被他們搶走,都是馬辛護著我,把他那一份飯菜分給我吃。因此我們兩個,嗯,就像親兄弟一樣。”

  “我漸漸長大,可以登台了。十年前,我們有一段時間常駐在清河鎮上。那時有一位郎中愛聽我們的戲,尤其喜歡聽我的戲。他經常帶著小女兒一起來。因他是郎中,戲班子裏有個頭疼腦熱的都找他,他有時候還會來後台和我聊上兩句。一來二去,大家和那郎中父女就熟悉起來,那郎中姓薑……”

  第一百二十章 初露端倪

  

  聽嶽敏說到這裏,水幽寒心中一震,麵上卻絲毫不露,隻說道:“不知這郎中父女都叫行麽名字,又與估衣巷的案子有什麽關係?”

  “這郎中姓薑,名叫鐵軍。他女兒單名一個燕字。若不是那時認識了這姓薑的父女,也許就不會有今天的事了。”嶽敏歎了口氣繼續說道:“那位燕兒姑娘,年紀雖小,卻出落的美人坯子一個,又聰慧伶俐,嘴巴也甜。薑郎中愛女如寶,總是燕兒、燕兒的叫她。薑郎中曾說,可惜他家燕兒身為女子,若是男子,必能成就一番事業。我們班主還說過,這薑郎中對待女兒與別家不同,凡事都和女兒說起,不把她當小孩子看。”

  “後來我們戲班離開清河鎮,輾轉去好些個地方。幾年前我們來到濟水,還是搭了戲台唱戲。我隨戲班唱了幾年,可惜總是不能紅。

  日子雖比小時候好些,但過的還是艱難。好在有馬辛哥一直照顧我。

  來濟水不久,我和戲班裏一直和我不睦的一位師兄又鬧起來。馬辛為了救我,染上風寒。我們兩人的一點積蓄都用光了,他的病沒好,反而嚴重了些。最後請的大夫說若不用好藥,馬辛哥性命難保。”

  嶽敏說到這裏,兩眼裏含了淚水。馬辛也是眼圈發紅,“阿敏,是我連累了你。”

  “你若不是為了幫我,也不會那麽冷的天,去冰水裏泡著,怎麽會病成那樣。”

  水幽寒看著兩人含淚對視,不自在地咳嗽了一聲。嶽敏發覺失態,趕忙收回視線又接著說道:“那時我一邊照顧馬辛哥,一邊還要唱戲,否則就一點進項也沒有。唱戲得的那幾個錢,也不夠給馬辛哥買藥,我隻好開始當東西。那天我下了戲台,卸了妝,就打算去把最後一件好點的襖子也當掉。我剛出戲園子,迎麵便撞上兩個女人。我趕忙道歉,那年輕的女子就咦地一聲,問我還認不認得她。經她這麽一問,我才自己打量她。雖然幾年過去,當年的小姑娘已經長成大姑娘,容貌更增加了幾分,但我還能認得出來,她是薑郎中的女兒,燕兒姑娘。”

  “薑姑娘見了我認出她,顯得很熱絡,對我說旁邊那婦人是她老娘。又說她父親去世了給她留了大筆的財產,她就跟著她娘到濟水安家。我心裏記掛著馬辛哥,哪裏耐煩和她敘舊。她看出我心不在焉,就問我是不是為什麽事情發愁。”

  “我見了這母女穿金戴銀,一副養尊處優的模樣,看來真是有錢了。我當時心裏就一動,便也著意巴結,說起馬辛哥重病在床,急需銀子救命。薑姑娘便說她爹如何喜歡我的戲,她看在她爹的份上,也許可以幫我。我一聽喜出望外,就請她們到附近茶樓細談。可薑姑娘說她們都是女子,雖然要幫我,卻不方便讓別人知道。那時戲班的人下了戲都出去喝酒了,我便把她們母女讓到我和馬辛哥小屋。

  她們聽我說不會有人看到,才跟了我進去。”

  “她們見了馬辛哥的樣子,便說一定幫忙。我跟著戲班子走南闖北,也是經過見過的。她們言談舉止透露的意思,我又怎麽會看不出來。我便說隻要有銀子救馬辛哥,讓我做什麽都行。那薑家老娘聽了我說了這話,眉花眼笑的,就說她正有件事情為難,要我幫忙。若事情成了,馬辛哥的醫藥費不成問題。我便問什麽事,她就說她女兒說了門親事,對方家裏的長輩有些挑別。讓我幫著說幾句吉祥話,哄哄對方的家人,事成之後定有重謝。”

  “她雖然這樣說,我卻明白事情絕不是這麽簡單。可那時我走投無路,為了救馬辛哥,我隻有豁出去了。我也沒和她客氣,就說給我五百兩銀子,不管什麽事情都幫她辦。”

  “聽我這麽一說,薑家老娘就急了,說我漫天要價。那薑姑娘本來裝害羞躲到一邊,這時卻鎮定。她推開她老娘,和我說銀子不成問題,但我一定要按照她說的做,一點差錯不能有。而且事情過後,我必須離開,也不得對人說起。我當然都答應下來。那薑姑娘並不馬上說要我做什麽事,隻留下幾兩銀子,讓我買好藥給馬辛哥吃。又約我兩天之後在一處地方見麵,再詳細說。”

  “她們走後,我就拿了那銀子,買了好藥給馬辛哥吃。馬辛哥吃了藥,果然就有起色。我更打定主意,要賺到這筆錢。兩天後,我依約去見了薑家母女。薑姑娘******日去蓬萊沈家,又教我求見沈家老太太,要和她*****話。我早知道事情不簡單,可也沒想到薑姑娘那麽大的膽子。蓬萊沈家哪是我能得罪的,而且這個伎倆也容易讓人揭穿。我說了我的顧忌,薑姑娘不耐煩,她說隻要我好好按她說的辦,其餘的事情就不用我操心。我一想,拚了吧,就當是唱回戲吧。

  江姑娘見了答應了,又讓我演練了幾遍,等她滿意了,就給了我二百兩銀子。我拿著銀子回戲班給我和馬辛哥贖了身,又雇了人照顧馬辛哥。然後我就按照薑姑娘的吩咐去了蓬萊。事情辦完後,我又回到濟水,從薑老娘處取走了最後一筆銀子,然後就和馬辛哥一起離開了濟水。”

  接下來,嶽敏又詳細說起他是如何化裝成道士,又是如何哄騙沈家老太太的。水幽寒對此並不感興趣,因為同樣的戲她早看過一遍了。

  隻不過那拾人牙慧的被人拆穿了,這首創的卻飛上了枝頭。

  不過水幽寒還是想不明白。沈家老太太看上去可不是個好糊弄的,怎麽就會輕易地相信了這樣的騙局。難道那沈家老太太明知是假的,卻還是自欺欺人,目的不過是要讓別人相信她家有這樣的貴人?

  畢竟讓薑燕兒進府,左右不過是養一房妾侍罷了,不算大事。可後來老太太對燕姨娘和她女兒的庇護,豈不是太過了些。又或者是,燕姨娘對嶽敏說其餘的事情不用他操心,難道她還安排了後招,讓沈老太太不得不信?

  “奶奶,這就是事情經過。我想,那沈家必定是知道了這些,因此才想置我於死地。我知道那事是我做錯了,可也不至於是死罪。如今我願意到衙門投案自首。”

  水幽寒搖搖頭,她可不認為那背後指使真的會是沈二。沈二是什麽人,那是沈家的下任家主,手下能幹的人無數。他若想弄死個人,才不會鬧這麽大動靜,結果人還沒弄死。

  “你們既然已經離開濟水,怎麽又回來了?”

  “我們當時也是無處可去。馬辛哥想起他還有遠親在徽州,我們便去了那裏。結果還真找到了那遠親。一開始還好,我們身上有錢,做些小生意,著實過了兩年好日子。隻是後來,後來……”

  馬辛黯然,嶽敏吞吞吐吐,似乎難以啟齒。“就是,就是發生一些事,我們不想再留在那裏。我想起濟水城人情樸實,當時在濟水我也沒唱過幾天,過了幾年,更沒人認得我。我們便又回到了濟水。”

  嶽敏和馬辛兩個對徽州的事,隻一語帶過,而且看兩人的表情,似乎有什麽傷心事。水幽寒想兩人在徽州必定有些不愉快的經曆,不過與估衣巷的案子無關,她也不會故意去揭人瘡疤。

  “事情過了這些年,沈家都沒找你們的麻煩。你可想到,為什麽偏在現在找上門來?”

  “我當時化了裝,應該沒人認得出來,而且這事隻有我和薑姑娘母女知道,我不說,她們也不會自己抖出來。我想過了好幾年了,這事情就算揭過去了。奶奶問他們為什麽會找上門來,我想是我不該回濟水來。”

  “奶奶還記得那天我在藥房門口,差點撞了奶奶的人。那是因為我當時看到了薑姑娘。我以為她在蓬萊,哪想到會在濟水見到她。我一慌就想要躲,可我估計她已經看見我了。那之後我也想過要離開濟水,可我們的積蓄都花在雜貨鋪上,實在舍不得離開。我又想著,事情過了這麽多年,又不是殺人放火,大家也該忘的差不多了,因此還是安心在濟水住著。”

  “後來估衣巷大火,那凶犯說是有人指使,我也有些疑心。隻是那凶犯也說不出背後指使的人到底是誰,我心存僥幸,也許是他胡亂編造出來的,並沒有人指使。燒我家不過是碰巧。而且我和馬辛哥又都受了傷,隻好繼續留在濟水。我們身無分文,舉目無親,也不想再到處漂泊。現在張三明明白白告的是沈家,說是沈家使人放火。我們就是再想騙自己說沒事也不能了。比起到處漂泊,總比沒了性命要強,因此我們才想要趕緊跑。”

  水幽寒低頭深思,外麵冬兒進來稟報,說是歐陽少爺和奚刀少爺回來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古代陪審團

  

  聽冬兒說歐陽和奚刀回來了,水幽寒就讓史管事帶嶽敏和馬辛兩人下去,讓他先好生照料這兄弟兩個,史管事心領神會地帶人離去。水幽寒回到正房,就見歐陽和小刀正坐在那裏喝茶。

  “怎麽去了這麽久才回來?可見了柴爺和呼延敏之?”水幽寒有些小小的抱怨。

  “我們去時,呼延敏之已經和柴爺一起啟程離開了。”歐陽道。

  “走的那樣早?”

  “說是因為大雪已經延誤了行程,不能再耽擱了。”

  “那咱們送的那些東西怎麽辦了?”

  “他們走時留下了兩個護衛。咱們送的禮和阿宣家送的,就由這兩個人走水路押送回去。我和小刀就是因為要親自送東西去碼頭,因此回來晚了。我本來還想打發個管事和那兩人一起.也可以到呼延統領家認認門。那兩個護衛說是他們老爺有令,不準。阿宣也不讓我派人去。”

  “哦,這樣啊。我想也許是柴老爺他們怕泄露行蹤吧。不過大哥不必在意,別的人咱們不管,那呼延敏之可是有名有姓的。等過了這一陣子,想必宣公子的口風不會像現在這樣緊。咱們遲早打聽得出呼延敏之的身份。大哥想報答他,或是想與他結交,都有的是機會的。”

  “嗯,小寒,什麽事放在你這裏一說,就都不成問題了。”

  水幽寒笑笑。  “大哥,我有事要和你說。”

  水幽寒接下來便把嶽敏的事和歐陽從頭到尾細細地說了一遍。歐陽一言不發地聽完,歎了口氣,“原來如此。”

  水幽寒偷看歐陽臉上隻是感慨,並無太大觸動,便放下心來。

  “小寒,我也正有事情要和你說。”歐陽喝了口茶,由對水幽寒說道。

  “哦,大哥,是什麽事?”

  “小寒,我今天見了阿宣。阿宣他和我說起張三狀告沈府的事。

  柴老爺臨走時留下話,說是此事必須查清楚。縱火殺人是十惡不赦的大罪,一定要給眾苦主一個滿意的交代。”

  水幽寒點頭,這事在意料之中。隻能說張三這告狀的時機掌握的太好了,他采取的告狀方式也讓人無法忽視。自那天在街上看到張三臥雪告狀,水幽寒就有種感覺,這張三專挑那個時候告狀,必是得了什麽消息。就算王郡守真是個清官,可當他的內侄涉及命案,沈二又是沈家舉足輕重的人物,而且這命案牽連如此之大,不是沈二一人償命就能解決得了的,這還關係沈家整個家族的榮辱。沈王兩家休戚相關,王郡守還能不能做個清官?他的公正能做到哪一步,水幽寒可是心裏沒底,相信任何一個人都會心存顧慮。

  “據阿宣所說,這案情非常複雜。張三口口聲聲告的是沈二,可狀紙上所寫,那指使的人其實是沈二的妾室,”歐陽似乎有些難以開口,停頓了一下才繼續說道:“那指使的人是燕姨娘。”

  “啊?原來如此。”雖然早對這其中的關節有所猜測,可現在得到證實,水幽寒還是不免吃驚,畢竟耍耍手段,騙騙別人的感情,雖然可惡,可還是屬於道德層麵上的,不涉及律法。可殺人放火那就是另一個重量級的了。

  “是啊,阿宣說那狀紙上寫的是燕姨娘指使,我還疑惑。今天聽了你說的事,燕姨娘這樣做的原因就清楚了。”

  “既然說是燕姨娘指使,乒麽張三告的是沈二?”

  “找彭秀才放火的那個人是燕姨娘安排的,燕姨娘告訴那個人,是沈二要她這麽做的。因此,張三才狀告沈二。而且,即便真的是燕姨娘假托沈二之名,是她自己要害人。她的身份不過是妾,衙門追究起來,沈二也逃脫不了責任的。”

  還有這樣的事,水幽寒驚詫。看來這個社會妾的身份低下,相當於物品,而且還不是行為能力人。她們出了事,主子也要負連帶責任。水幽寒想起以前聽過的,比如某某的家奴打死某人,狀詞上通常要說狀告某某縱奴行凶殺死某人。這主奴關係在某些時候也是把雙刃劍,主人可以憑借對家奴的絕對支配權利,讓家奴為他頂缸。可這家奴猖狂起來,也可以說他做的事都是主人指使。你要他拿出證據,他還可以說,就是主人指使他這麽做的。

  他是家奴,主人指使家奴做什麽事,還不就是一句話,哪裏用什麽憑證。這樣主子也是百口莫辯。

  “那衙門審案的時候,沈二就是被告了?”

  “那柴老爺看了狀紙,就把狀紙給了郡守大人.問他該如何處理。郡守大人就說秉公辦理,派人提沈二到衙門來審問。可這事被沈夫人知道了。沈夫人向柴老爺哭求,說她願意以性命擔保,沈二絕對與縱火案無關,是那妾室怨恨沈家,因此自作主張,要嫁禍沈家。”

  “沈夫人不是該在內宅嗎,她怎麽也知道了這件事?”

  ********的時候,柴老爺是剛從西山寺回來。來回都是******家陪同。當時張三聲音那麽大,沈夫人和嫣然就坐在後麵的馬車裏,自然是聽到了。後來回府,柴老爺叫了張三去問話,又把狀紙給郡守大人和阿宣看,沈夫人就得了消息。”

  “沈夫人這是一心護著娘家,不知乖守大人作何感想?”

  “阿宣正為此事煩惱。沈夫人也是迫不得已,情有可原吧,出了這樣的事,若沈二真被綁到衙門問罪,沈家這幾代的名頭就完了。對沈夫人來說,雖然丈夫的前程重要,可這娘家若是敗了,唉……”

  歐陽沒有說下去,隻是深深地歎了口氣。

  “那最後結果怎樣?”

  “沈夫人跪在地上不肯起來,死命哭求。母子連心,阿宣和嫣然也跟著求情。郡守大人非常生氣,聲稱若他們一定要不顧律法,便要將他們都趕出府去。阿宣就說,律法當然要郡守,這公道也是要還給苦主的。隻是沈二沒有理由指使人縱火,他相信沈二是清白的。因此他請求折衷處理。事情涉及內宅婦人,不如不要開堂公審,而是悄悄地私下審理,以便給沈家留些顏麵  不過案情一定會查個水落石出,凶犯該怎麽懲罰就怎麽懲罰。若案子真與沈家的人有關,不管是沈家的哪個人,沈家都會給估衣巷的人豐厚的賠償,讓他們可以安居樂業。

  而幕後黑手不管是沈二也好,還是沈二的哪個妾也罷,都按律處置。

  隻求給沈家留點顏麵。”

  “哈?”還可以這樣,私了不是私了,公斷也算不上公斷。

  “那證人所述沈二為主謀一事,都是燕姨娘所說。若真是因為一個姨娘作祟,毀了一個家族,也未免太過了。阿宣也沒說是如何求的柴老爺首肯的,不過柴老爺說,他可以容情,但是得要苦主心甘情願地答應才行。”

  “那張三怎麽說?”

  “他說要開堂公審,不過是求一個公道。他隻要找出真凶,給他老娘報仇。如果事情確實與沈二無關,他也不是非要沈家丟臉。隻是要他答應私下審理,必須先答應他幾個條件。一就是赦免證人的所有罪責,給證人自由身份。二就是給估衣巷苦主的賠償要能讓他滿意。

  三就是如果柴老爺審案時不能親自在場,也得留下足夠份量的人,保證他和證人的安全,監督郡守在審案時必須公正。”

  “這都是張三提的?看來張三這人可不簡單啊?”

  “估計是有人幫他參謀的吧。

  比如說那份狀紙,阿宣說寫的很有文采。可我知道張三認的字並不多,絕寫不出什麽有文采的狀詞。他背後應該有高人指點。”

  “是啊,還有他告狀拿捏的時機也讓人歎服。”

  “這個我也想到了。張三謀生的那個地方可是三教九流的人都有,消息最快最多。估計他是知道王家來了貴人,連郡守都要親迎親送,因此才選了那個時候告狀。正好還在城內最繁華的街道上,郡守想不理他都不成。”

  水幽寒哦了一聲,她想起來張三是做打手的,紅袖招的打手。紅袖招則是濟水城有名的青樓。 就是郡守府管的再嚴,也不能完全禁止府裏的人去那裏消遣。這男人在美色當前,又喝了點小酒兒的情況下,指不定嘴裏就跑出來那麽一兩句了不得的秘密。

  “那張三提出的條件,柴老爺都答應了嗎?”

  “前兩條都沒問題,阿宣做了擔保,就是沈府不出錢,他王家也會出錢。隻是最後一個條件卻有些為難。柴老爺身邊份量足的有三位,可他們都不能留下來。柴老爺便說王家沒這個膽子敢欺瞞他,如果張三實在擔心,便在全城選幾個德高望重的人聽審就是。”

  “這倒也是個辦法。”這柴老爺還真有創造性思維啊,這可是現代先進的陪審團審案模式啊。

  “可是阿宣和張三都沒同意。”

  “那是為什麽?”水幽寒不解。

  “張三說德高望重的人他看的太多了,他是什麽地方混的,那些人他信不過。至於阿宣也不同意,我猜他是怕沈家家醜外揚吧。”

  “唉呦,那豈不是談不攏了。不知道最後是如何解決的?”

  “阿宣他最後提出來三個人,要這三個人監督審案。柴老爺同意了,張三也不反對。”

  水幽寒好奇心起,是什麽人竟然能讓這柴老爺認同,又讓王宣和沈夫人覺得他們不會張揚沈家的醜事,而且還能讓張三認同他們能主持公道,不會打偏手。

  “這就是我要和你說的了。這第一個就是西山寺的主持大師,第二個就是我,而這第三個人,就是你。”

  “誰?”水幽寒見歐陽指著她,一時反應不過來。

  第一百二十二章 先小人

  

  “就是小寒你啊。”

  “怎麽還會有我?”

  “既要那位柴老爺首肯,又能讓沈王兩家放心,還能讓張三認同,這樣的人可不好找。偏偏小寒你就是一個。阿宣和我說時,我當場便回絕了。我還罷了,有阿宣的人情,還有估衣巷百姓的冤情,這事便算上我一份。可是我並不願意你被攪合到是非裏麵去。”

  水幽寒連連點頭,“大哥拒絕的好。依我的意思,大哥也不要去。那樣大的案子,被告的又是沈家,審案的卻是王家。要想公正,就該在衙門公開審理,讓全城百姓都去聽一聽。現在弄得這樣公審不是公審,私了又不是私了的。大哥咱們自家人,我想到什麽就說什麽。

  這個案子要郡守大人來審,柴老爺在時還好,可柴老爺已經走了。說要監督,他就該留個人在這,讓我們監督,我們可有這個份量能壓得過郡守一家子?真不知這位柴老爺怎麽想的?”

  “聽阿宣的口氣,似乎柴老爺對阿宣和郡守大人的印象非常好。

  柴老爺這樣做,是給了王家天大的麵子。也是對他們父子的信任。他們父子都不是會草菅人命的貪官酷吏,這次更不會貪贓枉法,斷送了前程。”

  水幽寒正要再和歐陽說些什麽,就有人進來報說王宣來了。

  歐陽皺了皺異,“我當時替你拒絕了這事。我看阿宣並未死心,看來他這是要親自來跟你說了。”

  水幽寒心想,看來是這樣了,這位宣公子隻怕是估摸著歐陽已經和她提了這事,他是算好了時辰來的。水幽寒無奈,隻好和歐陽一起出門相迎。水幽寒見王宣雖然精氣神不錯,但是兩眼窩凹陷,臉色也有些發青,估計是睡眠不足。

  王宣進了屋內,也不就座,反而鄭重其事地對水幽寒深施一禮道:“估衣巷縱火一案要重新開審,需要水奶奶去做個見證。想必歐陽兄已經和水奶奶說過了。我特來懇請水奶奶答應了這件事。”

  水幽寒忙起身相讓,“不敢當宣公子懇請二字。”

  “阿宣,我不是和你說過了,這種場合小寒不適合參與。”

  “就是。這案子可事關重大。我和歐陽大哥都是一介平民,而且也比不得主持大師是有道高僧。請宣公子為想想,我們的身份,實在是不便參與此事。”

  “水奶奶先別忙著拒絕。這件事我已經和歐陽說了個大概,如今我再仔細說給水奶奶聽。這個案子牽涉到沈家,可是其中疑點重重。

  這縱火案的背後指使,絕不會是沈家二公子。可種種跡象也標明,案子必定和沈家內宅的婦人有關係。若是按照常理,提審我二表哥,而他又是冤枉的。那沈家的名聲就白白地毀了。因此我提議這案子不要大張旗鼓地審,但是必定要查他個水落石出。柴老爺準了我的請求,張三提了條件,也沒有異議。做為見證人,案子會由我父親主審。主持大師、歐陽和水奶奶旁聽審案,判斷對錯。案件審理的結果,也需經得三位的同意才能作數。”

  “水奶奶說的身份問題,水奶奶、歐陽和主持大師,都是柴老爺首肯的人選。在這個案子上,三位的身份就是不能高過家父,也是與家父平起平坐的。”

  “不瞞水奶奶說,能勝任此事,而且還能被各方認可的人,可以說是鳳毛麟角,除了你們三位不做其他人想。先說西山寺的主持大師.

  大師是得道高僧,為人方正。柴老爺那天去西山寺禮佛.與主持大師談了半日佛法,對大師甚是推崇。歐陽則是咱們城裏名醫,為人做事外圓而內方,在百姓中更有藥王菩薩的美譽。”

  水幽寒笑著看歐陽,“我可不敢與高僧和藥王菩薩比肩。”

  “阿宣你說的太誇張了。小寒你不要信這個。”

  “而水奶奶就更為難得,身為女子卻能支撐家業,還頗有俠義心腸。雁山一行,柴爺對水奶奶讚譽有加。尤其是聽人說了水奶奶在雁山講的那番道理,更是讓人刮目相看。而且難得的是張三也信服水奶奶的為人。說水奶奶能夠眼睛都不眨,就砸了大把的金珠,還舍了全套的首飾救下鄭氏母女並養在家裏,他也相信水奶奶是能主持公道的人。”

  “宣公子過獎了。照宣公子的說法,符合這些條件的人,濟水城裏沒有一千也有八百。我一個內宅女子,對於這衙門裏問案的事可一竅不通,實在不便參與其中。”

  “水奶奶,這事還請您務必應下。

  這個案子家父必定會秉公審理,然而畢竟我們和沈家有親。為了避免私弊,柴老爺讓三位在一旁同審,就是要保證能為苦主伸冤。主持大師,歐陽,還有水奶奶,尤其是水奶奶你,更是不能不去。”

  水幽寒不解,“哦,****?”

  “水奶奶可還記得,那天麒兒抓周,柴老爺送了枚印章。柴老爺臨走時吩咐家父,送上去的卷宗,必須要你們三位的花押,還得由你親自加蓋那枚印章方可。”

  “不知柴老爺官居何位,難道郡守大人和宣公子都要對他言聽計從?”

  “請水奶奶見諒,柴老爺吩咐不能泄露其身份。水奶奶隻需要知道,但幾柴老爺有所吩咐,便是要我們父子的項上人頭,我們也隻能乖乖奉上。”

  水幽寒哦了一聲,心裏琢磨看來這件事情是推不掉了。隻是,有些話還是要先說在頭裏。

  “既然這樣那我聽宣公子吩咐就是。現在就咱們三個人,賞公子但有吩咐盡管開口。”水幽寒笑吟吟地望著王宣說道。

  王宣見水幽寒這樣說,忙又放下手中茶盅,從椅子上站起來,“水奶奶千萬莫要這樣是說。在這個案子上,水奶奶身份超然,我哪有權利和膽量吩咐水奶奶什麽。還請水奶奶不要誤解,柴老爺法外開恩,不過是給沈王兩家麵子。不讓沈家的女眷上公堂拋頭露麵,可這案子還是該怎麽審怎麽審,該怎麽判就怎麽判的。任何人不得徇私。”

  水幽寒沉吟不語。王宣和沈夫人拚命不讓這個案子公開審理,那就表明他們知道案子與沈家脫不了關係。而且必是案子中涉及的隱情,有損沈家的顏麵。否則樹大有枯枝,一大家子人裏有那麽一個兩個不肖的,違法亂紀的也不用下那麽大力氣捂著,弄不好還會影響了王郡守的仕途。

  “宣公子我看這樣吧,我這就去把那枚印章找出來,由宣公子代我保管就是。至於去聽審嗎,我這些天有些不舒服,就不必去了。”

  “請水奶奶千萬莫要這樣說。若是水奶奶身體不適,這案子推遲兩天再審也好。”

  水幽寒見王賞不答應,隨即麵露悲戚,低下頭似乎自言自語道:“說到保守秘密,隻有開不了口的人才能真正讓人放心,哎。”

  歐陽全身一震。  “小寒,你……”

  水幽寒的“自言自語”王宣自然也聽到了。  “水奶奶這話是什麽意思?水奶奶這是信不過我嗎?”王宣一臉很受傷的表情。

  水幽寒見王賞這樣,索性放下悲容。

  “宣公子這是在問我。那我也請問宣公子,歐陽將你視為兄弟、知己,你又把歐陽當作什麽人,把我當作什麽人?在讓我和歐陽去聽審時,可曾為我們想過。令堂和你不願意沈家事情張楊出去,為了讓苦主答應,就搬出我們來做見證。主持大師是方外之人,我們卻不是。我們還在紅塵中,若說勢力比不得你們王家,若說財勢,比不得沈家。匹夫無罪懷璧其罪,這別人家的事情知道多了,難道不是同一個道理。宣公子可曾想過要我們以後怎樣?”

  “如今是我們去做見證,成全了沈家和王家的顏麵。沈家和王家的顏麵留住了,那麽這事情過後會怎麽樣。會不會想起來終究還有兩個外人也是知道內情的,把我和歐陽當成了心頭的刺?必要拔之而後快?宣公子,你想想歐陽待你如何,你能否為他想想。而我還要支撐一家老小,也請賞公子為我想一想。”

  王宣似乎沒有料到水幽寒會這樣把話挑明,一時愣在那裏。

  歐陽在一邊看水幽寒情緒激動起來,忙起身安撫,“小寒,你別急,別怕,有我在。”

  “水奶奶所慮也是人之常情。隻是水奶奶有件事說錯了,我並未把歐陽和水奶奶當作外人。沈家王家都不是霸道不講理的人家,歐陽兄和水奶奶能答應這事,是給我的人情,這個道理沈王兩家的人都一清二楚。水奶奶,嫣然和沈九都叫您姐姐,如今也讓我跟著叫您一聲姐姐。”

  王宣說著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歐陽兄,大姐,我王宣對天發誓,若是沈家或王家任何人,因為這件事而對你們不利。就讓我王宣受天打雷劈之刑,永世不得超升。”

  水幽寒和歐陽對視一眼,歐陽將王宣從地上拉起來,水幽寒也重新斟了盅茶給王宣。

  “宣公子你言重了。”

  “大姐以後也叫我阿宣就是了。”

  水幽寒一笑,從善如流地道:“好吧,那我就托大,叫你一聲阿宣。

  歐陽也在一邊笑道:“早該如此了。”

  三人相視而笑,氣氛頓時融洽起來。水幽寒心中感慨,對人性的了解,讓她不得不出如此做。既然無法置身事外,那她與沈王兩家的關係必然會發生變化。與其等以後兩家人來拉攏防備,不如早點主動出擊。

  第一百二十三章 意想不到的發展

  

  三人正在說話,小廝侍劍進來在王宣耳邊低語了幾句。

  “嗯,我知道了。”王宣對侍劍點了點頭,侍劍退下。王宣便問水幽寒道:“大姐,估衣巷的案子重審,那雜貨鋪的兩兄弟也是重要人證。聽說他們留在作坊裏做工,剛才侍劍和我說,家父派去找人,結果撲了個空。大姐可知道這兩人去了哪裏?”

  水幽寒心想,史管事從作坊把人帶出來,也瞞不了人。王宣這麽問應該是猜出人在她這裏。

  “你問的巧了。這兩人正在我這裏。這兩兄弟聽見張三狀告沈二公子火燒估衣巷,這兩人就怕了,要跑。還是行坊的管事機靈,把他們留下了。”

  “那太好了。大姐你可知道,那天張三當眾說是沈家放火,就有人謠傳說是沈家想要強占估衣巷的地盤,又怕那裏的人不肯賣,因此下了毒手。

  其實哪有這種事。彭多德供的清楚,給他錢的人要的就是雜貨鋪裏人的性命。如今就要問這兩人,到底和沈家什麽人有什麽恩怨。沈家如日中天,可也樹大招風。如果找不出燕姨娘殺人的動機,那麽這為富不仁、殺人放火的嫌疑,沈家可就摘不清楚了。”

  水幽寒和歐陽交換了一下眼神,他們現在已經知道了事情的來龍去脈。看來嶽敏和馬辛兄弟兩人,如今倒成了洗脫沈家罪名的關鍵人物。

  “阿宣,我一直奇怪。你們說的張三手裏的人證到底是誰?他說的話就如此可信?”

  “那是沈家的一個下人。她說受了主人的指使,才找人去害雜貨鋪的老板。柴老爺在的時候”提審了彭多德。那人證披了鬥篷,蒙了臉,與彭多德對質。彭得多聽出她的聲音,就是那個給他錢的人。兩人重複買凶的對話,證詞嚴絲合縫。這裏麵關係重大,我就不細說了。案子開審後她會出來做供,大姐聽聽就清楚了。如今那兩個人既然在大姐這,那……”

  “自然,我這就叫人把他們找來。”

  少頃,史管事送了嶽敏和馬辛兩人進來。兩人都是認識王宣的,也不等人說什麽,嶽敏就戰戰兢兢地跪下來,說要投案自首。等王宣聽了嶽敏的供述,臉色變得越來越難看。

  “你們這說的可是實話?”

  “若有半句謊言,就讓我死無葬身之地。”嶽敏發誓。

  王宣就吩咐侍劍去找守備大營的士兵過來。水幽寒不解,王宣解釋道:“這案子是由家父主審。我負責請歐陽和失姐去見證,嫣然陪了家母去西山請主持大師。這一應的原告、被告、人證,則是家父從城外調了守備營的人馬來看守。就是我,都不能私自接觸。如今問了這兩個人已經是越矩了,不過也正好解開了我心豐的疑團。原來竟是這麽一回事。真是讓人又氣又恨。”

  一會侍劍果然領著幾個兵丁來,帶走了嶽敏兄弟。看來王郡守是為了避免私弊,也是為了避嫌才會如此。王宣也跟著告辭。水幽寒要留王宣吃飯,王宣婉拒,說是還有很多事情,水幽寒也未強留。

  水幽寒想著這一天歐陽和奚刀跑了趟碼頭,必定十分勞累。因此這天晚上的飯菜便安排的十分豐富。糯米排骨南瓜盅、酥炸小黃魚、青蒜回鍋肉、素炒豆苗、油燜筍、鹽水鴨、碳烤鹿肉,豆瓣全魚、芋兒醉仔雞、主食是米飯,另外還有幾樣點心:茯苓羊肉包子、炸麻團、雞蛋卷、素三鮮的鍋貼等。另外還準備了一個酸菜白肉鍋子。鍋子的湯底是拿老湯,又加了豬骨和雞架熬製的,什麽都不用加,就已經美味無比了。水幽寒最喜歡的就是拿這個湯底涮酸菜、粉絲和凍豆腐。

  一大桌子的菜,香氣撲鼻。旁邊的紅泥小爐上還暖著酒,是水幽寒自己拿上好的黑糯米釀的黃酒。奶娘本來是不飲酒的,現在也跟著水幽寒養成了小酌一杯的習慣。這是水幽寒所喜聞樂見的。這個黃酒在釀製的時候,還加了上好的當歸和何首烏,每天喝上一杯最是滋陰養顏,有益健康。

  大人們吃菜喝酒。麒兒也小大人似地坐在奶娘和水幽寒中間,一勺山藥泥,一勺魚湯,乖乖地讓奶娘喂食。這些天水幽寒開始帶著麒兒一起吃飯。麒兒一般都是乖乖地吃他自己碗裏的食物,不過有時也會對水幽寒吃的東西感興趣。水幽寒就挑那些軟爛,不費牙、好消化的肉或菜給他吃。她的本意也是鼓勵麒兒漸漸吃大人的飯菜,那樣才能營養充足。

  飯後,小紅帶人收拾桌子,奚刀抱了麒兒玩耍。水幽寒忽然想到一件事”就對歐陽說:“大哥,你幫我找個好點的教書先生吧。”

  “小寒,你找教書先生做什麽?”歐陽詫異地問。

  “是給小刀找的。小刀這******塾不大合適,可還是該好好跟著先生讀兩年書。****個好點的先生來家裏比較好。”

  “也對。小刀這年紀,正該好好讀書。我知道城裏有幾個不錯的老儒,等我去問問他們坐不坐館,若是坐,便請到家裏來。”

  奚刀聽兩人在說他,便道:“姐,我認字的。不用再讀書了。”

  “光識字可不行,多讀點書總沒壞處。等先生請來了,你好好學。”水幽寒一錘定音。

  奚刀反對無效,麒兒向廚房那邊伸出小手,奶聲奶氣地叫包子。

  奚刀就抱著麒兒去找豹子。奶娘正縫了些新的鞋襪要給奚刀,也跟著一起去了。屋裏隻剩下水幽寒和歐陽。

  “大哥,我今天和阿宣說的話,是不是有些過份了?”

  歐陽看了看水幽寒,說道:“小寒,你確實很過份。”

  歐陽語氣鄭重,水幽寒一愣。

  “小寒,你的話讓我很難過。你那樣揣度沈家,我不怪你。你與沈王兩家相識不久,阿宣家還好,你所見到的沈家的那些事,你若是還能對他們有好印象才是怪事。我說你過份,不是因為你把他們想的很壞,而是因為,你說話的時候,根本沒有想到我。”

  水幽寒更委屈,她當時明明是站在兩個人的立場上說的,怎麽歐陽還說她忽略了他。

  “小寒,你自己想想。

  你雖然是站在我們兩人的立場上說話,可是你說話時給我的感覺.

  你給自己的定位還是一個人,沒有依靠,勢單力薄。你認為你自己是沒人保護的。你忘了還有我和你站在一起。我不是麒兒、奶娘或者小紅,需要你的保護。我是可以保護你的人。”

  歐陽歎了口氣,繼續說道:“而且你也把王家和沈家的勢力誇大了,把我看的太弱小了些。也許,不隻小刀要找個好先生,我也該重新找個先生,把四書五經再好好揀起來。”

  “大哥想要做什麽?難道還要去參加科舉?”

  “有何不可那?明年秋便有會試。我上次中舉之後.因為連續喪親,我自己也沒有做官的心思,就把舉業放下了。如今再去考,隻要補個帖子,直接參加會試就可以。”

  “大哥不是不願意做官嗎?”

  “我隻是更喜歡行醫。可是,若是我現在的身份,不能讓你有安全感,那就去做官也無妨。”

  “大哥,你千萬別因為這個,就去做本來不喜歡做的事。大哥你知道,上次毒燕窩的事,我是被嚇怕了,才總是多心,一有風吹草動,就忍不住炸刺兒。”水幽寒這麽說著,心裏卻是高興的。王宣賣後,歐陽就一直心事重重的樣子,水幽寒還以為是因為燕姨娘,正想著要如何勸解,現在才知道歐陽的心事完全是因為她,跟燕姨娘沒有關係。

  歐陽卻被水幽寒的話逗笑了,“炸刺,你以為你是刺蝟嗎?”說著上下打量水幽寒,不知是想到了什麽,笑的更歡了。

  “大哥,那我今天是不是得罪了阿宣?”

  “不會。我看阿宣是這幾天事雜,亂了心神。若是平日,他早就該先把話說開,讓你安心。當然,亂了心神是一方麵,另一方麵,他應該是把你當作……,咳,應該是習慣把咱們當作一家的。他和我自然就沒那麽多顧忌,沒想到小寒可分的清楚。”

  這些話歐陽是笑著說的,可水幽寒還是敏感地覺察到歐陽語氣裏的一絲酸意。水幽寒低下頭,她有些不好意思了。回頭想想,王宣對她的態度,可不是把她當作了歐陽家的人了嗎。

  “大哥,其實我很生氣。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沈家的人犯了事,交給衙門審理就完了可偏要弄這麽些花樣,讓大家幫他們兜著臉。他們怕丟臉,怎麽平時不好好管束?還有,我一想到有人為了殺兩個人滅口,就讓周圍成百上千的百姓陪葬,我真是害怕。”

  “這也是我肯去做見證的原因。燕姨娘也好,沈二也好,隻要證據確鑿,那就要依法處置。沈夫人如何我不清楚,不過郡守夫人一直有些書生意氣,他是不會徇私的。阿宣他要的也是保留沈家的顏麵,隻要不公審就好。估衣巷百姓受的罪,我都看在眼裏。既然有這個機會,咱們也能為這些人出份力。”

  接下來兩天,水幽寒接到消息。沈家的人已經到了濟水城,而且還沒進城就有兵丁迎接,直接送到壽園。壽園外更有兵丁把守,不得出入。冬月十三這天,郡守派人送了帖子過來,估衣巷縱火一案於十四日開審,請歐陽和水幽寒準時到場。

  第一百二十四章 人證

  

  審案這一天,水幽寒早早地起來吃了早飯,就和歐陽一起坐車往守衙門去了。案子雖然不是公開審理,可王郡守還是堅持要在府衙辦案。等水幽寒到了衙門,見府衙前已經停了好幾輛馬車,府衙四周都有兵丁守衛。把守的兵丁看了歐陽手裏郡守的帖子,便將兩人帶到後麵一個小議事廳。

  水幽寒進了議事廳,就見廳力主位上擺了一張條案,後麵一把太師椅。條案下首兩側各擺了兩張椅子,還有矮幾。議事廳右麵一角還有一桌一椅,桌上筆墨紙硯齊備,水幽寒便猜那是記錄證詞的師爺的位子。

  王宣和主持大師已經在座,雙方相互見禮,寒暄了幾句,王郡守便帶著一個師爺打扮的男子進了議事廳。水幽寒和王郡守見麵的次數屈指可數,因此對這位郡守大人的印象比較模糊。王郡守對水幽寒、歐陽和主持大師相互以平輩見禮。

  “三位是上方親口指定,雖說僅為見證,不過若覺得王某審案有失於公道之處,還請不吝賜教。”王郡守的話說的更加客氣。

  水幽寒這才有機會仔細打量王郡守,原來王宣和王嫣然兩兄妹的長相竟是遺傳自父親。這位王大人,人到中年,然而保養得宜,看上去不過三十出頭,是個留著長胡須的中年儒雅男子。以前水幽寒一直認為古代美髯公,不過是以訛傳訛,留胡子的男人怎麽可能好看?不過今天見了王郡守,水幽寒不得不承認,美男就是美男,留個胡子也不能減損其風韻。就像現代留長頭發的男人,有的就可以給形象加分,有的就把自己弄的不倫不類的。

  王郡守在主位上就座,主持大師在左手的椅子上坐下,水幽寒便和歐陽在右邊椅子上做了。議事廳內除了她們四個,就隻有王宣和剛才隨郡守來的師爺,一個小廝和雜役都沒有。

  “主持大師、歐陽賢侄,水奶奶,今日要審的是估衣巷的縱火案。

  因為案裏涉及蓬萊沈家,懷疑是有人在其中栽贓嫁禍。沈家也是百年大戶,若是因為小人陷害而平白汙了令名,實在可惜。因此上方法外容情,可不在公堂審理此案。又為讓原告苦主放心,因此請了三位來此見證。”王郡守先是開宗明義,然後才對王宣說道:“現在就叫原告和被告進來吧。”

  王宣聞言便到議事廳門口,和守在那裏的兵丁吩咐了一聲,兵丁分東西兩路而去,少頃,各自帶了人回來,依舊守在門口,並不進來,隻有王宣帶著三個人走了進來。當先一個正是張三,落後兩步的則是一男一女兩個人。那男子一身淡藍色衣袍,麵色陰沉,正是沈二公子。那女子則是穿了一身素色的衣裙,全身上下無半點點綴,頭上也隻是一個簡單發髻,隻拿一根銀簪子挽著,不是燕姨娘還是哪個。

  水幽寒記得上次見燕姨娘還是初秋十分,燕姨娘本就是個瘦美人,總有幾分弱不禁風的美態。如今不過數月工夫,雖然穿著過冬的厚衣裳,還是明顯地瘦了一圈。水幽寒心裏砸舌,天氣越來越冷,她的胃口也跟著越來越好。這才不過幾天,就偷偷地肥了一圈。再看看人家燕姨娘,也不知是什麽體質,不僅一點膘都沒添,穿著過冬的衣服,還顯得比夏天時更瘦了。

  等三人都走到議事廳中間,向王郡守下拜時,水幽寒才注意到燕姨娘雖然臉色憔悴,衣著樸素,可依舊氣定神閑,沒有絲毫的慌亂不安。

  水幽寒又不僅佩服起這個女人來。

  王郡守問案,先是張三開口,狀告沈二指使他人火燒估衣巷,害的他老母慘死。沈二矢口否認。

  “子玉雖然不才,可也從未做過傷天害理的事情。請郡守大人明鑒。”

  王郡守也沒說什麽,接著就傳證人。聽見外麵有鐵鏈拖地的聲音,屋裏的人都向外看去。兩個兵丁押著一個身穿囚衣,手銬腳鐐加身的男子進了議事廳。那男子頭發亂糟糟地披著,滿臉的胡茬,人更是瘦的脫了像。水幽寒看了半天,才認出這人就是彭秀才。彭秀才到了廳上,便跪伏在地,停了王郡守的問話,又把有人如何給他錢讓他放火的事說了一遍。

  “郡守大人,此人所說,又和我有什麽關係?”彭秀才說完,沈二就問。

  “你不要急,還有另外的人證。”郡守對王宣使了個眼色。王宣就對門外喊了一聲:“把人證帶上來。”

  話音落地,議事廳的門被打開,一個女子從外麵緩緩走了進來。水幽寒看那女人梳著婦人的發髻,一身衣服俗豔不堪。而且走起路來十分吃力,竟然是個瘸子。等那女子走近,水幽寒才看清,這女子竟然很有幾分姿色。瓜子臉,吊梢眼,水幽寒覺得這張臉似曾相識,隻是一時想不起在哪裏見過。

  沈二和燕姨娘見了這個證人,臉上都變了顏色,尤其是燕姨娘,可以說是麵如死灰。水幽寒暗自想,這應該就是王宣說的那個沈家的下人。那麽沈二和燕姨娘是應該認得她的,看他們的表情,也確實如此。可兩人臉上驚訝的表情,也不像是假裝的,看來他們事先也不知道證人是誰。水幽寒暗暗點頭,王郡守不愧有清官之名。沈家一到濟水,便被他派人看管起來。就是怕有人事先露了口風,妨礙了審案吧。

  那證人進了議事廳,先是一眼看見了沈二,兀自停了腳步。王宣在一邊催促,她才回過神來,正要向上給王郡守見禮,忽然瞥見沈二身後站著的人,就像看見殺父仇人一般,拖著一條瘸腿,便像那人撲了過去。

  “毒蛇,你這毒蛇。你以為我死了是不是?你利用完了我,就要把我害死。哈哈哈,老天有眼,讓我活下來了。今天是你的死期到了。”證人一條瘸腿,本來走路就困難,再加上情緒激動,沒撲倒沈二身後那人,她自己反先摔在地上,哭罵起來。水幽寒聽著她語氣裏的怨毒,不禁打了個冷顫,旁邊一隻溫暖的大手伸過來,握住她的手。

  沈二看著哭倒在身前的女子,脫口道:“仙兒?你是仙兒?”

  第一百二十五章 姨娘夢

  

  聽了沈二喊那女子叫仙兒,水幽寒驀地想起,這個仙兒她確實是見過的,就是上次在壽園聽戲的時候,那個在燕姨娘身邊伺候,幫著燕姨娘演戲的大丫頭。隻是她是如何離了沈家,又怎麽會是這個打扮,還瘸了一條腿,而且還成為張三的證人,首告沈二和燕姨娘那?

  沈二一喊仙兒的名字,仙兒便停了哭罵,抬起頭,望著沈二問道:“二爺,您還記得我,您還記得我是不是?”

  沈二幾不見地皺了皺眉,“你剛進來時隻覺得你眼熟,聽了你的聲音,才想起來,你不是燕姨娘那伺候茶水的嗎?怎麽到這來了?”

  “嗬嗬嗬,二爺,您原來根本不記得我了。好……也好。”仙兒說著,就抹了臉上的淚水,拖著瘸腿站起身來,向王郡守下拜。

  “仙兒,我問你,是不是你給了彭多德銀子,指使他到估衣巷縱火殺人。”

  “是的,大人,正是民女。不過民女這麽做,也是受人要挾,迫不得已,清大人為民女做主。”

  “你說是什麽人要挾你?”

  仙兒看著沈二和燕姨娘,將手一指:“大人,就是她,就是她指使我的。”

  眾人順著仙兒的手指一看,也看不清她指的到底是哪個。王郡守又問:“指使你的到底是誰,你說清楚。”

  “回稟大人,指使我的是沈二……的姨娘,就是燕姨娘。”

  “大人,民婦冤枉啊。仙兒這丫頭,本來是伺候我的。她曆來不安分,我一直容忍。前些日子,她觸犯了家規,我一氣之下罰了她。

  沒想到她竟然逃了出去。大人,仙兒恨我,她這是要報複我,也是報複沈家。仙兒背主私逃已是不該,現在更忘恩負義,要誣陷主家。大人,仙兒是逃奴,她的話怎麽作準。請大人把仙兒交給沈家,由沈家自己管教。”

  “住口!誰問你話了.你就在那裏說個不停。還一口一個沈家,你是沈家什麽人,就能代表沈家說話了。子玉,你平時是怎麽管教自己的女人的?”王郡守怒道。

  “姑丈教訓的是。”沈二恭謹地聽了王郡守的訓斥,轉身陰沉地看了燕姨娘一眼。燕姨娘兩眼含淚道:“爺,我也是心急,見不得人說沈家……”

  “你還不住口?”沈二低喝。燕姨娘身體抖了一抖,往後退了一步,低了頭不再言語。

  “仙兒,你便把燕姨娘如何指使你縱火殺人一事,細細地說來。 ”

  仙兒應了一聲是,緩緩地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出來。

  “大人,小女子自幼便被賣進沈家,原來的家鄉父母早就不記得了,隻把沈家當成了自己的家。小女子原先是在針線房伺候,後來被派到二爺的院子裏,在燕姨娘的屋裏伺候茶水。有人見了進了燕姨娘的房,就告誡我,燕姨娘最甜心毒,讓我要十分小心。可憐我自認為聰明,不信那人說的話,結果就真的著了燕姨娘的道。”

  “說正題。”王郡守不耐道。

  “是,大人。燕姨娘看我有幾分姿色,對我一直防備,從不讓我近身伺候。後來燕姨娘因為她妹妹的事,惹怒了老太太,身邊的人也都受了責罰,打的打,攆的攆,燕姨娘才叫了我到身邊伺候。燕姨娘言語伶俐,又肯使錢,還拿好處吊著我。我便信了她的話,事事聽她調遣。”

  “姑太太壽辰,老太太帶了大家來壽園。那天五奶奶突然抓了燕姨娘的妹妹來,揭穿她找人假扮道士蒙騙三太太的事,燕姨娘眼看著她妹妹性命不保,便找了機會和我說,要我配合她,她裝暈倒,讓我說出歐陽大夫就在樓下,要歐陽上來救命的話。燕姨娘說,如果我做的好,她,她便讓二爺將我收房。”說到最後一句,仙兒的語氣中帶了羞意。

  “胡說八道,你這不知羞恥的賤人。勾引二爺不成,就反來誣告。”燕姨娘滿麵怒容,嗬斥仙兒。

  “是不是胡說八道,你比誰都清楚。說到賤人,有你們鶯鶯燕燕兩姐妹,天下人還有誰比你們更賤。羞恥,你可知道我現在是什麽身份,窯姐還談什麽羞恥不羞恥。你是知道羞恥的,拿我就把你做事都說出來給大家聽聽,讓大家也知道知道你是怎樣一個知道羞恥的人。”

  仙兒一點都不示弱。燕姨娘被噎的直眨眼,又見沈二再瞪她,她又是著急,又不敢說話。

  “你也不用急,有你說話的時候。”王郡守對著沈二和燕姨娘的方向說道,又對仙兒說:“那天叫你做供,你可沒這麽多說的。

  牽扯別的事情毫無意義,你直接說正題。”

  “大人,這事就和正題關係重大,我不得不說。”

  王郡守哼了一聲,也不再攔。仙兒就繼續說了下去。

  “我信以為真,就幫她作假,沒想到天算不如人算,歐陽大夫是請來了,可他卻說燕姨娘沒有大礙,反而是老太太有些不好。大家自然是先顧著老太太,就另給燕姨娘請了大夫。燕姨娘看計劃落空,還不死心,對著那新請來的大夫明示暗示,說她是懷了身孕。也不知那大夫是不明白,還是不願意,不僅不幫燕姨娘說假話,還說出燕姨娘骨頭上有傷。哈哈,一個閨門婦人,竟然不知怎地鬧的胳膊和腿上都是傷痕,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去做了賊那。也不知那天園子離吵吵嚷嚷要拿的是不是她。”

  仙兒說著,意味深長地瞥了燕姨娘一眼。王郡守見她說了半天,還是沒說到正題,皺緊了眉頭又要發作。仙兒乖覺,馬上把話轉入正題。

  “燕姨娘的妹妹被五爺打落的胎兒,燕姨娘又受了老太太訓斥,行動更加不自由。我問她什麽時候讓二爺收我,她就說我並沒辦成事情,她那話也不作數。我和她理論,她也不惱,反笑著說,“好妹子,我看你對二爺是真心的,不像那些狐媚子,隻想爬上二爺的床,吃香的喝辣的。那姐姐我也和你說句真話,二爺他女人多的是,可從不輕易抬姨娘的。

  *****這話,還以為是二爺有意要抬我做姨娘,那可比******頭強上百倍。燕姨娘見我上了套,就又對我說,二爺早就對我有意,隻是不知道我的真心。她還說,二奶奶不必說,是兩家聯姻。襲香姨娘家裏是官,懷玉姨娘家裏是富商,都是二爺的賢內助。就是她自己,則是和二爺的八字最相配.最旺夫的。二爺想要我做姨娘,可也要我能幫上二爺的忙才行。”

  仙兒說到這裏,停頓了一下。水幽寒偷眼去瞧沈二,就見沈二臉色鐵青地盯著燕姨娘。

  “我當時就說,二爺有什麽忙是我能幫上的。燕姨娘就把我誇獎了一通,說我聰明能幹,當然能幫上忙。她說有些事,二爺不好自己出麵,要手下人去做才行。燕姨娘就說,二爺正好有一件事要我去處理,如果處理的好,二爺回蓬萊就會抬我做姨娘。燕姨娘在二爺跟前非常得寵,就是二奶奶有時都要讓著她。老太太更是對燕姨娘生的女兒另眼相看。我就相信了燕姨娘的話。我跟燕姨娘說,為了二爺,什麽事我都能做。”

  “燕姨娘一聽就笑了,她說二爺果真沒有看錯我。還說,這件事務必要做的機密,任何人都不能讓知道,就是以後到了二爺跟前,也不能提,免得二爺以為我是邀功請賞。等我發了誓絕不會說出去之後,燕姨娘才跟我說了要我去做什麽事。”

  議事廳內眾人知道,這是到了關鍵處,不由得都支起耳朵。

  “燕姨娘說估衣巷有家雜貨鋪,有風水師和二爺說過,那雜貨鋪的地點,是個財穴,說是相當於聚寶盆,不過隻有貴人才能有福氣享用。

  因此別人占了那個地方,也是白白浪費了,若是二爺得了那個地方,就能財源滾滾,讓沈家成為天下首富。二爺一直想買下那塊地雜貨鋪,可雜貨鋪的掌櫃是個無賴,不僅不答應賣地,還當眾辱罵二爺。二爺礙於身份,不好和他計較,可是心裏一直不舒服。燕姨娘說,如果我能幫二爺得到那塊地,那我就是當之無愧的仙兒姨娘。”

  “我被燕姨娘說的昏了頭,就問燕姨娘怎麽才能幫二爺拿到這塊地。燕姨娘就說讓我自己想辦法,我哪裏想的出來,隻好向她求教。我求了半晌,燕姨娘才答應幫我想想。她最好的辦法,就是雜貨鋪的掌櫃突然死了,那樣二爺就能順利地買下那塊地。我當時就傻傻地問,要怎樣那人才會突然死了那。燕姨娘就說我笨,我這才明白她是讓我去殺人。我說那掌櫃的一定是個男人吧,我一個女子,哪有那個力氣。燕姨娘見我不開竅,就說,“你就趁他睡著了放一把火,保準人燒死了,還一點痕跡都留不下來。”

  “我這時聽明白了,燕姨娘是讓我去放火殺人。我害怕了,不敢答應。可我還想做姨娘,就和燕姨娘說,這話若是二爺親自來和我說,我就相信,讓我做什麽我都去。燕姨娘又笑了,她說這事怎麽能讓爺們自己說。不過二爺對我有心,早準備了信物給我。她說著,就拿出件東西給我看,問,你看到了這個,還不相信我的話嗎?”

  “我一看,那是數十枚大大小小的東珠串成的墜子,平時常見二爺帶在身上。聽說那東珠都是貢品,非常少見的,還是二爺小時候一位長輩送的。二爺對這墜子十分愛惜,襲香姨娘向二爺要過一次,都被二爺拒絕了。燕姨娘見我看著墜子發呆,就把墜子交到我手裏,說是二爺給我的表記。

  我,我就這樣信了她的話。她又給了一點銀子,說要在房子上澆上油,火才放的大,而且就是房裏的人醒了,也跑不出來。她讓我第二天晚上動手,還囑咐我這事不能讓任何人知道,東珠墜子也要藏好,若是讓別的姨娘或者丫頭知道了,她們嫉妒起來,給我使壞,我就當不上姨娘了。我見她說的有道理,就都答應了下來。”

  “第二天一整天,我越想越怕,怕到時候自己下不了手。碰巧在園子裏聽到兩個雜役說話,說是濟水城一條花柳街上的窯姐最便宜,還說那裏什麽人都有,隻要有錢,讓他們幹什麽都行。其中一個雜役還對另一個雜役說,不要他貪便宜去那種地方,說是那裏的人殺人放火都不帶眨眼的,讓他小心被人黑吃黑了去。”

  “我聽了這話,卻靈機一動。就想到要去那條街上,出錢雇個人替我去幹這件事。我就回房間把我攢的銀子都找了出來,銀子不夠,我就去找燕姨娘。我也不和她說是要雇人用的,免得她以後分我的功勞,我隻說我要提前打些首飾,需要銀子。燕姨娘正是要拉攏我的時候,也沒多問,就把銀子給了我。那天吃過晚飯,有燕姨娘打掩護,我就從壽園溜了出去。我假扮做男人的模樣,找到那條花柳街。那街上很多凶神惡煞似的人物,我不敢找他們,怕被黑吃黑。正好瞧見一個有點瘦弱的男子,似乎急等著錢用。我就跟著那男子從那條街上出來,攔住他,讓他替我去放火殺人,我給他錢。”

  接下來,就是仙兒和彭秀才兩人一問一答,將當晚兩人的談話又重複了一遍。水幽寒看後麵記錄的師爺筆下飛快,記錄的正歡。再看沈二和燕姨娘兩個,一個麵塞黑鍋底,另外一個低著頭,弄不清臉上的兩人對質完,仙兒又接著說道:“我當晚辦成了這事,就偷著回到了壽園。本來想第二天清早再去給那人送剩下的銀子,沒想到老太太臨時改變主意,要把人都帶回蓬萊。我也隻好跟著回去了。我心裏還著急”不知道我雇的那人到底把事情辦成了沒有。後來回到蓬萊,果真就聽見消息說是濟水城估衣巷大火,燒了整整一夜,聽說死了很多人。

  我就想,這事是辦成了,我能當上姨娘了。沒想到,姨娘沒做成,我還差點被燕姨娘這賤人害死。”

  第一百二十六章 夢碎

  

  仙兒說到這裏,又將怨毒的目光投向沈二身旁站著的燕姨娘,忍不住又哭了起來。水幽寒在心裏歎氣,當初她就覺得仙兒的樣子不是個本份的,今天看來果然不錯。大宅門裏的丫頭,有幾分姿色,就想爬上主人的床,從此攀上高枝,過上高人一等的生活,在這個年代真的是很平常的事。對此穿越以前的水幽寒是無論如何都理解不了的。不過在這裏過了一段日子,她也能明白這些人的心理。

  這個年代貧富差距巨大,也不是所有人都有平等的受教育的權利。

  富貴人家的丫頭,過的日子雖然比不上主子,但也都是不愁溫飽。那些有頭臉的大丫頭,更是過的跟副小姐似地,穿金戴銀,十指不沾陽春水,比普通人家的女孩過的還富足。試想跟著主子們吃穿慣了,又見過了世麵的她們,怎麽會看得上外麵成天下田幹活,一個月洗不上兩次澡,滿身泥土汗臭的大老粗那?

  這些丫頭們生活在大宅子裏,平時接觸的男人除了主子,就是小廝雜役。就是不談物質上的東西,一個情竇初開的女孩子,是喜歡上風度翩翩的主子的機會大,還是喜歡上要卑躬屈膝的下人的機會大?而且這個年代,男人三妻四妾是常態。做妾做通房,並不違背時下的道德標準。因而在大丫頭這個階層中,做通房、做姨娘那才是金燦燦的前程。

  不過理解歸理解,水幽寒還是不會認同這些丫頭們的選擇。在男人這個問題上,女人有幾個是不嫉妒的。就是有三從四德這個道德準繩在那約束著,大麵上要過的去,那四下裏的小動作也少不了。女人爭奪男人的戰爭,本來就是殘酷的。而且這個年代,男人同時還代表著生存資料。生存、欲望、愛情都集中在一個男人身上,這個爭奪的殘酷性更是加倍了。這就是女白領的職場爭鬥,女人之間爭奪配偶的較力,還有得加上小三大混戰,這鬥爭的激烈和密集程度可想而知。

  這些東西,水幽寒光是想想,就覺得無法忍受,不覺捏緊了拳頭。

  水幽寒覺得手感不對,這才發現,歐陽一直握著她的手,她這一捏,捏的正是歐陽的手。水幽寒轉頭看歐陽,歐陽對她安撫地笑了笑,任她捏著自己的手,眉頭都不皺一下。好在兩人是挨著坐,而且都袖子寬大,不細看,也看不出兩人牽著手。水幽寒四下看看,主持大師一直正襟危坐,手裏撚著佛珠。王郡守麵容端肅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王宣和沈二則都是麵無表情。彭多德還是跪伏在地上,聽得入了神。

  張三狠狠地盯著沈二和燕姨娘.燕姨娘則是趁人不注意,眼睛溜來溜去的。

  水幽寒有幾分明白為什麽沈夫人豁出去,也要把事情壓下來,想來是猜到什麽了吧。如果這個案子拿到公堂上審理,隻憑仙兒剛才這番講述,這沈家少說在十年內都得是渤海郡的笑柄。這時仙兒止住了哭聲,又繼續說了下去。

  “我聽了這個消息,以為馬上就要做姨娘了,就去找燕姨娘。燕姨娘推脫說二爺還要去確認消息,要等那塊地到手,這事才算成。

  到那時候再抬我做姨娘,就是雙喜臨門。我信以為真,就耐心等著。我也曾想私下找二爺說說話,可是二爺回蓬萊後,不大來燕姨娘的院子。就是來了,燕姨娘守的緊,根本不讓我挨邊。燕姨娘又安排很多針線給我做,都是二爺的衣服鞋帽,讓我離不了院子。也有兩次碰到二爺,我故意找機會搭話,二爺對我也是不冷不熱的。我想要把話說的通透些,又怕二爺身邊的人起疑心,從而懷了事。眼看著一天天過去,我見一點動靜都沒有,我心裏著急,又不敢直接找二爺,隻好催燕姨娘。燕姨娘那天心情似乎特別好,她說事情已經安排好了,一兩天內就能辦成,讓我再耐心等等。”

  “我滿心高興,就回屋繼續做針線。到了中午,我正睡午覺,襲香姨娘和懷玉姨娘就帶著一群丫頭婆子就闖了進來,從我床底下搜出一個布娃娃。那個布娃娃的肚子上插滿了針。一個婆子就說是我用邪術害的懷玉姨娘小產。那些婆子還在屋子裏一陣亂翻,就翻出來我做的那些衣服鞋帽,還把我貼身藏著的東珠墜子搶了去。”

  “那個娃娃我從來都沒見過,那些衣服鞋襪也是燕姨娘叫我做的,墜子更是二爺賞給我的。我和她們辯解,讓她們找燕姨娘和二爺來,一問就明白了。襲香姨娘就說我撒謊,明知道二爺和二奶奶出門去了,晚上才能回來,而燕姨娘中午就到老太太那邊去了,要給老太太抄經祈福,誰都不能去打擾。”

  “襲香姨娘拿了那墜子,趾高氣揚的,一口咬定是我偷了墜子。

  我氣不過,就說那墜子是二爺給我的,是二爺要娶我做姨娘的憑證。

  襲香姨娘將信*****憑我拿娃娃咒的懷玉姨娘小產,又偷了墜子,當*****拉出去杖斃。我那時真害怕,後悔口快說出做姨娘的話。我還想燕姨娘果真沒說錯,一知道我要做姨娘,襲香姨娘就先要我的命。二爺、二奶奶和燕姨娘都不在,我以為我必死無疑。沒想到懷玉姨娘開口說,還是等到二爺和燕姨娘都回來了,仔細問過再做決定。襲香姨娘見她這樣說,隻好同意,當下就把我關到了柴房裏。”

  “我在柴房裏又是害怕又是高興。怕的是襲香姨娘因為妒忌要害我,高興的是隻要等到燕姨娘回來,或是二爺回來,就能救我出去。

  而且做姨娘的事也鬧開了,這下我不用等了。到了傍晚,就有個小丫頭給我送飯。我看飯菜十分精製,比我平時吃的都好。 我就奇怪,一問,那小丫頭就說,是燕姨娘給了她錢讓她送飯菜給我。燕姨娘還讓她捎話給我,說我不該胡亂說話,得罪了人,她想救我也救不了。讓我再等一等,二爺回來,我就能出去了。”

  “我一聽就忘了剛才的害怕,隻剩下高興。我看飯菜份量多的兩個人都吃不完,我一時好心,就讓那小丫頭也一起吃。那小丫頭開始還不敢,說燕姨娘囑咐,這飯菜是給我送的,讓她不能偷吃。我必然吃不了,剩下的她才能吃。我就說你不用怕,就騙她說我吃過了你才吃的就好。”

  “那小丫頭似乎從沒吃過這麽好的飯菜,吃起來就狼吞虎咽的。我一看,就沒了胃口。我想我一個馬上做姨娘的人,以後吃的比這還好,何必非在這柴房裏吃這一餐飯。隻要忍一忍,明天我就是人上人了。我因此沒吃那飯菜,都讓給小丫頭吃了。她也真能吃,幾盤飯菜都被她吃的幹幹淨淨。我看她老實,就問她叫什麽名字,說等我出去了,就調她來伺候我,天天讓她吃好吃的。她說她叫小芳。”

  “小芳收拾了碗筷要走,還沒出門,就摔倒了。我還笑她是吃撐著了,過去一看,就見她幹張著嘴,隻有出氣沒有進氣,眼睛、鼻子、耳朵、嘴裏都往外冒血。我嚇壞了,就要喊人,可轉念一想,小芳是吃了我的飯菜才死的。我前後這麽一想,終於想明白了,是燕姨娘要害死我。她借了小芳的手,故意送了多一倍的飯菜來,應該是算好子藥量。我若是先吃完,一定不會當即就死。那小芳就會吃掉剩下的,這樣我們兩個人就都死了。死無對證,誰也不能拿她怎麽樣。她,她這是要殺我滅口。”

  “我這才想到,沈家利用我去放火殺人,等我辦完了事,他們根本就不會留我的性命,更不會抬我做姨娘,再留在沈家我的命就沒了。

  好在那時候天已經黑了,柴房的院子也偏僻。我就把小芳的屍體拖到柴房裏,和她換了衣服,然後趁著天黑從後院的小門溜了出去。我不知道該到哪去,隻有拚命往前走。沒想到我沒走出多遠,府裏就派人出來追我。我聽到後麵那些人喊,說是我殺了小芳。我更加害怕,隻顧沒頭沒腦地往前走,結果一失腳就摔了下去。最後我隻聽到後麵的人喊,說人掉到山崖下麵去了,然後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堂上一時靜寂無聲,隻有仙兒的嚶嚶哭泣。水幽寒不知別人聽了仙兒的遭遇是什麽感受,她是覺得隻有抓緊了握住自己的那隻大手,才覺得好受些。

  “這是怎麽回事?你跟我說的那個用巫術咒的懷玉小產的丫頭就是仙兒?我何時要收仙兒做姨娘了?又何時讓你叫仙兒是殺人放火?那墜子你不是說是她從你那偷去的嗎?還有,她不是因為害怕家法,殺了看守的丫頭逃走,又落入山澗摔死了嗎?怎麽會又出現在這?你,你到底跟我說了多少謊話,到底還有多少事瞞著我?”

  沈二一把特燕姨娘抓到跟前,揪著燕姨娘的脖子叱問。燕姨娘身材比沈二矮了不少,被沈二提著,幾乎兩腳都離了地。

  “爺,奴家何時騙過你。你竟然聽一個逃奴的話,就對奴家起疑心。奴家對爺可是一片真心,奴家從未做過對不起爺的事情。”燕姨娘哽咽著辯解。

  “二表哥,你要教幹姨娘不在這一時。這雖不是公堂,可也不是沈宅後院。我們還是聽證人把話說完。”王宣淡淡地對沈二說道。

  沈二是一時怒火攻心,聽了王宣的話,也發覺自己失態。他也是久經曆練的人,隻一轉眼便冷靜下來,放開燕姨娘,向座中的幾人拱手施禮,“子玉失態了。”

  “你們都以為我死了是不是,我也以為我必死無疑。可是老天有眼,又讓我活了過來。你們想不想知道,我是怎麽活下來的?”

  第一百二十七章 誰的錯

  

  仙兒說到活下來三個字時咬異切齒,絲毫沒有絕處逢生的喜悅,反而透出森森的冷意。水幽寒直覺那絕不是什麽美好的經曆。仙兒接下來的話,也證明確實如此。

  “我落下山崖的時候,以為自己這下子可完了。沒想到,我再次醒過來時,竟然還是手腳齊全的。原來是一戶農家救了我。那戶人家隻有母子兩人,是那兒子出外打柴,在河邊揀到的我。我一打行,那裏叫靠山村,已經出了蓬萊的地界。那條河的上遊就在蓬萊。我就猜到我是從山上摔下來,落到河裏,被水衝到下遊,又衝到岸上。”

  “那兩母子看我不是他們當地的人,就問我叫什麽名字,住在哪裏,為什麽要尋死。我當然不敢說是沈家的丫頭,就胡亂編了個身世,那兩母子看來是沒見過世麵的,輕易就相信了我。

  我的一隻腿摔斷了,全身上下好多的傷,隻有臉是好的,隻能在他們家養傷。”

  “誰成想,那戶人家,母子兩人隻有兩間茅草屋,就靠那兒子種兩畝山地,再打些柴草為生。我斷了腿,他們隻找了個野郎中給我接了骨,這樣還用掉了他們家所有的積蓄。那郎中說我要吃些好的,多喝骨頭湯,才能養好。這母子兩個,就餐餐隻給我窩頭吃,那骨頭湯更是一點肉的沒有。他們兩個還把熬得都沒了油的骨頭,再去熬他們的野菜粥。我吃不慣他們家的飯食,可也沒辦法,我逃出來時身上一文錢都沒有,隻能慢慢在那熬著,隻等傷好了再想辦法。”

  “這樣的苦日子過了一個月,我的腿好的差不多,也能下床走上幾步了。那兩母子倆歡天喜地,我聽那女人的話音,是想讓我傷好了,留在他們家給她做兒媳婦。我那時還要靠著他們養活,也不好說什麽。漸漸地,我就和村上的人有了來往。那天,村上有一個在城裏做工的婆娘回村子探親。我看她穿戴打扮和說話都是城裏人的習氣,我們兩人很說的來。大家都管那婆娘叫馬姐,馬姐誇獎我長的漂亮,是個有福的人。還問我是不是打算留在村裏做媳婦。她見我有些不願意,就說她在城裏大戶人家做工,那戶人家富的流油,對下人也好,正好缺個大丫頭,她問我願不願意去試試。我也著實受不了鄉下的苦日子,就答應了。我怕那母子不肯放我走,趁著那農夫去砍柴,我和馬姐兩個兩個把老婦人弄暈,然後偷偷地走了。我當時想著,等我以後有錢了,就送一大筆錢給這兩個人,報答他們。”

  “我還以為跟著馬姐,有好日子過了。沒想到一到城裏,她就變了臉”把我賣到了窯子裏。我這才知道自己遇到拐子了。我恨,說書不總是講落難就能遇到貴人搭救嗎?為什麽我遇到的不是窮鬼,就是騙子,嗚嗚嗚。”

  仙兒說著又哭了幾聲,才繼續說下去。

  “我想如果真的接客,我這輩子就完了。我就假裝答應,然後趁空逃了出來。結果還沒出妓院的大門,便被抓住了。老鴇子把我毒打了一頓,我被打怕了,發誓不敢再跑,他們才停了手。那老鴇子還要指望我賺錢,就又找郎中來給我看傷。郎中卻說我的腿斷過一次,這下還沒長好就又被打斷。就是再接上骨,治好了,腿也還是瘸的。老鴇子一聽就沒了好臉色,一個瘸腿的妓女,哪裏還能賺到錢。她打發了郎中,也不給我好好醫治,隻等著我表皮上的傷好了,她,她竟叫我癱在床上,就開始接客。接的還是那些有特殊嗜好的客人。”

  聽著仙兒的哭訴,水幽寒有些不知該做如何想法。仙兒今天的遭遇,雖然也是因為有恩人作祟的緣故,可是她自己也要承擔上一部分的責任。如果當初她不是意圖攀上高枝,又怎麽會咬了燕姨娘拋出的餌,著了燕姨娘的道。而從沈府中逃出來,如果她不是嫌那母子家裏貧困,如果她不是好逸惡勞,如果她肯好好地留在那過日子。這輩子未嚐不能順順當當地過下去,夫妻相伴,子孫繞懷。雖然日子過的辛苦些,可總比落到青樓要強上百倍啊。現在的仙兒隻知道恨怨她沒遇到好人,卻對她自己的缺點毫無自知之明,更是對那母子沒有一點的悔愧,真是可歎。

  “老鴇子看我能賺錢,又有了好臉色,也肯給我吃,給我穿了,隻是還是不肯好好治我的腿,說是有客人就喜歡這口。我以為我要在那個小鎮上這麽做到老,做到死。沒想到老鴇子欠了錢,又把我轉賣到濟水城的紅袖招,這才讓我有機會能訴訴我的冤情。”

  “我在紅袖招掛牌,還是接待那些有特別愛好的客人,慢慢的竟然有了瘸西施的名號。我愛上了喝酒。喝醉了和誰上床都沒區別,客人怎麽折騰我,我也不覺得那麽疼了。我在紅袖招,還聽到人說起估衣巷的大火,這就勾起了我的心事。我才知道,原來那場火裏並沒有死什麽人,那個放******住了,還招認出有背後指使的人。”

  “我心想,我如今落到這個境地,都是沈家害的我。他們借我的劍殺人,我有心去衙門首告,可又害怕沈家勢力大,沒有告倒他們,反而把我自己搭在裏麵。可是不去告他們,我又不甘心,害人的是他們,憑什麽他們沒事人似地,我就要過那肮髒的日子。我就這麽成天煎熬,喝酒接客,妓院裏的人也叫我瘸腿西施,高興的時候,我就不理會,不高興,我就鬧一場。這樣我就認識了紅袖招的打手張三。”

  “張三哥的老娘在大火裏受了傷,沒治好就死了。張三哥成天嚷著要給他老娘報仇。我想把事情跟他說,又怕他把我也當了仇人。我心裏有事,有一次喝醉了.就說走了嘴,被張三哥聽到了。他把我弄醒,我見瞞不過,就把事情和他都說了。我跟他說我也是被迫的,冤有頭,債有主,沈家才是他的仇人。張三哥就說要去衙門告狀,讓我做證人。我不敢,勸他好好想想,沈家不是我們能告倒的。張三哥不信這個邪,說為人子女,父母之仇不共戴天,他就是豁出性命,也要為母親報仇。”

  “隔牆有耳,張三哥這番話,讓一個客人聽到了。那客人稱讚張三哥是大孝子,有氣節。他給我們出主意,說是這事也不是告不下來。渤海郡的王郡守雖然是沈家的姑爺,但是為官清正,隻要狀告的好,他必然能為我們伸冤。張三哥就向那人請教.那人說辦法也簡單”就是告狀的聲勢造的大些,人盡皆知,那時候郡守大人就是為了臉麵也得接了這案子。公堂審案,還有估衣巷那麽多苦主在,沈家就是想耍手段,也耍不了了。”

  “張三哥聽那客人說有道理,就打算找他說的辦,可想到告狀要有狀紙,又發了愁。估衣巷的人都是貧苦人,能識字就不錯了,沒人會寫狀紙。找別人又怕事先露了風聲,又怕沒人敢寫。那位客人十分講義氣”找人幫著我們寫了狀紙。他叮囑我們,要告狀,就要告的徹底,弄的動靜越大,張三哥才更有機會報仇。”

  “張三哥得了狀紙,就問怎麽才能把動靜弄大。那客人就說要候著郡守大人外出時,在人最多的地方攔轎告狀,當眾說出狀告沈家放火殺人,這樣就能全城皆知。這樣,張三哥就讓手下幾個兄弟天天在外打聽消息,找機會攔轎告狀。也是機緣湊巧,妓院裏一個姐妹的老相好就在郡守府裏當差,那天這人來了紅袖招。張三哥知道了消息,就讓那個姐妹打聽打聽郡守大人的消息。結果就知道了郡守府裏來了大人物,郡守大人對那大人物十分恭敬。還說第二天要去西山寺禮佛。

  張三哥得了這個消息,喜出望外,說是那人一定是郡守大人的上峰,甚至是欽差。有這個人在,這狀一告一個準。因此張三哥就在第二天,候在從西山寺回城到郡守府必經的那條大道上,果真就把狀告下仙兒表現欲極強,不等王郡守如何盤問,就把告狀的前因後果都講了個明明白白。這原告和證人都說完了,王郡守就向沈二問道:“沈子玉,你有何話說。”

  “啟稟大人,仙兒所說這些事,我全不知情。仙兒也說,與我並沒有過什麽言語。一切都是她和燕姨娘兩人做成的。家裏出了這樣的事,我卻一無所知,是我的過失。請大人責罰。”

  “你是不承認這放火殺人是你指使的了?”

  “大人,確無此事。我和那雜貨鋪的老板素不相識,也沒有恩怨,聚寶盆之說更是子虛烏有。這估衣巷我連去都未曾去過,哪有什麽因為要那塊地盤而縱火殺人的事?況且大人您也清楚,這大火前後,我們沈家都從來沒有過要那塊地的意圖。這事不是仙兒說謊,就是燕姨娘弄鬼。我正帶了燕姨娘在這裏,請大人盡管查問清楚。”

  “你推的倒幹淨。不是你指使,就憑她一個小小的姨娘,哪裏有這樣大的膽子。況且一個深宅婦人,難不成還和人有什麽私怨,非要放火殺人?沈二少爺,你還是個男人嗎?自己做的事都推到女人身上?

  讓一個女人為你頂缸?這就是你們沈家的風俗?”張三在一邊冷笑著說道。

  沈二被張三說的啞口無言,臉上一陣紅一陣白。

  “你這個賤人,我收了你進門,連你老娘和弟弟妹妹都金山銀山地供著。我哪裏對不起你,你要這樣害我?”惱羞成怒的沈二,一腳將依偎在他身邊的燕姨娘踹倒,怒問道。

  第一百二十八章 東珠的破綻

  

  王郡守在座上問道:“燕姨娘,方才證人所說可是實情?可是你指使她去放火殺害估衣巷雜貨鋪的掌櫃?”

  “回大人的話,仙兒說的都是一派胡言。首先我就根本不認識什麽估衣巷雜貨鋪的掌拒,我沒有理由要害他們。大人,這個仙兒本就不是個安份的。她在我身邊伺候的時候,又懶又滑頭,我常常指使不動她。可一有爺們主子到了跟前,她就馬上勤快起來,還總擺出妖妖嫋嫋的姿態來。我怕她生事,處處防備。

  她這是勾引不到我們爺,才起了齷齪的心思。大人,剛才她自己供述的明白。她心裏惦記上我家二爺,先是嫉妒懷玉姨娘剛進門就得寵,就做了布娃娃,用針紮娃娃的肚子,咒的懷玉姨娘小產。然後還因為思春,偷了我的布匹彩線,縫製男人衣衫。還有那東珠墜子,本是二爺拿給我壓驚的,沒想到也被她偷了去。多虧襲香和懷玉兩位姨娘發現她不對勁,搜出證物來,她才不至於再害人。可惜兩位姨娘心軟,沒有當場打死她,隻把她關了起來。她害怕被我們審問出實情,因此又害了給她送飯的丫頭。如今她私逃在外,落在青樓謀生,更是對沈府懷恨在心,因而編造了這番言語。她這是在誣陷沈家,誣陷奴家。 ”

  “你說謊!是你告訴我說二爺想要那塊地,讓我去放火燒那個雜貨鋪的人。東珠墜子也是你交給我,說是二爺給的信物。還有那個什麽娃娃,我根本就沒見過。送飯的小芳,更是你害死的。因為你要滅了我們的口。大人,求您明鑒,抓了這個毒婦治罪。”

  “大人,仙兒所說,不過是她的一麵之詞。請問大人,仙兒可能拿的出什麽證據來,證明她說的話都是真的?”

  “你,你好毒的心思,好狠的算計。你利用我殺人,是不是一開始就打算好了要我的命?若不是你拿當姨娘做釣餌,我和估衣巷那些人往日無窺,近日無仇,我為什麽要去害他們?那個東珠墜子.是二爺的東西。我又到不了二爺身邊,若不是你給我的,我哪能弄得到手?”

  王郡守讓仙兒和燕姨娘再人閉嘴,問沈二道:“那個東珠墜子是怎麽回事?”

  “回大人,那東珠墜子是我小時候一位長輩送的。用的東珠雖然都個頭不大,但卻十分珍貴。每一顆都是粉紅色,最能辟邪安心神。

  這個墜子我時時帶在身上。今年秋天來濟水時,燕姨娘的妹妹…嗯,出了事,燕姨娘說她夜夜都睡不安穩,總做噩夢。因而從我手裏要了這個墜子,說要戴幾天。我見她可憐,便把墜子給了她。後來回到蓬萊,有一天我和娘子出門回來,就聽說有人偷了那個墜子,不過當時就搜出來了。而那偷墜子的人,殺了送飯的丫頭,逃走了。從那以後,這墜子我便又收了回來,現正帶在身上。”

  “燕姨娘你又是如何遺失這墜子的?”

  “回大人的話,我因為睡不安穩,就要了二爺的墜子戴幾天,也是時刻都不離身的。那天二爺和二奶奶出門,我聽說老太太有些不舒服,就想過去看看。湊巧仙兒這丫頭來和我歪纏,我心裏有事,就匆忙打發了她,趕到老太太那邊去了。等我為老太太抄經時才發現墜子不見了。當時我嚇壞了,這可是二爺寶貝的東西,若是丟了可不得了。可又不能耽誤給老太太抄經,我隻好先隱忍著。等我抄完了經,正要去找這墜子,襲香姨娘便來找我。她告訴我說是仙兒害懷玉小產,還從她那搜出了東珠墜子,問我知不知道是怎麽回事。我這才明白過來,是仙兒趁我急著出門,偷了那墜子的。”

  燕姨娘說到這,又故意拿手帕拭了拭眼角。“大人,這都是我的不是。仙兒年紀漸大,本該早就婚嫁了。我卻忘了把她打發出去配人,耽誤了她的青春,她因而恨我。又因為心裏總想著攀上我們二爺,二爺卻不待見她,她才瘋癲起來。若非如此,她怎麽會平白說二爺要抬她做姨娘,又跑去放火燒別人的房子,還害得懷玉姨娘小產,又殺了小丫頭逃命,現在還跑到濟水來告狀,編排說我指使她。大人,您想想,正常的丫頭,誰會做這樣的事?大人請您明查,莫要背這瘋婦騙了。還有,仙兒她畢竟伺候了我一場,請大人念在她魔怔了,對她能從輕處置。”

  “你才是瘋子,你才魔怔了!”仙兒哪裏是燕姨娘對手,被氣的渾身發抖。

  水幽寒心裏暗暗讚歎,燕姨娘看來是早就做好了打算。先是利用仙兒殺嶽敏兄弟滅口。然後又放出消息,讓襲香和懷玉去搜查仙兒的住處,借襲香的手,奪回墜子。至於那個肚子上紮滿針的娃娃,水幽寒可不相信這樣的東西會真的害人小產。那麽最可能是燕姨娘放在那裏嫁禍仙兒的。可以想象,一個剛失去了孩子的女人,發現是有人害她才失去了那孩子,那心中的恨意可想而知。而仙兒在剛得了燕姨娘的承諾,知道馬上就要做姨娘了,自然不會讓人平白的欺負,還奪走那墜子。依仙兒的性子,必******做姨娘的話。仙兒是個頗有姿色的丫頭,襲香姨娘*****二要過那東珠墜子,而被回絕。這麽多因素加起來,仙兒被當場被杖斃也就順理成章了。

  然而襲香要杖斃仙兒,不知道為什麽懷玉卻攔住了她,要等沈二和沈二奶奶回來審了後再做定奪。這一定是燕姨娘沒想到的吧,也或許她早就想到了。若是前者,那麽她的應變之快讓人歎服。若是後者.

  隻能說燕姨娘是算無遺策。總之她立刻找了個小丫頭,弄了兩人份的上好飯菜,當然裏麵加了料。還是一石二鳥之計,利用小丫頭送有毒的飯菜給仙兒,殺仙兒滅口。然後剩下的飯菜,那小丫頭必然會吃.

  這樣小丫頭也難逃一死。又是幹幹淨淨,就是有人對燕姨娘起疑,也是死無對證。

  水幽寒暗自鼓掌,好一招借刀殺人的連環計。將每個人的心理揣摩的如此透徹,又能挑選最適當的時機。水幽寒想到嶽敏說那薑郎中評價薑燕兒,若是個男子,必能成就一番事業。難道燕姨娘當時小小的年紀,就已經展露出其非凡的智慧?那可真是可怕。水幽寒偷眼打量歐陽,不禁為他慶幸。歐陽家曆代行醫,按照古時候的說法那是祖上有德,總算保佑他們家這一代的這顆獨苗苗,沒有落到燕姨娘這顆毒草的手裏。幸甚,幸甚啊。

  這麽想著,水幽寒就不免有些同情沈二。不過轉念又一想,沈二也是咎由自取。誰讓他花心,誰讓他好色,一個兩個的娶進門。這樣的女人一對一都未必能看得住,他一個人那麽多女人,讓這樣的女人鑽了空子,也怨不了誰。

  “你是說那墜子從遺失到被搜檢出來,不過半天工夫是吧?”王郡守問燕姨娘。

  燕姨娘似乎不明白王郡守為什麽這樣問起,不過還是答道:“是的大人,那墜子是重要的物件,奴家記得清清楚楚。仙兒到我屋裏找我之前,我還摸過那墜子,後來去了老太太那.發現墜子不見了,這前後絕不超過一個時辰。”

  “你記得倒是清楚。 ”

  “不瞞大人說,是我們爺的東西,我怎會不經心。當時還想,若是真的丟了,可沒臉見我家爺,好在找回來了。”

  “沈子玉你說那東珠是粉紅色,天下少有是不是?”

  “是的。”

  “那好,你把墜子呈上來,阿宣你叫黃掌經進來。”王郡守吩咐道。

  沈二呈上墜子,王宣也從外麵帶進一個人來。那人水幽寒認得,正是濟生堂旁邊那首飾樓的黃掌櫃,看來是早就等在外邊了。

  “黃掌櫃,你好好驗看驗看,這墜子上的珠子,可都是東海粉紅珍珠?”

  黃掌櫃將墜子用帕子托在手中,又叫點了盞燈,一顆珠子一顆珠子的細看。半晌,黃掌櫃指著其中一顆稍小些的珠子說道:“回大人,其餘的都是東海粉紅珍珠,唯有這一顆,卻是普通的珠子,這粉紅色是染上去的。”

  “你可看仔細了?”

  “小的看的很仔細,大人您看,我拿這小剪刀,輕輕一刮,這粉紅皮就掉了,裏麵是白珠。真的粉紅珠子,從裏到外都是粉紅色。”

  “那好,你再看看這顆珠子,是什麽珠子?”王郡守讓王宣從旁邊拿過另一個托盤,上麵孤零零放著一顆粉紅色的珠子。黃掌拒還是按剛才的樣子,細細地查看了,回道:“大人,這顆是東海粉紅珍珠。

  依小的看,這珠子上所打的孔,和那墜子上的粉紅珍珠一致,應該是同一批珠子。”

  “嗯,很好。那依你看,這要從這墜子上取平一顆珠子,換上另一顆珠子要用幾個時辰?”

  “回大人,若是這麽著,那就要拆了整個墜子才行。這樣再重新串起來,串成這個形狀,就是熟練的匠人,也要串上兩三個時辰。我看這珠子串的手藝,雖不算最上等,可也難得了,至少要兩個半時辰才能串成這樣。”

  “好了,你下去吧。”王郡守揮揮手,王宣送了黃掌櫃出去。

  王郡守看著燕姨娘,說道:“剛才的話你都聽清楚了?你說這墜子從未離過你身上,丟失也絕不超過一個時辰。那麽仙兒又是怎麽在這一個時辰其,換了墜子上的一顆珠子那?”

  燕姨娘愣住。

  仙兒卻笑了。“你沒想到吧,自打你給了我這墜子,我寶貝似地帶在身上,可又覺得不穩妥。我知道這墜子是二爺喜歡的,說是能辟邪安神。我怕二爺什麽時候又要回去。我就偷偷地拿一顆普通的珠子,拿指甲花染了顏色,換了上麵一顆珠子,然後又按原樣串回去,我可是整整熬了一個晚上才弄好。那換下來的珠子,我一直貼身藏著,就是落到山崖下,又被水衝了那麽遠都沒丟失。我原來不過是想留個二爺常用的東西在身邊做個念想。沒想到,今天派上了用場,你現在還有什麽可辯解的?”

  第一百二十九章 登場

  

  仙兒這番話出口,眾人的目光都落在燕姨娘身上。水幽寒心想,百密還有一疏,就是燕姨娘也不會想到仙兒竟會有這樣的心思,竟然換了墜子上的珠子。想來那墜子被襲香姨娘搜到以後.就再也沒落到她手裏過,因此留下這個破綻。而燕姨娘剛才為了表示她對沈二的上心,把話說死了,現在再想翻盤,根本不可能。

  燕姨娘強作鎮定,但是從水幽寒坐的地方,仍可看到燕姨娘說話時的嘴唇顫抖。

  “我,我,是我記錯了。那墜子其實是那天之前就丟了,我怕二爺責怪,因此不敢聲張。後來見墜子找回來了,我就想這墜子丟失的時間也不是大事。剛才我那樣說,也是怕二爺怪我.東西丟了,為什麽不早點說明。”

  燕姨娘強自辯解,隻可惜她的話根本沒有說服力。

  “好一個悍婦,證據確鑿,還要按辯。當本郡守是三歲小兒,任你說東指西。你這是藐視王法,罪加一等。今天本來要給沈家幾分顏麵,不想動刑。沒想到沈家竟有你這樣的奸猾之輩,不動刑罰,便當這裏是你家的內院,什麽都由的你胡攪蠻纏嗎?來人,準備大刑伺候。”

  王宣向外麵拍了拍手,果真的有人應聲提了刑具進來。燕姨娘見王郡守動了真格的,沈二更是冷冷地看著她,似乎在看一個陌生人。燕姨娘腿一軟,就跪在地下。

  “大人饒命。奴家承認那墜子是奴家給了仙兒的。奴家也有不得已的苦衷。今年七月奴家跟著老太太和二爺來給姑母拜壽,奴家受了妹妹牽連,觸怒了親長,將奴家身邊伺候的人打的打,攆的攆。這後院女子生活的艱辛,不是爺們能知道的。奴大欺主,那些個下人們見奴家失寵,不說欺上門來.這日常用度也是不是缺了這,就是短了那。

  奴家有事,若是拿不出賞錢,根本支使不動她們。”

  “可是奴家還有老娘、兄弟和妹妹要照應,又想著能多見巧姐兒幾麵,這些都得用人。奴家見仙兒還算機靈,也有幾分顏色,而且還妄想著二爺,奴家就動了收服她的心思。奴家想著從中做個人情,讓二爺收了她,她也能幫奴家辦差事。隻是,這個仙兒實在刁滑,一定要奴家手裏二爺的墜子,才肯幫忙。奴家無奈,隻好把墜子給她。不過奴家也說了,墜子是奴家從二爺手裏要來戴幾天,要還給二爺的。哪裏想到,仙兒這丫頭膽子那麽大,竟然把墜子上的珠子給換了。這是奴家的過失,奴家該死,不該瞞著二爺。可是,大人,奴家這最多也就是打幾板子的罪過。那仙兒自家要去殺人放火,可和奴家沒有一絲一毫的幹係啊。”

  “怎麽和你沒有幹係。若不是你指使我”我又不認得那雜貨鋪的老板是誰”我為什麽要去害他?”

  “你不認識,難道我就認識了?你為什麽要去害人,隻有你自己清楚。尖人,仙兒這丫頭膽大妄為,請大人用刑,讓她招認為何要去放火殺人。”

  “該用刑的是你這賤人才對。”

  仙兒和燕姨娘兩個像鬥急眼的公雞一般,都嚷著要把刑具用在對方身上。主持大師手撚佛珠低聲念佛,沈二臉上陰晴不定,王宣以手撫額。王郡守剛要發話,就聽外麵一陣喧嘩。王郡守皺了皺眉頭,示意王宣出去看看出了什麽事。

  王宣出去片刻轉了回來,低聲在王郡守耳邊說了什麽。王郡守拍案而起,議事廳的大門從外麵被推開,沈家老太太由沈夫人和王嫣然攙扶著走了進來,後麵還呼啦啦地跟進來幾個女人。門邊看守的兵丁,這時都被推在一旁。也不知是沒攔住,還是不敢攔這幾位。

  “老身給郡守大人見禮,請看在老身年紀老大.生育了一大群兒女的份上,先寬恕老身擅闖之罪。郡守大人問的案子關係沈家內宅的人,老身是內宅之首,不敢推卸責任。為了方便大人審案,也為了還我沈家的清白,老身帶了這些h來,這裏是我幾個孫媳婦,外麵還有她們的丫頭、婆子,大人想問哪個就傳哪個,也免得大人一趟趟的傳召。

  有老身在,大人問她們什麽,她們都不敢不說,也不敢說謊。就是我老太婆,若是大人有話要問,也絕無隱瞞。”沈老夫人上前向王郡守拜了兩拜。

  主持大師已經從椅子上站起,向沈老太太打了個問詢。水幽寒和歐陽對視一眼,也都站起身來。王郡守站在那裏,嘴角抽搐,拿眼去看沈夫人,沈夫人低下了頭。

  “爹爹,外婆也是一片好心******子和沈宅內院的人有關係,少不得需要我這些嫂子******證。因此外婆才帶了她們來,外婆是不想讓爹爹為難。外婆身體不好,我擔心外婆,也覺得外婆這樣更方便爹爹審案,才叫上娘親和外婆一起來了。”

  “郡守大人,這廳上的人,主持大師是有道高僧,和咱們家並不生疏。歐陽和水奶奶兩位,更是阿宣和嫣然的好友,我老太婆早把他們當作自家的子侄。雖說家醜不可外揚,在這幾位麵前,卻不用擔心這個。郡守大人盡管放心審案。苦主方麵,我老太婆也能代表沈家說一句,我們來絕不是要郡守大人徇私。如果沈家有人做出殺人放火這樣的事,我老太婆第一個不會放過他。該砍就砍,該殺就殺。我老太婆還第一個給你賠禮。”

  沈老太太一番話擲地有聲,最後一句更是對張三說的。

  “外婆說的也有道理。表哥是男人,內宅的事情他好些也不知道。不如外婆在旁邊候著,若是有人說謊也能瓣的出,若是需要她們出來做供,也方便了許多。”王宣在一邊說道。

  “大人放心,老身雖是婦道人家,可也知道規矩。

  我們就站在這一邊聽審就是,大人不問話,我們就不出聲,絕不會攪擾大人辦案。”沈老太太一口一個大人,話說的畢恭畢敬,而且言語大氣。雖然不可否認,她是仗著與郡守的關係才會闖上堂來,可廳上眾人這時也不好說什麽。

  “你們這麽做不和規矩,早知如此我也多請幾個估衣巷的兄弟們來了。不過我這鐵證如山,也不怕你們耍花樣。”張三在一邊冷笑。

  王郡守略一思索,也就點頭。

  “沈老夫人年紀大了,站在那裏有些不妥。敬老尊賢是我朝風俗,張施主自己便是孝子,想來也不會說什麽。請大人恩賜老夫人一座,也不為過。”主持大師雙手合十向王郡守說道。

  王郡守自然應允。王宣拿了個繡墩,搬到一旁請沈老太太坐了,其餘沈夫人等人,都站在一旁。

  水幽寒這才有時間打量沈老夫人身後那些人。竟然全都是認識的,沈二奶奶,襲香、懷玉兩位姨娘。還有穿著一身勁裝的沈五奶奶。水幽寒想到她和歐陽來時,那外邊可是有兵丁把守,看過帖子方才放行的。水幽寒心想難不成這些人竟然是闖進來的?

  王郡守又在桌後坐下,主持大師也落了座,歐陽和水幽寒也跟著坐下,王郡守繼續問案。

  “燕姨娘,你說你不認識估衣巷雜貨鋪的掌拒,因而沒有理由要害她們的性命,是不是?”

  “回大人,奴家一直住在蓬萊,雖來過濟水,不過身邊都有丫頭婆子們陪著,奴家從未去過估衣巷,根本不知道那裏有什麽雜貨鋪,更不知雜貨鋪的掌櫃是誰,因而哪裏有緣故去害他們?”

  “仙兒,你怎麽說?”

  “回大人,燕姨娘指使我去放火殺人時,隻說那雜貨鋪掌櫃不肯賣地給二爺,隻有殺了他們,二爺就能得到那塊地。燕姨娘並沒有告訴我那雜貨鋪掌櫃姓什麽,叫什麽,民女也不認識他們。”

  “如此,若是那掌櫃在火中喪生,這可就成了懸案了。”

  “大人英明,仙兒就是認準了死無對證,才敢如此誣告沈家。”

  聽了仙兒和燕姨娘的話,沈家眾人有氣的、有恨的,也有要出來說話卻被沈老太太攔住的。水幽寒心想,這個燕姨娘可真不是省油的燈,處處說仙兒誣告沈家,她卻不說仙兒告的是她。這裏麵的小算盤,明眼人一看便知,不知沈家眾人會怎麽想。

  “那雜貨鋪的掌櫃被燒死了,燕姨娘你是怎麽知道的?”

  “這個,大家不都知道嗎?我是聽別人說的,那場大火燒死了那各多人,火是從雜貨鋪燒起來的,我想那雜貨鋪的人當然活不成了。”

  “傳雜貨鋪掌櫃嶽敏、馬辛。”王郡守對王宣吩咐道。

  水幽寒眼瞅著燕姨娘全身一震。水幽寒便猜到,這燕姨娘還不知道那火其實沒燒死什麽人,嶽敏和馬辛更是都活著。就不知道,一會見了那兄弟兩人,這燕姨娘還會說些什麽,那位沈府的老太太又會作何感想。正想著,王宣已經帶了嶽敏和馬辛走了進來,燕姨娘臉上頓時一片死灰。

  第一百三十章 鐵嘴鋼牙

  

  水幽寒本來就對嶽敏的說辭信了幾分,現在瞧著燕姨娘的臉色,看來更不能有假。水幽寒記得最早那所謂老神仙指點貴人之說,還是從沈夫人一個陪房嘴裏聽說的。當時她就懷疑了,後來薑鶯兒的事被揭穿,水幽寒就猜以薑鶯兒和薑家老娘兩個人,應該是想不出這樣的法子來的,果真是抄襲了燕姨娘的創意。也怪不得她們娘三個一起在西山寺商量的時候,薑老娘提到要用燕姨娘那個法子,燕姨娘堅決不同意。

  有道是天理循環報應不爽,薑鶯兒的事可以說是整件事的導火索。

  因為薑鶯兒的事情敗露,燕姨娘怕人想到她的日事上去,才想起要殺人滅口。也是薑鶯兒事情敗露,連累燕姨娘失寵,耳目爪牙都被砍掉了。所以隻能憑外麵街頭巷尾的傳言來斷定嶽敏兄弟已死。水幽寒打量著跪在地上的燕姨娘,若是沒有薑鶯兒的事,燕姨娘還得寵,那麽能供她驅使的人更多,她也有更大的活動空間,這殺人滅口的事,做起來必定更幹淨利落,不會像現在這樣,留下一大堆首尾。

  隻是這世界上是沒有那麽多若是和如果的事的。

  “燕姨娘,你可認識這兩個人?”王郡守指著嶽敏和馬辛問燕姨娘。

  “回大人,奴家不認得他們。”

  “嶽敏、馬辛,你們可認得她?”王郡守指著燕姨娘問嶽敏和馬辛。

  “回大人,小人認得她。”嶽敏答道。

  “仔細說說你是如何認得她的。”

  “這位娘子是清河鎮薑郎中的女兒,名喚薑燕兒。小人十年前在清河鎮唱戲,認得她們父女。薑郎中常帶她來聽戲,還經常到後台與我們攀談,十分熟識。

  “那你後來可曾見過她。”

  “回大人,見過的。幾年前小人隨戲班子來濟水城唱戲,見過這位娘子和她母親,那時薑郎中已經亡故。還有今年七月份時,小人曾在濟生堂旁邊的首飾樓門口,見過這位娘子一麵。”

  “燕姨娘,這兩人便是雜貨鋪的掌櫃。他們認得你,還說和你熟識,你有何話講?”

  “回大人的話,奴家確實不認得她們。十年前奴家是住在清河鎮,可那時奴家還小,也許是奴家父親帶奴家聽戲時,見過他們。不過奴家早都不記得了,以後更沒有再見過麵。”

  “真是冥頑不靈!嶽敏,你把如何與燕姨娘相識,後來她又教你做了什麽事情,一一講來。”

  嶽敏應了一聲是,就將那天和水幽寒講的事,又從頭說了一遍,隻是這次講的更加詳細,將他去見沈老太太時如何裝扮,又與沈老太太如何對答都一一複述出來。聽到嶽敏說到燕姨娘是貴人,可以解沈家的紫薇星之噩時,王郡守冷哼了一聲。那邊沈老太太也有了動靜。

  “老太太,別生氣,氣大傷身,快吃了這藥丸。”

  原來沈二奶奶見沈老太太有些不好,從懷裏掏出藥瓶,倒了幾顆藥丸給沈老太太吃。一時沈二奶奶捧藥,王嫣然奉茶,沈夫人更是為沈老太太撫背沈府其他幾個女眷也圍著沈老太太忙個不停。

  這邊嶽敏已經把事情經過講述完畢。

  “燕姨娘,小的當初答應你對這件事守口如瓶。這些年我也未曾對人透露過一星半點。大家相安無事不好嗎?你實在不該要殺我們兄弟滅口。你心狠手辣,先不遵守約定,就別怪我把事情都說了出來。

  我們可是好不容易才從火裏逃出了性命,我表哥馬辛還因此落下病根,這輩子都好不利落的。我不能什麽都不說,等著你再來害我們。”

  “沈老太太,嶽敏所講,扮作道士,假稱仙人,蒙騙您的話可有虛假?”王郡守不問燕姨娘,直接問沈老太太。

  廳上眾人一時都屏住呼吸,要聽沈老太太到底如何回答。

  “回大人的話,老身,老身,”沈老太太從繡墩上顫巍巍站起來回話,說了一半鼻有些氣短。沈夫人含著眼淚,忙扶著沈老太太又坐回到繡墩上。王嫣然也說:“外婆,您別急,慢慢說。”

  “沈老太太年事已高,可不用站起回話。”王郡守咳嗽了一聲說道。

  “謝大人的恩典。剛才此人所描述的衣著打扮,還有與老身的對答都絲毫不差。老身確實遇到過這麽一位老神仙,跟老身說了那麽一番話。”沈老太太將老神仙三個字一字一頓地說出來,眼睛卻盯在燕姨娘身上。

  “燕姨娘,你可還有話說?”

  燕姨娘跪在地上,目光從沈二、沈老太太、沈夫人、沈二奶奶等人臉上一一掃過。

  “回大人,老太太的話自然不會假。奴家也不明白,這下賤的戲子為什麽要哄騙老太太,而且還編排說*****的。隻是犬人,這事奴家絲毫不知情。大人,*****,那時候奴家和母親還有弟弟妹妹都借住在歐陽府上。奴家身無分文,一草一紙都是歐陽家供給。奴家哪裏有能力一下子拿出幾百兩銀子?

  請大人明查,或是這戲子說謊,或是另有別人買通他去做這樣的事情。奴家對此是一無所知。大人可以問問歐陽大夫,奴家是否從他那裏拿過那麽大一筆銀子?若沒有這銀子,奴家又如何吳通這戲子做戲?”

  “你這麽說,是有別人買通嶽敏,去沈老太太麵前說你是貴命,有利沈家,從而讓你進了沈家?那這人是誰,他為什麽要這麽做?嶽敏又為什麽說是你買通他?”

  “大人,奴家一個小女子,哪裏知道這些。”

  “真真是鐵齒鋼牙,本官也見過不少悍匪惡霸,可也沒有誰像你這樣,事實俱在,竟然還在圖賴狡辯。”

  “回大人,不是奴家要狡辯。請大人想想,這戲子的證詞確實有不合理之處。奴家那時候寄住在別人家裏,那五百兩銀子可不是小數目,不是大富之家,誰能拿的出來。請大人問問歐陽大夫,奴家可曾從他那裏用過這麽大一筆錢?”

  “歐陽賢侄,燕姨娘說的可是真的?她那時是否從你這取過五百兩銀子?”

  水幽寒和歐陽對視一眼,兩人此時心裏都大致能猜得出,燕姨娘那幾百兩銀子是從哪裏來的。水幽寒可以看到歐陽一隻手緊緊握住外衫下的玉佩。

  “回大人,燕姨娘她確實不曾向我要過那麽大一筆錢。”

  “大人,您聽到了嗎,誰不知道歐陽大夫的人品。他既然這麽說,那就絕不會有假。是這戲子在騙人,請大人嚴刑拷打,讓他招認是誰指使他這樣誣陷奴家。”燕姨娘這下像抓住了救命的稻草,又活了過來,而且還得理不饒人,那義正詞嚴的模樣,真像是被人陷害了。

  “燕姨娘雖然沒有從我這直接要銀子,可也不代表她就不能弄到那些銀子。”歐陽不緊不慢地追加了一句。

  “振衣哥,你這話是什麽意思。奴家一個弱女子,不靠振衣哥,還能從別處弄錢不成?”燕姨娘一愣,隨即眼淚汪汪地向歐陽問道。

  “薑姑娘和薑老娘當時穿的一身光鮮,臉色紅潤,一看就是日子過的舒坦,手裏有錢的。哪裏像是寄住在別人家裏的?薑姑娘你當時不還和小的說,是薑郎中留了一大筆錢給你們母女,你們才搬到濟水城來住的嗎?我要那五百兩銀子,薑老娘還有些肉疼。可薑姑娘你卻是一點都不在乎的答應下來。難道那不是你們自己的錢?”嶽敏在一邊問道。

  也不知是誰嗤笑了一聲,燕姨娘本來蒼白的臉,突地紅了起來。

  “你這下賤的戲子,是誰給你好處讓你如此陷害我。大人,戲子無義,您千萬別聽信他們胡說八道。

  歐陽大夫已經說了,奴家並未向他要過那麽多錢。分明是這戲子在胡亂編造,請大人明查,還奴家一個清白。不然,奴家以後可沒臉賤人了,嗚嗚嗚。”

  “歐陽確實說你不曾向她要過那麽大一筆錢,可就像歐陽所說,你未必沒有別的法子可以弄到那一筆錢。”王宣冷冷地說道。

  燕姨娘睜大一雙淚眼,“王……宣公子這話是什麽意思?”

  “你不是比誰都清楚我話裏的意思嗎?”

  聽著王宣話音裏的篤定,水幽寒心下猜測,王宣這是知道了燕姨娘的什麽秘密?水幽寒想起方才侍劍曾經進來,悄悄地和王宣說了什麽。

  也是在剛才,王宣還拉了歐陽去耳語了幾句。水幽寒看看神色自若坐在她身旁的歐陽,忍不住低聲問:“大哥,出了什麽事嗎?”

  歐陽搖搖頭,示意水幽寒不要說話:“你一會就明白了。”

  水幽寒隻好哦了一聲,不再多問。

  燕姨娘一直注意王宣,似乎想從王宣臉上猜出他到底是不是知道了什麽。不巧也把歐陽和水幽寒的舉動都看在眼裏,燕姨娘更加不安起來。

  “宣公子,你為什麽一定要把事情都推到奴家一個弱女子身上嗎?”

  “好一個惡人先告狀。看來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王宣對著燕姨娘冷哼一聲,又向王郡守稟道:“大人,我這裏還有一位遠方而來的證人,不如請他來問一問如何?”

  王郡守道了聲好,王宣便出了議事廳,少頃,就見王宣引著一個富態的中年人從外麵走了回來。眾人都不知道王宣葫蘆裏賣的什麽藥,隻有燕姨娘見了那人,臉上驚疑不定。

  第一百三十一章 二百兩

  

  王宣引著那中年人走進議事廳,那中年人向王郡守作了一個揖道:“靳財見過王大人。”王賞又引靳財與歐陽見麵。

  “為了歐陽的事讓靳管事受累了。”

  “歐陽大夫客氣。我接到我家乒爺的信,就急著到濟水城來了。

  我家少爺吩咐,說是您問什麽,都要我如實回答。”

  歐陽與斬管事一陣寒暄,王宣那邊也已經和王郡守商量好了。

  “靳管事遠道而來,請坐下說話。”王郡守對靳管事態度十分客氣。靳管事客氣了一番,還是被王宣按在一張椅子上坐下了。

  “靳管事,請問這玉佩你可認得?”歐陽解下衣襟內的玉佩遞給靳財。燕姨娘跪在地上,離著歐陽不過幾步之遙,自然看到了歐陽拿出的玉佩是什麽樣子。水幽寒看到清楚,歐陽一拿出玉佩,燕姨娘的臉色就變了,然後就一直盯著歐陽。歐陽卻不去看她,隻向斬管事詢問。

  “這玉佩我當然認得。這還是我五年前替我家主母買下的。後來我家主母把這玉給了我家少爺。”

  “靳管事可認清楚了?”王郡守又問了一句。

  “自然認的清楚。這玉佩從買下來,到獻給我家主母,前後有兩個月的時間,都放在我身邊。”

  “那麽能否請靳管事說說是從什麽人手裏,怎每買下的這塊玉佩?”歐陽問道。

  “好說,好說。”靳管事將玉佩還給歐陽,摸了摸自己的大肚腩,一邊回想,一邊說起來。

  “那還是五年前,也差不多是這個季節。我奉我家主母的命令到這邊來采辦東西。因為主母囑托,要我尋個好物件送給少爺做禮物,我來到濟水城後,就在各大古董字畫店裏轉悠,卻一直沒找到合適的東西。我就想到有些大戶人家日子過的差了,也有把家裏的好東西當了死當的。有時候運氣來了,在當鋪還真能變摸到好東西。因此我就想著到濟水城的各大當鋪再看一看。”

  “那一天,我去了濟水城最大的當鋪,鑫源當鋪。那掌櫃的還真拿出幾件不錯的玩意,不過還是入不了我的眼。我家少爺是主母的心尖子,送給少爺的東西是一絲一毫都馬虎不得的。我就想著再去別的地方看看。我一出當鋪的門,就有一個小乞丐把我攔住了,說有人有好東西,問我買不買。我就問,你一個小乞丐還能有什麽值錢的東西不成。那小乞丐就和我說,是有人給了他錢,讓他跟我說那人有祖上傳下來的寶貝要賣,讓我去當鋪旁邊的胡同親自驗看。我一看那胡同就在大街旁邊,而且我這些年走南闖北的,什麽陣仗沒見過,也不怕是歹人做套。我就讓小乞丐前麵帶路,進了那個胡同。”

  “我進胡同一看,那賣主竟然是兩個女人。一個年紀大些,一個年紀小些。瞧著兩人說話,應該是母女。我瞧著她們有些眼熟,這才想起來,我進當鋪的時候,這兩人正在當鋪門口張望。那兩人見我去了,就拿出銀錢打發了那小乞丐。我就問,你們有什麽好物件,拿出來看看。那年紀大些的婦人就跟我說,她們有祖上傳下來的寶玉要賣,問我能拿出多少錢。我就笑,這世上隻有別人賣不起,可沒有我們家買不起的。這兩個人聽了我這話,都很高興,那年輕女子就拿出塊玉佩來給我看,就是歐陽大夫這塊玉佩。”

  “我做了多年的采買,這玉見的多了。這玉佩的成色做工都是上等的,而且一看就是有了些年頭的,比我在各個鋪子裏見到的那些都好。

  我便有心要買下來。那年輕女子對我說,這是她家祖傳下來的玉佩。

  她家是世代行醫做藥材生意的。這玉佩是藥材堆裏養出來的,而且她們家每一代佩戴這玉佩的人都醫術高超,手裏都活人無數。我聞著那玉佩果然有種藥香,而是從玉佩裏麵滲出來的。我就知道這女子說的不假,這玉佩必定是常年由經手藥材的人隨身佩戴,幾代人才能養成這樣的玉。這玉佩本來就價值不菲,再加上幾代郎中以身養玉,說這玉佩價值連城也不為過。我這時便打定主意要買這玉佩。”

  “沒想到那女子卻把玉佩收了回去。我就問她這玉佩多少錢肯賣。那女子便說,這是祖傳的寶貝,不是萬不得已她也不拿來賣。她還說她家祖祖輩輩在濟水,認得這玉佩的人也不少。若是被人發現了她們賣這玉佩,可就丟了祖宗的臉。我就讓她們放心,我又不是本地人,這玉佩買了去,那戴玉佩的人,隻怕這輩子也不會來濟水。即使來了,也不是一般人家能見得到的。就是見到了,憑那人的身份,誰也想不到這玉佩是買她們家的,而且那人的身份,就是知道玉佩是她們家的,也絕不會辱沒了她們。好些人要送東西給我家主人,可都找不到門路。”

  “這女子聽我這樣說才放了心。我又問她們要價多少。那年老的張口就說一千兩。我心想這價錢也值。沒想到那女子見我沒有立時接口,還以為我嫌價格高了,就說八百也行。我看這兩人是著急賣這玉、佩,而且似乎是沒做過生意。我就想這人家不知沒落成什麽樣子,家裏的男人又怕丟臉,才讓女人出來賣這玉佩。還不好意思賣到當鋪裏,怕被熟人看到了。我心一軟,也就不再壓價,一口答應下來。那母女二人才鬆了口氣。我從身上取了銀票,給了她們,那女子交給我玉佩的時候,還說若不是急等著錢用”不會如此賤賣。還囑咐我千萬莫要在濟水城這裏露出玉佩。我想她們這是怕家裏的男人因此丟臉,我就滿口答應了下來。”

  “這玉佩就是這麽來的。我買下玉佩後才想到,那兩人一定是在當鋪門口盯著,目的就是要找我這樣外地來的,出的起大價錢的主,才賣那玉佩。這樣想來,這兩個女子還真是頗有心計啊。”

  靳財說完,又對歐陽說道:“歐陽大夫,我家少爺信裏麵說,這玉佩是你家祖傳的。少爺還說你這玉佩是不慎丟失的。 我也打聽過了,歐陽大夫家一直是濟水城富戶,有鋪子有田產,不至於要賣祖傳*****我家少爺還責問我是不是做了不正當的買賣。******為我說句話,這玉佩我可是花錢正正經經買來的。那兩個女子難道不是您的家眷?難道是她們偷了您的玉佩?唉呦,我還以為是賣主要顧忌麵子”不讓我在濟水城露出這玉,原來是賊人怕露了贓物,追究到她們頭上。”

  “這事與靳管事無關,請靳管事盡管放心,我會對貴主人說清楚。”歐陽向靳財保證。

  “靳管事,這賣玉佩的兩人叫什麽名字,長的什麽模樣,靳管事可還記得?”王郡守問。

  “那兩人並沒有通報姓名。而且兩人都是女子,我也不好問。至於這長相,我還記得的,那兩人應該是母女,長的有些相像。年輕的那女子很有幾分姿色。”

  “那請靳管事看看這廳上”可有那賣玉佩的女子?”

  這廳上老老少少也有十來個女子,靳管事進了議事廳後,很是守規矩,並沒有胡亂張望。現在聽了王郡守的話,他才敢逐一打量廳上的女子,這些女子當中也包括水幽寒在內。靳管事的眼神在別的人臉上都隻一掃而過,最後看到燕姨娘。燕姨娘似乎要扭開臉去,可又怕太露痕跡,隻好硬生生地挺著。

  靳管事的眼睛在燕姨娘臉上上下打量,半晌才說道:“大人,從買玉佩到現在已經有五個年頭。那時那年輕女子還是未出閣的姑娘打扮,如今應該早已嫁做人婦。我看這些位中,隻有這位娘子與那賣玉的姑娘有八九分相像。”

  八九分相像,這無疑是說燕姨娘就是那賣玉的女子。廳上眾人都看向燕姨娘,歐陽的神色是淡淡的,沈二是又羞又怒,其他的則都是赤裸裸的鄙視。

  你胡說。”燕姨娘怒斥靳管事,又轉頭對歐陽說道:“歐陽振衣,我知道我們娘幾個在你府上住過幾年,你對我們照顧有加。後來你連喪父母,我卻在你的孝期出嫁,你因此怨恨我。可你也該為我想想,我和你們並不是血親,哪有守孝的道理。我那時年紀也不小了,難道要為了守孝耽誤了我的婚姻大事?你對父母的孝心,我能理解,你因此狠我,我也甘願領受。可是,你家的玉佩,又和我有什麽關係,你憑什麽把這些責任都推到我身上?想不到你是這樣的小人,竟然為了這些事,找人來陷害我。”燕姨娘說的字字血淚。

  水幽寒聽燕姨娘如此顛倒黑白,氣的頭發根都要豎起來。

  “你這賤人,怎麽如此顛倒黑白?你做了那麽多無恥的事,若是大哥和你計較,你能安樂到現在?你還有沒有良心?”水幽寒正要繼續和燕姨娘分辨,卻被歐陽拉住了。

  “這些話,咱們不必理會。”歐陽淡淡地說道。

  “大哥,你事事包容,她卻反咬一口。你忍得下這口氣,我卻忍不下。”

  “這麽些證人證據擺在麵前,事情的真相不言自明。你生氣,和她分辨,反如了她的意。”

  歐陽麵色平靜,話裏也沒有一絲的火氣。是啊,對於這樣亂咬的瘋狗,毫無根據的指責,若是認真和她計較起來,反如了她的意,被她拉到了和她一樣的高度上,還被她把話題扯開去,耽誤了正題。

  歐陽對薑家母女的幫助本來就是不圖她們回報的,歐陽曾經的心傷也隻是燕姨娘騙了他的感情。若是水幽寒和燕姨娘分辨,勢必要提到歐陽和燕姨娘曾經定親一說。這個話題說開來,燕姨娘已經沒有名聲可言,傷的是沈家的顏麵。而且水幽寒的私心,也是不想再提這個話題。她覺得隻要把燕姨娘和歐陽放到一起來說,簡直就是對歐陽的侮辱、傷害。水幽寒這麽一想,心情也就平靜下來。

  “其實,那兩母女賣玉佩時,年輕的那個有些藏頭露尾的。可那中年婦人樣貌我看的卻清楚。五年時間,若沒有大變故,那婦人應該變化不大,我肯定能認出來。”靳管事又說道。

  “那想必是薑家老娘了。”王宣笑。

  “若是她,那好辦的很。五奶奶,你去帶她進來給這位靳管事認認。”沈夫人在一邊開口。五奶奶領了吩咐出去,一會就帶進來一溜五個婆子,其中一個正是薑老娘。水幽寒心裏讚這五奶奶做事還真麻利,想的也周到。她若隻帶進一個薑老娘來,燕姨娘或許還有借口說是串通。

  這一溜五個婆子,年紀都差不多,若是靳管事偏認出她老娘來,看她還能說什麽。

  那靳管事隻掃了這幾個婆子一眼,便指著中間有些縮頭縮腦的薑老娘說道:“就是她。”

  靳管事既然指認了薑家老娘,五奶奶就打發了其餘的婆子出去,然後拎著薑老娘扔到大廳中央。

  薑老娘的樣子有些呆,雖然燕姨娘偷偷給她遞眼色,她還是一副搞不清楚狀況的樣子。

  你還認得我嗎?”靳乒事見了薑老娘,主動搭起話來。

  “你,你是誰?”薑老娘仔細打量靳管事,有些疑惑地問道。

  慨是花了八百兩從你們手中買走玉佩的人啊。”

  啊?哦,咳咳,我不認得你。不知道你說的是什麽。”

  “可惜,當時你一口說要一千兩,我本來是要買下的。你自己沉不住氣,一下子就降了二百兩,倒讓我揀了個大便宜。整整二百兩,嗬嗬。”

  “啊?你,你這個奸商?!二百兩!你,你還我二百……兩,啊……,不……”

  靳管事一說到二百兩,似乎是扭開了薑老娘身上某個開關。薑老娘肉疼地連呼奸商。等她聽到沈老太太背後傳來的嗤笑聲,見了燕姨娘那恨鐵不成鋼的模樣,才發覺說走了嘴。薑老娘用手捂了嘴,直往燕姨娘身邊挪。這可真讓人哭笑不得,水幽寒還想看燕姨娘最後要如何抵賴,沒成想,二百兩銀子,就讓她們徹底露了餡。

  不怕狼一樣的敵人,就怕豬一樣的隊友。

  第一百三十二章 橫生枝節

  

  薑老娘個性就是個貪財的,曆來隻有她占別人的便宜,別人若要占她一星半點,那她就是拚了性命也是要搶回來的。如今乍一聽那玉佩本可以賣上千兩,卻因為她一句話,就生生地少得了二百兩銀子,本性發作說漏了嘴。燕姨娘的百般抵賴,如今都成了空。

  “燕姨娘,如今真相大白,你還不招認?”王郡守問道。

  燕姨娘本來低著頭,聽王郡守這樣問才把頭抬起來,這次可真是滿臉淚痕了。

  “大人,奴家知罪,奴家都招認。奴家鬼迷心竅,做了這兩件錯事。好在並未釀成大錯。估衣巷的事,奴家本意隻是要那兩個戲子的性命,可是他們如今還好好地活著。請大人念在奴家上有老母,下有幼女,從輕發落。”

  “你說的倒輕巧,這些事情在你看來不過是做錯了事。你偷賣別人的家傳玉佩,是偷盜罪。你指使下人,縱火行凶,則是十惡不赦的大罪。嶽敏這兩人雖然還活著,你可知道他們當時是如何掙紮才能逃出性命,如今更是落下了殘疾。估衣巷整條巷子,幾百戶人家一夜之間就燒了個精光。那麽多老弱婦孺被燒傷、砸傷,如今正受傷痛折磨。更有人因此喪命。這都是因為你的狠毒自私,你還有臉要從輕發落?”

  王郡守怒斥燕姨娘。

  “還有我老娘,她老人家一輩子行善積德,可到了竟不得善終,因為被火燒傷,受盡了折磨還是去了。你這毒婦,還我老娘的命來。”

  張三見燕姨娘認罪,卻並不把這罪過當一回事,頓時火起。他本就是個粗人,又是在青樓那樣的地方做打手,發起火來,哪還有斯文可言。不過片刻工夫,便將燕姨娘打了個鼻青臉腫。水幽寒雖然覺得燕姨娘是罪有應得,但是看她這樣挨打,還是不忍看。最後還是王宣出麵攔住,說犯人已經招供,應該由國法來處置。

  “住持大師,歐陽賢侄、水奶奶,你們三位是上方親口指派來協助本官審理此案。如今犯人已經認罪,你們三位可有何說法?”

  王郡守問住持大師、歐陽和水幽寒對案子有何意見,還沒等這三人說話,燕姨娘向住持大師跪爬了幾步,開口央求住持大師。

  “住持大師救命!奴家做的這些,不過都是沈家家事。若說國法處置,隻有估衣巷這件事。

  奴家為沈家生有一女,我家二爺必定肯拿出錢來賠償那些苦主。

  那些苦主拿了錢,好好地治傷過日子,不比罰奴家要實用百倍?奴家寧願回去受沈家家法。請大師看在當年和家父的情份上,為奴家周旋。

  大師是得道高僧,自然明白,這世上誰沒犯過錯,誰沒有妻兒。奴家的性命,全都仰仗大師了。”

  這燕姨娘還真是一切機會都不肯放過,如今更是纏上住持大師,隻是不知道住持大師和薑郎中竟然有目。水幽寒心想,這燕姨娘必定是看這議事廳中,審案的是王家人,沈家人更是趕集似地都能進來。在她看來,這些人哪怕是為了麵子也好,必是要站在她這一方。如果說服了住持大師為她說話,歐陽這方麵她稍微流幾滴眼淚,說起過去的情份,歐陽也能幫她。至於原告張三,證人仙兒,想來她是根本沒放在眼裏。當然,水幽寒在她看來也不過是個添頭,可以忽略不計的。

  住持大師宣了一聲佛號,從椅子上站起來。

  “郡守大人,老衲突然想起寺裏還有些急務,老衲要先行辭去了。”

  王郡守並廳內眾人都是一愣,這住持大師好好的,怎麽要先走。

  “不知大師是何急事。這案子已經審明,請大師再稍坐片刻就可結案,那時再去處理可好?”

  “是寺內的事,請恕老衲不便說。也罷,老衲便不回寺。老衲幾個徒弟還在旁邊廂房等候,請大人容老衲和他們幾個交代一番,再回來給大人一個交代。”

  “哦,這樣,那好吧,請大師快去快回。”

  住持大師離座向外走,卻被燕姨娘拉住僧袍的一角。

  “大師,”

  住持大師頓了頓,還是向外走去。

  住持大師走到門口,沈老太太也喚了一聲:“大師。”

  住持大師在門口停住,回過頭來,向廳上打了個問訊,說道:“施主稍安勿躁。老衲一會便給施主一個交代。”說著便走了出去。也不知這話到底是對誰說的。

  住持大師走出門去,門一時沒有關上。院中一個小和尚正在玩耍。那小和尚見住持大師出來,便迎上前去。小和尚仰起一張臉,一邊笑一邊和住持大師說話。住持大師摸了摸小和尚的光頭,師徒二人相攜向廂房走去。議事廳門口的守衛這時關了門,阻斷了水幽寒的視線。水幽寒方想起,那小和尚應該是樸慈,原來他也跟了住持大師來這裏。想想師徒兩人方才在一起的景象,讓人覺得莫名的和諧溫馨。

  水幽寒複又想起樸慈小和尚的聰慧,不由得會心一笑。

  住持大師一離開,靳財也從座位上站起來告辭。王宣和歐陽兩個親自送了他出去,歐陽還問了靳財住在哪裏,相約這裏事情一了,便去找他喝酒。議事廳內鴉雀無聲,隻有記錄的師爺在整理證詞。半晌師爺將記錄好的證詞拿上來,請王郡守、歐陽和水幽寒一一傳看過,便拿給原告、證人、被告簽字畫押。張三、仙兒彭多德都沒有異議,在證詞上按了手印。輪到燕姨娘時,她卻不肯在證詞上畫押,說是要等到住持大師回來後她才肯簽字畫押。

  又過了約有半盞茶的時間,住持大師還沒回來,王郡守微微皺眉,水幽寒和歐陽也覺得有些奇怪。王宣正要出門去找住持大師,就聽見廂房那邊傳來震天的哭聲。眾人正驚疑不定,議事廳的大門被人從外麵打開,一人身穿僧袍走了進來,卻不是住持大師,而是那個有棋癡之稱的智明和尚。

  “貧僧見過郡守大人和各位施主,家師方才圓寂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 瘋狂

  

  廂房傳出來哭聲,智明和尚到議事廳來報說住持大師圓寂。廳內眾人都驚的站了起來,水幽寒心裏驚異,這住持大師據說才五十出頭,看上去並沒有什麽不妥,怎麽這會工夫就圓寂了那。

  “我師傅沒死,師傅不會死的。歐陽施主,求求你去看看我師傅,求求你救救他……”還沒等眾人做出反應,樸慈小和尚滿臉淚痕地從外麵衝進來,一眼看見歐陽,就跑過來拉了歐陽的手央求。

  出了這樣的事,就是沒人叫他,歐陽也是要去看看的。

  “小寒”你留在這裏,我去看看住持大師。”

  歐陽對水幽寒囑咐了一聲,就跟著樸慈奔住持大師所在的廂房而去,王宣也急忙跟著一起去了。

  智明和尚並沒有跟著離去,而是低聲說了句:“小師弟年紀還小,這事恐怕他一時難以接受。”

  水幽寒看到智明和尚似乎也是強自壓抑悲痛,心裏有些明了。這樣的大事智明和尚應該是十分確定才會來報訊。小孩子可以逃避,不接受現實,可是他做為住持大師的成年弟子,而且很有可能要做西山寺以後的掌舵人,他必須麵對現實。

  “郡守大人,家師臨終前有幾句話留下,讓我轉告各位施主。”

  “智明大師請講。”

  “家師言說,生死有命。他這一去,所有的罪業也都塵歸塵,土歸土。各位施主心豐若有疑問,也不需問人,答案就在各位施主的心上。”

  “估衣巷一案,大師久在寺內,原來知之不詳,今日才知道事情原委,心中甚是痛惜。張施主的老母不幸遇難,家師深感不安。不過施主的母親一生行善,來生必有福報。家師囑咐貧僧在寺內為施主的母親做法事,超度其升天。還有估衣巷其餘苦主,我寺僧眾也會為之誦經祈福,助其早日脫卻苦難。”

  “至於這位女施主,”智明和尚瞧了一眼跪在那裏的燕姨娘,接著說道,“家師送女施主一句話,苦海無邊,回頭是岸。

  請郡守大人按國法處置就是。”

  聽到住持大師的死訊,沈老太太唉呦叫了一聲,險些昏過去,燕姨娘更是委頓在地。歐陽和王宣已經從廂房回來,正好聽到智明和尚後麵的話。水幽寒看歐陽和王宣的臉色,便知道住持大師果然是圓寂了。

  “哈哈哈,回頭是岸,哪裏有岸?以為死了就幹淨了嗎?沒那麽便宜,你不幫我,我便……”燕姨娘兩眼充血,麵容猙獰,指天劃地,似乎要擇人而食。

  “薑燕兒!”歐陽走到燕姨娘身邊怒喝一聲。

  “常言道人之將死,其言也善。燕姨娘你回頭想想,你造下的罪業還少嗎?我勸你還是收手吧,因果循環報應不爽,你還有母親,還有弟弟妹妹,還有女兒,不要讓她們為你償還罪孽。”

  燕姨娘先是一愣,然後便又瘋狂起來。

  “是啊,是啊,歐陽大夫,歐陽聖人,也就你敢說這樣的話。你是幹淨的,你知不知道你幹淨的讓人厭煩!想當年若不是我們娘幾個要靠你家養活,你以為我耐煩和你周旋。後來我一見到子玉哥哥,便知道這才是我的良人。你給子玉哥哥提鞋都不配。我賣了你的玉佩又怎麽樣,悔婚又怎麽樣,你根本就拿我沒辦法。我隻要掉幾滴眼淚,你就什麽都信了。你做出一副情聖的樣子來,其實不過是個偽君子。

  你若真癡情,我讓你娶我妹妹的時候,你為什麽不答應?你為什麽不答應?你今天也看*****你當初娶了我妹妹,我哪會落到今天這步田地。******衣,我這樣都是你害的!你欠我的,你欠我的,你……啊……”

  燕姨娘越說越瘋狂,沒注意到沈二早已經怒不可遏。沈二看來是動了真怒,也顧不上風度,一巴掌向燕姨娘的臉上揮去。他這一巴掌是攢足子一身的力氣拍的,燕姨娘被拍得踉蹌了幾步,摔倒在地上,嘴裏吐出兩顆帶血的牙齒。

  “去把巧姐兒抱來讓她見見吧。”沈二不理會燕姨娘,反對沈二奶奶吩咐道。

  燕姨娘在聽到巧姐兒兩個字的時候全身就僵住了,目光也清明了許多。

  一會工夫,沈二奶奶領著一個奶子抱了巧姐兒進來。

  巧姐兒進的廳來,瞧見這麽多人,眼珠烏溜溜地一轉,就向沈老太太伸出手去,叫了一聲:“老祖宗”。沈老太太的臉色剛剛恢複過來一些,聽見耳聲眼皮都沒抬一下。沈二一把從奶子手裏抱過巧姐兒,走到燕姨娘跟前。

  巧姐兒看見燕姨娘,在沈二懷裏脆生生地叫了聲姨娘。燕姨娘自打耳姐兒進門,目光就一直追著巧姐兒。

  “巧姐兒,”燕姨娘伸手要去抱孩子,卻被沈二推開。

  “你這賤人,爺的臉麵都讓你丟盡了。你還記得巧姐兒?你說話時可曾想到過她,有你這樣的姨娘,你讓她以後怎麽做人?”

  “燕兒妹妹這時才想起來巧姐兒來?怎麽做那些事情的時候就忘了想想她。不知道巧姐兒長大後,知道燕兒妹妹做的事,說的話,會如何看待燕兒妹妹。”

  沈二奶奶從沈二懷裏接過巧姐兒,不讓燕姨娘碰。

  “妹妹害的人也不少了,難不成連自己的親生骨肉都不放過?燕兒妹妹是聰明人,應該清楚怎樣做才是對巧姐兒才好。”

  燕姨娘從懷裏掏出帕子,擦幹淨嘴角的血跡,複又理了理頭發,整了整衣衫,然後便跪倒沈二跟前。

  “二爺,奴家確實有錯,可奴家對二爺是真心的。請二爺看在這些年的情份上,以後善待巧姐兒。不然,奴家死也不能瞑目。”

  “妹妹說的什麽話,巧姐兒也是二爺的女兒,又是老太太心尖子上的寶貝,二爺怎麽會虧待了自家的孩子。”

  燕姨娘望著沈二,沈二點了點頭。燕姨娘才又磕頭:“奴家謝過二爺、二奶奶。巧姐兒奴家也見過了,請二奶奶抱她下去吧。她還小,這個地方不是她該來的。以後巧姐要靠二奶奶照顧,請二奶奶讓她忘了還有奴家這樣一個姨娘。奴家來生結草銜環也要報答二奶奶的大恩大德。”

  沈二奶奶打發奶子抱了巧姐兒下去,巧姐才隻有四歲,懵懵懂懂,不知道出了什麽事。小孩子的本能讓她知道事情不對,就在奶子懷裏大哭起來。燕姨娘捂著臉轉身不去看巧姐兒,等巧姐兒出了門去的遠了,燕姨娘才擦幹淨臉上的淚痕,衝王郡守再次跪倒。

  “郡守大人,奴家願意認罪。”

  第一百三十四章 終身誤

  

  鐵證如山,燕姨娘有些瘋狂起來。有道是賊咬一口入骨三分,沈二適時搬出巧姐兒來。好在燕姨娘還有一絲良心未泯,自知罪責難逃,終於想到了女兒的將來。她既然是逃不脫了,如果繼續抵賴、發瘋,讓沈家繼續丟臉,終究會連累到她的女兒,還有她的老娘和弟弟妹妹。

  “大人,仙兒所說都是實情,奴家全都願意招認。”

  “當初奴家與二爺兩情相悅,但奴家身份低微,隻能做個通房。

  奴家不甘心,那天和母親路過戲園子的時候,恰巧看見嶽敏。奴家認得他是戲子,就想出了讓他假扮半仙,哄騙沈家後院掌權的沈老太太,說沈家與紫薇星相衝,隻有接奴家進門,才能化解。後來奴家與母親找到嶽敏,嶽敏獅子大開口,要五百兩銀子。奴家沒有那麽多錢,為了這事也不好找歐陽家要錢。便想到歐陽振衣交到奴家手裏的玉佩,應該值這些錢。因此就到當鋪前打聽,想把玉佩偷偷賣給外鄉人。天遂人願,湊巧就遇到一個有錢的外鄉人,就是方才的靳管事。奴家見他對當鋪裏的東西都看不上眼,奴家便使錢,讓一個小乞丐告訴他有寶物,引他到小巷中交易。賣玉佩得了八百兩銀子,五百兩給了嶽敏。其餘三百兩,奴家留做了體己,計算著到沈家四處打點時要用。”

  “嶽敏辦成了事情,便從戲班贖身去了別處。奴家也如願跟二爺進了沈家,是二爺抬的第一個姨娘。幾年過去,奴家在沈家生活的很好,還生了個女兒,這件事奴家漸漸就不放在心上。沒想到……”燕姨娘說到這裏,看了一眼在她身邊跪著的薑老娘。薑老娘如今已經傻了眼,她似乎還不知道燕姨娘被告下子,看著燕姨娘將陳年日事說出來,薑老娘幾次想出言攔阻,都被周圍幾道冷冷的目光給嚇了回去。

  “鶯兒要嫁五爺,奴家本來不願意。深宅大戶的人家,錦衣玉食,可日子也不那麽輕鬆。

  鶯兒這些年被嬌慣壞了,脾氣暴躁,並不適合嫁到沈家。可惜鶯兒不聽奴家的勸告,而且已經做下了錯事。本想找……找人為她遮掩,結果遮掩不成,反讓鶯兒知道有了身孕,以為可以母憑子貴嫁給五爺。竟然背著奴家將當年的計策又拿出來使,結果露出破綻,被五奶奶揭穿。”

  “奴家知道不好,怕有人想到奴家當斥的事,又恰好瞧見嶽敏竟然又回到了濟水。奴家怕有心人查究起來,因而起了殺人滅口的心思。”

  “隻是那時,奴家因為鶯兒的事受了連累。奴家幾乎被禁足,身邊得用的人也都被調走了。奴家想著在濟水城還好做手腳,以後回了蓬萊,就更不好辦。奴家急的賣在沒辦法,就想起了仙兒這丫頭。”

  “仙兒這丫頭仗著生的有幾分姿色,平時就不服管教。而且經常找機會到二爺跟前,舉止輕佻。奴家在沈府這些年這樣的丫頭見的多了,當然知道她的心思。奴家知道她不是本份人,又有這個念頭,正好利用。因此奴家便編出那套話來,仙兒半信半疑。奴家見空口白牙使不動她,隻好拿出從二爺那裏要的東珠墜子,仙兒才信了。奴家因怕仙兒一個女子,對付不了嶽敏,就教了她那個放火的法子。”

  “仙兒回來隻跟奴家說事情做成了,並沒有說起她是雇人做事。

  奴家那時被看的緊,也沒有心腹的人去打探消息,隻聽從府內的人議論,說是燒死了很多人。奴家也因此認為嶽敏必是在火中被燒死了。

  奴家終於放下這塊心病。”

  “仙兒跟奴家邀功,問奴家二爺什麽時候抬她做姨娘。那些話不過是奴家編出來的,二爺哪將她瞧在眼裏。奴家隻有拿言語穩住她,一邊暗暗部署要滅了她的口。”

  “奴家先是做了個巫蠱娃娃偷放在仙兒床下,然後趁著二爺和二奶奶出門,老太太身體不舒服,奴家故意向襲香和懷玉兩個姨娘放出風去,又跟仙兒報喜說二爺回來就要抬她做姨娘,然後奴家就躲到老太太那邊。”

  “襲香和懷玉果真去找了仙兒,還搜出了仙兒正做的男人衣物,巫蠱娃娃和東珠墜子。依奴家的算計,那巫盅娃娃身上寫著懷玉的生辰八字,肚子上插滿了針。懷玉早些時候小產,就有些疑心,見了巫蠱娃娃必然認定是仙兒因嫉妒害她。而那東珠墜子,則是襲香姨娘向二爺要過,卻沒到手的,如今見仙兒拿著,必然嫉妒。仙兒的性子,應該會說出二爺要抬她做姨娘的話,這兩位姨娘必定不會讓她活著。這樣既滅了仙兒的口,也得回了東珠墜子。事後奴家隻需說那墜子是仙兒偷去的,反正是死無對證。這個計策有幾分險,可是仙兒已經千方百計地找機會要和二爺獨處,奴家怕她一時情急,說漏了嘴,因此隻能如此。”

  “結果如奴家所料,襲香要當場打殺了仙兒,隻是竟被懷玉給攔下了”說要等二爺二奶奶審過後再處置。懷玉心思縝密,如此做,奴家也料到幾分。奴家隻好一不做二不休再下殺手。奴家找了一個廚房粗使的丫頭。那丫頭老實、話少,平時不受待見。奴家給了***讓她給仙兒送飯。那飯菜都是各院的主子們才能***菜,奴家準備了足夠兩人吃的,在裏麵下了藥。奴家囑咐那丫頭,不可偷吃,但是仙兒剩下的飯菜都歸她。”

  “沒想到仙兒竟然沒吃那飯菜,隻毒死了那丫頭,她卻跑了。護院發現丫頭死了,仙兒逃了,奴家就說必是仙兒害怕處罰,因此害了送飯的丫頭逃走了。護院去追,仙兒失足落下山崖,屍骨無存。奴家本以為這事人不知鬼不覺,沒想到仙兒這賤人命硬,竟然這樣都活了下來。”

  薑老娘在旁愣愣地聽完燕姨娘的供述,才明白過來,不由嚎啕起來。

  “娘,我當初千叮嚀萬囑咐,讓你千萬不能用老法子,你為什麽不聽我的勸告。如今,你要誰為你養老送終。

  燕姨娘也跟著哭了幾聲,便止住了眼淚。

  旁邊的師爺已經記錄了燕姨娘的供述,依舊拿上來先給王郡守、歐陽和水幽寒看過,才交給燕姨娘。燕姨娘這次倒是順從地在上麵按下了手印。

  “將犯婦押入死牢,秋後問斬。”薑郡守判道。

  外麵進來兵丁,給燕姨娘戴上枷鎖,拖了燕姨娘往外走,燕姨娘撲在沈二腳下,磕頭不斷。

  “二爺,奴家對二爺癡心一片,一夜夫妻百日恩,奴家請二爺看在過去的情份上,照顧奴家的老娘和弟弟妹妹。奴家不求別的,隻求二爺容留他們,給他們一碗飯吃。”

  薑老娘已經哭死過一次,如今醒過來也抱住沈二的大腿。

  姑爺,您救救燕兒。燕兒對您可是實心實意。當年她本可以嫁給歐陽振衣做嫡妻,可她寧願給您做妾。這些年你們夫妻恩愛,巧姐兒才四歲,不能沒了娘啊。”

  “宋家老夫人可好好地在福州,這是哪來的野婆子,也敢管咱們二爺叫姑爺。”襲香姨娘在旁邊嗤笑。沈二奶奶臉上也甚是不好看。

  沈二擺脫了薑家母女,去和沈老太太說話。兵丁拖了燕姨娘和薑老娘下去,燕姨娘一步一回頭,水幽寒看她的眼神,總疑心她在看歐陽。

  案子審理明白,燕姨娘和彭多德都是押到死牢等候處斬。因張三當時談好的條件,所有證人免罪,嶽敏和馬辛兩個也得了益,被放還歸家。

  沈老太太這時從繡墩上顫巍巍地起了身走的張三麵前。

  “張義士,這事雖然是那賤婦所做,我沈家也有管教不嚴之責。

  張義士和估衣巷眾百姓在火中的損失,我沈家願意加倍補償。張義士是孝子,因為張老夫人因火災而亡,因此拋卻性命,臥雪攔轎告狀,老身佩服之致。金錢可以補償,可人命老身卻無能為力。都是老身我平時疏忽,老身給張義士賠罪。若張義士不肯原諒沈家,老身願一命償一命,請張義士打死老身,為張老夫人報仇。”

  沈老太太不顧身邊人的阻攔竟跪在張三麵前,把手裏的拐技也交給張三,讓張三打死她為他娘報仇。沈二也在沈老太太旁邊跪下。

  “祖母,都是孫子的不是,不知道那賤人是這樣的蛇蠍心腸膽大妄為。張三兄若要責怪,盡管責怪我。如果要出氣,也拿我出氣。”

  這兩人一跪下,沈家的幾個媳婦也跟著呼啦啦跪了一片。隻有沈夫人、王嫣然還有五奶奶沒有跪下。

  水幽寒心裏讚歎,沈老太太真是高人。估衣巷大火一案已經審明都是燕姨娘在作祟,燕姨娘已經伏法,要說這張三的殺母之仇已經報了。沈老太太這一招,似乎是把責任攬上身,實際上是為了洗白沈家的名譽。她是要堵住張三的口,讓他以後不去說沈家的是非。而且以後即便外人知道了真相,誰家沒有一兩個不肖子弟那?況且這犯了錯的還隻是個姨娘。有她沈老太太還有沈二這一跪,說不得還會有人讚她治家有方,勇於承擔責任,高風亮節之類的。要說這一招,還就得是沈老太太使,若是沈二使出來,也沒這麽大效果。張三是孝子,沈老太太一副老態龍鍾的樣子,自然更能激起他的同情心。對著這樣一個老人,這不字更難說出口。

  事情也確實如此,張三見沈家人跪了一地,果真就說不出什麽來。

  王宣見了這樣,就趕上去勸解,說定了沈家如何加倍賠償,張三也答應不計較沈家的過失。如此沈老太太才從地上起來,沈家人和張三也從議事廳上退了出去。

  議事廳中隻剩下王郡守、王宣、水幽寒、歐陽和智明和尚。幾份證詞擺在案上,歐陽先簽了名字,智明和尚代替住持大師也畫了花押,然後就是水幽寒拿出柴老爺贈的那枚印章出來,王郡守親自捧了印泥,由水幽寒在每張證詞上都蓋了印章。

  智明和尚是遵從住持大師的吩咐,要見這邊的事情了了,才去辦他的後事。智明和尚見這邊的事情完畢,就向郡守告辭,要送住持大師的屍體回山。

  “本官實在不敢相信這是真的,住持大師怎地突然圓寂?”

  “家師有宿疾,早就知道時日不多,沒想到在審案途中就發作了。

  因不願耽誤審案,才不和大人說起,隻*****僧等安排後事。”

  “住持大師確實是急病身亡。”歐陽在旁說道。

  王郡守想要去看看住持大師的屍身,也被智明和尚婉拖了。

  “郡守大人事務繁忙,這估衣巷安撫之事,還需大人費心。千萬不要因為家師的事耽誤了百姓的事。”

  “如此,本官派車馬送住持大師回山,這兩天本官上報了此案,便來拜祭。”

  “家師吩咐,後事從簡。拜祭之事能免則免。”

  王郡守不免又讚歎一番,“住持大師果然是得道高僧。”

  水幽寒和歐陽從議事廳出來,歐陽便說先送水幽寒回家,他再來幫智明大師料理住持的後事。水幽寒搖了搖頭。讓歐陽盡管先去幫忙,她一個人回家就好。歐陽想想馬車就在外麵等候,也不會出什麽事情,也就同意了。

  要出郡守府衙,必經過門房。水幽寒刖走到門房邊上,便被一個婆子人攔住了去路。

  “水奶奶,五奶奶請您進去喝杯茶再走。”

  水幽寒正要拒絕,就見那門房的門簾挑開,五奶奶站在門邊向她笑道:“怎麽水奶奶不給我這個麵子?”

  “你不用擠眉弄眼的,不過是讓水奶奶喝杯茶,歇歇再走,我還能吃了水奶奶。”這後麵一句卻是向送水幽寒出來的侍劍說的。

  五奶奶話說到這,水幽寒也不好再拒絕,隻好任五奶奶拉了她的手,進了屋裏,留侍劍在外麵等著。

  五奶奶拉著水幽寒在椅子上坐下,才放開水幽寒的手。水幽寒忍住想槎手的欲望,她何時跟五奶奶如此親近了。

  “五奶奶怎麽在這裏?沈老夫人可是回府了?”

  “這不是西山寺的住持大師圓寂了嗎,我們家老太太非要去看看。

  我不耐煩和這些僧啊道的打交道,就偷了個空,借了這屋子,在這喝杯茶。烏鴉,還不給水奶奶倒茶。”五奶奶吩咐旁邊一個丫頭。

  那丫頭聽了五奶奶的吩咐,小心翼翼地端了茶送上來。水幽寒一見那丫頭忍不住吃了一驚,這個丫頭竟然是薑鶯兒。別怪水幽寒一進門沒看到她,實在是薑鶯兒穿的衣服太……水幽寒一時找不出合適的詞來形容,隻能說她穿的太具有隱蔽性了,竟然穿了一身灰黑色的衣裙,全身上下不是灰就是黑。站在那裏,不注意的還以為是個黑影。

  五奶奶見水幽寒有些發愣,就笑道:“水奶奶還認得這丫頭吧。

  她如今可是我們五爺屋裏的人了,連名字都改了,叫烏鴉。弄時候我也叫她小烏,小鴉。

  這名字怪好聽的吧。這可不是我給她取的名字,是我們五爺賞給她的。她原來的名字和我的小名重了。我雖然疼愛她,可這規矩也不能不顧。不過她是五爺心愛的人,我也不好隨便給她改名字,我就去問五爺。我不通文墨,五爺可是讀了不少書,定能取個好名字。結果你猜我們五爺看了她,說了什麽?咯咯咯,我們五爺說說鶯歌燕舞、黃鶯婉轉,都是形容美人的,她啊也就和烏鴉兩字最合適。咯咯咯。”

  五奶奶咯咯咯一陣嬌笑。水幽寒暗地裏打量薑鶯兒,見她臉色蠟黃,伸出的兩隻手也和雞爪子似地幹瘦。臉上一點表情也沒有,像個木頭人一樣,五奶奶讓她做什麽她就做什麽,對五奶奶的譏諷之語也毫無反應,哪裏還有一絲一毫以前的囂張或者俏麗。

  水幽寒心想這五奶奶哪裏是叫她來吃茶,明明是要讓她看薑鶯兒。

  可這又有什麽意義,顯擺她的手段?更進一步地踩低薑鶯兒?

  不管五奶奶是怎麽個心理,水幽寒都無意琢磨,也不想參與。即使不喜歡薑鶯兒,可她也沒有看人被虐的嗜好。水幽寒端起茶杯,拿袖子遮著,假裝喝了一口,就放下茶杯。推說家裏有事告辭出來,五奶奶也沒怎麽阻攔。

  侍劍見水幽寒這麽快出來,鬆了口氣。

  “水奶奶,您進去那麽一會,小的可提心吊膽。您若是在這出點事,回頭我家少爺還不得扒了我的皮。”

  “我能出什麽事啊。”

  “水奶奶,您還不知道啊?這五奶奶可是出名的臉酸手狠。別人家的姑娘奶奶們若是發起急來,不過是哭罵幾句,這位可是刀子鞭子都敢招呼的。如今在沈家沒一個人敢招惹她,都說她上一刻還笑嗬嗬地,下一刻就能跟你動刀子。五爺怎麽倒等娶了這麽個煞星進門。”

  “你背後這麽嚼咕,也不怕你們夫人、少爺聽見了?”

  “這都是人盡皆知的事,還怕人說?況且水奶奶也不是外人,我也就跟您說說,嘿嘿,也到不了趾人耳朵裏。”

  “就你鬼精靈。”水幽寒笑,自打雁山那一趟,侍劍和她就成了熟人了。水幽寒出了府衙,歐陽的馬車早就等在那裏。水幽寒上了馬車回府,侍劍才回去找王宣複命。

  第一百三十五章 早春

  

  早春三月,陽光明媚,空氣中卻還有幾份寒意,葡萄園*****朝天。為了在秋天提前吃到葡萄,老胡在向陽的地方選了上好的葡萄樹,過冬的時候就搭了保暖的棚子。如今春天到了,這些棚子有些地方就要拆掉,好讓葡萄樹更好地接受陽光照射。另外,今年的哈密瓜也要擴大種植麵積,一來為了自家吃,二來哈密瓜還是個新鮮物,去年在沈夫人的壽宴上出盡了風頭,眼看著身價上漲,多種一些出來,絕對能賣得上好價錢。

  葡萄園不遠處還有一塊地上,也有一群人在忙活,領頭的人正是奚刀。這塊地本來是塊荒地,冬天的時候被水幽寒買了下來。從互市上買回來的鵪鶉,養幾隻在城裏的宅子裏還可以,多了就有些不方便。

  水幽寒可是打算要大量的養殖鵪鶉,以後賣鵪鶉、鵪鶉蛋,都是可以賺錢的。所以水幽寒便選了葡萄園附近,下風向的這麽一塊地,準備做鵪鶉養殖場。這樣的天氣裏正合適建圍欄,建禽舍,還要建幾間住人的房舍。連著好些天,水幽寒都是一大早就帶了小紅和奚刀過來,水幽寒照看葡萄園這邊,奚刀則在養殖場那邊看著。

  愛吃也有愛吃的好處啊,水幽寒在心裏感歎。比如她,這些葡萄、哈密瓜還有鵪鶉蛋,都是她愛吃的。如果不是她愛吃這些東西,還真就想不到要拿這些東西來賺錢。

  “水奶奶,來這應征的有十幾戶人家。我和表哥看了,覺得東村的二牛家,還有下井村的孫寶家不錯。能幹活的人多,而且這兩家人也都老實厚道。水奶奶,最後雇誰還得您來定。”

  “隻要人老實勤快就行,既然你們哥倆看好了,我就不用再看了。

  以後他們就歸你管,你看著辦吧。”水幽寒跟嶽敏吩咐道。

  嶽敏答應了一聲,就退了出去。

  “奶奶,您說他們兄弟兩個好好的雜貨鋪掌拒不做,怎麽偏要到這鄉下地方來幫著您養鵪鶉?”小紅給水幽寒續了一杯茶.不解地問道。

  水幽寒放下手中的賬本,笑道:“養鵪鶉有什麽不好。這個鄉下地方,空氣好,風景好,什麽都不缺,鄉親們還純樸,比他們做雜貨鋪可省心不少。”

  “沈家賠了那麽多錢,他們就是喜歡鄉下,不做雜貨鋪,買些地做個地主也夠用了。”

  “這你就不懂了。沈家栽這麽大的跟頭,和他們倆也有關係。

  雖然說他們是受雇於人,罪魁禍首也已經死了。可難保沈家不會遷怒他們,以後和他們找小帳兒。他們那點錢夠做什麽的,連平安都怕買不到。他們這是看我跟沈家王家都有些交情,能護的了他們,他們給我幹活,圖的是過些清閑日子罷了。”

  “說起來,這兩人也都是有情有義的。我聽史管事說,估衣巷家家戶戶都拿了沈家賠的銀錢,闊了起來,連媒婆都跟著忙。也有給這哥倆說親的,那個馬辛就說他在火中受傷,身子骨不好,不想連累別人家好好的姑娘。這嶽敏更說,馬辛是為救他才傷到的,他也不娶親,這輩子就照顧馬辛,哥兩個相依為命就行了。人家都讚這兩人手足情深。

  還真有好些姑娘願意嫁給他們。”

  水幽寒笑笑,嶽敏和馬辛兩個到鄉下來.有背靠大樹的好乘涼的想法。另一方麵也有要躲個清淨的原因在吧。

  估衣巷的案子,牽扯出嶽敏早年受雇蒙騙沈家老太太的事。還是水幽寒為他們倆說了話,他們才能免於被處罰。這也是借了張三的光。張三同意私下審理案件,前提條件就是不追究證人的罪過,那證人指的是仙兒。仙兒雖然不是親自動手的人,也不是背後指使的人,但案子經過她手才得以實施是不爭的事實。仙兒出麵作證的條件之一,就是不能處罰她。私下審理縱火案,一方麵是沈王兩家權勢使然,不過張三也有不得不妥協的原因,他也算是受益人之一。水幽寒也是後來才知道,為什麽張三那麽不要命的告狀,卻同意私下審理。如果不開脫仙兒的罪責,仙兒是並不願出麵作證的。

  估衣巷一案,各方麵都有妥協,最後結果更是兼顧了各方麵的利益。彭多德處斬,燕姨娘在牢中自盡。案件最後公布的結論是沈家一個有瘋病的姨娘,從沈家跑出去,瘋瘋癲癲地要放火。偏她身上有錢,偏彭多德這個有點二的就信了她,因此才造成估衣巷大火。這發瘋的人要做什麽事,誰能管的了。沈家最多是個看管不嚴的罪過。這個罪過還是因為沈家曆來仁厚,對於一個發瘋的女人,也還好吃好穿地養著,因為下人一時疏忽,才讓她跑出去闖了禍。不過沈家因此非常自責,沈家二少爺親自出麵給估衣巷的百姓道歉,還拿出***銀子來重新給大家修繕房屋,醫藥費全包,每家還********兩,足夠他們買田置地,或是做個小買賣的。這些老百姓都是有日子要過的人,如今放火的人被法辦,他們又得到了超出預想的補償,也就不再深究沈家的過失。畢竟一個妾在大家眼裏,根本算不上正經的沈家人。

  沈家更是給張三送了大宅子,還送了田地。張三則是拿沈家給的銀子替仙兒贖身,還娶了仙兒做娘子。水幽寒後來才知道,這也是仙兒肯出來作證的一個條件。張三如今已經不再做紅袖招的打手,舒舒服服地做起了富家翁。

  對此結果,水幽寒也說不出什麽來。沈家大麵上是把麵子給圓了,不了解內情的還有讚他們家大義的。大家族,可不就是這麽回事,不管裏子是什麽樣,這個麵子可是豁出性命都要維護住的。

  嶽敏馬辛兩個知道是水幽寒替他們說了話,他們才能從官司裏脫身,就來謝水幽寒。正巧聽說水幽寒在鄉下買了塊地,要雇人養鵪鶉。兩個人就毛遂自薦。兩人也說了他們的苦衷,雖然真相被掩蓋,他們還是怕有風聲漏出去,也怕沈家以後秋後算賬,要找個托庇。

  水幽寒覺得兩人這份情意難得,私下裏有些同情。而且嶽敏聰明機變,馬辛踏實肯幹,都是難得的幫手。因此就跟他們簽了契約,給這兩個人一個安身之處。

  葡萄園和養殖場的事情都處理好了,水幽寒就帶著小紅和奚刀回了濟水城。

  還沒進屋子,就聽見麒兒咯咯地笑個不停。這間正屋在去年冬就做了些改建,地下挖了地龍。現在雖然天氣暖和了,為了照顧麒兒,屋裏每天也要燒上一會。青磚的地麵,如今都鋪上了厚厚的毯子,所有的桌椅、爐子都撤掉了,為的就是方便麒兒來回行走、玩耍。

  麒兒走路還不穩,可他偏不喜歡讓人扶著。豹子最通人性,麒兒走到那裏,它就跟到哪裏。有時候麒兒就靠在豹子身上走路,麒兒走不穩了,豹子就貼上去。就是麒兒摔了,也是摔在豹子軟軟的肚皮上。

  結果這成了麒兒最愛玩的遊戲,走幾步,就撲到豹子身上。麒兒樂此不疲,豹子則全然是縱容。水幽寒一進門,看到的就是麒兒和豹子在玩耍。奶娘在炕上做針線。麒兒見水幽寒進來,張著小手就撲過來,“娘親,娘親,抱抱。”

  水幽寒趕緊蹲下身子,把麒兒接住抱在懷裏。“娘的麒寶貝有沒有想娘親啊。”

  “想,麒兒想娘親。”

  “這裏,這裏。”麒兒抬起小手,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逗得大家都笑起來。豹子見了水幽寒,也跟上來蹭了蹭,然後就跑去奚刀身邊。奚刀帶了豹子出去,奶娘擔心水幽寒餓了,就要去廚房做東西給她吃。

  “奶娘,我挖了些薺菜回來,咱們晚上包薺菜餡餃子吃。”

  “好,晚飯還早著那,我先到廚房給你弄點吃的墊墊。”

  “嗯,奶娘,還有酸漿米線吧,給我和小紅一人一碗,還有小刀,中午在葡萄園吃了點,現在還真餓了。”

  “知道了。”奶娘答應著就去了廚房。

  水幽寒抱著麒兒坐到炕上,問麒兒這一天都做了什麽。小紅在旁邊放子個小桌子,開始核對賬目。

  水幽寒炕還沒坐熱乎,歐陽就過來了。

  “小寒今天比每天都回來的早,可是那邊事情忙完了。”

  “葡萄園那邊都好了,鵪鶉場那邊該建的也都建了,如今人手也雇了,以後的事我都交給嶽敏兄弟兩個了。還得多謝大哥把史管事借給我,這裏裏外外多虧了他操持。”

  “那就好,我這邊有事走不開,不然就該我去幫你照看著。”

  去年冬天水幽寒這邊房子改挖了地龍,歐陽那邊也跟著做個改建。而且今春開始,歐陽那邊府裏似乎總有人忙著修這個弄那個,一直沒停,歐陽還常常過來問水幽寒的意見。比如說荷花池是不是該挖的大一點,屋子裏是隻鋪青石地,還是該加上一層木板等等等等。

  “姑娘,您看這一項,是不是算錯了。”小紅發現帳中有問題,請水幽寒過去看。水幽寒便把麒兒放到炕上”過去和小紅一起看賬本。

  “阿……爹。”

  軟軟諾諾的童音響起,水幽寒心想,她這是幻聽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 春暖

  

  “阿爹。”

  麒兒又叫了一聲,這次叫的更加字正腔圓。水幽寒再也不能騙自己說這是幻聽,偷著向麒兒那邊瞄了一眼,就看見麒兒正窩在歐陽懷裏,兩隻小胳膊還抱著歐陽的脖子。歐陽則是笑眯眯地瞧著麒兒,這下可把水幽寒給囧住了。麒兒這兩聲聲音不小,小紅自然也聽到了,屋裏一下子安靜的落根針的聲響都能聽的清清楚楚。

  水幽寒這邊窘迫,麒兒哪裏懂得,依舊在歐陽懷裏,抓著歐陽的玉佩玩耍。水幽寒一時不知該說什麽,隻好裝沒聽見,眼睛看著賬本,其實什麽都沒看進去。好在歐陽隻是稍坐了一會,就說那邊有事他得回去了。水幽寒也沒起身,隻拿著賬本遮了臉,說了聲慢走,生怕麒兒再叫阿爹。

  等歐陽出了門,水幽寒瞧瞧一邊有些發傻的小紅,不禁惱道:“小紅,麒兒怎麽會叫……咳咳,是不是你教的……”

  小紅忙擺手,“不是,不是,我哪知道,這些天我都陪在姑娘身邊的。”小紅著急撇清,臉都紅了起來。

  水幽寒低頭想想,她這是因為羞窘,才遷怒小紅。小紅這些天一直在她跟前,而且小紅還是個沒成親的姑娘,應該不會做這樣的事。

  可麒兒也不會平白無故就會叫阿爹了啊,而且已經叫的這麽清楚了。

  跟別的小孩子學的?不可能,院子裏隻有鄭氏的兩個女兒,也是沒爹的孩子。那就是有人教的了,可誰會教他這個,而且還偏偏對著歐陽叫出來?水幽寒把經常接觸麒兒的幾個人篩了一遍。

  鄭氏?不可能。她沒有那麽多工夫和麒兒親近,而且也不會做這樣的事?小刀?更不可能。那就隻剩下奶娘。

  “姑娘,我把米線給你端來了。”

  水幽寒正想到這,奶娘端著托盤進來。

  “那,姑娘,我也有些餓了,我先去廚房吃點東西去。”小紅趁著這個空,急匆匆從屋裏出去了,生怕水幽寒再遷怒她。

  “姑娘,你想什麽那,快點過來吃米線吧。”奶娘催促。

  “奶娘,你是不是……?”

  “是什麽啊?”奶娘不解。

  “哎呀,奶娘。”水幽寒看屋裏屋外也沒別人,就問道,“奶娘,你剛才沒在屋裏。麒兒他,他會喊阿爹了。”

  “啊?”奶娘似乎也是一驚。

  “而且,麒兒是抱著歐陽的脖子喊的阿爹,還連喊了兩聲。”水幽寒把剛才尷尬的場麵和奶娘說了一遍。也就是奶娘,換另一個人她也說不出口。

  “奶娘,麒兒怎麽會叫阿爹的。奶娘你告訴我,是不是你教他的?”

  “啊?姑娘,你沒吼孩子吧。”奶娘不回答水幽寒的話,反而擔心水幽寒吼了麒兒。

  “沒有,我怎麽會吼麒兒。”

  奶娘聽了水幽寒的回答,又見麒兒在炕上抓著繡球玩的正開心,才放下心來。

  “那就好。”

  “奶娘,我問你話,你還沒答我。”水幽寒心想,奶娘什麽時候也學會轉移話題了。

  “哦,姑娘你快先把米線吃了吧。”

  奶娘一邊催水幽寒吃米線,一邊上了炕,抱了麒兒在懷裏。

  水幽寒看了看放在桌子上的米線,這次用的是素湯底,用的是好幾種山菌、筍子和豆腐小火熬出來的湯。湯色潔白,遠遠地就能聞到山菌的香氣。除了一大碗米線,還有三個盤子,分別是摘洗幹淨的小菠菜、豆腐,還有切的薄薄的鮮魚片和裏脊片。另外還有一碟榨菜絲和和一碟油炸花生米。水幽寒忙碌了一天,確實有些餓了,隻好先坐下來吃米線。

  麒兒聞到香味,也湊了過來。水幽寒先燙好了魚片,又把魚刺都挑幹淨了,喂麒兒吃。奶娘也跟著過來,另拿了個小碗從水幽寒的碗裏盛出一半碗湯來,放在旁邊涼著。又讓水幽寒隻管自己吃,她來給麒兒挑魚刺。

  “奶娘?”水幽寒又問。

  “不是我,我可沒教他。”奶娘答道。

  水幽寒有些不信,可奶娘的語氣也由不得她不信。奶娘沒有理由和她說謊,若真是奶娘教的,奶娘也沒有必要瞞著她。娘兩個有什麽話,是不需要藏著掖著的。可是不是奶娘,還會是誰?麒兒沒那個語言環境,不可能會教阿爹的。水幽寒教他叫小刀舅舅,可是教了好些天,他才會叫的。那麽是誰教他叫阿爹,而且還是衝歐陽叫。

  水幽寒把肉和菜都放到湯裏燙著,又先吃了幾口米線。才拿勺子舀了湯嚐了嚐,溫度剛好,“奶娘,湯能喝了。”說著還夾了兩片裏脊和一些菠菜過去。奶娘便拿了勺子喂麒兒喝湯。

  “姑娘,麒兒漸*****天比一天聰明。

  我看著歐陽大夫是個好人,對你好,對麒兒也好,麒兒也喜歡他。

  你去雁山那些天,歐陽大夫早晚都要到咱們這院來。哄著麒兒玩,裏裏外外的事情也都照顧的妥妥貼貼的,凡事都想在我頭裏了,我一點都沒操心。姑娘,這樣的好人,可是打著燈籠都找不著。”

  水幽寒低頭喝湯,一言不發。

  “女人啊,家裏沒個男人可不行。姑娘你還年輕,以後的日子還長。能向前走一步就走一步,別管別的閑人怎麽說。從一而終,誰不想啊,可咱們也是沒辦法。奶娘可不願意看你一個人孤零零地到老。

  而且麒兒一個也太孤單了些,應該再多添幾個弟弟妹妹才好。”

  水幽寒紅了臉,“奶娘,看你說的。一下子想那麽遠,什麽弟弟妹妹的,還……還幾個。”

  麒兒喝完了湯,眨巴著大眼睛看水幽寒,小耳朵支棱著聽水幽寒和奶娘說話。水幽寒為了掩飾臉紅,埋頭吃米線。

  “姑娘,你這些天早出晚歸的。歐陽大夫那邊也忙,我瞧著他一天要來好幾趟,似乎有話要和你說。姑娘要不你一會過去問問,順便請他來吃晚飯。那薺菜真鮮,包餃子一定好吃。”

  “嗯,就是。那還是我帶著小紅親自在地裏挖來的,可是都挑好的才挖的。”水幽寒禁不住得意。

  吃完了米線,水幽寒就真的聽了奶娘的吩咐,到歐陽這院子裏來了。有幾天沒過來,歐陽這院子煥然一新了。似乎牆壁都粉刷了一遍,有些地方新鋪了甬道,有些地方新移來了花木。那邊的亭子也翻新過了,還新添了凳子。還有牆邊,似乎是剛安了架秋千。水幽寒一路走,一路感慨歐陽府的變化。等進了歐陽居住的院子,老遠就見房上房下都有人在忙碌。歐陽本來指揮著人換房上的瓦,見水幽寒來了,就讓桐叔看著,他迎著水幽寒走了過來。

  “小寒你怎麽過來了?這邊亂,到書房坐吧。”

  “大哥,我也沒什麽事,就是過來看看。大哥你這是幹什麽,這麽大興土木的?”

  “也沒有大改動。祖上留下來的房子,這些年住著也挺舒服的。

  就是有些地方翻新一下,小寒你看著還滿意吧?”

  “哦,很好,很好。”

  “你滿意就好。”

  “那個,大哥,我今天挖了些薺菜回來,晚上吃薺菜餡餃子,大哥你過來一起吃吧。”

  “嗯,我看著他們把這間房上的瓦換完就過來。”

  “那好,那,大哥,我就先回去了。”

  水幽寒邊往回走,邊看周圍的景物。那新添了甬道的地方,好像是她和歐陽說過,如果那裏有甬道就更方便。那些花木,似乎也是她和歐陽說過,如果換做是她,就要在這裏那裏種些什麽花什麽樹。那架秋千,水幽寒記得前天她帶麒兒過來的時候,麒兒想玩秋千。她看那架秋天舊的曆害,怕不安全,沒敢讓麒兒去玩。

  晚上歐陽果然過來吃飯,而且還換了一身新衣。等歐陽在水幽寒身邊做好,水幽寒聞到他身上的檀香皂味。晚飯的主食就是薺菜餡的餃子,另外水幽寒還準備了紅燒豬蹄、木耳炒雞蛋、魚香肉絲、羊肉丸子、涼拌折耳根、白斬雞和墨魚仔菠菜湯。墨魚仔可是沈九剛從蓬萊帶過來的,正是應季的鮮貨。

  飯後小紅和冬兒抬了飯桌下去收拾。奶娘說麒兒要找豹子玩,就抱著麒兒,拉著小刀也出去了。

  屋裏兩人靜默了片刻。

  “小寒,這塊玉佩,給你拿著吧。”歐陽打破沉寂,遞給水幽寒一個東西。

  水幽寒順手接過來一看,正是歐陽不久前才失而複得的那塊玉佩。水幽寒頓時覺得接的太快了些,可還回去又舍不得。

  “大哥,這不是你的傳家玉佩?你剛得回來,可要好好放起來,怎麽給我?”

  “小寒,這玉佩是我送給你的。你就收起來吧。”

  “可是,這……”

  “小寒,那邊院子我翻新了一下,有些地方照你的意思改了改。

  小寒你看還有哪裏不合意,我那邊請好了工匠,可以馬上改的。”

  “大哥,你這些天就在忙這個?那是你的院子,你想怎麽改就怎麽改,為什麽要問我?”

  “小寒,我的意思是,是,我是想說,小寒,我們成親吧!”

  第一百三十七章 定親

  

  聽歐陽說說到成親二字,水幽寒雖然有了心理準備,可還是忍不住心跳加速。她飛快地掃了歐陽一眼,便低下頭,兩手無意識地摩挲著手中的玉佩。

  水幽寒的細微動作早被歐陽收在眼底。他隻覺得水幽寒那一瞥,兩眼水光瀲灩,現在微低著頭,看不清水幽寒的眼神,隻看到兩排小扇子似地睫毛不停抖動,更顯得嬌羞無限。歐陽頓時豪氣大增,伸出手將水幽寒的手握住。

  “小寒,上次我向你求親,你沒答應,說是要好好想想。

  其實從那以後,我的心思一直沒有放下。”

  “小寒,我知道,你以為我……心裏還有別人。那時候,我不好說,不過現在,我心裏隻有你一個……當然,還有麒兒。你們倆是我最重要的人。”

  “小寒,我們認識有兩年了。別人看著都覺得是我在處處幫你,我卻清楚,你幫我的更多。你處處為我著想,幫我醫好了心傷,更幫我尋回了玉佩。”

  “小寒,你是最了解我的人,我也比別人更能看出你的好。這兩年,我們一直像一家人似地在一起。平時總在一起還沒覺得怎樣,你那次去雁山,一去將近一個月,我天天去看奶娘和麒兒,不僅是照顧他們。麒兒那時候想你,會發脾氣,會哭鬧,我哄著他,就覺得心裏也不那麽空落落的。你從雁山回來,我就想和你說。可是出了那麽些事情,一直耽誤到現在。”

  “小寒,你也不討厭我對不對?麒兒也喜歡我。以後就讓我一直照顧你和麒兒好不好?我那邊的房子重新整修過了,我們的房間、麒兒的房間,還有奶娘的房間。那邊的院子足夠住的了,這院子的人都搬過去。還有小刀,我也當他是親兄弟,這邊的院子,以後就留給小刀娶媳婦用。”

  “小寒,你一直不說話,你,是不是不喜歡我?我哪裏做的不好,你說,我可以……”

  “我又沒說不同意。”水幽寒撲哧一聲笑出來。

  歐陽說了半天話,又緊張又興奮,額上竟然冒出汗珠。水幽寒咬了咬嘴唇,從懷裏掏出帕子,替歐陽抹了頭上的汗。

  “大哥,你這麽著急幹嘛?我就在這裏,還能跑了不成?”

  “嘿嘿,我是怕你不答應。”歐陽聽水幽寒答應了,有些發傻。

  “既然怕我不答應,怎麽就先興起土木來了?我若不答應,你可白費了工夫。”

  “小寒,你平時說的話,我都放在心裏。我是想讓你知道我的誠意。”

  “你的誠意,我知道的。”水幽寒點頭。為什麽會看上歐陽,其中重要的一個原因還不就是因為這個男人做事從來不缺乏誠意。

  “小寒,你既然答應了,那我明天就請媒婆來提親。”

  “一切都聽大哥的安排,具體的事情和奶娘商量就好。還有,婚事也不要大操大辦的。”

  “我會安排的,不能委屈了你。”

  歐陽說好了明天就讓媒婆上門來提親,看天色已經不早,雖然不舍,也不好再留下去,便告辭回去了。歐陽前腳出門,奶娘後腳就抱著麒兒進了門。

  看著奶娘期待的眼神,水幽寒心中一酸。

  “奶娘,你明天開始可有的忙了。”

  “真的?都說好了?”

  “奶娘你果然是知道的。你說,歐陽是不是先和你商量過了?”

  “姑娘,你當大家都沒長眼睛嗎?你和歐陽大夫,這一院子的人都早看出來了。你們成親還不就是早晚的事?歐陽大夫那麽好的人,還用商量?要是我能做主,早把你用轎子抬過去了。”

  “奶娘,你不疼我了,這還沒成親,你就已經幫著他了。”

  “好了,姑娘,跟我說說,歐陽怎麽和你說的。”

  “還能說什麽,就是以後會好好照料我們母子的。”

  “那就好。那就好。”奶娘一邊說一邊抹眼淚。

  “奶娘,明天大哥就會請媒婆過來,我可什麽都不懂,到時候都交給奶娘操持。”

  “放心吧,這事我熟。姑娘你就等著出嫁好了。”

  奶娘笑的合不攏口,恨不得馬上天亮,她好立刻操辦水幽寒的婚事。麒兒感染到歡樂的氣氛,在水幽寒懷裏樂的跳腳,這又讓水幽寒想起一件事。

  “麒兒,誰教你叫阿爹的?”水幽寒柔聲問。

  “阿爹。”麒兒刻嘴看水幽寒,重複了一句。

  “乖寶寶,跟娘說,是誰教你叫阿爹啊?”水幽寒繼續哄麒兒說話。

  “娘親,阿爹。”麒兒一邊說,一邊還用小手指著歐陽那院的方向。

  水幽寒泄氣,她忘了,麒兒再聰明,也還是隻有一歲大,這麽問等於白問。

  哦,等等。忽然一個念頭在水幽寒腦子裏一閃而過,然後越來越清晰。教唆麒兒叫爹一案的凶嫌,她一直忽略了一個人。誰有機會經常接觸麒兒,而且和麒兒感情好到可以教他說話?而且還能讓麒兒不管別人叫阿爹,偏偏隻叫歐陽一個人?(雖然歐陽來的最勤,可王宣和沈九也經常來的,而且也都很喜歡逗弄麒兒)。符合這兩點的除了這院子裏的人,還有一個人。可是因為他一貫給人的印象,讓水幽寒忽略了她,形成一個盲點。可是說起來隻有他才最有作案的條件,而且也有作案動機。這個人就是歐陽。

  “奶娘,是不是歐陽教麒兒叫阿爹的?”水幽寒輕聲問奶娘。

  “啊?”奶娘眼神有些閃爍,“歐陽和麒兒很親,經常帶著他玩的。有時候還念詩給麒兒聽,說是跟姑娘學的,讓麒兒經常這麽聽著,以後有好處。哎呀,誰教的又能怎樣?姑娘,你別老想著這個了,反正馬上就名正言順了。”

  水幽寒歎氣,哎,查無實據。難道歐陽這個人,其實是腹黑地?

  水幽寒自己糾結了半天,決定找機會一定要和歐陽問清楚。等晚上睡下時,水幽寒反思了一下,不覺失笑。她這是怎麽了,怎麽開始矯情起來,還會耍小脾氣,更是為了此無關緊要的小事情糾結半天。果真是幸福使人逆生長嗎?

  第一百三十八章 第一位賀客

  

  第二天歐陽果真請了媒婆上門。水幽寒對這個年代的婚嫁之事一竅不通,就全交給奶娘打理。奶娘一夜之間似乎年輕了十歲,整天都是滿臉笑容,走路都帶風。院子裏的人最先知道喜譏,趕過來道喜。

  大家都喜氣洋洋,隻有奚刀有點別扭。水幽寒知道他一時也許轉不過這個彎來,就關照奶娘等人不可冷落了他。水幽寒還特意安排麒兒纏著奚刀,家裏的事水幽寒也漸漸讓他學著經管,讓他沒時間想別的事。

  雖然水幽寒說簡辦就好,歐陽明白她是不想大肆宣揚他們的婚事,其中有些顧忌歐陽也能體諒。不過歐陽和奶娘還是堅持把該走的程序都走了,經過了納彩、問名、納吉、納征,婚期就定在六月初八。

  本來歐陽說是越早越好,奶娘沒猶豫,說是時間緊來不及置辦嫁妝。歐陽說嫁妝不打緊,奶娘可不認同這一點。她家姑娘上次出嫁,因為寒磣的嫁妝可是吃了不少苦頭,受了不少的嘲笑。現在家裏有錢了,嫁妝就要置辦的豐厚些,補償上次的缺憾。水幽寒自然不會理會什麽上次不上次,她又沒經曆到。不過她能體會到奶娘的心情,同時她也認為這個嫁妝還是很重要的。雖然她的家底,估計歐陽那府裏的人都知道,歐陽也並不指望她的嫁妝,但是水幽寒不能不多做點考慮。

  歐陽家並沒有近親長輩在,一切都是歐陽說了算,水幽寒有沒有嫁妝歐陽待她和麒兒也不會差。可是這都管不住世人的一張嘴。水幽寒是要帶著兒子嫁過去的,她絕不會讓麒兒受半點的委屈。因此她要讓周圍的人都知道,她有足夠的能力養兒子,她兒子有強大的財力支撐,免得人家小看了麒兒。因為有這個想法,水幽寒也覺得要多些時間準備嫁妝。這個理由水幽寒並沒有和歐陽提起,隻是說她需要多些時間準備.歐陽也隻好妥協。

  水幽寒活了兩世,可還是搞不明白,為什麽粉紅色的新聞傳播的速度會這麽快。她真的無法相信消息是通過人的嘴巴傳送的,明明得是順風傳播才能有這個速度。這不,她這邊剛打發得媒婆樂顛顛地走了,後腳就有人上門來了。

  “水姐姐,你和振衣哥定親了是不是?怎麽也不提前和我說。”

  王嫣然又是好奇又是埋怨地問水幽寒。

  “你的消息倒靈通,媒婆才剛走,你就來了。”水幽寒笑。

  “這麽說是真的了?我給水姐姐道喜了。這次總算讓我二哥說對了一次。”

  “阿宣說什麽了?”

  “水姐姐搬來濟水沒多久,就是在上元節燈會後,我二哥就說,水姐姐和振衣哥遲早是一家人。”

  哈?王宣那麽早就看出來了。不對,不對,似乎王嫣然說過,這個王宣在其它的事情上都料事如神,偏偏對於誰和誰是一隊這樣的事上沒一次說的準的。

  “阿宣真這麽說啊?嫣然,你回去替我求求他,讓他千萬別再這麽說了。你以前可是和我說過,你二哥在這方麵可是個烏鴉嘴。”

  王嫣然哈哈哈笑起來,“烏鴉嘴!水姐姐,你說的好。我回去就這樣說他。哈哈,太好笑了,我都等不及看我二哥會是什麽個表情。”

  “開個玩笑,看把你笑的。小桃,小蓮,你們別站著了,這裏沒外人,你們也坐下吃些點心。”

  水幽寒對站在旁邊的小桃和小蓮說道。

  小桃、小蓮都道了謝,卻不敢就坐下。

  “我在水姐姐這,不用你們在旁邊伺候了。你們和小紅到外間自己說話去吧。”

  王嫣然這樣吩咐,小桃和小蓮才都應了。水幽寒讓小紅多拿些點心、果子好好招待她們兩個。

  看著三人出去,水幽寒才向王嫣然問道:“嫣然,小桃的傷沒事了吧。”

  “沒事了,用的都是最好的藥,傷口早就好了。”

  “那就好,嫣然,你以後做事可要思慮周詳些,別像這次,弄不好可就要了小桃的命。”

  “嗯,我知道了,水姐姐。我哪裏想到我娘會發這麽大的脾氣。

  以前我做錯事,讓小桃幫我打掩護,娘最多就罰她不準吃飯。每次我都偷偷的送東西給她吃,從沒讓她真的因為我吃過苦。我們一直都是這樣過來的。這次的事,我可是好好的回來了,而且還有柴爺他們在我家裏落腳,我以為我娘忙著招待他們,哪裏還想得起這件事。誰料得到……”

  王嫣然歎了口氣,又憤憤地說道:“都怪那個燕姨娘,要不是她惹出事來,害慘了外婆家,我娘也不會那麽生氣。我娘打小桃,一多半是因為遷怒。水姐姐,我當時也嚇壞了,我娘那樣子似乎要打死小桃似地,我怎麽求情都不頂用。”

  水幽寒無語。王嫣然從家裏偷溜出去,跟著他們去了一趟雁山。

  王嫣然以為回來和沈夫人撒撒嬌就沒事了,結果是王嫣然是沒什麽事。

  可聽王嫣然的吩咐,扮作王嫣然在尼姑庵裏蒙騙那些尼姑,幫助王嫣然偷跑的小桃可倒了黴。

  沈夫人要打死小桃,最後還是王嫣然撲在小桃身上,替小桃挨了一板子,王宣也出麵求情,沈夫人才放過了小桃。不過那時小桃已經挨了幾板子了,後來請了大夫,調養了好些天才好的。

  將心比心,這事也不能怪沈夫人生氣。養在深閨的女孩,這麽任性大膽,動不動就敢偷溜出去,還是要去那麽遠的地方。雖然有沈九的幫助,不過對於沈夫人來說,也是夠嚇掉半條命的。這要是其中出了半點差錯,她這個女兒就毀了。奈何這個女兒一直是嬌養長大的,出了這樣的事,也就是罰她禁足,一根指頭都舍不得碰,那就隻有王嫣然身邊的丫頭倒黴了。沈夫人這次動了真格的,就是為了警告王嫣然,隻是可憐了小桃。

  “水姐姐,我爹說千裏之堤潰於蟻穴。燕姨娘雖然微賤,可是她做出的事,害慘了外婆一家。本來外婆家能做皇商的,因為這事,看來是不成了。就是我們家也跟著遭殃,我爹這些年清廉的名聲,還有我二哥,他好不容易在皇……,我二哥好不容易在柴爺麵前留的好印象,這下子因為她都毀了。水姐姐,我和你偷偷說,你別告訴別人。本來我爹有升遷的機會,我二哥也不用再去參加會試,就有大官做。可是為了給外婆家求情,這此全都搭進去了。要不然,柴爺怎麽會就容許私下審理。”

  水幽寒哦了一聲,原來還有這樣的內幕。

  “更可恨的是,因為這事,我爹和我娘……”

  第一百三十九章 私語

  

  水幽寒王嫣然剛才還氣憤難平,說到她爹娘就難掩臉上的愁容。

  水幽寒想問問王郡守和沈夫人之間到底怎麽了,又一想,這是人家夫妻之間的事,還是不要問的比較好。沒想到王嫣然倒是繼續說了下去。

  “我爹和我娘因為這件事也鬧起了別扭,我爹說我娘把外婆家放在他前頭,還說外婆家治家不嚴,竟想著邪門歪道。我娘本來對我爹有些歉疚,可她最聽不到人說我外婆家不好。兩人吵了一架,就生分了。我和我二哥在中間這麽調和著,才不至於那麽僵。這個燕姨娘,真是死一萬次都不解恨。可為了外婆家的臉麵,還不能讓她當眾被處斬,真是便宜了她。”

  “事情都過去了,夫妻總難免吵架,郡守大人和沈夫人鬧別扭也是一時的。有你們兄妹倆在中間調解,過不來多久他們就好了。嫣然你也不用太過憂心。”

  水幽寒嘴上這麽安慰著,心裏也替沈夫人發愁。沈家的事,她是借著老公和兒子的麵子,保住了沈家的麵子。可她在此事上的表現,也埋下了夫妻不和的禍根。王郡守有些書生氣,對她的行為不滿,又礙於是夫妻,即便不發作,這心裏麵難免有疙瘩。如果王郡守要是看重仕途的,那麽因為嶽家的事,耽誤了前程,也是要埋怨。沈夫人在這件事上確實是把娘家的臉麵擺在老公和兒子的利益前麵了。

  燕姨娘的事過後,水幽寒也從各方麵聽來些消息。沈家內出現了很大的變化。沈老太太從那以後身體就一直不大好,也不再管內宅的事了。內宅的管事權力都交到沈大太太和沈二奶奶手上。沈老太太精神不濟,喜歡清淨,就把巧姐兒也送回沈二的院子,跟著沈二奶奶這個嫡母過活。還有人私底下說,沈老太太有些瘋魔了,有時候愣著愣著就會說紫薇星,然後哈哈哈笑幾聲。

  紫薇星!沈老太太應該是從沈夫人那裏聽恥了什麽內幕,因此自愧,加內疚吧。這個老人一生好強,結果因為誤信了燕姨娘,連累兒孫,還連累了女兒,無顏再掌管這一大家子了。

  “嗯,多承姐姐吉言,但願如此。”

  王嫣然漫不經心地從盤子裏拿了塊點心。

  “水姐姐,為什麽我做的茯苓夾餅總是那麽難看。”

  水幽寒笑。王嫣然也不知怎麽了,自從雁山回來,就對廚藝表現出極大的興趣,尤其是茯苓夾餅。水幽寒給了她方子,又演示給她看該怎麽做。結果王嫣然真的學做起來,隻是這麵皮總是攤不好,奇形怪狀地,不成圓形。王嫣然著急來問水幽寒竅門,水幽寒就說這個得靠練,手熟了,自然就能做好。王嫣然回去後就很勤奮地練習。結果水幽寒聽王家的仆人說,他們連著幾天,都沒吃到米飯,光吃麵皮了。侍劍還抱怨,說為什麽隻練攤麵皮,如果也練調餡料,他們不就可以吃茯苓夾餅了嗎,反正他們又不嫌餅的樣子難看。

  “你也不用那麽認真,以後又用不著你真去下廚。你隻要知道怎麽做,讓下人們動手就好了。你在旁邊看著,這做出來的東西,也相當於是你做的。”

  水幽寒這樣說也有原因的。這個時代,一般隻有請不起廚子的人家,主婦才會下廚。像王嫣然這樣的大家閨秀,說到下廚,不過是擔個名,在廚房裏轉一圈,分派分派,這就算下廚了。

  根本不用自己動手。

  “那可不一樣。自己動手做出來的,和那些仆人做出來的,送給人吃,這個心意不一樣的。他最愛吃這個,若是能吃到我親手做出來的,必定……”王嫣然有些恍惚地自言自語。

  你這是要做給誰吃啊?”

  “哦,是,是二哥,他最愛吃這個。”

  水幽寒噢了一聲,沒有繼續問。據她所知,王宣對於這個茯苓夾餅也就平平,談不上非常愛吃。

  “阿九有好些天沒來了。”

  “九哥啊,他和二表哥去瓜州了,說是要和楊家談合夥做船運的事。”

  楊家,可是沈二爺那個懷玉姨娘的娘家。”

  “就是她家。水姐姐你該記得,去年冬天咱們在街上還遇到了她大哥。九哥認得他,還怪他怎麽到這邊來,也不說一聲。他說隻是有事路過,不知道沈家也在濟水,又不好來叨擾我家。”

  “噢,我想起來了。那個楊家大爺,和懷玉姨娘長的還真有幾分相像。”

  “他們是嫡親的兄妹,自然相像。隻是太見外了些,若不是九哥碰巧遇見他,誰也不知道他那個時候來了濟水。”

  “水姐姐,我問你個問題啊。”

  “什麽問題,你問吧。”水幽寒奇怪怎麽王嫣然忽然變得害羞起來。

  “水姐姐,是這樣,……”王嫣然湊到水幽寒耳邊低聲了說了幾句。

  “哈?你?”水幽寒瞄了眼王嫣然的身材,“你不需要吧,你才多大年紀,很不錯了。”

  “哪裏不錯啊,差的遠了。那個客棧的老板娘,她都瞧不起我。

  水姐姐,你快教教我。”王嫣然幽怨地盯了一眼水幽寒的胸部。

  “你還是個小孩子那,轉的什麽念頭?我比你大好幾歲,你這樣很好,順其自然吧。”

  “不,我不是小孩子。我知道水姐姐你吃的講究,還經常吃藥膳什麽的。我也聽人家講過,好些人都有秘方的。”

  “要說秘方,你娘可是大戶出身,肯定知道,你怎麽不去問?”

  “哎呀,水姐姐,我哪敢去問我娘。我悄悄問你,你可不準告訴人去。快跟我說吧,我知道你肯定有法子。”

  “嫣然啊,這也不是越大越好的。你現在的樣子已經很漂亮了。”

  “水姐姐,你別拿這話搪塞我。快把秘方交出來,不然,嘿嘿嘿,”王嫣然作勢要咯吱水幽寒。

  水幽寒最怕這個,隻好笑道:“好吧,好吧,你過來我告訴你。”

  水幽寒這麽說,王嫣然果然把耳朵湊過來,水幽寒也低聲說了幾句。

  “就這麽簡單?”

  “就這麽簡單。”

  “真的有效嗎?”

  “你試試不就知道了。”

  “我還以為要用到珍稀藥材,就這兩樣平常的東西就行。”

  “是藥三分毒,食補勝過藥補。”

  “有道理,那我回去就讓人做。”

  嫣然,你是不是有什麽事瞞著我啊。”

  “我哪有,倒是水姐姐你,和振衣哥定親了,也不和我說一聲。到時候啊,我可要多喝幾杯喜酒。”

  兩人又說笑了一陣,王嫣然告辭離去。水幽寒心想,古代女子都如此早熟嗎,王嫣然才十五歲吧,瞧她哪樣子,明明是春心萌動,剛才故意提到沈九,並沒見她有什麽異樣,這少女的夢中人會是哪位那?

  第一百四十章 故人

  

  備辦嫁妝是項大工程,水幽寒院中的人都參與了進來。新娘子穿的嫁衣、蓋頭,這些都被奶娘包辦下來。其它的衣物、帳幔、巾帕、被褥等物,就由鄭氏、小紅和冬兒擔下來一部分。還有一些,則是請了繡娘幫著繡。奶娘還和水幽寒嘮叨過,說是女孩子嫁妝的繡活大多要親自動手。一般的女孩子提前幾年就該開始準備了。不過現在時間緊,而且依水幽寒的速度,若真要她自己繡嫁妝,估計要熬到成為老姑娘才能嫁的出去。

  水幽寒也是很認真地跟奶娘在學針線。可是到目前為止,也就是縫縫補補這些還能拿的出手。刺繡可是個精細活,水幽寒雖然學了幾成,但是她繡東西非常慢。一來是手生,二來是她怕傷眼。一個帕子,繡朵牡丹,她都要一個月才會繡出來。繡嫁妝這麽多的活計,水幽寒也怕奶娘沒日沒夜地傷了眼睛,因此才雇了繡娘。隻要給足了銀錢,她們自然能按時保質量地交工。

  大部分活計都分派出去,可嫁妝裏總要有幾件新娘子自己繡的。

  奶娘就挑了簡單的枕套、帕子讓水幽寒繡。水幽寒繡了一會,覺得累眼,就站起來,推開窗向遠處看。門口有人影晃動,水幽寒一瞧,是小紅站在院門口正和人說話。小紅也看到了水幽寒,忙走進屋來。

  “奶奶,海伯來了,說要見您。”

  “他不是在作坊裏做的好好的嗎?有什麽事你處理就好,何必找我?”

  “他給麒兒做了些玩具送來,我說我收著就成。他就問奶奶是不是在家,說有事要和您說。我說有事和我說就行,可他一定要見您。”

  “這樣啊,那請他到外間坐坐,我這就過來。”

  小紅答應了一聲出去,水幽寒回想起海伯是如何來濟水的事情。

  那還是今年二月份的事。水幽寒有事去濟生堂。因為整個冬天水幽寒都呆在家裏,很少外出,麒兒變得非常黏她。水幽寒要外出,他鬧著要跟。水幽寒一想來去都坐馬車,也沒什麽不方便,也就帶上他一起去了。

  麒兒去過濟生堂幾次,馮掌櫃和夥計們認得他。水幽寒到後堂核對賬目,麒兒做不住,水幽寒就讓小紅帶他在藥鋪裏走走。等水幽寒辦好了事情,還沒見麒兒和小紅回來”就到鋪子裏找。結果就看見小紅手裏領著麒兒,海伯蹲在麒兒身前,正逗麒兒說話。

  麒兒見了水幽寒,叫了聲娘親,就撲到水幽寒懷要。

  海伯手裏提著大包小包的東西,給水幽寒見禮,“給奶奶請安。”

  “海伯今天進城來了,這是要買藥嗎?海伯有什麽不舒服?我讓坐堂的大夫給你瞧瞧?要用什麽藥,盡管從櫃上拿。”

  “謝奶奶惦記著。我並沒什麽事,就是給村裏的人捎些藥回去。

  奶奶,這就是麒兒小少爺?”

  海伯雖然和水幽寒說話,眼睛卻一直在麒兒身上。

  “對,這就是麒兒。”

  “一晃長這麽大了,都會說話了。長的真好,實在是,太好了。”

  海伯這樣說著,眼圈有些泛紅。

  “小孩子長的快。”

  水幽寒覺得出來的工夫也差不多了,藥鋪雖然也燒著爐子,很暖和,畢竟不比家裏,就抱著麒兒出了藥鋪回家。海伯見水幽寒要走,忙將手裏的幾個大大小小的包遞過來。

  “奶奶,這是我買給小少爺的。都是小孩子愛吃愛玩的,奶奶別……”

  水幽寒這才知道,海伯手裏拿的都是買給麒兒的東西。水幽寒詫異地看了一眼小紅,小紅解釋道:“剛才海伯進來買藥,見我抱著麒兒,他非常喜歡麒兒。結果出去了一趟,就買了這些東西回來。奶奶您來時,海伯正要把東西給麒兒。”

  原來是這樣,“海伯,您一個人賺錢也不容易,怎麽能讓您破費。”

  “不破費,不破費。我一個人吃住都在莊子上,工錢從來都沒地方花。奶奶,您就收下我這份心意吧。”

  海伯性子倔,水幽寒無法,隻得讓小紅收下了東西。

  “海伯若有空,也到我家裏坐坐。”

  “好,好。今個我還要趕回去,哪天有時間,一定去拜會奶奶。

  奶奶,您別顧著和我說話,快上車吧。小少爺還小,別凍著了。”

  水幽寒抱著麒兒上車,小紅也隨後上了車。走出老遠,海伯還在藥鋪門口衝著馬車揮手

  “奶奶,您看,海伯買的這些東西,還真是舍得花錢。”

  小紅把海伯買的東西遞給水幽寒。水幽寒一看,有上好的糕點,還有小孩子的玩具,都是在大鋪子裏買的上等貨色。

  “難為他費心了,這麽會工夫就買了這些回來。”

  “可不是,測才海伯見了麒兒,就問我是不是那個孩子。我說****,海伯歡喜的什麽似地。那時候在王家村,麒兒還*****見幾次。現在麒兒長開了,真是人見人愛。哎,海伯一個人日子雖然過得,畢竟孤苦了些。當時,咱們可是過的和一家人一樣。咱們從王家村搬出來,海伯是真舍不得。”

  “那也是沒法子的事。誰讓他是楚家的人那。”

  “嗯,不過海伯真是個好人。”

  主仆倆這麽聊著就回了家,誰都沒有想到,十天後,海伯真的找來了。水幽寒一見海伯竟然是背著行李卷來的,不覺一愣。

  海伯見了水幽寒,撲通就跪了下來。水幽寒趕緊讓小紅扶他起來,海伯不肯。

  “我走投無路,請奶奶賞我一口飯吃,不然我就長跪不起。”

  “海伯出了什麽事,請起來慢慢說。能幫的我一定幫忙。”

  海伯這才肯站起來,說出了事情的緣由。

  原來自打王東去了京城之後,侯府王夫人在渤海的田地和鋪子就都由海伯在打理。可是今年剛過完年,王夫人就派了一個年輕的管事,接替王東打理鋪子,而且也把田地的事攬到手裏。那管事說的漂亮,說是王夫人知道海伯年紀大了,不忍心讓他太操勞。因此才派個年輕些的來掌管事情,讓海伯隻管放心在莊子上養老就可以。

  海伯為人忠厚,雖然不願意吃閑飯,可既然是主子的命令,那也隻好遵從。結果這一來二去,那年輕的管事把種種權力都抓到手裏後,就對海伯變了臉色。先是莊田上的出產不準海伯用,然後是克扣工錢,最後還借口要翻修老宅,讓海伯搬出去住。海伯心眼實,信以為真。結果這一出去,那邊就重新安排人守著,再不讓海伯回去了。海伯找那年輕璐管事理論,那管事反說海伯不知事。

  “你差事辦的出了那麽大的紕漏,本來主子該送你去衙門。可是主子念在你這麽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就想著打發了你完事。為了顧全你的麵子,讓我不要和你直接說,隻讓你自己察覺,自家走了就行了,全了主仆的顏麵。你可好,倒跑來問我。如此,我也不怕把話說明白,你如今不再是侯府的人,夫人也留不得你,你自謀出路去吧。”

  海伯紅著臉複述了那管事的言語。

  “誰不知道海伯你一直忠心耿耿,怎麽會出了紕漏?”

  “他們,他們是怪我沒有看住奶奶。”海伯說著,臉上更是紅透了。

  水幽寒這才明白過來。她從王家村上搬走,海伯給她遮掩,對上麵隻報說是走了,不知去了哪裏。這所謂的差事紕漏,指的就是這件事了。隻是怎麽當時沒有發作,隔了這麽久才發作。

  “可是我連累了海伯?不知出了什麽事,讓侯府隔了這麽久發作起來?”

  “府裏的事哪說的清,或許是下麵有人惦記著這份差事,在主子麵前提起來,才要罰我。我也沒臉再回去,可是我舉目無親,隻認得奶奶這裏。望奶奶看在我年老的份上,給我份差事。看門、打掃、種菜、養花,什麽活我都做得。”

  水幽寒看海伯可憐,又想起以前一個宅子裏住著的情份。當時她們主仆的境地,能夠不落井下石已經是好人。何況海伯雖然忠於侯府,對她們看管的不能說不嚴。可也曾多次通融照顧。後來水幽寒搬來濟水,海伯那時掌了鋪子和田地的權,還曾提過要她們回去居住,隻做是他的親戚。海伯當時的話出自真心,這份人情水幽寒一直記在心裏。

  “若是海伯不嫌棄我們這裏,就在這住下來吧。做不做活都不要緊,隻要海伯住的慣,留在這裏養老就是。”

  因此海伯就留了下來,他是閑不住的人。這邊府裏人手足夠,水幽寒最後就讓他去了作坊那邊,幫著看門。奶娘和小紅也都記得海伯的好,對他很照顧。海伯見鄭氏帶著孩子也在這裏,有時間就過來,每次都是以看鄭氏的兩個孩子的名義,帶來一堆吃的玩的,當然少不了麒兒的一份。水幽寒知道老年人都喜歡小孩,尤其是海伯一直孤身一人,也就由的他去了。

  隻是不知道今天特意要來見她是有什麽事,水幽寒一邊想,一邊換好了衣裳,就到外間屋來。海伯見水幽寒,忙從椅子上站起來,向水幽寒躬身施禮。

  第一百四十一章 一個不能少

  

  “海伯不必多禮。快請坐下說話。”水幽寒笑著讓座。海伯等她在主位坐下,才在下首的椅子上坐了。小紅端了茶水送上來。

  “海伯在作坊裏還習慣嗎?有什麽不方便的,盡管和我說。不然和小紅說也是一樣。”

  “多謝奶奶,我在那邊很好。就是每天閑的慌,奶奶給的工錢那麽高,如果奶奶多分派我些事情做就好了。”

  “海伯年紀也大了,能多歇歇就多歇歇,不用操心那麽多事。”

  “我知道這是奶奶照顧我。”

  “談不上照顧不照顧的。海伯以前對我們主仆的好,我可不敢忘。海伯今天來找我,可是有什麽事?”

  “是,是的。奶奶,聽說您,您要和歐陽大夫成親了,這是不是真的?”

  “這事傳的可真快。沒錯,這是真的。”

  “奶奶,奶奶您怎麽能?”海伯有些激動,說著話,脖子上的青筋都冒出來了。

  水幽寒平靜地喝著茶水。

  “海伯你別著急,先喝口茶,有話慢慢說。”

  “奶奶,我知道我這身份,這事沒有我說話的餘地。可是,奶奶您也該為小少爺想想。”

  “哦?”水幽寒挑了挑眉。

  她沒想到竟然有人會對她成親的事指手畫腳。更沒想到的是這跳出來的人竟然是海伯。這個年代講究守貞,講究從一而終。不過寡婦再嫁、或者是棄婦再嫁,也不是沒有的事。人們對守節的女子當然是讚譽有加,對於再嫁的女子風言風語是少不了的。不過也就是一時的談資,時間久了,也就過去了。畢竟人家男的願意娶,女的願意嫁。

  普通的百姓誰不得先顧自家的日子,哪有那麽閑工夫管別人的閑事。

  也有那些愛嚼舌根的,沒事還要編出事來。難道因為她們,自家的日子都不過了?

  海伯這是在反對她成親? 水幽寒心想,海伯這是要當衛道士?應該不至於吧,水幽寒對海伯的印象好,其中一個原因就是這個老頭很有人情味。在鄭氏的事上,當初彭秀才以鄭氏讓男人給接生為由要休鄭氏,海伯是站在鄭氏這一邊的。這說明他是個心地良善的人,不是那麽食古不化。那麽今天他這是站在什麽立場上來表示反對,而且還著重提到了麒兒?

  水幽寒現在是一家之主,她要做什麽,是無需聽任何人的反對意見。不過既然海伯正兒八經地找上門來說道,她不妨聽聽海伯心裏到底是怎麽想的。

  “海伯有什麽話盡管直說。”

  “奶奶,您現在有作坊,有田地,銀錢不缺,日子頗過得。那奶奶何苦還要與人成親?奶奶也要為小少爺想想。小少爺現在是家裏的小主子,可是跟著奶奶嫁到別人家裏,那算怎麽回事?難道要入別人家的宗譜,承繼別人家的香火嗎?可,可小少爺,他,他畢竟不是歐租大夫親生的啊!”

  “我,我不是說歐陽大夫會對小少爺不好。歐陽大夫的為人,我信的過。可是,這歐陽府裏還有別人.他們會看不起小少爺的。還有外麵的人,小少爺他名不正,言不順啊。以後歐陽大夫和奶奶還會有親牛的孩子,到時候小少爺會是什麽地位?”

  “奶奶,您瞧瞧鄭氏,如今帶著小婉和二妮兒,不是過的好好的。

  這都是多虧奶奶的照拂。奶奶您都有本事讓她們孤兒寡母過的好,您也能和小少爺過的好。況且小少爺是男孩子,以後長大了,頂門立戶,您既有了名,也能享兒孫福。您,您何苦要再嫁那?”

  海伯看來是早就準備好了說辭,一開口就劈裏啪啦的一大堆話。水幽寒聽的直皺眉頭。海伯這是什麽意思?說她有錢財,能養兒子,不應該再嫁?怕她再嫁以後麒兒會受委屈?覺得麒兒不是歐陽親生的不應該進歐陽的家譜?這個海伯想的夠遠的,她自己都還沒想到家譜的事情。

  說來說去,海伯就是不想讓她再嫁,讓她好好帶著孩子守節過日子。

  水幽寒放下手中的茶杯,說道:“海伯,我知道你這是關心我們母子。不過誠如你自己說的,在這件事上,還真輪不到海伯你來說話。”

  “是,我知道是我老頭子越矩了。仗著奶奶仁慈,顧念舊情,給我臉麵,我才說了這番話。不過奶奶想想我的話在不在理,求奶奶您多為小少爺考慮考慮。”

  “本來這些事,我不需對誰交代。不過既然海伯沒把我當外人,巴巴的過來說,我也和海伯說幾句心裏話。這世上對麒兒的事最上心的人是我。我不會讓任何人欺負他,輕看他。這方麵我已經做了安排。歐陽也承諾過,會待麒兒跟親生兒子一樣。我再嫁,不僅不會委屈麒兒,還能讓他以後有父親疼愛。”

  “海伯,你也該知道,養恩大於親恩。麒兒入不入歐陽家的宗譜,我現在還沒想好。不過既然歐陽是以後和我一起養育他的人,就是他接續歐陽家的香火,那也是合情合理。就我所知,也有好多人家有養子,甚至義子,相處的好,比親生兒子不差。”

  海伯對此也說不出話來,這個時代講究結義,義父、義兄、義子,都是很常見的,互相之間的情意,不見得比有血緣關係的少。

  “還有就是女子再嫁,海伯的意思是我能養活自己,能自己生存下去,因此沒有必要再嫁?海伯是認為女子嫁人就是為了依附,為了有碗飯吃?那不瞞海伯你說,我不是這麽想的。我和歐陽性格相投,因為有彼此在身邊,才覺得生活樂趣無窮。

  我們是想要一輩子在一起生活,相互扶持,這和生存,家財、子嗣,或者任何東西,都沒有半點關係。兒子和歐陽,我一個都不能少。”

  海伯明顯被水幽寒大膽的言論給鎮住了,半天說不出話來。水幽寒也沒想到,自己被海伯一氣,連在歐陽再前都沒說過的話,竟一股腦的都說了出來。

  “好!說的好!”門外有人鼓掌。

  第一百四十二章 商議

  

  隨著話音,歐陽從門外走了進來。水幽寒沒想到自己這一番言辭,竟被歐陽聽去了,一時有些羞窘。

  海伯這時也回過神來,看著歐陽和水幽寒兩人眼中隻有彼此,他歎了口氣。

  “哎,奶奶就當我什麽都沒說過吧。我回作坊去了。”

  “小紅,你送送海伯。”歐陽對小紅吩咐道。小紅答應了一聲,送海伯出去。屋中隻剩下水幽寒和歐陽兩人。

  按照習俗,男女訂婚後就要回避。不過歐陽和水幽寒沒管這些。

  不說別的,兩人有共同的生意,總是要碰頭商議、決定事情。歐陽每天到水幽寒這邊院子來,已經成了習慣。水幽寒自然也沒有那個回避的意識。所以婚期決定以後,兩人在一起的時間反而更多了。畢竟水幽寒以後要搬到歐陽那邊去住,很多事情都要商量。院子裏的人也乖覺,每次歐陽來,大家都自覺地不來打擾。就是真的有什麽重要的事情,都是奶娘出麵來找水幽寒。總之就是有歐陽在時,沒有水幽寒召喚,誰都不會進來打擾。水幽寒知道這是奶娘背地裏關照過的緣故,她也就默許了。

  水幽寒因為自己的話被歐陽聽到了,有些窘,便低了頭。她等了半天,沒聽到歐陽說話,抬眼一看,歐陽正笑眯眯地看著她。

  “大哥,你怎麽聽起牆角來了?”水幽寒嗔怪道。

  “我可不是故意的。我一過來,就聽說海伯來找你。我想這也沒什麽可避忌的,就想進來看看。沒想到我一走到門口,就聽見海伯要你為麒兒考慮,不要嫁給我。我正奇怪他怎麽會這麽想,你就開始說話。你的話,我越聽越哎聽,怕走進來打斷了,再此等你說完我才進來。”

  “這麽說來,你倒占理了?”

  “不敢,不敢,小寒,我錯了,你就原諒我吧。”歐陽作勢要作揖給水幽寒道歉。水幽寒被他逗笑了。

  “小寒,你方才說的太好了。我果真沒有看錯你。”歐陽注視水幽寒,眼神幽深。

  “大哥,我說的那些話,有沒有嚇到你?你不會說我不知羞吧。”

  “那些話我很喜歡聽。小寒,能娶到你,是我這輩子最大的幸運。”

  能遇到你,也是我最大的幸運。水幽寒心裏想。兩人一時都癡癡地望著對方。

  “小寒,海伯的話,你不用放在心上。我絕不會有絲毫虧待麒兒。我府裏的人,小寒你也都知道,他們沒人敢對麒兒不好。若真有不長眼的敢欺負、慢待麒兒,我第一個容不得他。是我府裏的,就趕出去。若是外麵的人,我也絕不會善罷甘休。等你過了門,你若同意,便把麒兒寫到宗譜上去,做為我的長子。以後歐陽的家業有他的一份。

  若你有別的想法,不想讓他改姓,也由得你。”

  “嗯,這個我要想想。”說起來,水幽寒沒想過嫁給歐陽後,還要麒兒改姓的事。隨母姓有什麽不好?若麒兒長大平平凡凡,水幽寒也有一份富足的家業給他。若是他有天份,而且有那份心力,那麽就自己開宗立派。到那時候,姓什麽、父母是誰,又有誰會深究?言論,總是掌握在當權者手裏,到時候還不是想怎麽說,就怎麽說。

  “大哥,我讓你打聽的事可打聽到了。”

  “嗯,我來就是和要你說這事。我派人去了老宅那邊,讓他們在鎮上還有王家村打聽。王家年初確實派了個新管事過來。

  先是掌管了鋪子,後來莊子上的事也都歸他管了。大家都說,這個新來的管事很貪權。前陣子王家的祖宅修葺,海伯就到村裏借住。

  後來海伯和那新管事吵了一架,具體情況沒人清****後沒幾天,海伯就扛了行李走了,也沒跟人說去了哪裏。依據日子算,就是來了你這裏。”

  “這麽說,海伯說的都是真的了。”

  “小寒,你不讓海伯在這宅子裏做事,反讓他去了作坊裏,可是對他有什麽懷疑?”

  “海伯是好人,以前對我們也不錯,我還真不忍心去懷疑他。不過,大哥,你覺得海伯會不會知道了麒兒的身世?”

  “應該不會。當時事情做的機密,他隻當麒兒是我揀來的。你那時的情況,海伯認為你是覺得以後沒有機會有子嗣,因此把他當親生兒子來養,以便將來有個依靠。況且,若換做任何其他一個女人,在你那種境地下有了兒子,還不得馬上通知侯府。母憑子貴,馬上就能翻盤,以後母子倆享受榮華富貴。沒有人會像你那樣,反把事情瞞得風雨不透,更是打算自己撫養孩子長大。”

  “嗯,那大哥,那家……那個人小時候,海伯在他跟前伺候過。

  大哥,海伯會不會對麒兒的長相起疑?”

  “那人我沒見過,不好說。不過依我看,麒兒長的像你。他的額頭,鼻子、還有嘴巴,和你的一模一樣。還有,你們兩個笑起來最像。”

  水幽寒又擔心道:“那海伯會不會看出麒兒是我生的,進而懷疑麒兒的身世?”

  “隻是懷疑罷了,他又不能確定。況且,民間的說法,小孩子是誰養大的像誰,麒兒像你也說的過去。還有,麒兒還這麽小,得長期和你們在一起,還要用心觀察才能弄出你們相像。”

  “大哥,我知道,你瞧的最用心。”水幽寒橫了歐陽一眼。歐陽隻是笑,並不答話。

  “我不忍心去懷疑海伯。一個孤單的老人,喜歡孩子也是人之常情。海伯也喜歡小婉和二妮兒,不過我覺得他對麒兒不太一樣。重男輕女?是不是老人都這樣?總之,我覺得不太舒服。因此才讓他去了作坊。大哥,你覺得我是不是太多心?”

  “做母親的,涉及到孩子的事,總是會加倍謹慎,你這樣做我能理解。況且海伯雖沒留在宅子裏,你也給了他安身立命的地方。

  我去作坊看過,門房好幾個人,也不用他做多少事的。他應該是感激你的。”

  “嗯,大哥,其實我對海伯心情還挺複雜的。那時候我們主仆和階下囚沒什麽兩樣,大哥也知道,雪中送炭的少,落井下石的小人曆來是不缺的。海伯那時候對我們看的緊,可還是很有人情味,也給了我們不少的關照。若是換另外一個人,不知道會是什麽情形。這一點,我一直記在心裏。可他總歸是那家的人,處處都對那家忠心。大哥,我有時候小心眼起來,覺得他是牢獄的看守,心裏怪不舒服的。”

  “你啊,既然不舒服你還照應他?小寒,你一直說我心善,其實你才是心地最好的人。肯記得別人的好,也肯原諒別人的不好。”

  “咱們這是互相吹捧嗎?過去的事,都過去了。海伯若是肯留在這,我就留他在這養老。小婉和二妮兒都和他親近。我還想著,以後讓他們認個幹親,兩個孩子多個人照顧,海伯也能有些寄托。”

  “都聽你的。若是需要我做什麽,就告訴我。”

  “恩。 ”水幽寒點點頭。

  “哦,我剛才進來時碰見小刀,他好像不太高興見到我。”

  “哦?”水幽寒一驚。

  第一百四十三章 小刀的醋意

  

  “哦,小刀怎麽了,他和大哥說什麽了沒有?”水幽寒問。

  “今天倒沒說什麽,可前兩天他拉住我,要和我比試。”

  “啊?”水幽寒一驚,“我怎麽一點都不知道,大哥你當時怎麽不和我說。他,沒傷到你吧?”水幽寒又把歐陽上上下下仔細打量了一番,生怕他哪裏受了傷。

  “小刀並沒有傷我。”

  “大哥,小刀他年紀小,做事有些孩子氣。而且他在那樣的環境下長大,沒人會和他講理,有事情都要靠武力解決。他的行事難免有些像江湖人,大哥,你有機會多開導他,別和他較真好不好?”

  “這話你早就囑咐過我了,我沒有忘。他是你的弟弟,我還能和他計較?隻是,你做姐姐的出嫁,他高興還來不及,怎地那樣不高興。”

  奚刀的事情,水幽寒都和歐陽說過,不過將奚刀打算娶她的事略了過去。奚刀對於她的感情,水幽寒一直認為並不是純粹的男女之情。應該是一個少年,在冷酷、血腥的環境中對於溫暖的渴求。第一次見到一個親切、美好的女性,就起了愛慕之心。再加上他的百歲爺爺對他的影響,他的第一個念頭就是要水幽寒做他的女人。

  “他跟我回來,測有個像樣的家,我就要出嫁。有些擔心和失落很正常啊。我已經讓大家注意,這段時間不要因為備辦嫁妝的事,冷落了他。沒想到,他還是會不高興。嘿嘿,大哥,我弟弟對你不滿意哦。你可要加倍努力表現啦。還有啊,我弟弟可是武功高強,以後你若是欺負我,可有得你受的。”

  “小寒,你在轉移話題。你是不是有此事情忘了和我說啊。”歐陽手指輕輕敲著桌子,笑著看水幽寒。

  “哈?怎麽會?”水幽寒裝傻,心裏想,這些日子歐陽好像越來越狡猾。

  “你不想知道他要拉我比試時,和我說了什麽?”

  “小刀他說了什麽?”

  “他說誰贏,誰就娶你。”

  “不會吧?”水幽寒這麽說,還真有點心虛。 她是和小刀把事情說清楚了,可那個孩子似乎沒死心。

  “那大哥,你沒和他比試吧。小刀的功夫很曆害的。”

  “是啊,你和我說過的。我雖然也和武師學過些拳腳,不過是強身健體,比起真正的練家子,那是差的遠了。而且,都是一家人,我怎麽會和他動手那。”

  “那,你們沒動手,這就太好了。”水幽寒提著的心放了下來,又奇怪歐陽是怎麽說服小刀不和他動武的。

  歐陽似乎猜到了水幽寒的想法,又說道:“小刀這樣說,我就問他想比試什麽?他說當然是比武功了。我就告訴他,我是不會武功的。

  一個武功高強的人,和一個不會武功的人,比試功夫,當然是贏定了,不過那是勝之不武,不公平的比試,結果是算不得數的。”

  “那小刀怎麽說?”

  “小刀說我若是手無縛雞之力,是不能保護你和麒兒的。我便對他說,有時候保護不僅是用武力。武力並不能解決所有問題,還有保護是多方麵的,比如說我會醫術.可以保你和麒兒健康,這就是武力所做不到的。況且,娶媳婦不是比試贏了就成,決定權還是在那個女子的手裏。”

  “我說了這話,小刀他,有些惱怒。嗬嗬,我就和他說,如果他真的要比試,那麽就他學會醫術和我比試醫術,我學武功,然後和他比試武藝。”

  “這兩件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學會的。”

  “沒錯。我這樣說有兩個原因。你對小刀如何,我都看在眼裏。

  我總不能告訴他,你不喜歡他,讓他死了心。小寒,我知道你自己不會傷害他,也不希望別人傷害他。所以我就借此機會,提出讓他學些醫術。我看小刀聰慧的很,如今跟著金先生念書,長進很快,藝不壓身,多學些東西,總沒有壞處。二來嗎,小刀的心意我明白,他是擔心我保護不了你。為此,我也願意跟他再多學些功夫,讓他知道雖然不是完人,但是為了你,我肯努力。”

  水幽寒聽的心花怒放。“還得多謝大哥幫我請了好先生來。”金先生是濟水城一個很有德行的老儒,家裏也有些資產,不需坐館。還是歐陽連請了幾次,卻不過人情,才來教小刀。“可惜麒兒小了些,不然也一起學學該多好。”

  “小寒你太心急了些。麒兒太小了。等過兩年,必定找個比金先生還好的給他啟蒙。”

  “大哥,那小刀就同意了你的比試之法?”

  “我說的有道理,他當然肯聽。我想他知道我一定贏不了他,也不是真的要比試。姐姐要出嫁了,他怕以後不再受關注,耍耍小脾氣也平常。”

  “就是,就是。”水幽寒點頭。

  “隻是,對姐夫不滿意的小舅子多了,要跟姐夫搶著娶姐姐的小舅子可沒有。”

  “你這是打趣我?”水幽寒做惱怒狀。

  “不敢,不敢。隻是覺得小刀這孩子對你的喜歡不一般。”

  水幽寒歎了口氣,說道:“大哥,小刀幼年就失去雙親,對母親的印象更是沒有。陪著他的就是一個百歲爺爺。這百歲爺爺和他說,以後碰到疼她的女子就娶來做媳婦,兩人好好過日子。他在那樣的環境下長大,周圍人都是凶神惡煞的,哪裏見識過普通人家的女子。正巧我又給他治傷,對他好,他便想起百歲爺爺璐話,認定我便是那個女子。”

  “他年紀小,成長的環境也不健康,對於感情的事還認不清。我覺得他對我的感情,更趨向於渴望溫暖,渴望有一個家。我也隻把他當弟弟看,願意給他一個家。那些嫁娶的話,我並未當真,所以沒有和你說。他年紀雖小,可也有男人的自尊。這事我也不應該亂說。等他長大一些,見識的多了,自然會碰到心儀的女子。到時候他就會明白,我們還是做姐弟比較合適。”

  “我理解。小寒,我也沒有兄弟,你的弟弟,就是我的弟弟。以後咱們給他挑個溫柔賢惠的女孩做娘子。”

  兩人正說的綢繆,忽然聽到院子外傳來雜亂的腳步聲。歐陽站起身向外走去,水幽寒也跟著出了屋子。

  “出了什麽事?”

  “沈九爺和宣公子,就在咱們大門外,和人打起來了。看門的忠伯讓我趕緊來回姑娘。”小紅有些氣喘籲籲地說。

  歐陽和水幽寒都不由地吃了一驚。)

  第一百四十四章 尋親

  

  水幽寒聽小紅說王宣和沈九在門外和人打起來了,她的第一個念頭是不相信。這在濟水城,誰有這麽大膽子敢和這兩個人打起來。可是小紅也不會撒謊,水幽寒想不出是怎麽回事。正琢磨著,歐陽已經大步向門外走去,水幽寒好奇也跟在後麵。

  大門外,橫七豎八地躺著幾個人,狀若死屍。王宣、沈九並兩三個親隨正劍拔弩張與人對峙。歐陽走上前去,問道:“阿宣,子舟,這是怎麽回事?”

  “誤會,這是誤會。”還沒等王宣和沈九答話,與他們對峙的中年漢子先抱拳說道。

  “誤會?你們一出手就殺了我們這麽多人,這也叫誤會?你們是哪裏的匪寇,竟然敢到濟水來撒野?”沈九怒道。

  “小兄弟你可不要睜眼說瞎話,怎麽叫一出手就殺了許多人?是你手下人沒規矩,我不過給了他們一點小小的教訓罷了。”那中年漢子身邊的女子冷冷地開口說道。

  歐陽走到趴伏在地的那些家丁跟前,蹲下身子去一一查看。半晌後他站起來說道:“這些人並沒有死,隻是中了毒,昏過去了。”

  王宣和沈九聽了歐陽的話,麵上顏色都好了許多。

  “既然這位兄台說是誤會,那就請先解了我這些手下的毒如何?”王宣說道。

  那男子示意女子解毒,女的有些不情願,不過還是點了點頭。

  “爹娘,這點小事,讓女兒來就好了。”

  這次說話的卻是一個小姑娘,看樣子也就十二三歲的年紀。一張蘋果臉,白裏透紅。頭上用紅綢紮了兩個抓髻,綢帶末端還墜著鈴鐺。

  小姑娘一走動,那鈴鐺就叮叮當當地響,更襯托的女孩活潑可人。就見她蹦蹦跳跳地從那女子身後出來,走到那些躺著的家丁跟前,挨個踢了一腳。水幽寒腹誹,這哪裏是解毒,分明是踢人解氣。可說來神奇,那些家丁挨了這一腳,唉呦的叫了兩聲,竟都醒了,晃晃悠悠能站起來了。

  歐陽又給這幾個家丁把了脈,便說毒已經解了。王宣見此情景,臉上也露出驚訝的神情。歐陽不免就問,到底是怎麽回事。

  “我們剛從瓜州回來,聽說歐陽兄和大姐定了親,就趕著來賀喜。

  走到門前,看見這三個人在大姐院子四周和門口張望。我見他們的打扮,還有行事,分明是江湖人物來踩盤子。我便派手下過去詢問,結果他們就一個個給撂倒了。”王宣先說道。

  “我奉少爺的令,去問這幾個人鬼鬼祟祟地做什麽,結果沒說上兩句話,那女人向我一招手,我就什麽都不知道了。”一個家丁向王宣稟告,其他幾個也都跟著點頭。這幾個剛剛從地上爬起來,對發生了什麽事情還都是一頭霧水,但是明顯對那一家三口都生出懼意。

  “詢問?笑話,大路朝天各走一邊,我衛三娘去哪裏,用的著你們詢問?你們這幾個,對著我女兒嬉皮笑臉。依我的脾氣,可不是讓你們在地上躺這麽會就算了,應該……”那女子還要放狠話,被男子勸住。

  “所以說這是個誤會。在下上官英,我們一家三口是來這裏尋親的。請問,這院子裏可住著一位水奶奶?”

  尋親?水幽寒一愣,第一個想法是事情要不妙。這幾個人難道是水幽寒的親戚?她可早就不是那個水幽寒了,根本不認得這些人。不過,她就站在這,上官英隻和歐陽說話,看來也是不認得她的。

  “原來是上官兄,請問你認得那位水奶奶嗎?找她又有什麽事?”

  歐陽顯然是留了個心眼。

  “哦,事情是這樣。我們是從雁山來的。我們要找的其實也不是水奶奶,而是一個叫奚刀的少年。聽說他是和水奶奶一起到濟水城來了。我們先打聽到了水奶奶的作坊,然後才知道水奶奶是住在這。

  我們在這門口張望也並沒有歹意。

  隻是怕找錯了地方。”

  找奚刀?水幽寒又警覺起來。看這對夫妻的打扮,又有剛才的事情,難道是江湖人?找奚刀做什麽,會不會是尋仇?

  上官英說到這裏,便打住了,眼睛盯著水幽寒身後。水幽寒回頭一看,原來是奚刀站在她身後,看他把兩把刀都背在身上,應該是聽到外麵的動靜,怕有什麽事,所以出來幫忙。聽上官英說要找他,他也盯住了上官英細看。

  “你,你就是小刀?我是你上官叔叔啊,這是你嬸嬸,還有這個,是你鳳兒妹妹。你記不記得,你六歲生日時我們一起去看過你,你還認得我們嗎?”

  奚刀臉上表情有些迷茫,似乎在回想往事。“上官叔叔?”

  “對,就是我。你是不是還記得我們?三娘,快把孩子那金鎖拿出來。”上官英一臉的激動,衛三娘也掃去了方才的一臉冰霜,伸出手去從女兒脖子上摘下一掛金鎖,遞到奚刀手上。

  “小刀,你還記得這金鎖不?這還是我們去看你,奚大哥送了這金鎖給鳳兒。奚大哥說這金鎖你平時也常把玩,這上麵還刻著奚字,是你學會了寫奚字,大哥拓下來讓金匠刻上去的。你看看,記起來了嗎?”上官英和衛三娘都滿懷期望地看著奚刀。

  小刀將金鎖接在手裏,翻來覆去地看了又看。

  “你們是肥羊叔、鷹嬸,還有,小母雞妹妹。”

  上官英和衛三娘臉上表情可謂千變萬化,最終是親人相認的喜悅、激動壓下了別的情緒。

  “你這笨鵝,說誰是小母雞。”

  鳳兒小姑娘顯然沒有她爹娘的覺悟,就要跳過來動手。好在衛三娘手疾眼快將她圈在懷裏,這才免去了一場全武行。

  水幽寒一瞧,還真是奚刀的故舊找上門來,這麽在門口說話也不像樣。就將眾人都讓到屋裏。

  沈王兩家那幾個家丁解了毒後,不一會就活蹦亂跳地,看來並沒留下什麽後遺症。王宣和沈九看水幽寒這邊還有家事,兩人便隻喝了一杯茶,留下些瓜州帶來的土產,就先告辭走了,說是稍後再來慶賀。

  水幽寒看了看座上的依然激動不已的上官夫婦,心中有很多疑問,卻一時不知從何問起。

  第一百四十五章 奪親

  

  奚刀還有親人在世這是件好事,可是奚刀對水幽寒說過小時候的事情,從沒提到過上官一家。他自幼喪母,父親也在一次出門後再沒回來,家裏的人紛紛散去,是百歲爺爺帶他離開家到北方安身。小刀雖然沒有明說,但是水幽寒一直認為他們家應該是江湖中人,他的父親應該是遭遇了不測,百歲爺爺怕他留在家裏會受牽連,因此才帶他遠遠地離開了。

  剛才聽上官英的話,應該是跟奚刀的父親交情莫逆,那麽在奚刀家出事的時候他怎麽沒出現。奚刀在外生活也有好幾年了,這段時間上官英又在哪裏,怎麽沒來尋找小刀。現在他又是怎麽找到這裏的?

  水幽寒心裏這麽思量,不免細細打量起上官英夫婦。兩人都是三十多歲,上官英是中等身材,貌不出眾,然而隱隱透出穩健豁達之氣。

  衛三娘身材高挑,幾乎與上官英一樣高,相貌也極出挑,身上有股子英氣。兩人的女兒上官鳳的外貌與衛三娘有八九分相似,身量還未長成。如今她正一邊聽大家說話,一邊眼睛咕嚕嚕四下打量,還不住地拿桌上的點心吃,一派嬌憨之氣。

  等聽著上官夫婦和小刀說起舊事,水幽寒才了解的事情的來龍去脈。

  原來上官英與奚刀的父親奚雷是遠房的表兄弟。上官英很小的時候,雙親就都去世了,被奚雷的父親接到家中和奚雷一起教養。上官英和奚雷兄弟感情非同一般。

  兩人長大後,奚雷學的是奚家祖傳的刀法,上官英則另有奇遇,也學成了一身好功夫。兩人經常一有機會便互相比試、印證武功。

  後來兩人分別成親,奚雷娶的是普通女子,上官英卻娶了一位江湖女子,就是衛三娘。自從娶妻後,上官英便多陪妻子四處尋找藥材。

  兩兄弟相處的時間少了,但是並不影響兩人的感情。後來,也就是小刀六歲時,上官英的女兒鳳兒也四歲了。上官夫婦帶著女兒來給小刀過生日,那是奚雷第一次見到鳳兒這個侄女,就送了那塊金鎖給她。

  之後,上官英就陪著衛三娘帶著女兒去了南疆,一去就是四五年。等兩人再次回到中原興衝衝地來到奚家,卻隻見到斷壁殘垣,奚家的人都不知去向。兩人四處打聽,才知道奚雷受一個朋友相邀去助拳,結果遇到山崩,械鬥的雙方無一人幸免。這消息及其隱蔽,當初大家都以為是遭遇了不測。奚家的家仆也不知情,怕人尋仇,都跑光了。奚家小少爺也不知去向。

  上官夫婦不死心,繼續尋找查問,才有人告訴他們,說是看到奚刀跟著家裏一個做飯的廚子走了。

  “說到廚子,我當時就想,一定是百歲無疑。百歲他原名叫完顏洪,是個女真人。大哥一次去北方的時候救了他,他就跟著大哥回家做了廚子。因為死裏逃生,又不想暴露了女真人的是身份,因此改名叫百歲。他感激我大哥的救命之恩,又對大哥的為人和武功十分敬佩,對大哥最是忠心。必是他聽說大哥出了事,怕有人上門報複,因此帶著小刀逃走了。他是女真人,又想著要逃的遠遠的,我猜他大概是向北走了,就帶著她們娘兩個也一路找了下去。”

  上官夫婦這一找,就找了兩年。可惜毫無音訊,正當兩人就要絕望的時候,無意間在黑山腳下一處山坡上,發現一個墳墓。那墓碑上刻著的是奚百歲之墓,立墓之人奚刀。

  兩人這一下喜出望外。奚百歲和奚刀,天下不會有那麽湊巧的事,會有第二個百歲和奚刀。那個立碑的人應該就是他們千辛萬苦尋找的故人之子。兩人帶著女兒便在那墓碑前拜祭,正好碰到龍家寨派來修繕墳墓的人。那是水幽寒在離開雁山前,找了龍家寨的龍九宵,出錢讓他幫著找人時時照料百歲爺爺的墓。

  上官夫婦就跟著那人到了龍家寨.和龍九宵一攀談,上官英說了他跟奚刀的淵源,龍九宵就告訴他奚刀已經跟著水幽寒去了濟水城。

  上官夫婦就是追著這條線索到了濟水城,先找到手工皂作坊,然後才找到了水幽寒這裏。

  “水奶奶這院門開在小巷裏,我們還怕找錯了,就想在外麵找人問問。沒想到遇到那兩位公子,三娘她脾氣急了些,出手就藥倒了幾個人。剛才聽著,那兩位都是水奶奶作坊的合夥人,好在歐租大夫和水奶奶出來的及時,沒有真傷了和氣。”上官英笑著說。

  “大兄弟,你是郎中?醫術不錯嗎,竟然能診出那幾人是中毒昏倒的?”衛三娘對歐陽說。

  歐陽一笑,“慚愧。我自幼便學醫,可也隻能看出他們是中了毒。

  至於中的是什麽毒,又該怎麽*******住了我。夫人的製毒、用毒和解毒的手法都高妙*****歐陽佩服之至。”

  “好多自詡醫術高明的,可是連看都看不出來,你不必妄自菲薄。”衛三娘將手一揮,那架勢就像和後生小輩說話一樣。

  上官夫婦既然是來找奚刀,想來雙方也有些話要私下裏聊聊。水幽寒便要讓出廳堂,讓他們說話。

  “水奶奶不用和我們客套。小刀住哪,我們到他那去說說話就好。”衛三娘道。

  水幽寒見衛三娘這麽說,也覺得無妨,便讓他們去了。

  水幽寒這邊就安排人準備飯菜,能飯菜準備停當,派人去請他們來吃飯”隻有小刀過來吃飯,說是上官一家看時辰不早,已經回客棧了。

  “小刀,你從來沒和我提過他們。他們說的可都是真的?你還記得他們嗎?”

  等隻有水幽寒和奚刀兩人的時候,水幽寒向他問到。

  “水,自打六歲那年,我就再也沒見過他們一家,沒想到他們會找來,因此就沒提起。上官叔叔說的應該是真的,我對他們還有印象的。上官叔叔和嬸嬸對我很好,上官叔叔還指點過我武藝。那金鎖別人也做不了假,而且還有我小時候對他們的稱呼,別人都不知道的。”

  “那就好。”聽奚刀這樣說,水幽寒總算放下心。

  “小刀,那個肥羊叔叔,鷹嬸嬸,小母雞妹妹是怎麽回事啊?”

  “哦,那個,那個是我小時候亂叫的。”

  水幽寒當然不會接受這樣敷衍的答案。小刀無奈,方才說道:“是小時候,我爹說上官叔叔自打娶了嬸嬸,就被嬸嬸吃的死死的,連陪兄弟的時間都沒有了。爹開玩笑說,上官叔叔以前是隻老鷹,成親後,就成了小羊羔,上官嬸嬸才是老鷹。至於小母雞妹妹,那是上官小妹名字是個鳳字,她和我說鳳是最漂亮最威風的鳥,飛的也最高,我就說她根本不像鳳凰,更飛不起來,像我家裏的小母雞。因為這她還哭了,一定要我承認是大笨鵝才行。”

  少年應該是憶起童年的往事,臉上都是向往。水幽寒有些心酸,也有些欣喜,小刀他,還是有過一段快樂的童年的。

  接下來幾天,上官夫婦都是一早就上門來,和水幽寒略作寒暄,便都去了奚刀的小院,然後便留一天,在水幽寒家吃過晚飯,就又回到客棧去,並不留宿。

  水幽寒默默地看著奚刀的小院,上官夫婦的意圖已經很明顯,那麽奚刀會做出怎樣的選擇那?她又該怎麽辦?讓小刀跟著上官夫婦走嗎?還是要讓小刀留下來?

  上官英和衛三娘找到水幽寒,開口就說:“水奶奶,我們有事要和你商量。”

  “兩位請坐,不知要和我商量什麽事?”

  “是這樣。這兩天我們夫妻也看到了,水奶奶你對小刀是好的沒話說,親姐弟也不過如此。不過,說起來,我們夫妻才是小刀正經的親人。以前我們沒有機會照顧他,如今總算找到了他,以後小刀也該由我們照顧才是。小刀在這裏已經打攪了這麽些天.明天,我們就帶他走,因此來和水奶奶說一聲。”

  該來的終究會來。水幽寒端起茶杯,喝了口茶。

  “衛姐姐的話,恕我不能讚同。既然知道我們情同姐弟,還說什麽打攪不打攪的話。小刀最需要人照顧的時候,你們這些正經的親人並不在他身邊。不過事出有因,我想小刀不會怪你們,我也隻有疼惜他的遭遇,並不會把錯推到你們身上。小刀現在已經不是幾歲的孩子了,不是你們說要帶走就能帶走的。說到照顧,我想在我這裏他能得到更好的照顧。”

  “水奶奶這是不同意我們帶小刀走?”衛三娘的話音中隱隱透出威脅。

  “要不要走,最後還要看小刀自己的決定。你們,或者是我,都不能把自己的想法強加到他身上。”水幽寒平靜地說道。

  “水奶奶可是覺得我們夫妻是江湖人,沒有什麽錢財,怕小刀跟著我們受苦?那麽請水奶奶放心,我們雖然不敢說比水奶奶富有,可是也有些薄產。我就一個女兒,小刀了我們,我一定把他當兒子看待,什麽都不少不了他的。”上官英說道。

  “不僅僅是財產的事。兩位是江湖人,我對江湖人並無偏見,但是我絕不願意小刀去做江湖人。”

  第一百四十六章 長輩

  

  水幽寒對著上官夫妻說道:“我不希望小刀成為江湖人,不希望他去過那些刀頭舔血的日子。兩位也許要說,你們不會讓他有危險。然而也有那麽一句話叫做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想小刀的父親,也不是自己喜歡與人打鬥,可最後還不是因為這個而……,哎,自那之後,小刀過的是什麽樣的日子,想來兩位也應該知道了。我想小刀留在我這,過普通人的日子,才是他最好的選擇。”

  “說到親戚關係,兩位既然是江湖人,更應該明白義字當先。

  沒有血緣的兄弟,隻要性情相投,感情比血脈相連的兄弟一點也不差。

  上官大俠和奚家隻是遠親。可奚家接了上官大俠去養育,上官大俠和奚刀的父親還不是比親兄弟還親?就是兄弟不在了,上官大俠也能帶著妻女風餐露宿,花費幾年的時間來尋找小刀。如此情意,和小刀的親叔叔嬸嬸又有什麽區別?推己由人,我雖與小刀並非血親,但我對小刀的情意並不比親姐姐差。”

  水幽寒說了這一番話,見上官夫婦若有所思,便又放緩聲音,繼續說道“剛才說的這些道理,隻是我想留下小刀的一部分原因。留下小刀,我也有自己的私心。”

  衛三娘挑了挑眉,上官英注視水幽寒,等著她說出下文。

  “兩位都是豁達之人,我就開誠布公。我的身世,可以說是個孤女。上無父母可以依靠,身邊也沒有兄弟姐妹可以相互扶持。可是我喜歡一大家子人熱熱鬧鬧地在一起。在黑山客棧結識了小刀,是他救了我,我才能安然無恙。我聽了他的身世,和我一樣,都是孤苦之人。從那時候起,我就當他是我的親弟弟。因此才帶他回來。小刀現在已經是我的家人,你們想要和他親近我並不反對,可我無論如何都舍不得讓你們帶走他。請兩位想想,若是你們的兄弟跟著別人走了,你們會舍得嗎?”

  “我知道,兩位擔心我會虧待小刀。這些天,兩位應該都看到了。

  也許我做的不夠好,但是一個姐姐能為弟弟想到的辦到的,我都努力在做。兩位既然是小刀的親人,以後大家常來常往,我也會將你們當親人看待。”

  “可是要是小刀想跟我們走,你也不放人嗎?”上官英問道。

  “我剛才就說過,這件事最後還是要小刀自己拿主意。我雖然舍不得他,可他若是想走,我也隻會好言相勸,不會強迫他留下。”

  “那就好說了,是小刀自己的意思,要和我們一起走。他怕你傷心”因此讓我們來和你說。你既然同意了,那我們就收拾收拾上路了。”衛三娘說著就要站起身。

  “三娘可真會斷章取義,我什麽時候司意了?同意了什麽?小刀要是想走,他自然會自己來和我說,不會讓兩位代勞。說什麽怕我傷心,就不來和我說。小刀可不是那麽沒擔當的。”

  上官英夫婦聽水幽寒這麽說,不僅沒有惱怒,反而放聲大笑。

  “好樣的,有膽量,會說話。還是個性情中人,很對我的脾氣。

  你這樣很好,不像那些閨秀們假惺惺地,很有點我們江湖女子的英氣。

  好!”衛三娘讚道。

  水幽寒看著兩人,“兩位的意思是?”

  “剛才我和我當家的那些話都是唬你的。我們是想帶小刀和我們一起走,這都勸了他好幾天了,他一直都不答應。

  說是要留在這裏,照顧你還有麒兒。我有些氣不過,因此拿話來唬唬你。你若是鬆口同意小刀跟我們走,我們也和他有話說。沒想到,你就是不肯說同意二字。你若隻說那番道理,還真說不動我們。可你說有私心.舍不得小刀走,就說的我心軟了。這若是我們硬帶了他走,拆散了你們一家人,這可是大罪過了。”衛三娘說道。

  “我們兩人還要謝過水奶奶。小刀和我們說過了,在黑山客棧,是水奶奶救了他,才沒讓那些賊人對他下毒手。水奶奶對此一句不提,隻說小刀對你有思。這兩天我們細心查看,水奶奶這院子裏上上下下對待小刀,都當少爺般尊敬。尤其是水奶奶和奶娘兩人,更是把他當小孩子疼。我們夫妻有些私心,才說出方才的話,想要帶走小刀。現在看來,還是聽小刀自己的意思,讓他留在水奶奶這裏更好,我們也能放心。”

  水幽寒聽兩人這樣說,喜出望外,頓時先前對他們的那點戒備和不滿都忘的幹幹淨淨。

  “水奶奶也別把我們當作那些動不動就打打殺殺的江湖人。我們夫妻已經多年沒有參與江湖事務了。我師門研究藥草,我當家的這些年陪著我到處走,也是尋找奇異藥材,煉製毒…,哦,煉製丹藥。”

  比起他們是做什麽的,水幽寒更關心小刀。

  “對於小刀在我這裏的消息,還希望兩位能夠保密,免得奚家的仇家上門來尋仇。我希望小刀能平平安安地過普通人的日子。”

  “這個你放心,奚家並沒有什麽仇家。就是奚大哥那次助拳,是實在卻不過朋友情麵。後來雙方人馬都在山崩中失蹤,那些過節大家都相約不再提起。因為並沒有見到他們的屍首,更是連牌位都沒立。

  隻當他們碰到奇遇,去什麽地方

  是那些家屬給自己的一點安慰吧,隻要一天沒有見到屍體,便可以認為親人還活在這個世上。

  “水家妹子,我們是小刀的叔叔嬸嬸,你是他姐姐。那咱們之間的輩份,可要分辨分辨。”衛三娘快人快語。
水幽寒有些囧,她在輩份問題上有些小心眼。這古代是沒有計劃生育,有的時候婆婆和兒媳婦可以腳前腳後生產。兩個一樣大的孩子,一個就得叫另一個叔叔。水幽寒看上官夫婦,應該還不到四十歲,平白就比她大了一輩。可若她爭得和兩人同輩,那鳳兒也有十二歲了,就比她矮了一輩,而且還有小刀,這怎麽算?看著小刀期待的眼神,水幽寒掙紮了一下,還是屈服了。

  “叫我們二叔、二嬸就行。”衛三娘笑。

  “二叔,二嬸。”水幽寒很鄭重其事地向兩人拜了拜。衛三娘笑的開心,又叫過上官鳳來,讓她給水幽寒見禮,叫水幽寒姐姐。水幽寒心裏才略平衡些。之後,水幽寒也讓奶娘和麒兒出來和上官一家見麵。

  上官夫婦稱奶娘為姐,麒兒則一下子多了叔公、叔婆還有個小姨。

  在水幽寒的教導下,麒兒奶聲奶氣,吐字不清地叫了聲叔公、叔婆,喜得上官夫婦合不攏嘴。衛三娘從懷裏掏出一個小盒子,遞給水“我們身無長物,這是給小寒和麒兒的見麵禮。”

  水幽寒打開盒子,裏麵放著兩粒棕黑色的藥丸。

  “你可不要小瞧了這兩粒藥丸。這可是嬸嬸我的寶貝。這小小的一粒藥丸,是用了上百種珍稀藥材煉製出來璐。不是我家的人,就是拿出萬金來,我也不會給他這藥丸。這丸子叫做避毒丹,小刀和鳳兒小時候都吃過的。你和麒兒一人一粒吃下去,不敢說百毒不侵,可尋常的迷藥毒藥,都奈何不了你們。而且,這藥還有強身健體的功效,對你們有百利而無一害。”

  水幽寒見衛三娘說的鄭重,趕緊道謝,把藥丸珍而重之地收了起來。

  水幽寒本來要上官一家從客棧中搬過來.在她這多住些天。可上官夫婦已經和人約好了,要去拜訪一個朋友,了結一樁事情。水幽寒再三相留,這一家三口還是第二天就離開了。

  “不用這麽舍不得。這幾天,我們三口人的胃口都被你家的飯食養刁了。等我們辦完了事情,一有時間,你這裏我是要常來住的,到時候你可不要厭煩我。”衛三娘笑養對水幽寒說道。

  “二嬸什麽時候願意來就什麽時候來,喜歡住多久就住多久。我高興還來不及。”

  上官英又囑咐了小刀一番,說是讓他好好練習父親留下的刀譜。

  這幾天,上官英一直在指點小刀的武藝。奚家的刀法小刀幼年時隻跟父親學過一點,以後都是看著刀譜自己練習,自然差了不少火候。上官英對奚家的刀法非常熟悉,稍加指點,便能說到點子上,小刀的功夫進步飛快。

  “家傳的功夫,不能撂下。而且身上有功夫,遇到事情也能自保。不讓他去做武林人就是。”上官英還怕水幽寒不願意讓小刀練武,做了這樣的保證。

  上官英沉穩大度、衛三娘心直口快,鳳兒天真爛漫。幾天相處下來,大家都有些舍不得他們走,一直送出好遠才轉回家中。

  送走上官一家,小刀找了個機會和囑咐水幽寒道:“二嬸是製毒和解毒的行家。那兩粒避毒丹是寶貝,記得和麒兒一人吃一粒。”

  水幽寒記得前世看武俠小說上有毒手藥王,苗疆蠱王之類的,心裏不禁好奇,難道衛三娘便是這樣的人物?這天晚飯後,水幽寒就拿出藥丸給歐陽看。

  歐陽拿起一顆藥丸聞了聞,又從藥丸上弄了一點拿在手中撚開查看,半晌發出一聲讚歎。

  “小寒,這真是寶物。我隻粗略一看,裏麵珍稀藥材不下百種,確實有避毒、解毒的功能。當初衛三娘在門口對於那幾個家丁的那一手,就不同反響。這粒藥丸,隻怕是凝結了幾代製藥人的心血。對你和麒兒很有好處。”

  “我們就在家裏,又不是血雨腥風的江湖,哪會有那麽多危險。

  吃不吃的也無所謂。這樣吧,大哥,我留一粒給麒兒,這一粒你拿去。

  正好研究研究,裏麵都有些什麽藥材,或許大哥也能做出來。”

  歐陽笑,“小寒,你倒大方。不過你把製藥想的太簡單了。就算知道裏麵都有哪些藥材,也沒用。這每種藥配伍的份量,差之毫厘,失之千裏。況且,這裏麵還有些藥材,就是我也沒見過,叫不出名來。小寒,你還是留著自己吃了吧。你生麒兒之前,身體受損。後來雖然調養的好,可身體裏還有隱患。你現在不覺得,隻怕年老後就顯現出來了。吃了這個,可根除你身體裏的弱症。”

  聽歐陽這樣說,水幽寒便將藥丸收起。她心中已經打定了一個主意,隻是暫時不想對歐陽說出來。

  第一百四十七章 初夏

  

  轉眼就過了端午,夏天來了,人們都換上夏衫。水幽寒和奶娘坐在涼爽的大竹床上一邊繡嫁妝,一邊低聲聊家常,還不時騰出手來給旁邊熟睡的麒兒打扇。雖然天氣熱了,可也不敢讓麒兒太貪涼。因此特意在竹床上墊了層羊毛氈子,上麵還罩了綢布。麒兒身上穿著棉綢衣卦,因為擔心他肚子著涼,還在麒兒肚子上蓋了張薄薄的小毯子。看麒兒睡的肚皮一起一伏,白嫩嫩的臉頰睡的紅撲撲地,水幽寒忍不住俯下身在麒兒臉蛋上親了一口。麒兒睡夢中似有所覺,一隻小手伸出來,抓撓了兩下,翻個身又睡了。

  “姑娘,你輕些,別鬧醒了麒兒。他今天和豹子玩了一個上午,可是累壞了。讓他多睡一會。”奶娘說道。

  水幽寒笑毒應了。

  奶娘又說:“姑娘啊,你這針線上還要多用些心才是。你瞧瞧,人家鄭氏每天還要去作坊,可人家還是早早就把你那幾條裙子都繡好了。冬兒那些幔帳繡的也不錯,就是小紅繡工稍差些,可也比你強。

  就那麽幾條帕子、枕套,你看看你才繡了多少。也就是歐陽大夫人好,不和你計較這些。還虧得他家裏也沒有老人,這若換了另一家,就憑你這針線,不知要吃婆婆、小姑多少排揎。”

  “奶娘,我知道了,你都跟我說了多少遍了。我以後好好學還不成?奶娘,我怎麽覺得我這還沒過門,你就已經事事向著歐陽說話了。”難道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歡喜?

  “我哪有?還不是為了你好,姑娘你可得知道惜福,以後好好待人家歐陽大夫。針線刺繡都要學,男人出門穿著自家娘子做的衣服、鞋子,才是有麵子。我現在還能幫你,以後我老了,你自己又不會,歐陽大夫會被人笑的。”

  “哎呀,奶娘,那可是很久很久以後的事。放心吧,我會好好學的。”

  冬兒輕手輕腳地走進來,“姑娘,王姑娘來了。”

  “哦,你先過去伺候,我隨後就到。”水幽寒吩咐冬兒,又讓奶娘也別總忙著做活,要多歇歇眼睛,大不了再找繡娘幫忙就是了。然後才理了理衣裙.到東屋來見王嫣然。

  不過是剛到夏天,王嫣然似乎就開始苦夏了,下巴有些尖尖地。

  水幽寒讓人先送上來冰鎮的酸梅湯,又讓人端了兩碗果粒酸奶來,陪著王嫣然吃了。水幽寒有些奇怪,她本來以為王嫣然午後來找她,必定是有什麽事情要和她說,可不知為什麽王嫣然遲遲都不開口。王嫣然這次來,話很少,動不動就走神,總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小桃和小蓮兩個丫頭跟著冬兒到外間屋去喝茶吃果子,屋裏隻有水幽寒和王嫣然兩個人。這個屋子專是夏天起居用的,開了北窗,不時有微風從窗外吹進來,很是涼爽。

  “水姐姐,你喜歡振衣哥嗎?”王嫣然忽然開口問道。

  “哈?”水幽寒一驚,她原本以為這個年代受三從四德教育的女孩子,是不會說什麽喜歡不喜歡的。看來事實並非如此,這個話題不適合大庭廣眾地談論,但起碼閨中姐妹們之間談話,是不怎麽避諱的。

  水幽寒吃了顆櫻桃,答道:“當然喜歡了,不然我為什麽要嫁給他。”

  “水姐姐,你知道嗎,我真的很羨慕你。”

  水幽寒又是一驚,不會吧。王嫣然羨慕她?一個棄婦,不,應該是個寡婦,這是她和歐陽對外為自己塑造的形象。又沒有親族依傍,還帶著個孩子,可以說是孤兒寡母,而且還需要自己打拚,養活一大家子人。可王嫣然那,王家的嫡小姐,有父母、父族、母族兩大家族依靠,還有個有點妹控的哥哥保駕護航。從小養尊處優、錦衣玉食,連後半生都有人為她計劃的好好的,根本就沒有事情需要操心。王嫣然羨慕她?怎麽看怎麽應該是反過來才對。

  “我羨慕水姐姐你自由自在,凡事都能自己做主。而且,水姐姐,你和振衣哥的婚事,是你選中了振衣哥,你和振衣哥先商量好了,振衣哥才讓媒人上門的。是不是這樣?”

  王嫣然兩眼一眨不眨地看著水幽寒,分明在說,我都知道了,你別想瞞我。

  水幽寒拿起顆櫻桃。她覺得兩個人談戀愛,進而決定婚嫁,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可這個年代,男婚女嫁都是父母之母,媒妁之言。年輕男女私下定情,會被人恥笑,說是私相授受。她和歐陽的婚事,外麵看來是遵從了這個時代的風俗的,可周圍親近的人,隻怕沒有不知道她和歐陽事先就有了情的。可是,歐陽是這裏土生土長的,他還不*******求親,得了她的首肯才找的媒人嗎?可見,凡事*****歐陽這樣的,也應該不在少數才是。

  王嫣然似乎是從水幽寒的表情中得到了讓她滿意的答案。

  “我就知道。水姐姐,我真的很佩服你。水姐姐,我這樣說,你可別生氣。若是換做另一個人在水姐姐這樣的位置,隻怕這輩子就守著麒兒過日子了。就是想嫁人,也是不敢嫁的。就算沒有家族攔阻,也怕別人說她不安分。我娘有個遠房的表姐,也是和水姐姐一樣,年紀輕輕,剛成親不到半年,夫君就沒了。我那位表姨連個孩子都沒有。她也有想過再嫁,因為和我娘自小相好,還找我娘商量。我娘就和她說,她若是再嫁,又做不了正室,而且她婆家和娘家的臉麵都不好看。後來我娘幫著她從本家過繼了個孩子,如今那孩子都比我二哥年紀還大,年初也成了親。前些天我那表姨來見我娘,說是明年就能抱上孫子了。還多虧我娘當初的勸阻和幫忙,她才有如今的好日子。”

  水幽寒嘴裏含著一顆櫻桃,就跟堵在了嗓子眼一樣。沈夫人和王嫣然不會無緣無故地聊起這個話題。是因為她要嫁歐陽,才有感而發吧。前些日子,她去找王嫣然,也見了沈夫人。那時候沈夫人身邊還有一個老年婦人。沈夫人並未給她介紹,她還以為是沈夫人的長輩。

  今天聽王嫣然一說,難道那人就是她口中的表姨。那麽那婦人應該和沈夫人差不多年紀,可看上去,足足比沈夫人老了十多歲。

  自打水幽寒和歐陽定親,沈夫人的態度就不冷不熱地。水幽寒明白,沈夫人不讚成她再嫁,覺得她配不上歐陽。那麽沈夫人讚成的是那位表姨那樣的女子了?可那個表姨自己生活的幸福嗎?水幽寒心裏腹誹。就算古今風俗差異多麽巨大,女人的生理結構應該沒啥變化吧。

  那樣的日子,隻能叫生存,根本就算不上生活。這又讓她想起前世某個年輕女子,嫁了個功成名就的高齡老者,可謂享盡了風光。可一個彪悍的女子,對此撇了撇嘴,說了句彪悍的話。表麵風光,關起門來,誰難受誰知道。

  水幽寒想到這,不由得嘴角上翹。

  “水姐姐,我娘可不是不讚成你嫁振衣哥。”王嫣然看水幽寒笑的奇怪,覺察自己說走了嘴,趕緊補救。

  “我知道,我知道,你不用解釋的。”水幽寒毫不在意地笑笑。

  她當然知道沈夫人對她的一些行事是不滿的,不過完全不能影響她的心情或者決定。她現在已經不是初來濟水的那個水幽寒了。就是沈夫人有不滿,不是也不敢正麵表露出來了嗎?

  “水姐姐,我是支持你的。我二哥也是。”

  “謝謝你,嫣然。”

  “能和自己中意的人喜一起,不去管別人怎麽想,怎麽說,那該有多好。水姐姐,你說要是我……”

  王嫣然話還沒說完,冬兒就從外麵急匆匆地走進來。

  “奶奶,不好了。”

  “什麽事這麽慌裏慌張地?”

  “奶奶,華個薑家老娘,不知怎麽跑到咱們家門口,正在那大哭大鬧,說是要見少爺。”

  “哪個薑家老娘?”水幽寒有不好的預感,追問道。

  “還能有誰,就是薑鶯兒和薑燕兒的老娘。”

  “哈?”預感成真,水幽寒忙站起來。

  王嫣然皺了皺眉,“她怎麽跑出來了?外婆家不是把她留在壽園,派人伺候著,要給她養老。她怎麽又跑到這來鬧事?真是讓人厭煩。”

  “嫣然,大哥早上出去了,現在恐怕還沒回來。這人在門口哭鬧,讓人看見影響不好,我得去看看。”

  “水姐姐我跟你一起去。這樣的人,她就是看振衣哥心腸軟,才欺到門上。不管她說什麽,水姐姐都不要理她。我帶的幾個小廝在門外,一會就讓他們送那女人回壽園。”

  那就太好了。水幽寒這麽想著,也就不攔王嫣然,兩人向門外走去。剛出院門,迎麵碰到春兒來這邊送東西。春兒聽說水幽寒要去打發薑老娘,便說:“奶奶,王姑娘,你們不用到門外去了。剛才少爺從外麵回來,見薑老娘鬧的不像樣,已經讓她進來,如今正在那邊偏廳說話。”

  第一百四十八章 求救

  

  水幽寒和王嫣然帶著人往偏廳走,還來進偏廳,就聽見裏麵傳出嚎哭之聲。

  “你不能看著我們娘倆受罪不管啊。燕兒被押進大牢之前,和我說了,如果沈家對我不好,讓我來找你。你答應她要照顧我們娘倆的。你不知道,沈家那些人都不是東西。這些日子,我們娘倆過的根本不是人過的日子啊。我們吃的連個丫頭都不如,處處要看人臉色,那看管我們的老婆子還總指使我們幹這幹那……嗚嗚嗚……”

  水幽寒走進偏廳,就見歐陽正陪著薑老娘坐著。薑老娘穿著一身粗布衣衫,渾身上下也無裝飾,正拿袖子抹眼淚。薑老娘下首的座位上還坐著一個少年,正往嘴裏大把大把的寨點心。水幽寒和王嫣然帶著人進了屋,那少年見來了人,似乎怕人和他搶點心,竟將盤子的點心一股腦都塞到嘴裏,連嚼都不嚼,就往肚子裏吞,頓時噎的麵紅耳赤。

  委老娘見他這樣,就停了哭嚎,一邊罵著一邊狠命拍打那少年的後背,讓他把點心吐出來。

  “你這短命鬼,老娘為你操碎了心。養兒防老,養兒防老,一點都不中用,白養了你啊。”

  那少年噎的說不出話,還是舍不得把嘴裏的點心吐出來,隻使勁往下吞。

  歐陽見水幽寒來了,後麵還跟著王嫣然,忙迎過來。

  “小寒,嫣然,你們怎麽來了?這裏……你們還是回房去吧。”歐陽轉頭瞧瞧薑老娘母子,似乎不希望水幽寒和王嫣然緣下。

  “振衣哥,一定是外婆家的下人疏忽,讓她們跑出來,給振衣哥添了麻煩。振衣哥,我讓人這就把她們帶回去。”

  那邊的少年被薑老娘大力拍打後背,一張嘴,將點心吐了一半,另一半都吞進肚子裏.還在不斷的咳嗽,就又拿手去揀吐出來的點心要往嘴裏送。薑老娘啪地打開他的手,拿了茶碗塞到他手裏,讓他喝茶壓一壓,就忙著對歐陽又哭起來。

  “振衣,好孩子!我求求你,別讓我們再回到沈家去。那樣的日子我們可過不了了。我一個女兒讓她們害的丟了性命,另一個女兒也讓她們害的人不人,鬼不鬼的。他們說是要養著我們娘倆,那是說給外人聽的,怕我們出去壞了他家的名聲。他們哪裏是養著我們,分明當我們是犯人一樣啊。一天有了上頓沒下頓。我這些年攢的那些衣服、首飾、銀子也都被他們搜羅光了。振衣,你說話有份量,你別讓他們帶我和鬆兒回去。我們就在你這裏吧,就像以前那樣,咱們娘幾個一起過日子,這該多好啊。”

  歐陽看了看薑老娘,沒有說話。薑老娘又把那個喝水的少年扯過來,推到歐陽麵前。

  “振衣,你看看鬆兒。小時候多機靈的孩子,我實指望他給薑家延續香火,給我養老送終。可你看,他現在被沈家害成什麽樣子。除了吃就知道睡,別的啥都不懂。十幾歲的人了,都該娶媳婦了,可他還在尿床。”

  “怪不得進來時聞到一股怪味道。”王嫣然在水幽寒耳邊小聲抱怨,拿手帕捂住了鼻子。

  水幽寒看那叫鬆兒的少年,身量上看來有十幾歲。可臉似乎一點都沒長開,完全沒有薑燕兒和薑鶯兒的好相貌。而且這少年雙目無神,舉止完全不像正常人,竟是個癡呆兒。這少年也穿著一身粗布衣裳,好幾處都破了,也沒有補。再看那衣服,已經看不出原來的顏色,卻明顯有好些汙跡。

  水幽寒看看薑老娘,同樣的粗布衣裳,她的可就幹淨整潔多了。作為母親,水幽寒心下腹誹。

  “振衣,你可是答應燕兒要照顧我們。還有你死去的薑叔叔,你看在他的份上,你也不能不管我們啊。我們在沈家的日子過不下去了,你救救你鬆兒弟弟吧。鬆兒,這是你振衣哥哥。你還記得你振衣哥哥不,小時候他多疼你啊。快叫振衣哥哥,讓振衣哥哥救你。”

  “嘿嘿,嘿嘿。”鬆兒嘿嘿傻笑了兩聲。

  “還不趕緊叫振衣哥哥,我這是做了什麽孽啊,可被你給拖累死了,,

  “振……衣,哥哥,點心,我……我,要點心。

  嗬嗬嗬,鬆兒完全不為薑老娘的哭罵所動。他看看歐陽,又看看被他糟蹋了一半的點心,像幾歲的孩童那樣,磕磕絆絆地開口要點心。

  歐陽臉色很複雜,從另一張桌子上端了點心遞給鬆兒。

  “好鬆兒,這是點心,慢慢吃。”

  鬆兒歡快地叫了一聲,接了點心。似乎怕人跟他搶,又把點心都塞到懷裏,然後蹲到牆角狼吞虎咽地吃起來。

  “振衣,燕兒對不起你。可她已經遭了報應了。當年她看上沈二******,我就說沈二麵相就是刻薄寡情的,還是跟著你

  攔不住她。燕兒她這個結果是活該,可她害苦了我們一家,先是鬆兒跟著遭了殃,不知被沈家哪個缺德的下藥給害成這樣。後來,燕兒那個狠心的,跟我這個做娘的都不說實話。她妹妹那個樣子,她也不幫忙。振衣,你沒娶她,是你的福氣啊。

  你好人有好報,振衣,你看在你薑家叔叔的麵子上,可不能不管我們啊。”薑老娘想來是認為歐陽記恨著薑燕兒,因此先把薑燕兒罵了一通,又看歐陽對鬆兒露出憐惜的表情,更是覺得歐陽必能留下她們。

  水幽寒本來看著薑老娘帶著個傻兒子,心裏有些憐憫。可聽她罵薑燕兒,又把她自己摘的幹幹淨淨,更加不恥她的為人。以為大家看不出來,她為了能跟著享受榮華富貴,哪裏會攔著女兒攀高枝,做幫凶還差不多。

  這時小蓮從外麵走了進來,對王嫣然說道:“姑娘,我已經打發人去通知壽園那邊的管事。咱們的家丁就在門外。”

  王嫣然對小蓮點點頭,又對歐陽說道:“振衣哥,薑家都是些什麽人,振衣哥也清楚。他們一脈相承,是半點真情都沒有,慣會說謊汙蔑旁人的。振衣哥別一時心軟,又被她們糊弄了。我這就讓家丁送她們回壽園吧。”說著對小蓮使了個顏色,小蓮便出去叫了王家的家丁進來,拉起薑老娘和鬆兒就往外走。

  薑老娘當然不肯走,又不敢和王嫣然爭瓣。隻有對歐陽大哭道:“歐陽振衣,你就這麽看著我們孤兒寡母被沈家欺負嗎?你那些好心腸去了哪裏?燕兒說,你答應她要照顧我們的。你不能不守信用。”

  歐陽伸手攔住王家的家丁,王嫣然變了臉色,“振衣哥,你? ”

  “大哥,我知道你見不得人受苦。可這是沈家的家事,咱們要是強行插手,於理不合,不僅會傷了沈家的臉麵,連王家也跟著沒意思。

  大哥,你要幫忙,我不攔你,可你要思慮周詳些。”水幽寒悄悄拉了拉歐陽的衣袖,低聲勸說道。

  “放心吧,我有分寸的。”歐陽低聲安慰水幽寒。

  “嫣然,她們一個老,一個小,而且心智不全。你讓人輕著些,別傷了她們。”

  王嫣然見歐陽並不是攔著她帶人走,就笑著應了。

  “嫣然,我和你一起送她們回去吧。子舟可在壽園?我要找他說話。”

  “九哥上午和我哥在一起,現在就不知道去哪了。”王嫣然遲疑著答道。

  “恩,那我就先去壽園等他。”

  委老娘見歐陽要去找沈九,便說:“振衣,你先留下我們,再找沈家人算賬。你現在都和王郡守平起平坐了,還怕沈家做什麽?你說的話,他們不敢不聽。你先留下我們,我不想去壽園受苦。”

  水幽寒走到王嫣然身邊,笑道:“這還沒怎麽樣那,就已接開始挑撥離間了。虧大哥還好心,要幫他們。真氣死人了。嫣然,你一會和子舟說,大哥心軟,慣吃薑家這一套的,讓他千萬別由著大哥來。”水幽寒剜了歐陽一眼,假做和王嫣然說悄悄話,故意讓歐陽和屋裏的人都聽見。

  王嫣然也笑了,“就是。這起子小人,慣會調唆。當著咱們的麵就這樣說話,背地裏還不知能說出什麽來。隻是任她怎麽說,有誰會相信?咱們才不會上了她的當。”說著嫌棄地掃了薑老娘母子一眼,馬上就轉開頭,吩咐人把薑老娘和鬆兒往外拖。生怕多看了她們,會弄髒了她的眼睛。

  歐陽對著水幽寒苦笑了一下,還是要去壽園找沈九。水幽寒心想,薑家還有一個小兒子,她隻聽歐陽提起往事的時候說過。薑家姐妹可從來沒提起過這個弟弟。據歐陽的敘述,鬆兒小時候並不是個癡呆兒。那麽就是在沈家發生了什麽事,他才變成現在這個樣子。歐陽是個念舊的人,對這個鬆兒應該是很憐惜吧,因此想要幫他。不過歐陽不是愣頭青,其中牽涉沈家的麵子,沈家的隱私,他應該會妥善處理的。

  而且退一步說,沒有薑燕兒,薑家母子就是被拔了毒牙的蛇。不論歐陽如何處理,她都有辦法轉圜。

  “大哥,那你早去早回。晚上等你回來吃飯。”水幽寒對歐陽低聲囑咐。

  歐陽偷偷握了握水幽寒的手,便帶著黃芪,和王嫣然一起走了。

  第一百四十九章 榮華背後

  

  晚飯時分,歐陽果然按時回來,還帶了個客人,沈九。大家一起坐下吃飯,水幽寒見歐陽和沈九都不提薑老娘的事,她也不好當麵提,就打算吃完飯和歐陽單獨談。

  沈九看著一桌子的飯菜,叫隨從搬進兩壇酒來。

  “好飯菜,怎麽能沒有好酒。這兩壇是我從南方尋來的紹興陳釀。歐陽,小刀,今天咱們三個一定要痛飲三百杯,喝他個不醉不歸。”

  那兩個酒壇,並不是普通的小酒壇,每個都像小缸似的,足有一二十斤。水幽寒心想,就是這三華人如何能喝,一頓也喝不了這麽多呀。

  飯桌上,沈九不住地稱讚菜好吃。其實他並未吃多少,反而是一杯接一杯地喝個不停。後來還嫌酒杯太小,喝著不痛快,說還是在龍家寨那樣喝酒痛快,硬是拿了碗來,要一碗一碗地喝。

  到後來,他也不要人陪他喝,自顧自地喝起來沒完。沈九雖然笑的開朗,可水幽寒看他這喝酒的架勢,明明是借酒澆愁。待要勸阻,歐陽對她微微搖了搖頭。

  像沈九這麽喝,當然醉的快,一壇酒隻喝了半壇,他已經有些醉眼朦朧,可還是一個勁地要繼續喝。歐陽無奈,親手給他倒了一碗酒。

  沈九一口喝下,不一會工夫就支撐不住,趴在桌上打起鼾來。

  “他這麽喝沒個頭,我在酒裏加了些安神的藥末,如此睡一覺就好了。”歐陽低聲向水幽寒解釋,然後就叫了沈九貼身的隨從,把沈九抬到車上,讓隨從送沈九回壽園,好生歇息。

  這邊飯桌撤下,擺上茶水、鮮果,水幽寒才有機會和歐陽單獨說話。

  “大哥,子舟這是怎麽了?”

  “心裏不舒服吧。我問他,他又不說。我猜是好幾件事趕在一起,他有些想不開。不過依他的性子,時間久了,總會想開的。”

  水幽寒哦了一聲,看歐陽不想就這個話題深談,就問起她更為關心的話題。

  “大哥,你和沈九是怎麽說的,那薑家老娘,她們?”歐陽並沒有帶薑老娘回來。

  “我去壽園看了看,也和沈九談了。讓他多叮囑那些下人,對薑家母子優厚此。沈九答應了。沈家的本意倒不是要留下她們母子折磨,隻是不想帶回蓬萊礙眼,就留在這裏,不過是多養兩個人。雖然不會像過去那樣要什麽有什麽,也不至於在飯食方麵克扣。是那些下人都是勢利眼,見她們以前風光,如今落魄了,就私下裏克扣怠慢她們。”

  是啊,對於沈家那些下人來說,薑老娘是和她們身份差不多的人,隻怕還有人認為薑老娘的身份不如她們。可就是這樣的人,就因為一個女兒,一家子都被沈家供養起來。以薑老娘的為人,自然不會是個待下和善的。如今她從高處摔下來,等著落井下石的人自然不會少。

  “哦,大哥,當時看你很同情那個鬆兒,我還以為你會把他們接來家裏養著。”

  “我怎麽會做這樣的事情,既不合情也不合理。從親戚遠近來說,薑老娘兩個女兒都嫁到沈家,她如今一個孤老,還有個兒子,也是不能自己養活自己的,自然是要留在沈家。我接他們出來,算是怎麽回事?別說我不會這樣提,就是這樣提了,沈家也斷然不會同意的。

  小寒,這個道理你比我還清楚,你這樣說,是不是故意摳我?”

  水幽寒笑而不語。

  “你以為我又會犯傻對不對?”

  水幽寒岔開話頭,問道:“大哥,那個鬆兒是怎麽回事?我知道你會去找沈九說情,多半是因為鬆兒的緣故。”

  說到鬆兒歐陽的情緒明顯低落。

  “鬆兒他,哎,自打她們一家不告而別,我就再沒機會看見他。

  我一直以為薑燕兒受寵,薑老娘和薑鶯兒的日子過的那樣風光,鬆兒是她家唯一的男孩子,自然待遇不會差。我真沒想到,鬆兒會變成這個樣子。”

  “大哥,鬆兒是不是,是不是這裏?”水幽寒不好把癡呆說出口,就拿手指指了指腦袋。

  “是的,鬆兒現在是個癡呆兒,從心智上來說隻有六歲。”

  “他原來不是這樣的對不對?”水幽寒問。鬆兒跟著母親、姐姐在歐陽家住了幾年,如果那時候就是癡呆,歐陽應該能看出來才是。

  “鬆兒原本是個很聰明可愛的孩子,是到了沈家之後才變成這個樣子的。我問了沈九,這是沈二內院的事,他也不是很清楚。隻聽說是燕姨娘剛進沈家不久,她帶去的弟弟就病了。然後病好後,就沒了機靈勁。剛開始還*****樣,過了幾年,才發覺完全變成了癡呆。”

  水幽寒心想,難道是發燒燒壞了腦子。

  “鬆兒並不是生病,我給他把了脈,應該是中毒所致。”歐陽繼續說道。

  “啊?是中毒,那是不是還能治好?”水幽寒吃了一驚。

  歐陽搖搖頭,“太晚了。如果是中毒後立即治療,應該有八九分的希望能治好,可是現在已經過去這麽些年,再吃多少藥都不會有效果,這孩子一輩子都隻有這樣了。最多,也隻能是治好他失禁的毛病。”

  “大哥,鬆兒他怎麽會中毒?”這個問題,水幽寒其實也不是問歐陽,因為很明顯,鬆兒中毒是到沈家以後的事,歐陽又怎麽會知道那。

  歐陽苦笑,“大家族內宅人多心雜,沈二又是個風流的性子。不過沈家的家規是沒有嫡子前,不可納妾。即便有了嫡子,這妾也不能隨便納,妾的家世背景都是有講究的。

  沈二是內定沈家下一任當家,這方麵要求就更嚴格一些。燕姨娘,是他有了兩個嫡子之後,第一個正經抬進門的姨娘。”

  “燕姨娘的身份背景,還帶著老娘和弟弟妹妹,自然有很多人看著不服。沈二雖然沒有正經的姨娘,可通房丫頭們可不少。具體情況是怎樣,我無從知曉。不外乎有人醋海翻波,結果是鬆兒,這個最小最無辜的孩子,受了連累。”

  “大哥你剛才說如果治療及時,鬆兒不會落到今天這樣。那我就不懂了,既然燕姨娘那麽受寵,怎麽會當時沒找好的大夫給她弟弟治療?”

  歐陽沉默半晌才說道:“這個,我也猜不出,隻有當事人才知道是啊,當事人啊。水幽寒心中一動,燕姨娘在沈家的榮寵,沈家金山銀山地養著薑老娘和薑鶯兒,薑鶯兒在上元夜燈會上恃寵而驕、放肆的態度。難道其中還有鬆兒的緣故?

  打住,打住,水幽寒覺得背後汗毛有站起來的趨勢,趕緊命令自己打住,不要再往深裏想,榮華背後陰影,還是不知道的為好。

  “大哥,薑老娘口口聲聲說你答應了燕姨娘,要照顧他們。我怎麽不知道,你又是什麽時候給了燕姨娘這個承諾。難道是後來燕姨娘在大牢裏,你又去看了她?”

  “你想到哪去了,她被押去牢裏,王郡守下了死命令,不準任何人去探監。據我所知,她在那裏的幾天,連隻蒼蠅都沒飛進去。”

  那就是薑老娘又舊話重提?果然是母女,都一樣的無恥。就好像兩人談戀愛,然後一個甩了另一個去攀了高枝。她都成了別人的女人,還拿被她甩了的傻子以前的誓言來要求他做這做那。

  “是我在審案的時候答應她的。”

  水幽寒不解。

  “小寒你還記得燕姨娘對住持大師說了一番話,大師出去後就圓寂了,不過留了話要郡守大人公平審理案件。燕姨娘當時就發了瘋,胡亂說話,是我喝止了她。我就是在那個時候答應她的。”

  “你們說什麽,我都記著的,你哪裏有答應她什麽?”水幽寒心想,她又不是穿越了,歐陽和燕姨娘的一舉一動她可是一點都沒錯過。

  “燕姨娘是個聰明的女人。她手裏有住持大師的把柄,可住持大師已經死了,不再受她的要挾。這是她最後一根救命的稻草,就這樣沒了。難免失去理智,就要攀咬出住持大師來。我當時喝止她,是讓她清醒些,這樣做損人不利己。救不了她,還會讓她的家人跟著遭殃。她馬上就明白了,沒有繼續攀咬主持大師。後來她向沈二要求,也隻是求他待她女兒好些,並未提及母親和弟弟。這並不是她不管她們了,而是她手裏沒有籌碼,要求多了,反而讓沈二反感。我喝止她,她猜出我也知道了住持大師的秘密,因此算是賣我個人情。最後她被押走,回頭不斷看我和薑老娘,這個意思就相當明顯了。”

  “她是算準了大哥你為人厚道,才會這樣吧。換另外一個人,又沒有親口承諾,誰會放在心上。”水幽寒這麽說著,又想到她心中一直存疑的一件事,就又問道:“大哥,住持大師怎麽會有把柄在她手上,大哥你又是怎麽知道的?住持大師他,他到底是怎麽死的?”

  第一百五十章 兩心知

  

  提到主持大師,歐陽似乎心情更加沉重。

  “小寒,我知道你對住持大師湊巧在那時候圓寂,心中存有疑惑。

  我們就要成親,任何事我都不願對你有所隱瞞。這件事,說來話長。

  我以前也並不知情,還是那天在府衙,因為燕姨娘,沈家、還有住持大師的異常舉動,才推測出來的。”

  歐陽接過水幽寒手中的茶杯,喝了一口茶,慢慢將心中所想一一說了出來。

  九年前,歐陽的父親途徑清河鎮的羅家村,救了一個孕婦。那孕婦原來是新寡,丈夫去世後才發覺有了身孕。可郎中來診脈,診出她那孩子竟是她在丈夫死後才懷上的。這孕婦的夫家人便說她不守婦道,要用族規處死她。歐陽的父親救下那孕婦,重新診了脈,診出來的受孕日期比原來郎中所說提前了半個月,是在孕婦的丈夫生前時懷上的。

  歐陽的父親還說,是孕婦體弱,丈夫去世受了刺激,致使月事不調,經脈混亂,才會有誤診。而且診脈也隻能診出大致的受孕日期,因此就判定這孕婦不貞太過武斷。他的醫術有口皆碑,這樣一來既救下了孕婦的性命,也沒有砸了先前那郎中的飯碗。

  那孕婦身體虛弱,夫家又沒人待見她,娘家也沒有依靠。歐陽的父親就托了清河鎮上的好友薑郎中就近照看。後來歐陽的父母估計那女子要生產了,就前去看望。才知道那女子因難產而死,那嬰兒生下來也是死嬰,已經被薑郎中給埋了。

  “這些都是我從爹娘的談話中了解到的。當時我偷聽爹娘說話,爹曾經談到冤孽,還說事情都是經薑叔叔之手,應該沒有後患。娘還說,不管事情前因後果如何,一個剛出生的嬰兒總沒有錯。好歹是條性命,能保下也是做了一件好事。

  其中的內情就當不知道好了。”

  歐陽見水幽寒聽的一頭霧水,接著說道:“我父親說,醫者固然要誠實,可如果能夠救人性命,善意的謊言比良藥更加有效。住持大師九年前曾在清河鎮周圍村莊講經說法,逗留了很長一段時間。那女子丈夫過世,還是住持大師娶主持了法事,在女子家住了半月有餘。還有一點,隻有住持親近的弟子,還有我和父親知道。住持大師他生有異象,兩腳的食指和中指相連,狀若鴨蹼。樸慈八歲,住持大師說是在後山揀到的,樸慈和住持大師一樣,兩腳的食指和中指相連若鴨蹊。”

  伴y染色體遺傳?水幽寒前世也學過一些生理學知識。伴y染色體遺傳病,病種很少,但都是顯性遺傳,父傳子。

  “這種異象非常少見。住持大師又對此事保密,隻有親自服侍的弟子知道,還有我曾隨父親為他治病,湊巧發現了。我家世代行醫,藏書中有不少古時候留下來的絕版書籍,我在一本書裏曾看過,這種現象,一般是家族遺傳,父傳子,子傳孫。”

  “沈家老太太是何等精明的人物,燕姨娘雇嶽敏演戲,做的再逼真,也隻能讓她半信半疑。隻有住持大師這樣的有道高僧的話,才會讓她信服。我那天跟郡守大人說了謊,住持他並非因病而死。我出門去看住持大師,曾和智明和尚擦肩而過,他讓我幫忙遮掩。住持大師的樣子,是吞金而死的。我把事情前後聯係起來,也就猜了個大概。”

  “住持大師縱然有錯,可他明知審問燕姨娘還來聽審,最後又留話讓公平斷案,按律懲治凶手。說來也是個正直的人。他這樣死了,為的是保存西山寺的聲譽,也是為了保護樸慈小和尚。西山寺百年清名,不是因為他一人得來的,還有樸慈,還是個孩子,什麽都不知道。

  我因此才在王郡守麵前說住持大師早有宿疾,是突然病死的。還在燕姨娘要咬出住持的時候,出言喝止。”

  怪不得,燕姨娘會在堂上說出那樣奇怪的話來,誰沒犯過錯,誰沒有妻兒。那是對著住持說的,是以往事為要挾,要住持為她辯護。嶽敏曾說過,薑郎中對待燕姨娘這個女兒非司一般,當她是個大人似地,有話都會同她講。那麽當年那個孕婦產子,是薑郎中在旁照看,自然有可能留下那個嬰兒,送回給住持大師,對外則說那嬰兒已死。

  有這樣的護身符,怪不得燕姨娘會有恃無恐。隻是這次她錯看了形勢,不知道下令審案的那午人是什麽背景,還以為沈家可以一手遮天。她有所謂的貴命,隻要住持不反水,再為她說話,她最起碼可以保住性命。

  解救沈家的紫薇星之厄,真是可笑,應該是造成沈家的紫薇星之厄吧。沈老太太後來還去看住持大師,是要確認他是不是真的死了?

  沈老太太回去後一病不起,應該是從沈夫人那裏知道了下令查案的人是誰吧。因為她的決定,造成如今的局麵,又悔又愧,才放開了手裏的權力吧。也虧的她有個好女兒,又嫁了個好人家,不然這次沈家必然栽個大跟頭,從此一蹶不振也有可能。

  怪不得沈家會那麽寶貝女孩子了。他們雖然是蓬萊的世家大族,但是子孫還是經商的多,並不能真正入了那些正經仕宦大族的眼。沈家的男人娶的也多是同樣經商為主的大族的女兒。像沈家這樣的人家,隻有女孩子,才有機會嫁入真正的高門,從而拉拔整個沈家。巧姐兒的得寵,由老太太親自撫養,應該也有這個原因在內吧。隻是,如今對外聲稱燕姨娘是瘋子。那麽巧姐兒以後嫁人的行情”也就水落船低,老太太已經把她交給沈二奶奶養育了。

  “這些隻是猜測,不過我後來去寺裏拜祭住持,明智和尚和我說了一些話.我就知道這猜測即便不是全部實情,也差不多了。住持大師應該是早有準備,先和明智說了實話。明智跟我說,他現在暫代住持之職,他的愛好是下棋。樸慈的心性才最適合做下代住持,他要悉心教導撲慈,等樸慈等接任,他就又能安心研究棋道了。哎,明智本來也是個孤兒,是住持大師救了他,帶他到寺裏,他才有今天。明智,是個知恩目報的人。”

  歐陽再次開口,水幽寒歎口氣把思緒拉回來。又忽然想到歐陽就和燕姨娘沒有說話,就達成了協議,心裏有點泛酸,麵上就顯了出來。

  “小寒,我如今會想幫助薑家母子,並不是對燕姨娘舊情難忘,也不是要做爛好人。我隻是……”

  “我現在還記得第一次見到她們一家人的情景。那時我才十三歲,父親接到薑叔叔去世*******帶著我去奔喪。等我們到了薑家,正看到她們母

  債主欺負。薑家欠了債,卻沒錢還,那些債主就上門來搶東西,東西不夠,就要搶人。我一眼見到的,是個女人懷裏抱著一個娃娃,手裏拉著一個娃娃,哭成一片,隻有一個十歲出頭女孩兒,一滴眼淚都沒有,卻像個大人一樣,護在母親和弟弟妹妹身前。”

  當時的薑燕兒是個光輝的存在。

  “我爹剛去世,你們就來鬧,你們還有沒有人性,不知道死者為大嗎?你們都把我家的東西放下,別拿你們的贓手碰我娘和我弟弟妹妹。

  你們不就是要錢嗎.我跟你們走,你們賣了我.足夠還我家的債,但是你們不能欺負我娘,還有我弟弟妹妹。”

  “當時的薑燕兒令我眼前一亮,小小年紀,自身難保,還要拚命護住亡父的尊嚴”保住母親和弟弟妹妹。我當時就想,這是一個多好的女孩,我以後要疼惜她。後來她如何欺騙我,我一想起初次見麵的情景,便會對她心軟,自己說服自己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母親和弟弟妹妹。”

  “薑家母女那樣對我,我是凡人,我也會傷心,也有怨恨。我一直隱忍,是因為我最清楚她們的榮華富貴,根本沒有可靠的基礎,是建立在謊言和欺騙上的。

  如果我一追究,她們就會陷入萬劫不複的境地。那時委燕兒已經跟了沈二,我隻需說出她與我先有婚約,以沈家講究規矩,愛麵子的傳統,最有可能的是她們被趕出沈家。薑燕兒姐妹不會再有機會嫁給好人家,她們一家人都不事生產,餓死街頭也不是沒有可能。就算沈家留下她們,那情況也好不到哪裏去。她們隻有被人踩在腳下,永世都翻不了身。小寒,我容忍她們,不是因為舊情難忘,而是因為不忍心看她們落到可悲的下場。”

  “所以大哥你寧願自己受委屈,也不拆穿她們。可惜大哥的一片好心,反被她們認為軟弱可欺。大哥,我認為你這樣做是做錯了。”

  “是啊,誰能想到她們會那樣得寸進尺,而且還能幹出殺人滅口的勾當。若是早知道,我一開始就不會那樣姑息她們。”

  “大哥,我指的不是這個。大哥,你容忍她們,是因為你認為自己足夠強大,而她們非常弱小。你一個指頭,就能讓她們從天上落到地下。因此,你任由她們傷害你,你覺得自己可以承受這種傷害。大哥,你待別人好,待自己卻這樣差,你可對得起生你養你愛護你如珠寶的父母,可對得起為你操心為你流淚的那些忠心的下人,可對得起那些心疼你的人?大哥,你以後若是再這麽行事,那咱們的婚禮還是取消吧。與其以後你為別人傷害了自己,我跟著傷心流淚,不如現在一刀兩斷。”

  水幽寒說著,轉身背對著歐陽。歐陽一下子慌了,趕忙走過來,抓住水幽寒的手,急切地說道:“小寒,你別惱。我,我知道錯了。

  我以後再也不會做這樣的事情,不會讓你傷心。你別……,我,我發誓,我發誓好不好。”

  水幽寒偷眼見歐陽急得臉都紅了,她本就是嚇嚇歐陽,不過是要他以後行事多考慮他自己,多考慮一下她的心情,現在見歐陽認真,她也就轉悲為喜。

  “大哥,我不用你發誓。你隻要記得咱們今天說的話,以後莫要讓我傷心就好。”

  歐陽點頭,“小寒,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也隻有你能夠理解我。過去的事情,我早都已經不放在心上了。我現在對她們一家的心情,就是對待曾經熟識的故人,交情不怎麽好,或許還傷害過我,但是時過境遷,我希望她們能平平安安地活著。不是為了她們,而是為了我自己,為了過去那段時光不要被沾染太多的血腥和汙跡。我這樣說,不知道小寒你能不能明白。”

  水幽寒沉吟,“大哥,是不是可以理解為,比如麒兒現在把玩的一把小木劍,割傷了他的手,他把木劍扔到一邊,從此就不再玩了。

  可長大後,他再看到這把木劍,會收藏起來,因為那也是一段兒時的記憶。”

  “不完全正確,可也差不多是那個意思吧。木劍不是故意要傷害麒兒,可她們確實故意要傷害我。但是結果是我恢複的很好,而且因禍得福。我要珍藏起來的是那段歲月,那段歲月中,還有更加美好的人和事物。她們,隻不過是沾了光。小寒,不管怎樣,我都不希望你因此對我有誤會,或者不開心。對於薑家母子的事情,你說怎麽辦,我都聽你的。”

  “大哥,你這樣說,是不是吃定了我不會阻止你去做好事啊?”

  歐陽伸出手來,刮了刮水幽寒的鼻子。

  “小寒,你和麒兒對我來說才是最珍貴,最值得珍惜的。你信任我,我必然不會辜負你。”

  “娘親。”

  聽見麒兒的叫聲,水幽寒和歐陽趕緊鬆開緊握的手。水幽寒這才發現,兩人已經緊挨著坐到了一起。

  “娘親。”麒兒被奶娘抱著進了屋,水幽寒這才發現已經到了掌燈時分,她和歐陽聊天,竟忘了點燈。看奶娘的神色,隻怕是怕她和歐陽在成親前做出什麽事來吧,才會進來提醒,進屋前,又讓麒兒先給他們示警。老人家的心思啊,既擔心兩人感情不好,又擔心兩人太好了忘形。

  水幽寒和奶娘忙著點燃燭火,歐陽抱了麒兒逗弄。

  “阿爹。”麒兒這次叫的比較大聲,奶娘裝沒聽見,水幽寒忍不住給了歐陽一個大白眼。歐陽傻笑起來。麒兒則似乎受到鼓舞,揮舞小手,“娘親,阿爹。”

  水幽寒無奈,從歐陽懷裏抱過麒兒來。

  “娘親,親親。”麒兒到了水幽寒懷裏,一呂小手還拉著歐陽的衣襟。

  水幽寒看著麒兒紅撲撲的小臉蛋,似乎又圓了些,禁不住就親了過去,正巧歐陽也一口親在麒兒的另一邊臉上。兩人視線相接,隻隔著麒兒的小鼻子,不覺都紅了臉。歐陽說了聲天晚了,他該回去了,也不等奶娘拿燈籠給他,就慌忙出了門。水幽寒見歐陽這樣,反而不羞了,隻捂著嘴偷笑。

  第一百五十一章 婚禮

  

  六月初八,歐陽府和水幽寒院裏都張燈結彩,賀客盈門。水幽寒打扮整齊穿上奶娘做的嫁衣,隻等歐陽來迎親。說起來,兩世為人,這做新嫁娘可還是第一次,水幽寒也不免有些緊張。比她更緊張的是奶娘,一會給水幽寒抿抿頭發,一會又給她抻抻衣袖,生怕哪裏不妥貼。水幽寒明白奶娘的心情,就故意找話題和奶娘聊天。

  “奶娘,小婉和二妮兒她們那?剛才還在這屋裏轉悠,怎麽這麽一會就不見了。”

  “姑娘,她們已經先到那邊府裏去了。

  是我讓鄭氏帶她們過去的。你也知道鄭氏的身份,這個場合她是不便露麵的,孩子們還小,桐嬸早就給她們單獨準備了房間,麒兒也跟過去了,鄭氏、冬兒,還有那邊的春兒,她們幾個專門照看孩子。”

  “恩,那奶娘你一會也早點過來。”

  “知道了,我一會就過去,再幫你收拾收拾喜房。姑娘,這裏風俗和京城裏不大一樣,你一會一切都要聽喜娘的話,莫要錯了禮數,讓人笑話。”奶娘最後還不忘低聲囑咐水幽寒。

  那喜娘早從小紅手裏拿了大錠的銀子,嘴就像抹了蜜一樣,不住口地誇新娘子是下凡的仙女,誇嫁衣漂亮,嫁妝體麵。更是滿口應承,會好好照顧新娘子。

  外麵迎親的嗩呐聲響起,是歐陽的迎親隊伍到了。奶娘忙從旁邊桌上拿了大紅的蓋頭給水幽寒蒙上。濟水城的風俗是新娘子要娘家兄弟背上喜轎。小刀也早被眾人打扮的滿身光鮮,等在門口,見小紅扶著水幽寒出來,就蹲下身把水幽寒背在背上,出了院門,喜轎已經等在那裏,水幽寒上了轎,喜娘喊了聲起轎,轎夫便抬了轎子。

  轎子繞著十裏街轉了一圈,在一片鞭炮聲中抬進歐陽府大院。一條紅綢帶.歐陽在前,水幽寒在後。水幽寒因為蒙著蓋頭,看不清路,就由著小紅扶著,慢慢和歐陽一起走到喜堂。

  出嫁前夜,一來是她自己有些興奮,二來還有奶娘拉著她囑咐這個囑咐那個的,水幽寒並沒有睡好。而且她並不習慣做轎子,在十裏街轉了一圈,人都有些暈暈的。水幽寒心想好在先和歐陽說好了,將婚禮簡化。等一會她就可以先回洞房好好歇歇。進入喜堂,水幽寒聽得耳邊賀客的說笑聲,王宣和沈九早都已經到了。

  小紅扶著水幽寒站到歐陽的對麵,蓋頭是上好的紅綢製的,水幽寒此時看不到歐陽的樣子,不過彼此相距不過兩三步,水幽寒甚至可以在眾多聲響中聽到歐陽的呼吸。婚禮的排場,到場的賀客,不過是婚禮的點綴。重要的是眼前的這個人,水幽寒慶幸自己可以遇到他,慶幸遇到他的時候他還未婚娶,而她也還能夠選擇,慶幸兩人有機會相處相知。就像那天她對歐陽說的那樣,每個人都有一顆心,人這一輩子最重要的事,就是為自己的這顆心找一個可以存放之地。隻要這顆心找到了樂土,人才可以會不孤單,才會快樂。而她和歐陽,就是彼此那顆心的樂土。

  喜娘喊了一聲吉時到,水幽寒精神一振,隻要拜了堂,她和歐陽就是名正言順的夫妻,以後就可以相扶相攜,白頭到老。一拜天地,二拜高堂,歐陽家並無父母在堂,也沒有近支的長輩,因此隻在喜堂上虛設了兩個座位,擺放的是歐陽父母的牌位。水幽寒從未見過這兩位老人家,可是從歐陽還有歐陽府裏的傭人那裏,水幽寒可以想見這兩位一定是既慈祥又豁達灑脫的老人。水幽寒很虔誠地隨著歐陽下拜,感謝他們生養教育出歐陽這樣的好兒子。

  拜過天地,又拜過高堂,然後就是夫妻對拜。

  水幽寒被小紅扶著轉過身,與歐陽麵對麵。也不知是誰促狹,竟在歐陽後麵推了一把,歐陽沒防備向前跌了兩步,正和水幽寒碰了個臉對臉。四下響起一陣哄笑,其中以王宣和沈九的笑聲最響。今天來賀喜的客h,大都是歐陽的同輩,年紀都不大,因此這還沒到入洞房,就已經開始有人惡作劇了。

  “夫妻對拜!”司儀一聲高喊。水幽寒應聲就要拜下去,突然聽見喜堂外一陣大亂,“不好了,不好了。”一個人跌跌撞撞地闖進喜堂。

  “不好了,麒,麒兒,麒兒被偷走了。”鄭氏闖進喜堂,說了這麽一句話,就無力地癱倒在地上。

  “你說什麽,麒兒,麒兒他怎麽了?是誰偷走了麒兒?”水幽寒一聽是麒兒出事,立時什麽都顧不得了,一把扯下頭上的蓋頭扔在地上,奔過去一把扯住鄭氏,急切地問道。

  “奶奶,奶奶,我對不起你啊,我沒臉見你了。”鄭氏哭倒在地.這讓水幽寒更加著急。

  “鄭氏,你先別哭,你快說麒兒怎麽了?”歐陽在水幽寒身邊問道。

  “奶奶,我和冬兒,還有春兒並幾個婆子,帶著幾個孩子在書房後麵的偏廈裏。海伯他也來賀喜,帶了些吃的玩的送給小婉和二妮。

  我,我去更衣,回去就看見,小婉、二妮,還有那幾個冬兒她們都睡在地上,可是麒兒卻不見了,海伯也沒了影。是我傻,還屋前屋後地找海伯和麒兒,找了一圈沒找到,我才知道事情不妙,跑來通知奶奶。”

  “姑娘,姑娘,麒兒,麒兒怎麽了,為什麽有人跟我說麒兒丟了。

  鄭氏,不是讓你和冬兒好生看著他的嗎?這是怎麽回事啊。”奶娘不知從哪得了消息,失魂落魄的跑進喜堂來。

  水幽寒身子晃了晃,她覺得自己似乎是溺在深水中,腦袋沉重,無法呼吸,胸口那裏像被誰剜了一刀,一顆心七零八碎。水幽寒真覺得這像一場夢,怎麽會這樣,她不願意相信,可疼痛是如此的真切,讓人無法逃避。

  水幽寒感覺她的後背貼上一個溫暖厚實的胸膛,“小寒,別怕,你還弄我。我一定幫你找到麒兒。”

  第一百五十二章 煎心

  

  水幽寒靠在歐陽胸前,她知道這不是軟弱的時候。根據鄭氏的描述,麒兒被偷走,海伯最為可疑。水幽寒已經沒空去想海伯為什麽會這麽做,當務之急就是要盡快找回麒兒。時間就是一切,多耽誤一刻,麒兒就會被帶的更遠,離安全更遠,離危險更近。

  “大哥,我們必須立刻召集人手去找麒兒。”

  “這個自然,我這就把府裏能用上的人手都召集起來。”歐陽說著,就吩咐黃民和桐叔將府裏青壯人口都叫來,“不管他們在幹什麽,都停下來。再去準備好馬匹,我們立刻出發。”

  “子舟,阿宣,麒兒丟了,我需要你們幫忙。”水幽寒對擁到身邊的王宣和沈九說道。

  “大姐(小寒),這還用說嗎。我們怎麽會袖手旁觀?需要我們做什麽,你盡管吩咐。”

  “好。那我就不客氣了。阿宣,請你馬上通知各個城門,吩咐守城的官兵關閉城門,攔下所有帶小孩要出城的人。重點查找一個瘦高的老者,和一歲左右的男童。還要馬上貼出告示,來不及貼告示就給我喊,凡是提供線索的人都有重賞,如果誰能夠找到麒兒,賞銀伍俏兩。另外,阿宣,還要請你派出人手,封鎖城外所有的路口,也是照上辦理。”

  “好,我這就去辦。”

  “子舟,你們家在城外碼頭上有人。請你馬上派人去通知他們,把所有的渡口給我封住,不要放走任何一個可疑的人。”

  “大姐,我馬上就去。”

  “小刀,你去把豹子帶來。

  桐叔,你帶人跟著小刀,再把府裏丹個院子都翻一翻,看看是不是能找到海伯和麒兒。如果沒有,那就一定要找到他們是從哪裏出的府。”

  小刀早在一邊按耐不住,聽了水幽寒的吩咐,答應一聲就奔了出去。桐叔也跟著應了一聲“是,奶奶。”,就帶著幾個家人跟著小刀去了。

  今天因為賀客太多,璐子性子不比一般的犬類,既怕它嚇到人,更怕它傷了人。因此把豹子鎖在那邊的小院子裏。水幽寒現在為了這個決定後悔不已,如果有妁子在麒兒身邊,任他是誰,也不可能不聲不響就能帶走麒兒。隻是,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

  分派完了人手,水幽寒扶起猶自抹眼淚的鄭氏,說道:“秀娥姐,你先起來,現在不是哭的時候。咱們動作快點,就能找回麒兒。

  你帶我們到麒兒剛才的房間去看看。大哥,你跟我一起去。””

  鄭氏聽說隻要快點就能找回麒兒,自然是在前麵飛快地走。水幽寒和歐陽帶著人跟在後麵,一陣風似地就到了書房後麵璐廂房。

  一進廂房,水幽寒就見冬兒、春兒、小婉和二妮都趴在地上,像是睡熟了似地。歐陽搶上前幾步,先抓起小婉的手腕摸了摸脈搏。鄭氏也撲到二妮身邊將二妮兒抱了起來。

  “是中了某種迷藥,昏睡過去了,沒有性命之憂。”歐陽這麽說著,就叫人取了涼水.噴在幾個人的臉上。

  看著幾個人都相繼轉醒,歐陽對最先醒過來的冬兒說麒兒不見了,問她發生了什麽事。

  “少爺,是海伯。一定是他帶走了麒兒少爺。”冬兒聽說麒兒不見了,立刻哭了起來。

  “冬兒,你先別哭,快把事情經過跟我們說一說。”

  “是,少爺。前麵鞭炮響,我怕嚇著麒兒少爺,就帶著麒兒少爺和二妮兒在屋裏玩、小婉年紀大些,就一個人在屋子外麵踢毽子。然後海伯就來了,他說來吃喜酒,順便帶些新鮮玩意給孩子們玩。這些日子他經常帶玩的東西來看幾個孩子。因為他手巧,會做很多好玩的東西,三個孩子願意和他親近。秀娥姐姐和他還是熟人,看他孤身一人,年紀大了,又這樣喜歡孩子,對他也沒什麽戒心,就讓他進來。他這次帶了草編的螞柞和竹編的籠子,三個孩子都喜歡的不得了。海伯很會逗小孩,平時話不多,人卻勤快能幹,我和春兒也覺得他是個好人,沒有歹心的。海伯又拿出些野果子,讓我們嚐嚐鮮。秀娥姐有事出去”沒吃野果,我們看那果子新鮮,就都吃了幾個。然後,我覺得腦袋昏昏的,然後我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水幽寒仔細一看,屋裏桌上果然散落著一些野果,很像桑葚的樣子,隻是顏色是豔紅色,不像一般桑葚那樣是紫紅色。歐陽揀了一枚果子,放在手中碾碎。

  “看來並不是藥物,而是這個果子的緣故。這種果子叫醉果,吃了會令人昏睡,難為海伯從哪裏找了這個來。……這裏還有*******歐陽突然發現桌子上還放著一個信封,馬上拿起*****眼,就遞給水幽寒,“小寒,你快看看。”

  水幽寒從歐陽手裏接了信,信封上寫著水奶奶親啟幾個大字,筆畫粗細不一,顯見並不是經常寫字的人寫的。竟然還有留書,水幽寒這樣想著立刻撕開信封,拿出裏麵的信來看。

  奶奶:

  麒兒是楚家的骨肉,不能做別人家的子孫。我帶他去認祖歸宗。

  楚家不會錯待長孫,請奶奶放心。奶奶是好人,以後必然多子多福。

  海伯敬上。

  水幽寒飛快地看完信,遞給歐陽。歐陽看了一眼,皺了皺眉,說道:“看來是海伯帶走麒兒無疑了。”

  “是啊,大哥看這字跡,是已經幹透了的。這書信必然不是剛才寫的,想來是早預備好了的。我竟沒看出來,海伯竟然是存了這樣的心思。”

  這時桐叔氣喘噓噓地跑進來:“少爺,少奶奶,我們發現有人在後麵院牆上搭了梯子。豹子在那叫個不停,小刀少爺說人是從那走的。

  現在他已經騎了馬,帶著豹子追下去了,讓我趕緊回來叫人。”

  “桐叔準備馬,咱們這就去追小刀。小寒,你情緒不穩,還是留在家裏等我的消息,我一定帶麒兒回來見你。”

  水幽寒哪裏肯答應,“大哥,我等不了。我和你們一起去,我也可以騎馬。”

  水幽寒態度堅決,歐陽也攔不住。眾人來到府門外,正碰上王宣和侍劍領了一隊的捕快過來。

  “小寒,我己經按你的吩咐都安排下去了。這一隊捕快,都是好手,最擅長追蹤。有他們幫忙,更能快點找到麒兒。”

  歐陽過去拍了拍王宣的肩膀,感激的話無需說出口,關鍵時候最能體現朋友之間的交情。捕快們都騎著快馬,歐陽和王宣也各自上馬,帶著幾個親隨,水幽寒乘坐馬車,一路沿著奚刀留下的記號追了下去。

  這隊車馬在城中街道上飛奔,行人都紛紛讓出路來。人多力量大,這一會工夫城門戒嚴,城裏人大多已經得了消息,濟生堂和手工皂作坊的老板丟了兒子,若是有人找到會有重賞。五百兩銀子不是個小數目,有的人家一輩子都不見得有機會見到這麽大一筆銀子。水幽寒相信,若是海伯帶了麒兒躲在城中,一定藏不住。

  眾人追到濟水城西城門,守城的士兵果然封鎖了城門在對行人挨個盤查。士兵見到王宣,忙過來稟告說並未找到海伯和麒兒,還說剛才有一人帶著一條獒犬從城門這闖了出去,奔西邊去了。水幽寒知道這說的正是奚刀。王宣便讓守城士兵繼續盤查,這一隊人馬沿著士兵所指的路徑追了下去。

  水幽寒坐在馬車上,讓車夫不用顧忌道路是否顛簸,盡管加快速度,不能被馬隊落下。小紅陪著水幽寒在馬車上,眼睛裏蓄滿了淚水,可還是強忍著。因為水幽寒告訴她不能哭,如果哭,兆頭不好。

  本來奶娘也要跟著一起來,被水幽寒攔住了。奶娘年紀畢竟有些大了,光這番顛簸就怕她受不了。

  水幽寒為了看路方便早就扯掉了車簾,眼看從大路,又拐上小路,前麵就是一片密林,隱隱有土丘夾雜期間,水幽寒的心一沉,那分明是一片墳地。海伯留信說要帶孩子去認祖歸宗,那他一定就是奔京城去了。可是不管走水路也好,走陸路也好,似乎都不應該經過這塊地方。

  進入樹林,馬車難以前進,水幽寒就下了馬車,讓小紅和車夫自己尋找道路向前走。她則上了歐陽的馬。好在她在去雁山的時候,路上學會了騎馬。如今和歐陽同乘一騎,也不為難。走到樹林中間,領在隊伍前麵的一個捕快頭目抬手讓大家暫停。

  歐陽趁機催馬走到前麵。那捕快頭目下了馬,蹲下身去查看,水幽寒看的清楚,地下是一灘黑色液體。

  “是人血,還有些熱呼氣。看來是有人受傷了,我們循著血跡追。”

  看到血跡,歐陽伸出手,想捂住水幽寒的眼睛,被水幽寒狠狠地拍開。她討厭,甚至害怕血腥,但是她必須睜大眼睛,不能放過一絲一毫的蛛絲馬跡。有經驗老到的捕快,還有歐陽和王宣這些人在,應該不會有什麽遺漏,可是做為一個母親,她依然不能放心,她必須用自己的眼睛證實一切。

  第一百五十三章 舍身相救

  

  越往前走,樹林和灌木越加茂密,最後已經不能騎馬經過,大家紛紛舍棄了馬匹,徒步沿著血跡向前追趕。水幽寒機械地邁動雙腿,緊追著最前麵那個捕快頭目的腳步,不讓自己被甩下哪怕一步。對那捕快怪異的眼神更是視而不見。她今天做新娘子,破天荒地化了淡妝。因為出來的急,隻卸下了頭上的珠冠,身上還是一身新娘的喜服。想來此刻,她的模樣一定是怪異的令人側目了,不過她一點都無法在意。

  因為她的心還在滾油裏煎熬著。那些血跡不管是誰的(她回避了麒兒的可能),都說明麒兒有危險。麒兒那麽小,在這樣的險境中毫無反抗能力,而她這個做母親的卻不能陪在他身邊。她現在唯一的想法,就是要麒兒安全。隻要麒兒能夠安全,她願意用自己的生命去交換。

  血跡越來越多,打鬥掙紮的痕跡也越來越明顯。眼看林子到了盡頭,還沒見到人影,前方隱隱傳來野獸的咆哮。

  “是豹子,豹子就在前麵。”

  水幽寒加快跑出了樹林,遠遠就見河邊草地上四個人影在糾纏。

  小刀正和一個男子打在一起,刀劍往來,寒光閃閃。一個男子在踉踉蹌蹌地躲閃,豹子正將另一個人撲倒在地上。與小刀打鬥的男子見水幽寒一群人趕了過來,邊和小刀對打邊向河邊退去,那裏有兩匹馬,看來這男子是想要逃走。

  捕快們自動分成兩隊,一隊去助小刀,另一隊則奔向兩人一狗糾纏的戰團。水幽寒憑著本能也向豹子所在的地方奔去。

  等水幽寒到了近前.戰鬥已經結束。一個身穿綢緞長袍富商打扮的男子躺在地上,已經沒了呼吸。豹子一身金黃的皮毛,好多地方被血跡浸濕打著綹,如今正兩隻前爪刨地,對著另一個人狂吠,似乎是有所顧忌,也似乎正在尋找襲擊的角度。那個人渾身是血,背對著水幽寒,弓著背,似乎懷裏護著什麽寶貝。這個人聽見水幽寒的聲音,轉過頭來,竟然正是海伯。

  不斷有人來攔水幽寒,都被她毫不客氣的推開。她向前急跑了幾步,伸手去抓海伯。海伯轉過身來,水幽寒就看見麒兒正趴在海伯懷裏,瞪著大眼睛,一聲不吭,額頭上是一抹刺目的紅。水幽寒不知道是自己還是誰做了什麽,下一刻,麒兒就已經回到了她的懷裏,海伯緩緩地倒在了地上。

  “麒兒,麒兒,娘親來救你了。你快叫聲娘,麒兒你快叫啊。大哥,你快看看,麒兒,麒兒他。”

  將麒兒小小的身子緊緊抱在懷裏,感受他軟軟的,暖暖的體溫,水幽寒覺得她終於不再是具僵屍,她終於可以再次開始呼吸,胸口依然在痛,但是已經不再那麽空洞。可是麒兒為什麽不說話.他額頭上那個又是什麽?水幽寒伸手去想擦去那刺痛她眼睛的異物,可又怕伸出手去之後,噩夢會變成事實。

  有人從身後抱住她,連同麒兒一起攬到懷裏,然後一隻厚實的手掌,抹去了麒兒臉上那抹刺目的紅。一個聲音在她耳邊說道:“小寒,你醒醒,這血不是麒兒的。麒兒應該沒有受傷,你把麒兒給我,我再仔細看看好不好。”

  “娘……親。”麒兒猶猶豫豫,小貓似地叫聲,終於讓水幽寒恢複了神誌。她伸出手將麒兒渾身上下摸了個遍,蒼天有眼,麒兒是全活兒的口不過,當然要歐陽給看看才能放心。可她又無論如何舍不得撒手,歐陽懂得她的心思,便讓她抱著麒兒,給麒兒仔細檢查了一遍。

  “麒兒,不要怕,娘在這裏。沒人再能傷害你。告訴娘。有沒有哪裏疼。”

  “娘親。”麒兒搖了搖頭,伸出兩隻小胳膊拖住水幽寒的脖毛“小寒,麒兒沒有受傷。”

  水幽寒含淚點點頭。這揪了半天的心終於可以放下。痛、悔、恨、再加上如今失而複得的喜悅,讓她再也忍不住,靠在歐陽懷裏,眼淚撲簌簌地掉了下來,打濕了衣襟,打濕了麒兒的臉蛋。

  “娘親,不……哭。”麒兒見水幽寒流淚,伸手小手來擦水幽寒的眼睛口水幽寒想起樹林裏淋灑了一路的血跡,草地上血腥地殺戮,剛才麒兒在海伯懷裏睜的大大的眼睛。麒兒這雙清澈透明眼睛到底看到了多少?水幽寒不敢想像,隻有心不住地抽痛。

  “小寒,我看了麒兒的脈象,他也是吃了那野果。恩,按照藥性,他這一路都應該是睡著的。剛才,應該是被豹子的聲音吵醒的吧。

  他,一定並沒有看到,或聽到什麽****歐陽看到了水幽寒眼睛裏的痛惜,出聲安慰。

  “姑娘,姑娘,麒兒,麒兒。”聲音由遠及近,是奶娘和小紅乘了馬車繞路趕了過來。

  到了近前,奶娘幾乎是從車上滾了下來,好在有小紅和桐叔在一邊扶著”才不至於摔到地上。

  “姑娘,姑娘,麒兒找到了!麒兒,麒兒他還好吧。”

  歐陽將水幽寒扶到馬車旁邊,妁子也跟過來,臥在水幽寒腳邊。

  奶娘伸出手,她要確認麒兒是真的回來了。

  “奶娘,麒兒還好,也沒受傷。”

  奶娘把麒兒揉進懷裏,一陣心肝肉地叫。小紅也在旁邊摸麒兒的小手小腳,好像隻有這樣才能證實麒兒確定又回到了她們身邊。

  “奶娘,不是讓你在家裏等,怎麽還是出來了?”水幽寒看著奶娘紛亂的發髻,心疼道。

  “姑娘,我哪坐的住。要找麒兒,我不能出別的力,最起碼還能幫著喊幾嗓子。見了偷麒兒的賊人,我也能和他拚命。”

  “奶娘這是著急,奶奶也是心疼奶娘。奶奶,您不知道,奶娘在家裏等不及,說是雙腳走路也要找回麒兒少爺。少爺把我留在家裏,我知道我老了,可我也絕不會拖後腿。我和我婆娘也都擔心,我就把家裏的事交給我婆娘,趕了車送奶娘過來了。”桐叔在旁邊接話道。

  “桐叔辛苦你了。”歐陽和水幽寒帶了人這樣出來,府裏可還扔著不少的賀客,不知桐嬸一個人能不能照應的過來。

  “小寒,海伯有話要跟你說。”歐陽走到水幽寒身邊說道。

  水幽寒這才有心思關注周圍發生的事。剛才歐陽把水幽寒送到馬車邊,讓小刀護衛著,他則和王宣一起去處理後麵的事。水幽寒想起來,捕快們趕到後,小刀就從戰團中撤出,到她身邊保護她和麒兒。

  現在的的情況是一個賊人騎馬跑了,捕快們正在追趕。另一個賊人已經死了,還有一個海伯,看來是還活著。

  “小寒,海伯受了很重的傷,我查看了他的傷,他被刺中了要害。

  我看他是強撐著一口氣。

  捕快們問他什麽他都不肯說。他說,他隻和你說。”水幽寒和歐陽交換了一個眼神,她聽出了歐陽話裏的意思,海伯就要死了,死前有話要和她說。

  “姐,我和豹子是在這邊草地上追到他們的。當時我看見,海伯在前麵逃,那兩人在後麵追。海伯還刺傷了一個賊人。姐,雖然我不明白是怎麽回事,可我看的清楚,那兩個人招招都是殺手,都是衝著麒兒去的,是海伯他用自己的身體護住了麒兒。”

  水幽寒想起海伯幾乎被砍爛了的後背,還有見到她時臉上欣喜還有歉疚的表情,就讓奶娘和小紅帶著麒兒上車去等,留下小刀和豹子守衛,她就跟著歐陽來到海伯跟前。

  海伯已經被人搬到一處草坡上,看來傷口也已經處理過。海伯臉色蒼白,應該是流血過多所致。歐陽剛才說海伯被刺中了要害,命不久矣。水幽寒心情複雜地看著海伯,不明白這個老人心裏到底在想什麽。

  海伯背靠著一個草堆,見水幽寒過來,努力要坐直了些,卻是明顯的力不從心。

  “奶奶,對不起,麒兒,他,沒事吧?”

  “麒兒有沒有事,海伯不是最清楚?”道歉,道歉就能解決問題嗎?水幽寒看著海伯明顯討好的表情,壓抑住心中的怒火,卻還是忍不住在話裏透露出惱怒。

  海伯苦笑,“奶奶,我知道你心裏有氣。不過,你看我也遭了報應了。奶奶你就別怨恨我一個老頭子了。”

  “海伯,我自認待你不薄。在王家村你對我們主仆的照顧,後來我被王東誣陷進了大牢,也是你幫忙四處打點,還肯出來為我作證。我念著你的好,你來投奔我,我雖然心裏有些疑惑,可還是收留了你。

  海璐”你不是是非不分的人,你為什麽要這麽做?你知不知道,我本來都為你打算好了,要讓你認下鄭氏的一個孩子做孫女,留你在我家養老的。你,你實在太傷我的心。麒兒是我的心頭肉,你,你這是在挖我的心啊。”

  海伯笑的慘然。“奶奶,是我對不起你。我也有我的打算,可是,奶奶你要相信我,我從來沒想過要傷害小少爺。”

  第一百五十四章 隱情

  

  水幽寒見海伯說話之間,雖然極力掩蓋痛楚,但是每一次張口,唇角都有血泡益處。水幽寒想起剛才歐陽和小刀的話,麒兒能夠毫發無傷,是多虧了海伯。從一路追過來看到的跡象推測,海伯以一對

  二,想來是相當的慘烈。而現在,海伯他……哎,水幽寒的心不由

  完全軟下來。

  “海伯,這到底是怎麽回事?那兩個人,他們是誰?他們,是不是要害麒兒?”

  “奶奶,我就是要和你說這些。不過,我也隻說給奶奶聽。”海伯看了一眼環立在周圍的王宣和眾捕快。

  水幽寒看了歐陽一眼,她知道海伯必是有內情不願意讓牛人知道,而其中必然涉及到麒兒的身世,她也絕不願意讓人知曉。歐陽也是知情人,當然明白水幽寒的意思,便站起身走到王宣身邊,低聲說了什麽,王宣點點頭,就帶著捕快們走開了。

  海伯見人都走了,歎了口氣,才緩緩對水幽寒說道:“奶奶,你知道,大少爺小時候我在他身邊伺候了幾年。我那天在藥鋪看見麒兒小少爺,和大少爺簡直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後來知道麒兒便是奶奶在王家村時揀到的孩子,我心裏就犯了嘀咕。回去後,我心裏始終放不下。我想,奶奶的心腸軟,念舊,如果知道我無處可去,必然會收留我。我和新來的管事不和,就故意和他吵了一架,然後背著行李來找奶奶了。”

  原來海伯來投奔她,竟然是有預謀的,水幽寒心裏感覺十分複雜。

  “奶奶果然好心收留我。我在宅子裏,想辦法接觸小少爺,仔細看奶奶和麒兒小少爺相處,哪裏隻像養母,明明是母子天性。我又想起那年奶奶有段時間都是躲在宅子裏,我有半年多的沒見到您。後來您還請了歐陽大夫,然後歐陽大夫就揀了初生的嬰孩回來,歐陽大夫揀到嬰孩的前一晚,我又湊巧睡的那麽沉,奶奶那時正好養著奶羊。

  這些,我當時隻當是巧合,可現在想來,應該都是奶奶事先的安排。

  這麒兒小少爺應該是奶奶親生,是大少爺的骨肉。我知道了這個,對小少爺就更親近了些,想來奶奶是起了疑心還是怎麽著,就讓我去了作坊。”

  是起了疑心吧,是因為海伯看麒兒的目光,除了喜愛,好似還透過麒兒在看另一個人。也是因為心虛,怕被海伯瞧出破綻,她才把海伯派到作坊。她當時想的是,沒有什麽真憑實據,海伯最多隻是懷疑麒兒的身世。而且她認定海伯正直的本性,是不會傷害一個孩子的。還有的,當然就是對一個孤寡老人的不忍心,她想要考察一段時間,等這個老人的心完全向著她和麒兒,或者他不再懷疑麒兒的出生時,再接他回來,讓他在自己的宅子裏安心養老。

  “以前在王家村時,奶奶的難處都和我說過。我就想著,這樣也好。奶奶帶著小少爺這安過日子,我也幫不上大忙,就在一邊靜靜地守著,看著小少爺長大。隻是,我沒想到,奶奶您要再嫁。”

  原來海伯是這個打算,是她的再嫁,才讓海伯有了今天的舉動?

  “我老頭子死腦筋,奶奶您帶著麒兒過,麒兒跟您的姓,掩人耳目,這都沒什麽。可若是您嫁進歐陽家,麒兒跟了歐陽的姓,承接他姓的香火,那怎麽能成。我知道我的身份,這事沒我說話的份,可我還是厚著臉皮去和奶奶說。奶奶並不聽我的勸,我就想著,麒兒不能落入外姓人家,奶奶成親後,還會有兒女。我就……哎”

  “我在老侯爺和大少爺身邊都伺候過,他們都是鐵錚錚的漢子,極好的人。大丈夫難免妻不賢、子不肖。大戶人家後院裏有些齷齪也難免,男人們在外麵做大事,有些小事管不周全,也是常事。但是子嗣可是大事。我知道楚家現在還沒有孫子。他們若是知道有了麒兒小少爺,一定會好好的待他。我雖然老了,也會跟著麒兒,拚了這把老骨頭,也會護的他周全。從奶奶那回到作坊後,我就給大少爺寫了信。我告訴大少爺奶奶是好人,以前的事一定是有誤會,是被人陷害的。如今奶奶生下嫡子,請大少爺來接了小少爺回去。”

  水幽寒急道:“你,你信裏告訴他我在濟水了?”

  “咳咳咳,我老頭子還沒糊塗,我沒說奶奶在哪裏。奶奶現在,已經不適合再回去了,奶奶自己也不願意回去不是嗎?我隻是打算讓小少爺認祖歸宗,並沒有要迫奶奶回去的意思。”

  水幽寒皺眉,這海伯是****,要活生生拆散她們母子,而且似乎還理直氣壯。****回楚家,放她自由,似乎還是為她考慮,難道就不想想母子分離是多麽殘忍的事情嗎?哦,對了,在海伯看來,她以後會和歐陽有很多孩子,這點痛苦不算什麽,或者是可以忍受的。

  “我信裏隻說奶奶給大少爺生了兒子,然後因為害怕阿東迫害,就逃走了,留下了孩子。我並不想讓大少爺知道奶奶如今的所在,因此在信裏約好,讓來人到福來客棧,和客棧老板說找海伯。客棧老板和我相識,這樣隻要大少爺的人一來,就能和我聯係上。信送出去一個月後,奶奶馬上就要成親,終於有了消息。來的是兩個男子,說是侯爺的部下。他們說侯爺有軍務在身,是偷著來的,因此不便進城,讓我把孩子帶到城外,我信了他們。平時奶奶的院子看守森嚴,沒法帶走小少爺。我就等到奶奶成親這天,果然找了機會帶出了麒兒小少爺。小少爺吃了朱果睡的很熟,我就把他抱在胸前出了城。來到這約定的地方,結果……”

  “結果沒見到大少爺,那兩個男子見我抱了孩子來,就讓我把孩子交給他們。我覺察不對勁,自然不肯,一定要見侯爺。他們就露出真麵目,拔出刀劍。我護著麒兒逃跑邊和他們打鬥,邊跑到這草地上。到最後,我實在支持不住了,隻能用身體護著小少爺。我想我的血快流光了,再也護不住小少爺了。”

  當時的情景……,水幽寒咬緊了下唇。

  海伯語氣一變,“是奶奶好人多福,麒兒小少爺命大。我就快支持不住時,小刀少爺帶著豹子趕到了。然後,奶奶也帶人來了。小少爺平安,我總算沒有鑄成大錯。”

  這些話,海伯說的斷斷續續,不時要停下來大口喘氣。

  “海伯,你,你別著急說話。我叫歐陽給你治傷。等你養好了傷,好幫我照看麒兒。”

  “奶奶,我是上過戰場的人,我知道我這傷,就是神仙來了也沒轍。歐陽大夫他剛才已經給我上了藥,不要讓他再白費力氣了。我強撐著這口氣,就是要把事情說清,讓奶奶以後有個防備。我不相信大少爺會做這樣的事,這裏麵一定有誤會。”

  水幽寒垂下眼簾。

  “奶奶,老頭子毒對不起你。剛才看到奶奶,我才明白我做錯了。我原想著奶奶和歐陽大夫成親.以後孩子要多少沒有,會漸漸忘了麒兒的。是我想錯了。我孤老頭子一個,小時候是孤兒,也沒有娶妻生子。我忘了,不管有幾個孩子.每個都是當娘的心頭肉。奶奶,您不要記恨我這個孤老頭子好不好?”

  海伯的臉上是強擠出來的討好的笑,應該是在極力忍受身上的痛楚,因此那笑容也是扭曲的。一雙眼睛,卻是晶亮晶亮,望著水幽寒,期盼她的諒解。

  海伯並非罪無可恕,而且不管他做了什麽,他用他的血肉之軀,用他的性命,護住了麒兒。

  “海伯,多謝你保護麒兒。我和麒兒,不會忘記您的恩情。您,永遠是我們母子的恩人。”

  “奶奶要保重。”這是海伯對水幽寒說的最後一句話。水幽寒的話,似乎讓他終於得到了解脫,他最後將臉轉向西南方向,似乎在看什麽人。“怎麽會,我不相信。”喃喃地說了這麽一句話,老人就頹然地順著草垛倒了下去。隻有一雙眼睛,雖然失去了光澤,卻還睜得大大的,死不瞑目。

  水幽寒握住海伯的手,大聲哭了起來。歐陽聽到動靜,跑了過來,彎下腰,探了探海伯的鼻息,又摸了摸他的脈搏,搖頭道:“人已經去了。”

  王宣和幾個捕快也聞聲趕了過來,遠處傳來紛亂的馬蹄聲,是去追趕另一個賊人的捕快們回來了。水幽寒聽得那些人向王宣回報,說是讓那個賊人跑了。

  “那賊人工夫了得,又熟悉地形,想來是早看好了退路。我們兄弟緊追不舍,可還是讓他給跑了。”一個捕快頭目稟報說。

  “一個跑了,一個死了,那可從這個老頭嘴裏掏出些什麽?”一個捕快問道。

  歐陽將水幽寒扶起來,水幽寒將左手縮回衣袖,緊緊握住,另一隻手抓住歐陽的衣襟,叫了聲大哥,便倒在歐陽懷裏。

  第一百五十五章 母親

  

  “阿宣,小寒暈過去了。我要先帶她回家,這裏就都交給你了。”

  “小寒她要不要緊?你們先回去,讓她好好休息,這裏就交給我吧。”

  歐陽和王宣說完話,便抱起水幽寒向馬車走去。水幽寒窩在歐陽懷裏,耳朵捕捉到那群捕快們或遠或近的竊竊私語。

  “能挺到現在就不錯了。追了這麽長一段路,咱們大老爺們是習慣了,難為她一個女子也跟下來了。”

  “可不是,她一直緊跟著咱們頭後邊,一步都沒落下。體力差的兄弟都不如她。而且膽子夠大的,就這場麵,我想起我第一次跟著頭到了凶案現場,看到一地的血肉,我當時差點沒暈過去。這位奶奶堅持到現在,可真夠鎮定的。”

  “小四,你跟這位奶奶比可是給自己臉上抹金。那時候我也在,你可不是差點沒暈過去,你跑到外麵吐了半天。接下來幾天,不敢一個人睡,那麽大小夥子,晚上非要跟人擠一個被窩,哈哈!”

  “你們年紀小,不懂這些。這做了娘的女人和小姑娘不一樣。上次那個案子,母女兩個碰到歹徒,那個母親還不是瘦瘦小小的,據說平時連隻雞都殺不了,可是硬是把那人高馬大的歹徒而弄死了。所以說啊,可別小看女人,尤其是有孩子的女人。”

  “這位奶奶就是手工皂作坊的東家,唉呦,今天還是成親的日子那。嘖嘖嘖”要說歐陽大夫,要身家有身家,要人才有人才,可是結了門好親。可惜出了這事,這賊人的路數看上去可不一般。”

  “是內鬼,他們家的老仆人把孩子給偷出來的。是為財,還是……”

  “這可不好說。這個案子透著妻怪。這老仆人可是破案的關鍵,可惜什麽都不肯跟咱們說。如今又死了,就是不知道他和歐陽大奶奶說了啥?頭,咱得問問這位大奶奶。”

  “現在怎麽問,你個愣頭青,還有沒有點同情心?”

  歐陽把水幽寒抱上馬車,小紅和奶娘看水幽寒被歐陽抱回來,還以為出了什麽事.都緊張地擁過來。馬車啟動,水幽寒方睜開眼睛,對著奶娘和小紅眨了眨眼,示意她們不要聲張。

  不錯,剛才水幽寒是裝作暈倒的。因為若她不如此做,難免就要回答捕快們的問話。可是兩個賊人一個死,一個跑掉了,海伯也死.

  了。她需要時間考慮清楚,要不要說,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如今馬車裏都是自己人,她也不再假裝,便從奶娘懷裏抱過麒兒。

  馬車越過一塊水窪,顛簸了一下,不知怎麽一直不作聲的麒兒忽然哇地哭了起來。任是怎麽哄,都哄不停。到了家門前,歐陽扶水幽寒下車,早有一群下人在門口翹首等待,見水幽寒抱著麒兒回來,都擁上前來。

  “老天保佑,都平安回來就好。”桐嬸一連聲地念阿彌陀佛。

  鄭氏也哭了,“小少爺回來,我的罪過總算小了些。不然,我是再沒臉見奶奶了。”

  眾人簇擁著水幽寒和麒兒進了內院,桐嬸在前麵弓路,一行人都進了喜房。好多人圍上來問長問短。麒兒將頭紮進水幽寒懷裏,還是哭個不停,把水幽寒的心哭的揪成了一團亂麻。水幽寒知道人的恐懼感有時候會延遲發作,看麒兒這個樣子,應該就是這麽回事。水幽寒把麒兒抱緊了些,不住地拍哄。麒兒還是哭,小身子不住發抖。

  歐陽帶去的家人也跟著回來了,麒兒都經曆了什麽,大家都能猜出一二。

  “這可怎麽好,小少爺這是嚇養了。”奶娘在一邊手忙腳亂,不知該做什麽才好,桐嬸也在地上轉磨磨,急得一臉的汗水。

  “大哥,能不能針炎,或是給麒兒吃些安神的藥湯?”水幽寒問歐陽。

  “針灸隻怕不管用,安神的藥湯,好吧,我這就叫人去熬。”

  “唉呦,針炎和藥湯哪裏管用。我看是被這滿屋子紅彤彤的給嚇到了。”不知是誰說了這麽一句。

  “說的是,說的是,”奶娘連聲讚同,水幽寒想想也有道理。奶娘便帶人在屋內收拾。歐陽也立刻傳令下去,將所有院子裏所有紅色的東西,燈籠,喜字等等都換下。一時間屋內外又是一陣忙亂。

  奶娘又從箱子裏拿出一件水幽寒家常穿的鵝黃色衣衫,幫水幽寒換下了喜服。歐陽也依樣換了衣服。隻是麒兒還是止不住啼哭。

  人們七嘴八舌地出主意。

  “小少爺這是不習慣這屋子吧。這小孩子不禁嚇,一嚇魂就丟了。還是回原來的屋子才能找回來。”

  水幽寒抬頭一看,說這話的是個中年婆子。看模樣有些眼熟,不過好像並不是歐陽家的下人。

  “姑娘,麒兒的魂不認識這裏,咱們帶麒兒回原來的屋子吧。等麒兒好了,咱們再……”

  在熟悉的環境才會有安全感,水幽寒點點頭。

  “小寒,為了麒兒,你就先回原來的屋子住兩天。麒兒好了再搬過來吧。”歐陽發了話,眾人便七嘴八舌,七手八腳擁著水幽寒回到原來的院落。

  也許是回到熟悉的環境,也許是周圍的人都散去了,也許是麒兒終於哭累了,總算停了下來。可精神還是懨懨的,*****那樣靈動活潑。水幽寒想到剛見麒兒時,麒兒******抹紅。她已經反複和歐陽確認過,麒兒並沒有受傷。那抹血跡,是海伯的。隻是找到麒兒時,他是醒著的,也不知道是醒過來多久了。被海伯抱在懷裏,看到了多少。即使沒有看到,他也能聽到。即使還不懂事,可小孩子的本能直覺都是非常準確的,是不是,他感覺到生命的威脅,而且那個抱著他的人的生命隨著血液慢慢流失。

  屋內燃起蠟燭,別的人都被打發走了,屋內隻留下奶娘和小紅。

  水幽寒好不容易哄著麒兒吃了幾勺蛋羹。麒兒不肯喝藥,卻漸漸好起來。隻是不斷地喊娘親,若水幽寒應的慢了一點,他就會躁動不安。

  夜幕降臨,豹子就臥在窗下,一雙銅鈴大的眼睛在黑夜裏發著綠光,喉嚨裏發出呼嚕呼嚕的莫響。聽在水幽寒耳朵裏讓她感覺心安。

  她知道歐陽加派了巡夜的人手,王宣也派了捕快在宅子周圍巡視,小刀和歐陽都在旁邊的廂房裏守夜。

  奶娘曾提出要找人做法,給麒兒把魂給喊回來。水幽寒拒絕了。

  這些說法就是她那個年代也聽說過的,她是不信的。像跳大神兒似地,隻會讓小孩子更加害怕。麒兒現在最需要的是安全感。

  水幽寒脫了外衣隻著內衫,有給麒兒換上輕軟的睡衣褲,然後就仰躺在床上.讓麒兒趴在她的肚子上。她不停地和麒兒說話,拍哄麒兒。人類害怕的時候會蜷縮起身體,因為他們曾那樣在母親的子宮裏住過十個月,對他們來說那裏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母親的聲音,母親的氣息,這才是讓小孩子回魂的良藥。

  哄了半天,麒兒終於趴在水幽寒的肚子上睡著了,隻是兩隻小手還抓著水幽寒的衣襟不放。水幽寒鬆了一口氣,一隻手扶著麒兒,讓他不至於滑下去,另一隻手從外衫的袖袋中取出一方白色的絹帕,打開來仔細查看。

  白天的時候,之所以裝暈倒,還有一個原因就是這個,海伯臨死依然緊緊抓在手裏的東西。海伯的矛盾她看在眼裏,一方麵想把這東西給她,又猶豫著不想給。最後海伯也沒主動拿出來,也沒對這東西做出解釋,就那樣去了。這東西被海伯攥的緊緊的,她當時往外拿的時候還頗費了些力氣。拿到手後,因為不知道是什麽東西,怕被捕快們看到,當即就包進手帕握在手裏。

  借著床頭暗淡的燭光,水幽寒看清那是一塊鍍金的青銅質的牌子,銅牌上麵占滿了血跡,一麵刻著毒文和一隻長者翅膀的猛虎,另一麵刻著一個令字。能夠讓海伯致死都不肯撒手的東西,應該是十分重要的。

  水幽寒想了想,。

  麒兒似乎是夢到了什麽,在水幽寒身上不安地扭動。水幽寒趕緊將絹帕和銅牌分開藏好,又用雙手環抱住麒兒,輕聲安撫。麒兒才又安靜了下來。

  水幽寒的淚打濕了枕巾,她在打算生下這個孩子的時候曾經發誓要好好照顧他,不讓人傷害他,可是如今,麒兒還是受到了傷害,這讓她不能不痛,不能不恨。

  生下麒兒,水幽寒有著自私的打算。

  初來異地,雖然有奶娘和小紅,可是那種孤單的感覺是擺脫不了的。一個孩子,她的血中血,肉中肉。有了她,就是有了最深的牽絆。她在這個世界上不再是一個人,即使有一天她不存在了,還有一個小小的人,留著她的血,帶著她的印記,做為她生命的延續,在這個世界上繼續活下去。

  而且她那個時候的情況,前途渺茫。孤身一人沒有家族依靠的棄婦,再嫁的可能性很小。她考慮以後不會再有男人的可能性,她想到她可能沒有機會生孩子。為此她生下了麒兒。不能說沒有養兒防老的打算。

  她對這個小人兒的需要,絕不比一個胚胎對於生命的渴望少。

  她給了麒兒生命,除此之外,又給了他什麽?先是隱瞞他的出生,對外說是揀到的棄兒。然後為了不被人懷疑,不能母乳喂養,隻能給麒兒找羊奶媽牛奶媽。再然後就是分離和驚嚇,最後發展到現在,麒兒的生命都受到了威脅。

  她有努力養家,有努力要給麒兒一個良好的環境,甚至在選擇歐陽的時候,也有考慮到麒兒的因素。可她能算的上是個稱職的母親嗎?不,她不是,她虧欠麒兒的太多太多。

  “但願媽媽在有生之年,能夠補償你,我的寶貝。”

  第一百五十六章 傳喚

  

  睡了一晚,麒兒就恢複的差不多了。水幽寒心裏僥幸地想,麟兒當時應該是沒有看到什麽的。依海伯的性情和對麒兒的看重,一定會盡量避免讓麒兒看到那些殘酷的景象。不過小孩子的直覺非常曆害,麒兒應該是本能地感覺到危險。

  可是他並沒有當場哭鬧,後來麒兒開始哭,也是離開了現場之後。就像那些捕快們說的,這小家夥不一般,膽子大,長大後必然是個英雄人物。

  水幽寒知道,麒兒這個年紀,記憶力還不完善。長大後,如果沒人提起,他根本就不會記得這個時候發生的事。可是水幽寒擔心,麒兒潛意識裏留下這件事的印象,會因此對性格造成影響。她所能做的就是給予麒兒更多的關愛,完全消除這件事的影響。

  喂麒兒吃完早飯,歐陽就來找水幽寒說話。兩人到了書房”歐陽開口道:“小寒,今天一早阿宣和子舟就來過了。我看你太累了,就沒讓人叫醒你。阿賞已經把麒兒被綁架的事和王郡守說了。如今海伯和一個賊人已死,還有一個在逃。城裏有捕快負責搜捕,另外還知會了城外的軍營,在各個路口和碼頭上布置了人手盤查。小刀說,那人被他砍了一刀,還被豹子咬了一口。相信那個人逃不出濟水地界。咱們宅子周圍也派了官兵巡察。小寒,在沒找到那個賊人之前,你和麒兒就待在院子裏,哪裏都不要去。”

  “恩,好的。”水幽寒點頭答應了,又將昨天海伯對她說的話,都一一轉述給歐陽聽。

  “大哥,你看這事該怎麽辦?要不要和阿宣還有捕快們實話實說?可若是說了實話,麒兒的身世隻怕再也瞞不住了。”

  隻要有一絲可能,水幽寒就不想讓人知道麒兒的身世。奚陽對此當然是明白的。

  “我一會去衙門,話我會斟酌著說。”

  “大哥要去衙門?正好,我有一個想法,還要大哥幫忙。”

  “小寒,我們已經是夫妻,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幫忙二字以後不要再提。”

  “哦,我記下了,以後不會了。”水幽寒從善如流。

  “是什麽事要我去辦?”

  水幽寒確認屋內外都沒有旁人,便和歐陽耳語了一番。

  “大哥,那家人勢力大,不是我們硬碰硬就能對付的了的。而且王家也是官場中人,我不希望把他們也卷進來。這件事至關重要,隻有我們兩人知道,大哥莫要讓阿宣知道了跟養為難。”

  歐陽看了看水幽寒,“小寒你放心,我明白事情的輕重。”

  兩人又計議了一番,歐陽就出府去了。

  午飯過後,歐陽還未回來。水幽寒抱著麒兒到廊下逗鸚鵡。這隻紅領綠鸚鵡是前些日子沈九送的,不僅毛色豔麗,而且非常聰明。沈九送了來時,這鸚鵡還是雛鳥,不會說話。經過這些日子的調教,已經會說些簡單的話了。比如說,它跟著水幽寒學會了叫麒寶寶,還跟著麒兒學會了叫娘親,阿爹,更是把麒兒奶聲奶氣的聲調模仿的惟妙惟肖。這隻在麒兒眼中的地位,僅次於豹子。

  麒兒喜歡給小鸚鵡親自喂食。水幽寒隻好握著麒兒的小手,一起準備好食水,放到小鸚鵡麵前。

  “饅頭,吃飯了。”麒兒叫小鸚鵡。

  說起這個名字,令水幽寒忍俊不禁。小鸚鵡剛來時並沒有名字,水幽寒看小鸚鵡毛色豔麗,姿態優雅,本來還準備了幾個風雅的名字給它。隻可惜,那幾天水幽寒新琢磨出一種點心,就是拿牛奶、篩的細細的精麵粉、糖和雞蛋加入酒釀和麵,做成實心或者加了少許餡料的饅頭。這樣做出的饅頭色澤潔白,又萱萱軟軟,吃到嘴裏更是香甜可口。為了吸弓麒兒,水幽寒在饅頭造型上也下了工夫,就像她前世吃過的旺仔小饅頭。麒兒非常喜歡這種饅頭,見了這鸚鵡,就要拿饅頭喂它,還一邊饅頭饅頭地喊。結果水幽寒那邊名字還沒確定,小鸚鵡就已經對饅頭二字產生了反應。水幽寒一想,既然已經有了一隻“包子”,小鸚鵡的叫饅頭也順理成章,因此小鸚鵡的名字就這樣定了下來。

  這邊水幽寒教麒兒說話,麒兒就轉過去教饅頭,娘兩個正說的高興,小紅從外麵走了進來。

  “姑娘,沈夫人派了個媳婦過來,說是有急事要找您。”

  水幽寒咦了一聲,急事?這個時候沈夫人找她會是什麽樣的急事?

  “你先讓她到偏廳裏等著,我把麒兒送回屋,然後就去見她。”

  小紅應聲退下,水幽寒看麒兒也有些困倦,就抱著他回了房間,交給奶娘哄著他睡下。然後才才換了衣服到偏廳。

  來人水幽寒是認得的,是沈夫人身邊的一個很有臉麵的管事媳婦。

  這媳婦生的頗為齊整、見什麽人說什麽話。沈夫人與各府的夫人們交往,都是這媳婦跟著伺候。***請安。”

  那媳婦老遠望見水幽寒來,忙趕過來給水幽寒行禮。水幽寒點了點頭,在座位上坐下,叫小紅上茶給這媳婦吃,然後才笑著問道:“邢嫂子怎麽有空到我這來,可是夫人找我有事?”

  “奶奶,這還真是有急事。是我家姑娘得了急病,這都有好幾天水米不沾了。急得我家老爺和夫人跟什麽似地。”

  “嫣然病了?可找大夫瞧過了?邢嫂子這是來找歐陽嗎?”水幽寒想起婚禮之前,還有婚禮當天確實沒見到王嫣然。依照王嫣然愛熱鬧的性子,那天她無論如何是該到場的。水幽寒本來奇怪,想找機會問問王宣,結果後來出了事,也就忘了。

  “不是找歐陽大夫,是找您。姑娘的病,已經找了幾個大夫瞧了,都說並不是病。奶奶您不是外人,我就實話和您說。姑娘她隻怕是心病,夫人問她是怎麽回事,她都不肯說。逼得急了,就不吃不喝。

  今天終於開口說,要奶奶您過去,她才肯吃東西。夫人知道平時奶奶和我們姑娘最要好,請奶奶您馬上過去,救我們姑娘一命。

  水幽寒心中驚疑不定,她是覺察王嫣然有心事,可沒想到會鬧到這個程度。

  “夫人也知道奶奶家剛出了事,這是實在沒辦法。還請奶奶走一趟,把小少爺帶上也行。我們姑娘除了念叨奶奶,還念叨小少爺那。

  奶奶知道我們姑娘平時疼愛小少爺的,知道他出了事,也急得不得了。

  奶奶把小少爺帶過去給我們姑娘瞧瞧,再勸解勸解,我們姑娘看在小少爺的麵子上,說不定這病就好了。”

  “這樣啊!”水幽寒沉吟了一下,著急道:“既然是這樣,無論如何我也要去看她。那嫂子先坐坐.我去換了衣服就來。”

  “奶奶何必費那個事,奶奶這身衣服就極好,況且和夫人、姑娘都不是外人,不用如此麻煩。”

  “不怕邢嫂子笑我。我剛才給鳥喂食,那鳥調皮,扇了一翅膀水在我衣服上。因為怕夫人有急事,沒來得及換衣服我就來了。如今覺得怪不舒服的,還是換一身的好,請邢嫂子稍等。”

  那媳婦見水幽寒這麽說,也不好再阻攔。水幽寒轉身出了偏廳回了正房。

  麒兒被奶娘哄著睡著了,豹子趴在麒兒床頭的地板上張著大嘴打哈欠,見水幽寒進來,嗚嗚了兩聲。

  “姑娘,沈夫人派人來什麽事?”奶娘壓低聲音問道。

  “說是嫣然病了,讓我過去看看。”

  “唉呦,這麽說是病的嚴重了?說起來,昨天王家隻宣公子來賀喜,沈夫人和嫣然姑娘都沒來。不過聽桐嬸說沈夫人派了兩個婆子來。後來出了事,那兩個婆子還留下來,昨天幫著忙裏忙外的就有她們兩個。,

  水幽寒想起昨天喜房裏,確實有好幾個不太熟的媳婦婆子,想來是和歐陽交好的人家留下女眷打聽消息的。

  “姑娘,你可是現在就過去?”

  “是要過去一趟,不過我心裏不安,看來真是被昨天的事嚇怕了。小紅,冬兒你們過來。”水幽寒叫過小紅和冬兒如此這般吩咐了一通,然後才讓奶娘從衣箱中另取了一套衣服,又重新梳了發髻,收拾停當,這才帶著小紅出來,那媳婦已經等的有些燥了,見水幽寒出來,馬上堆了一臉的笑。

  “奶奶,咱們這就走,怎麽沒見小少爺。”

  “麒兒睡下了。嫂子也知道他受了驚,哄他睡覺實在不容易,哪敢把他弄醒。嫣然要看麒兒,我明天一早再帶他過去。”

  那媳婦臉色變了變,最終還是笑道:“奶奶說的是,姑娘雖然想念小少爺,可也不能因此就擾了小少爺。明天也行,也行。”

  出了的大門,王家的馬車正等在外麵,那媳婦請水幽寒上車。水幽寒搖頭拒絕,說還是習慣坐自己的馬車,如此兩人分乘兩輛馬車,一會工夫就到了王郡守家。

  那媳婦在前麵屁顛屁顛地引路。

  “去嫣然的院子,好像不是走這條路吧。”

  “忘了告訴奶奶,姑娘病了後,為了養病方便,搬到這邊的院子來了。”

  “哦  ”

  又轉過一道回廊,那媳婦弓著水幽寒進了一所小院落。幾個丫鬟婆子正在台階上等候,見水幽寒來了,其中一個走下台階,迎了過來。

  小紅驚叫了一聲,抓緊水幽寒的手臂。水幽寒唇邊漾起一絲冷笑。

  無論怎樣隱忍,怎樣千方百計的掩飾躲藏,最終還是躲不過去。

  第一百五十七章 母憑子貴

  

  眼見那人越走越近,小紅緊張地靠近水幽寒身邊。

  “姑娘,那個是月娘?!她,她怎麽來了?!”

  是啊,月娘怎麽來了那?

  水幽寒一搬來濟水,歐陽就通過王宣給她上了戶籍。因此如今官府的戶籍上,水幽寒是歐陽的遠房表妹,與楚家沒有任何關係。水幽寒也曾經想過如果有一天再次遇見楚家的人會怎麽樣。假裝不認識是最簡單的方法。可是,如果楚家要追究,這個法子卻行不通。若是隻有她一個,她可以解釋說人有相似,她隻是與楚家那個曾經的大少奶奶水幽寒長的相似,她是完全不同的另一個人。這話本來也不算謊言。可是她怎麽解釋奶娘和小紅這兩個人?有誰會相信有這樣的巧合?甩掉奶娘和小紅?這個選項從未在水幽寒腦海裏出現過。做為她初來異世就陪在她身邊的人,做為在水幽寒最困苦的時候仍然對她忠心耿耿的兩個人,她已經把她們看做是她的親人。她選擇了親情,司時就無法回避原來水幽寒的身份帶來的種種隱患和麻煩。

  還有麒兒,既然她選擇生下這個孩子,因此而來的種種磨難,她也不會逃避。如果要留這三個人在她的身邊,一定要麵對種種挑戰和磨難,她甘之如飴。

  “大少奶奶一向可好?”

  月娘走到水幽寒身前,微微屈膝行禮。水幽寒側身讓過,淡淡地說道:“原來是月娘。這聲大少奶奶可不敢當。月娘這是路過濟水?

  怎麽不早知會我一聲,讓我能稍盡地主之誼。”

  月娘略有些驚訝地打量水幽寒,笑道:“大少奶奶可是太客氣了,我雖然隨在夫人身邊,承蒙府裏上上下下對我另眼相看,可依然隻是個下人。大少奶奶可是正經的主子,我這一次來濟水,也是為了大少奶奶。夫人很想念大少奶奶,讓我接大少奶奶回去。”

  “月娘似乎忘記了一些事。”水幽寒意有所指,拿眼去找邢嫂子,卻見邢嫂子早就不見了蹤影,應該是剛進院子,便偷偷地溜了。

  “大少奶奶,這裏說話不便,還請大少奶奶進屋,我們再詳談。”月娘側身讓水幽寒進屋,水幽寒心想既然來了,當然要談一談,就跟著進了屋。

  這個院子,應該是王家單獨撥出來給月娘的。水幽寒看屋裏忙進忙出的丫鬟婆子,與王家下人的穿著打扮並不相同,想來都是月娘帶來的人。水幽寒觀察的仔細,發現不隻這些下人,就是月娘身上也有疲憊之態,水幽寒判定她們應該是今天剛剛到的濟水。否則,應該一早就騙她過來了。

  月娘吩咐人擺上茶點,請水幽寒喝茶。水幽寒端起茶杯,心想她是暫時裝拙蒙蔽對方,還是先發製人。最後想想,她沒能提前知道月娘來濟水,又不能確定月娘的真正來意,已經失了先機。還是先裝弱勢,多套套月娘的話是正理。

  月娘先是打發了伺候的人出去,又用眼瞄小紅,意思是要她也出去。小紅挺挺胸脯,沒動地方。水幽寒則好像沒看到月娘的眼神,也不開口,隻端著茶杯出神,一副沒有眼色,呆呆笨笨的樣子。

  屋裏靜寂了片刻,月娘微不可聞地歎了口氣,又轉成開心的語調說道:“這裏沒有外人,我先恭喜大少奶奶了。”

  水幽寒做出被畢了一跳的樣子,“我,我有什麽好恭喜的?”

  月娘繼續說道:“恭喜大少奶奶為楚家添了金孫!這可是天大的喜事,夫人知道了,高興的一晚上沒睡著覺。立刻就打發我帶著人來接大少奶奶回去。”

  水幽寒的手開始發抖,連茶杯都拿不住了。隻好顫顫巍巍地把茶杯放回桌上,茶水灑了一桌子。

  “什麽金孫,你這是聽誰造謠?我,我都躲到這來了,你們,你們還不放過我,一定非得要了我的命嗎?人心,人心怎麽這麽壞啊。

  水幽寒開始抽泣,接過小紅遞過的帕子捂住半張臉。

  “大少奶奶不要怕。夫人知道您受了天大的委屈,如今您為楚家立了大功,以後夫人會慢慢的補償大少奶奶,您的好日子多著那。大少奶奶也是,怎麽生了小少爺不通知夫人,還多虧了郡守夫人捎信給夫人,才知道如今奶奶帶著小少爺在濟水。”

  沈夫人!果然是她,就是不知道她是什麽時候知道了這個秘密,又是如何知道的。這先放在一邊。

  “知道我受了天大的委屈,就這一句話就打發了我?那你說說,我都受了什麽委屈?”水幽寒執拗地說道。

  月娘似乎噎了一下,“過去的事還提它做什麽?大少奶奶應該知道,夫人心裏可是*****個媳婦。當時是為情勢所迫,不得已才委屈奶奶****壤的地方來。奶奶也爭氣,一舉得男,夫人臉上也有光,更有理由請奶奶回去了。自打奶奶離開京城,夫人無時無刻不牽掛。我這次來,夫人等不及奶奶回去”就捎了好些東西給奶奶。來人,把東西拿上來。

  月娘一聲吩咐,幾個丫鬟婆子魚貫而入,一會工夫綾羅綢緞、金玉、首飾、人參鹿茸等珍貴藥材就擺了一堆。

  “這些都是夫人讓我艄給奶奶的。奶奶也該知道,在夫人眼裏,奶奶就和親閨女差不多。奶奶如今有了嫡子,又有夫人給您撐腰,可算是苦盡甘來了。也是夫人的苦心沒有白費。”

  水幽寒心裏冷笑,一邊說她受了天大的委屈,一邊又說過去的事情不要再提,就拿這些東西來收買她,實在可笑。她的意思如果水幽寒是個賢惠的妻子,孝順的媳婦,如今不僅要不計前嫌,反而要感恩戴德。

  月娘這個人不簡單,她如此模樣,依然謹慎守禮,說話滴水不漏。

  “月娘,當初我為什麽被送到鄉下來,月娘應該還記得。”水幽寒注視月娘,她一定要個說法。

  “那件事,夫人本來是不信的。奶奶想想,若夫人相信了,奶奶哪還有命在。讓奶奶來鄉下,也是為奶奶著想,為了讓奶奶能夠平安生下孩子,免得被有心人給害了。如今那件事已經查清楚了,是青姨娘故意陷害奶奶。夫人已經把她看管起來了,就等著奶奶回去看怎麽處置她。”

  哈,還真是說謊連眼都不眨。這麽一說,夫人不僅沒有錯,反而跟諸葛亮似地未卜先知,是大大的智慧,大大的慈悲。而水幽寒完全是被她自己的陪嫁丫頭陷害,隻能怪她自己識人不清,不能禦下,沒人家楚家半點錯誤。

  不過真當她是傻子嗎?知道她懷孕,還會讓她千裏奔波?還會讓人像看守犯人一樣地圈禁著她?還會每月隻給那麽幾個錢,而且還要從下人們手裏討食?如果不是她強烈的求生欲望,隨遇而安的性格,還有不斷的努力,在侯爺夫人這樣的關照下,她隻怕早就化成了灰。

  那件栽贓通奸的案子,就推出來一個青兒就完了?難道都忘了,當初信誓旦旦作證的還有她楚府的一位少奶奶和一位嫡親的姑娘。青兒一個陪嫁丫頭,陷害她的主子能得到什麽好處,說她背後沒人指使,誰會相信?

  “夫人,夫人她早知道我懷了孕,讓我來這,是為了保護我?”水幽寒眼淚汪汪地望著月娘,眼神中滿是敬慕期待。

  月娘笑毒點點頭:“可不是,海伯就是夫人派去照顧你的。”

  還真是順杆爬的快。

  “那麽說,海伯裏應外合,綁架了我的兒子,要置他於死地,也是夫人安排的了?夫人果然想的周到,怕他做的不幹淨,還從京城專門派了兩個殺手來,真是算無遺策。”水幽寒臉色陰沉下來,冷聲問道。

  “大少奶奶你說什麽,小少爺他,他不是好好的嗎?什麽有人要殺小少爺,怎麽郡守夫人沒和我說起?小少爺他,他現在怎麽樣?你沒帶他來,可是真的出了什麽事?”

  月娘驚愕地站起來,連連發問。水幽寒看她的樣子不像作假,看來沈夫人還沒來得及,或者是不想和她說這件事。

  水幽寒心想,如果月娘剛才說的不假,那麽沈夫人和海伯應該是腳前腳後給楚家送的信。以沈夫人的能量,她的信應該比海伯的信到的早。但是月娘的腳程是絕比不上兩個殺手的。昨天殺手到了,今天月娘就來了。月娘應該比殺手先出發口月娘和殺手應該不會一個人派出來的。應該不是吧。水幽寒暗自皺眉,楚家內部不是一條心,應該是早就暗潮湧動了。

  “是夫人派月娘來的,那麽侯爺、大少爺、新少奶奶他們可知情?”

  “這,夫人說這件事先保密,到時候要給大家一個驚喜。”

  水幽寒冷哼了一聲,疾聲厲色問道:“月娘何必惺惺作態?就在昨日,海伯勾結楚家兩個賊人,先將我兒子偷出府去,就在城外荒林,要殺害我兒子的性命。這件事已經鬧的滿城皆知。月娘故意說不知道,難道月娘不是因為那賊人沒有得手,才出麵要將我兒子連我一起拐走,然後要了我們的性命嗎?”

  第一百五十八章 談判破裂

  

  “絕無此事,虎毒不食子,夫人盼著大少奶奶和小少爺回家,怎麽會派人殺害自家的骨肉。這其中一定有些誤會,請大少奶奶務必相信我。”月娘慌忙辯解。

  “難道是我平白誣陷你們?月娘若是不相信我,可以去問沈夫人,或者隨便在街上找個人問問,就知道真假。如今這個案子轟動全城,衙門已經立案,正要找知情人調查。月娘來的巧,你既然在侯府身份不同一般、想必捕快們有好多事情要請教月娘。”

  月娘經曆了最初的驚詫、恐懼、慌亂,很快鎮定下來。

  “大少奶奶這樣說,小少爺看來是沒事了。大少奶奶受了驚嚇,胡亂懷疑人也是難免。不過大少奶奶也該知道,夫人隻有兩個兒子,至今卻一個孫兒都沒有。小少爺可是侯府嫡孫,夫人是他嫡親的奶奶,怎麽會害他。大少奶奶你就放寬心,王郡守和夫人可是本家。我既然受夫人之托,來接奶奶,必然能保得奶奶和小少爺平安。大少奶奶與其在這裏擔驚受怕,不如和我一起回府,在夫人和大少爺身邊,小、少爺才能平安。”

  水幽寒看月娘這麽快就做出如此反應,暗自讚歎不愧是侯府裏夫人身邊的常青樹,果然老到。

  月娘見水幽寒沒有說話,又繼續說道:“大少爺看到小少爺,還不知會如何歡喜,更加會感激奶奶。以後大少爺和奶奶夫妻和睦,誰都拆不散,也羨慕不來。大少奶奶你說是不是?”

  “看來月娘來這裏,大少爺是真的不知道了。月娘還記得嗎,當初我出府的時候,夫人說好等事情風聲過了會給我休書。夫人也許事情忙忘記了,可大少爺還記得。如今我手裏有他親筆寫的休書。我再不是你們楚家的什麽大少奶奶,我的兒子更不會和你們家有什麽關係。”

  “休書,你說大少爺給了你休書?這怎麽可能,他可從未和夫人提起過。”

  “是因為覺得沒有必要提吧。因為夫人早已經默認我下堂了不是嗎?那他何苦再提起我的名字,讓夫人心裏不痛快。”

  月娘歎了口氣,“大少奶奶,你這兩年受了苦,有些怨氣,和我撒撒無妨。可夫人待大少奶奶如何,大少奶奶應諉還記得。當初大少奶奶在家裏受氣,是夫人不嫌棄你沒有嫁妝,堅持要娶了你進門。後來在府中,夫人對大少奶奶也是照顧頗多。然後發生了那件事,也是夫人保住了你的命。大少奶奶剛進門時對著夫人痛哭流涕,發誓會把夫人當親娘一般孝敬。當時我就在旁邊,大少奶奶怎麽出來兩年就都忘了。”

  當初的水幽寒和王夫人之間還有這麽一段插曲?不過也不難理解,那個時候的水幽寒能夠嫁入侯府,是懷著感恩的心吧。而且她最感激的應該是王夫人,很可能真的把王夫人當親娘看了,以為以後有王夫人照應,會有好日子過。可惜,結局不像她想的那麽美好。

  “月娘,我已經不是楚家的大少奶奶。你不要再這麽稱呼我。”

  “大少奶奶是三媒六證進門的,大少爺哪能不通過侯爺和夫人就休妻。隻怕是一時被人蒙蔽,才會做出這樣的事。這件事情不急,回去讓夫人慢慢調查。就是有休書又怎樣,大少奶奶有小少爺傍身,又有夫人支持,這楚府大少奶奶的位置是坐的牢牢的。以後這世襲的爵位,也是小少爺的。我聽郡守夫人講,大少奶奶在這裏受親戚照顧,日子頗過得。不過大少奶奶可是從尚書府和侯府裏出來的,怎麽會過得慣這些小門小戶的日子。說句托大的話,便是這渤海郡首屈一指的王家,也比不過咱們侯府的一根小指頭。”

  “大少奶奶不為自己,難道不為小少爺想想。留在這裏,孩子以後能有什麽出路?寒窗苦讀,最後也不過做個芝麻大的小官就到頭了。

  或者也做個小小的郎中,或者是做個小商人,要不然做個小地主,在有權有勢的人眼裏,都是小小的螻蟻。哪比得上世襲的侯爵。大少奶奶,小少爺什麽都不需要做,生為大少爺的骨肉,又托生在大少奶奶的肚子裏,就是他最大的造化。大少奶奶難道要因為一己之私,就剝奪了小少爺這份天大的富貴?讓一個本來能過人上人的日子的孩子,去過賤民的生活?”

  好一招威逼加利誘。好一副一手遮天的口氣。想要休她就安個罪名休了她,現在又用得到她了,就把休書當成一張廢紙。是不是歐陽和她的事,月娘也從沈夫人處知道了不然怎麽說出小郎中那句來。月娘*****透出的威脅,王家都禁不住侯府的一個小指頭,*****個小小的郎中,又豈能和他們抗衡。

  先用勢力壓人,然後又把侯府的富貴,世襲的爵位拿出來利誘。

  月娘這是代表侯府的王夫人在說話。隻是夫人就那麽喜歡她這個兒媳婦,什麽都不計較一定要她回去?水幽寒冷笑,如果是那樣,又怎麽會有之前那些事情。

  “月娘,為什麽你那麽肯定我兒子就一定是楚家的骨肉?”

  “我知道大少奶奶為了保小少爺平安,做了些布置蒙騙別人。可世上哪有不透風的牆,安排的再周密也有蛛絲馬跡留下來,何況是一個活生生的孩子。小少爺是大少奶奶親生的,大少奶奶不能否認吧。那小少爺的生辰也不是什麽秘密.這麽一算這孩子還能是誰的?大少奶奶的人品,夫人是最放心的。這孩子是大少爺的骨肉無疑。大少奶奶難道要和我說,小少爺不是你親生的,或者說他的親生父親另有其人?”

  還要否認嗎?否認麒兒是她生的?不,她不忍心。而且否認有用嗎,明眼人誰看不出來她和麒兒是親母子。那說麒兒不是楚熙的孩子,他的父親是別人?那這個男人是誰?如果能早些跟歐陽認識,她不介意,甚至會非常樂意地說麒兒是歐陽的。可麒兒的生辰,根本就不可能是歐陽的孩子。

  說麒兒不是楚熙的骨肉,就等於承認麒兒是……那兩個字光是想想她就不能忍受,她絕不會讓麒兒承擔這種恥辱。

  “麒兒是我親生的。”話一出口,心口那一根時隱時現的刺終於消失了。

  “這不就是了,嗬嗬嗬。”月娘笑起來,“大少奶奶也是,怎麽沒把小少爺一起帶來,我可早盼著要見小少爺。不過不用急,我已經派人去接小少爺了。這會工夫也該回來了。等小少爺來了,咱們再好好商量如何?”

  水幽寒注視著月娘,果然是這樣,先是派了個媳婦去把她騙來,如果能連麒兒一起騙來最好。如果麒兒沒來,她們也安排了後手。關於麒兒畢竟都是聽說的,月娘這是急著要驗明正身吧。

  王夫人是要她們母子回去做棋子嗎?想的美。如果是以前璐水幽寒也許迫於壓力,或者還對楚熙有情,也許就跟著回去了。然而現在的水幽寒可不是當初那個任她們揉搓的水幽寒。要她去做棋子,把兒子放在風口浪尖上,想都不要想。

  雖然已經做了安排,水幽寒還是擔心麒兒那邊。而且如今已經知道了月娘的來意,她也想快些回去找歐陽商量對策。

  “月娘,你還是隻些回去,告訴夫人,不要白費心機。我們母子是不會回到侯府去的。也請夫人高抬貴手,不要對我們太“關心”,我們就感激不盡了。”水幽寒說著站起身,領著小紅就朝外走。剛出門口,就被幾個膀大腰圓的婆子攔住了。

  “月娘這是什麽意思,當我是犯人?強要留我在這裏?”水幽寒回頭笑問。

  “月娘怎麽敢對大少奶奶不敬,這都是夫人的吩咐。大少奶奶就別再別扭了,一會小少爺來了,咱們歡歡喜喜回京城去,大少爺和小少爺也能早日父子相聚。”

  這是對她的一切話都置若罔聞啊,當然不是月娘得了失憶症,而是她仗著侯府的勢力,根本沒拿水幽寒當回事。

  “月娘就這麽自信,能一手遮天,留得住我?”

  似乎是回答水幽寒的這句話,她話音剛落,那幾個攔在身前的婆子撲通撲通倒了一片,慘叫連連。月娘驚詫,水幽寒驚喜。

  “三娘,你怎麽來了?”

  “我來的還算及時吧。你這丫頭,怎麽還三娘三娘的叫,難道我不夠資格做你長輩嗎?”

  水幽寒笑,“二嬸,你來的太是時候了。二叔和鳳兒那?”

  “都在家那。我們到的時候,正趕上有幾隻蒼蠅在你那院子裏嗡嗡,已經被我們拍趴下了。你放心,我侄孫睡的正香,根本就沒吵醒他。”

  這時院外傳來紛雜的腳步聲,一轉眼便有一群人衝了進來。當先的正是歐陽、小刀和王宣。

  “姐,她們有沒有欺負你?”

  “小寒,你沒事吧?”

  第一百五十九章 對策(一)

  

  歐陽和小刀都是一臉的焦急,水幽寒趕緊笑著迎上去,安撫道:“我沒有事。”

  月娘站在台階上,看著腳底下倒臥的幾個婆子,又看著水幽寒和她身邊那些人,滿臉的驚疑不定,不敢置信。

  水幽寒走回頭衝月娘一笑,“月娘遠道而來,車馬勞頓,一定非常累了。我今天就不多打攪,等月娘好好歇歇,過兩天再來詳談。”

  月娘蒼白了臉色,點點頭道:“這樣也好,也好。奶奶,您看這幾個人。”月娘指著在地上呻吟不止的幾個婆子。

  “這幾位是宿疾發作了?”水幽寒明知故問。

  “不是,這是從府裏挑的最健壯的仆婦,並沒有什麽宿疾。”

  “那就難了,我又不是郎中,月娘可是問錯了人。不過初到異地,有些水土不服也是常事。月娘不用大驚小怪,過幾天應該就沒事了。或者月娘不放心,就找郎中給她們看看吧。”

  水幽寒看那幾個婆子的模樣,明白是衛三娘動的手腳。正好,算是給月娘一個下馬威。裝拙、講理都不能讓月娘有所觸動,那麽就讓她認清事實,不要以為在這裏能夠為所欲為,也不要以為她是過去那個軟弱的水幽寒。隻有這樣,月娘才會認真考慮她說出來的話的份量。

  趁毒月娘蹲下身去查看幾個婆子,水幽寒悄悄對衛三娘道:“二嬸,除了這個月娘,我看她帶來的其他人,都有些水土不服。什麽四肢酸軟,頭昏眼花什麽的,總之就是不能上躥下跳地惹人討厭。”

  衛三娘笑笑:“都包在二嬸身上。”

  水幽寒一行人出了王府,王宣直送到門外。

  “小寒,對不起,這件事情,我事先並不知道。”王宣走上前來,語氣中帶著內疚。

  水幽寒看著王宣的表情,選擇相信他。“我相信你,阿宣。”

  看看四下沒有外人,水幽寒又道:“阿宣,我有些事一直都不想說出來,不是不信任朋友,而是不想讓朋友為難,平添煩惱。不過看來是不說不行了。現在不是說話的時候”你今天有時間到我家來,我和歐陽有事找你商量。”

  “好,我這邊處理好了,就過去。”

  “阿宣,住在你府裏這些人,和昨天綁架麒兒的人來自司一個地方,京城楚侯爺府。”

  聽到楚侯爺府四個字,王宣似乎有些震動。

  “她們要對我們母子不利。有幾件事,還要阿宣你幫忙。”

  “小寒你說。”

  “這些人既然來了,這麽趕走也不行。她們仗著侯府的勢力,把整個渤海郡都沒放在眼裏。隻是,這畢竟不是他們的地盤。阿宣,你要把她們待為上賓,我不阻攔。我隻要你幫我看著她們。若是她們和外界有什麽聯絡,務必先讓我知道。還有就是,那個月娘如果想了解麒兒的綁架案子,就讓她了解。不過阿宣你要記得,她很可能會借機湮滅證據。另外還有一件事……”

  水幽寒猶豫了一下,還是繼續說道:“月娘剛才說是夫人給她通風報信,也不知道她說的是真是假。阿宣請你幫我打聽清楚,報信給她們的人都和她們說了什麽,我們好準備怎麽應對。”

  王宣沉吟了一下,點了點頭。

  “阿宣,這件事關係我們母子的性命,弄得不好,還會連累大哥。

  我知道侯府不是咱們能得罪的起的,我也並不是要你和她們撕破臉。

  隻是,阿宣的心可要向著我們。”

  “阿宣.一切都拜托你了。”歐陽也說。

  “歐陽,小寒,你們放心吧。這件事是*****起的,我不會袖手旁觀。這些事,我都能辦到。

  我先回去安排,稍後去你們那裏。”

  幾個人說定,水幽寒、歐陽等人就上了馬車,一路回到家裏。

  上官英守在門口,屋裏麒兒還在睡,鳳兒正在床頭給他打扇。奶娘見水幽寒回來,忙迎出來。

  “姑娘,你可回來了。剛才的事,真的好嚇人。”

  “奶娘別急,慢慢說。”

  原來水幽寒走後,大門外就有人求見。奶娘因為事先有水幽寒的囑咐,一律不見。結果那些人中有王家的家丁,騙開了巡邏的兵丁捕快,就要闖了進來。沒進內院,就被早有準備的小刀和歐陽府的一群家丁還有幾個小刀請來的捕快給攔住了。一方要進內宅帶走麒兒,另一方自然寸步不讓,眼看就要打起來。結果上官夫妻和女兒趕到,一見這陣勢二話不說一把藥粉下去,那些人紛紛倒地不起。這時,得了通知的歐陽也趕了回來,還帶來了王宣。

  那些來搶孩子的人中有一半都是王家的人,領路的更是郡守夫人身邊的管事婆子。王宣當時就火了,問起來才知道,是沈夫人吩咐他們帶著京城的貴客來的。

  歐陽是知道內情的,一看就明白出了什麽事。聽說水幽寒一個人去了王家,怕水幽寒出事,就留下上官父女留守,他們幾個直奔王家來救水幽寒。衛三娘是女子,在王府內宅沒什麽顧忌,又是性子急,腳程也快,所以第一個趕到,正看見幾個五大三粗的婆子攔著水幽寒,衛三娘就出手弄倒了那些人。

  “姑娘,這是怎麽回事。我聽剛才他們說話,那領頭的是當初一路送咱們來渤海郡的李管事。”

  “不僅是他,月娘也來了。”

  “啊?這兩個可都是侯爺夫人身邊最得力的人。他們來,是要搶麒兒的吧。他們也知道了麒兒的身世?姑娘,咱們怎麽辦,咱們帶著麒兒跑吧。”

  “奶娘,別怕,還沒到那華份兒上。”

  水幽寒先安撫了奶娘,又和上官英夫婦重新見了禮。

  “一家人,不用講究這些虛禮。剛才我聽小刀說了,有人綁了麒兒。可恨我們路上耽擱,晚來了一天。若我們在,絕不會讓麒兒涉險。小寒,你說說吧,到底怎麽回事。你們這是得罪了什麽大人物,說出來,二叔二嬸幫你們拿主意。”

  事到如今,換個身份好好過活的美夢已經被砸碎,再沒必要藏著掖著。

  “二叔、二嬸,小刀,這件事說來話長,你們聽我從頭說起。”

  水幽寒便將她原來的身份,如何從楚家出來,又到王家村,然後到濟水城,最後是麒兒的綁架還有今天月娘的打算,事無巨細都說了一遍。

  “我拿了侯府的休書,而且已經和大哥成親。我想侯府也未必一定要我回去,不過他們不會放過麒兒。侯府是個吃人的地方,我絕不能讓麒兒去那裏受罪。”

  衛三娘早已經聽得義憤填膺。

  “小寒,這件事交給我。我最恨那些假惺惺,滿嘴仁義道德,背後殺人不見血的所謂高門大戶。我這就動身,一把藥粉,滅了他們楚府滿門,看誰還能來呱噪你們。”

  第一百六十章 對策(二)

  

  衛三娘一開口就不改江湖本色,幹脆直接、快意恩仇。水幽寒心想。如果事情能這樣簡單的解決就好了。

  “要保住麒兒,少不得要二叔二嬸出力。二嬸這個法子倒是痛快,我何嚐不想他們就這麽消失。可我不到萬不得已,我不希望二嬸,或者我身邊的任何一個人手上沾血。而且楚家兩父子都是朝廷重臣,如果這樣就死了,朝野必然震動。二嬸固然能夠做的不留痕跡,可不論是江湖上還是廟堂上,都人才濟濟,難免會有人懷疑到咱們身上。

  到時候咱們有理反而變沒理,弄不好,還被套個亂臣賊子,以武犯禁的大帽子。”

  水幽寒隻是個普通的女子,對於害她的人,她不是不恨的。可是說到取人性命,她最多就是私下詛咒,解解氣,比如說老天啊,打個雷劈死那些渣渣吧。水幽寒能夠猜測到,衛三娘和上官英的本事,絕不止他們現在顯露的這些。要楚家人的性命,對於他們來說也許是易如反掌的。這樣當時是痛快了,可後遺症卻無法預料。當然水幽寒對於要手染鮮血、害人性命存在本能的抗拒。

  “小寒說的也有道理,三娘你這暴躁的脾氣也該改改了,別動不動就說要滅人滿門,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江湖女魔頭那。”上官英說道。

  “是非不分才是魔頭,二嬸這是嫉惡如仇。如果天下都是二嬸這樣的人,也就沒那麽多不公的事,早就天下太平了。不過這件事,咱們還要從長計議。”

  “小寒,你有什麽計劃?”

  “我想,如果他們肯講理,那麽能通過協商解決是最好的。不過還是要預防她們會像今天這樣仗勢欺人,動起武來。二叔、二嬸,不知道你們這段時間有沒有別的事。如果沒有其它要緊的事,我想請您二位就住在我家,幫我保護麒兒。”

  “這還用說嗎。什麽事也沒有你們這件事重要。

  保護麒兒的事就交給我們,我和你二叔就留在這,有事情你盡管吩咐。就像今天這樣讓幾個凶婆子水土不服這種事,是你二嬸最拿手的。你二叔武功也不弱。有我們在,就是什麽將軍派了兵馬過來,也動不了你們母子。”

  “姐姐,還有我。 我可是我爹娘的徒弟,保護麒兒這事不能少了我。”鳳兒在一邊插嘴。

  “好,就這麽說定了,如果是武鬥,就我們一家人,還有小刀上。

  要是論文的,你們二叔還能幫著出點主意,我隻怕幫不上忙,那就隻有小寒”歐陽你們自己上了。”

  有衛三娘和上官英,保護麒兒這件事可以說是萬無一失。有的時候武力是很有效的手段,即使不真正動刀動槍,有這樣的實力擺在那,絕對是對對手的一種威懾,讓他們不敢輕舉妄動。

  上官一家人要留下,水幽寒就把東廂收拾了幾間出來,給他們一家人住。傍晚,她又親自下廚整治了一大桌的酒菜給他們接風。

  掌燈時分,王宣匆匆而至。

  “我那邊已經安排好了,這次楚家主要派了一男一女兩個管事。

  男的姓李,因為今天帶人強闖民宅,意圖綁架,被捕快們抓了個正著,如今正關在牢裏。女的就是月娘,她帶來的那些丫頭婆子,今天也不知怎麽的,都得了急病。請郎中來看過了,倒沒什麽大事,不過要服藥修養個十天半個月的。這就隻剩下月娘一個人呢,她有什麽事,必得用我家的人。我已經安排好了,但凡她有所動作,我會先通知你們。”

  水幽寒暗笑,李管事進了大牢,可以說是意外收獲。月娘這邊,就是她刻意為之,要的就是這個效果。砍掉她的爪牙,她就必然用王家的人。而隻要她用王家的人,就是沒有王宣的幫助,要掌握她的動向,也不是不可能。月娘仗著侯府的勢力,以為可以將水幽寒控製在手裏,結果卻自食其果,水幽寒非常滿意。

  “阿宣,多謝你。”歐陽向王宣道謝。

  “別臊我了。這件事,說起來我也脫不了幹係。我也大略知道些,這件事會給你們帶來什麽樣的麻煩。我隻希望我能多做些事,亡羊補牢,希望還不算晚。小寒,你真的曾經是楚府的大少奶奶?麒兒他……”

  歐陽和水幽寒對視一眼,水幽寒點點頭,歐陽就將水幽寒的身份、經曆,簡要地和王宣說了一遍。

  “阿宣,小寒這些經曆在我們剛認識的時候就和我說過了。不管小寒過去是誰,她現在是我的娘子。麒兒叫我一聲阿爹,就是我的孩子。我不會讓小寒回到楚府,也不會眼睜睜地看著她們母子被人分開。阿宣,你知道,我生性比較淡薄,可這件事,我很堅持,就是傾家蕩產,甚至賠上性命,*****。”

  “好樣的,這才是有擔當的男子漢,二嬸支持你。”衛三娘拍了拍歐陽的肩膀。

  王宣看了看屋裏的眾人,歎了口氣,說道:“歐陽,你和小寒的心思我明白了。不過,做為朋友,你們別怪我潑冷水。你們是成了親,可是戶籍上和你成親的是你的表妹水幽寒。這是其一,其二就是麒兒,他是楚家的嫡孫,隻要楚家要求,就是打官司打到禦前,這個孩子還是要歸楚家。還有一件更可怕的事,就是那份和離書。”

  “你說是小寒給楚熙寫信,要求和離,楚熙回信給了個準字,並有簽章。你們認為大丈夫一諾幹金,他堂堂一個將軍,又那樣對待過小寒.應該是不會反悔。可是如果他反悔,那一個準字根本就不能當作和離書。而小寒又和你三媒六證地成了親,雖然拜堂時出了點事,可在戶籍上你們倆已經是夫妻。一旦楚家追究起來,小寒你一女二嫁,這個罪名不小。”

  “實在是欺人太甚!這楚家人是怎麽想的?當初那樣汙蔑小寒,把她扔到鄉下來,也說好了會休了她,就是讓她自生自滅了。這都兩年多時間,他們不是不聞不問嗎?怎麽現在就巴巴追上門來,一口咬定孩子是他們家的,還要小寒和孩子回去?”衛三娘快言快語地道。

  “這就是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典型的政客作風,在他們眼裏,沒有正義公理,更不會把誠信守諾放在心上,那隻是他們要求別人的標準.在他們眼裏有的隻是赤裸裸的利益。

  水幽寒見王宣聽了衛三娘的話,表情有些尷尬,就忙岔開話題問道:“阿宣,我請你幫忙打探的事情可有消息了?”

  “我已經打聽清楚了。小寒,你當初來濟水,歐陽對外說你是他表妹。其實我知道歐陽並沒有表妹,隻當你是歐陽好心收留的落難女子。後來我見你為人行事都落落大方,沒有壞心,也就不想深究。想來家母也是對你起了疑心,不知怎地就查到了王家村。又多方打聽,把很多事情聯係起來,便猜出你和楚家有關係。家母因想著那楚侯爺的夫人本來與我家同宗,就寫信告訴她你的事,還,還寫上了麒兒的生辰。”

  “結果楚家就派人來了,說你是她家的大少奶奶,麒兒是她家嫡孫。家母也沒有想到是這個後果,很是後悔。可人已經來了,隻好讓你和她們當麵說清楚。”

  水幽寒低下頭,她拖家帶口,王家村又是在渤海郡內,有心人要查探,必然能發現其中的秘密。畢竟涉及到親生母親,王宣的話避重就輕,未必是全部實情。

  “聽月娘和我娘說話,她們不僅是要麒兒,還要小寒你一起回去。”

  “她們應該知道我和歐陽已經成親,她們,她們……”就這麽迫切需要她這一顆棋子嗎?

  “也不知是誰多嘴,說你們拜堂少了一拜,後來也沒……咳咳,住在一起。又說了戶籍的事。結果那個月娘就說,小寒為了保護楚家嫡子情有可原。私下裏講,小寒沒有與別的男子有染,官麵上說,和歐陽拜堂的也不是水尚書的女兒楚府的大少奶奶。

  隻要小寒願意帶著孩子跟她回府,可以既往不咎。”

  屋裏一陣沉默。

  水幽寒自言自語,“這個楚家一麵對和離之事避而不談,糾纏不休,允諾富貴爵位,要我和麒兒回去。一麵還拋出一女二嫁這個問題來做要挾。如果那個楚熙舍了臉麵不要,不僅是我,就是歐陽也會被冠上強娶人婦的罪名。另一方麵那意圖殺害麒兒的凶手,是因為海伯給楚熙的一封信引來的,自然也是楚家的人。”這都是什麽事啊。

  “還是我那個主意好。”衛三娘說道,好在她終究顧忌王宣在場,沒壽直說是哪個主意。

  “我不會回楚家,麒兒也不會。這個我已經和月娘說清楚了。不過楚家不會就此罷休就是了。我想知道,大家都怎麽想?”

  “無論什麽時候,我都站在你和麒兒這一邊。”

  “姐,我支持你。”

  “我們一家也支持你,小寒。”

  “歐陽,小寒,你們要知道,這條路可不容易走。”

  不容易走,也要走下去,歐陽和水幽寒握住對方的手。

  “哎,侯府的勢力不是我們能比的,侯爺夫人又是我的本家。”

  王宣一臉為難。

  第一百六十一章 葬禮

  

  王宣說完這句,掃視屋內眾人,突地燦然一笑,“不過楚家這件事做的不地道。況且我又認得他們是誰,你們兩個可是我的朋友。

  我王宣不會因為權勢就背棄朋友,我也站在你們這邊。”

  王宣說話大喘氣,水幽寒對於他的表態沒有太吃驚。如果王宣真的選擇站在楚家那一邊,就不會說開頭的嘩句話了。 歐陽則對王宣更有信心。

  “好兄弟,我就知道你會這麽做。”

  上官英微笑,衛三娘翻了翻白眼。小刀臉上看不出有啥表情,隻一直在旁邊擦拭他那兩把刀。還有鳳兒,則是睜大了眼睛看王宣變臉,似乎覺得很好玩。

  “阿宣,月娘對麒兒的綁架案有什麽表示?”

  她很關心,和家母提出來想詳細了解那個案子。”

  “那好,就讓她好好了解一下,然後看她是什麽態度。”月娘現在的身份相當於侯府王夫人派出的使者,讓她了解也就是讓王夫人知道。

  “好,除此之外,小寒你還有什麽打算?”

  “掌握住月娘在濟水的一舉一動,尤其是和外界,最主要是侯府的聯係。我們要讓她傳遞回侯府的信息,都對我們有利。她帶來的那些人不是關的關,病的病嗎?聽說她原來也是渤海郡的人那,那就讓她在這多留些天吧,也好好領略下家鄉的風光,而我們也能多些時間做準備。”

  眾人商議已定,各自回去安歇。

  麒兒的綁架案,那另一個凶手竟然一直沒有抓到。捕快中也有人猜測說那人受的傷不輕,又不敢出現在人群聚集之地,很有可能已經死在某個山旮旯裏。衙門裏也不能隻跟這一個案子,因此抓捕鬆了下來。不過經過小刀還有當時幾個捕快的回憶,衙門裏找畫師畫了那賊人的頭像,四處張貼,懸賞捉拿。這一天歐陽從外麵回來,交給水幽寒一疊東西。

  “全都弄來了嗎?有沒有泄露了消息?”水幽寒一邊驚喜地問,一邊翻動手裏的紙張。

  “全部都在這了。

  放心吧,經手的人我曾對他有恩,這次也花了大價錢。他是聰明人,知道事情如果泄露出去,他首先難辭其咎,絕不會說出去的。”

  水幽寒翻到一張紙,仔細看下去,不由心情沉重下來。歐陽看水幽寒表情異樣,走過來看了看她手裏那件東西。

  “小寒,你是不是事先想到了這個可能,才叫我這麽做的。”

  “是啊,我真希望不是這樣。”水幽寒說完,看歐陽正瞧著她,忽然察覺自己話中有歧義”趕忙又解釋道:“大哥,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對那個人根本沒……”

  “小寒,不用解釋,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怕我們的阻力更大。”

  “是的。”如果真如證據中所顯現的那樣,那麽水幽寒預先想好的一條路,也是解決問題的一條捷徑,就被堵死了。

  “小寒,你也不要想太多。二叔二嬸不是說他們知道一處山穀,稱得上是世外桃源,是個隱居的好地方。大不了咱們一家人都搬到那去生活好了。”

  “大哥,故土難離,你家世世代代在濟水城居住,你的宅子、田地、鋪子、朋友都在濟水。如果有那麽一天,這些東西就要全部丟下,大哥你真的舍得嗎?”

  “要說一點都不心疼那是假話,不過比起你和麒兒的平安,這些就算不上什麽了。而且隻要咱們一家人能夠在一起,走到哪裏,哪裏就是故土。”

  水幽寒知道歐陽並不會哄人,他既然這樣說,那就是他的真話。看來他是連最糟糕的情況都想到了。

  “小寒,這個案子就算告一段落。那個,海伯的屍身,衙門裏說可以領出來了。”

  當初海伯和一個賊人的屍首,因為衙門要驗看,所以都運到了衙門裏。這幾天應該是已經檢查完了。衙門的慣例,如果沒有人給收屍,衙門裏的人一般最多就是給一領席子,再雇個人隨意埋到城外的亂葬崗。

  “海伯他,沒有親人。他畢竟還是保護了麒兒。我想,……”

  “大哥可是想為海伯操辦喪事?”

  “我想問問你的意思。”

  “我的意思和大哥一樣。麒兒平安回來,這些天我一想到海伯,想到的隻有當初在王家村他對我們主仆的照料,還有王東誣陷我入獄,也是海伯多方打點,後來又肯為我作證。我來了濟水,海伯還怕我們生活的不如意,想要接我們回去,當作親戚幫忙供養。麒兒這件事,他做的令我傷心。可他用自己的性命護住了麒兒。我當初留他在這裏,也是存了替他養老送終的心思。如今,哎,大哥,還是咱們給他操辦這喪事吧。”

  海伯的喪事辦的並不隆重,但是從壽衣、棺木到墓地都沒有怠慢。

  因為天氣*****,屍身不宜久放,所以在接回海伯屍身的第二天,*****外墓地安葬。水幽寒一家人都去送葬。

  海伯的墓地選在濟水城外三十裏的一處山坡,那裏是附近幾個村落共用的墳地。將海伯安葬完畢,水幽寒在墳前點燃香火,暗暗祝禱,如果海伯在天有靈,請他護佑麒兒。

  祝禱完畢,正要離開,就見兩輛馬車由遠及近到了跟前,月娘和李管事從車上下來。

  “見過奶奶,聽說今天海伯下葬,我們也來燒柱香。”兩人紛紛給水幽寒行禮。

  水幽寒看月娘一臉疲色,李管事也是大病未愈的樣子,就點了點頭。

  月娘和李管事趕祭完畢,走過來說話。

  “奶奶,多謝您安葬海伯。他是侯爺和夫人身邊的老人,本來安排在老家就是讓他安享晚年,沒想到出了這麽變故。奶奶大慈大悲,不計前嫌,月娘代海伯謝過。就是侯爺和夫人知道,也會感念奶奶。”

  水幽寒感覺到了月娘態度的變化,不是第一次在郡守府那樣表麵上的尊重。不知是因為哀痛,還是因為三娘的下馬威,月娘有些精神不濟。

  “給奶奶請安,有件事要和奶奶解釋。那天屬下奉命去求見奶娘和小少爺,沒想到奶奶門上的人誤會了。因為小少爺剛被綁架過,就誤會我們也要對小少爺不利。屬下也是奉命行事,從來不敢對奶奶不敬,更不敢有半點傷害小少爺的心。”李管事也走上前來見禮。

  李管事態度誠摯,水幽寒不置可否。

  “奶奶,那邊的可是小少爺?”月娘從一下車,眼睛就始終圍著麒兒轉。

  沒錯,今天給海伯送葬水幽寒一家人都出來了,也帶了麒兒。

  麒兒可威風了,完全是國家元首的待遇。奶娘和水幽寒換著抱他,還有豹子和麒兒寸步不離,然後就是上官英夫婦,小刀和鳳兒這幾個人,總有兩個會跟在麒兒左右。

  “那是我兒子。”

  “能不能讓我好好看看小少爺?”

  水幽寒招了招手,讓奶娘帶著麒兒往這邊走了幾步。月娘似乎覺得不夠近,下意識地向麒兒那邊邁了兩步。結果豹子首先不幹了,前爪撓地,衝著月娘露出白牙,吼了起來。月娘嚇的連退了好幾步才穩住。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月娘,多虧你沒有靠的太近,不然麒兒那隻獒犬發起火來,沒人能攔住它。綁架海伯的一個賊人,就是它咬死的。捕快們說那人還是個練家子,也經不住獒犬幾瓜子。”

  “奶奶家這獒犬還真凶猛。”月娘語音發顫,猶有餘悸。

  “不凶哪能擋得住豺狼。而且它雖凶,可最是明白善惡,又忠心耿耿。很多人都不及它。月娘,綁架麒兒的另一個歹徒,至今還抓到,而那幕後主使之人,更是逍遙法外。麒兒時刻都有危險,實在讓我們寢食難安。不知月娘有什麽線索,能否幫我們找到那背後指使之人?”

  月娘的臉色變了變,陪笑道:“我哪會有什麽線索。為了小少爺的安全”奶奶應該盡快和我一起返回侯府。在那裏,有侯爺、夫人,還有大少爺保護,誰都不能傷害小少爺。”

  “月娘這樣說,是真心為我的兒子著想了?為什麽我覺得,如果按照月娘說的做,我的兒子會更加危險?”

  “奶奶千萬不要這樣說,小少爺和大少爺一個模子裏刻出來似地。奶奶你相信我,隻要回到侯府,小少爺就是侯府的寶貝,沒人敢動他一指頭。”月娘一臉的熱切。

  水幽寒不為所動。“侯府會不會保護我兒子我不知道,可是那兩個殺手是從侯府來的,我可是知道的。”

  “就是有宵小不利小少爺,或是有人聽信了讒言,讓小少爺受了委屈。那是侯爺和夫人不知道,現在侯爺和夫人知道了,這天下再沒有誰能動的了小少爺。”

  月娘說的斬釘截鐵,不過她聽了水幽寒的話最初的震動,並沒有逃過不水幽寒的眼睛。月娘是應該知道更多的內幕的。

  月娘拜祭了海伯,看到了麒兒,又勸了水幽寒,也算有所收獲,便告辭回去了。水幽寒安葬了海伯,讓月娘看到了麒兒,從月娘的反應進一步確認了她的判斷,也是收獲不小。

  眾人坐車回城,眼看離城還有約十裏地,正好有個茶攤。歐陽便命人停下馬車,大家歇歇再走。茶攤生意興隆,其中有一胖一瘦兩個客人最為紮眼。

  第一百六十二章 路聞

  

  這個茶攤攤選的地勢非常好,有大樹遮蔭,又正當風,很*****。歐陽給了茶攤主人一些銀錢,讓他隻送燒好的水上來就可。水幽寒自家帶了茶葉和點心,小紅和冬兒兩個一個沏茶,一個把帶來的食盒打開,拿出點心擺在桌上給眾人吃。麒兒最有趣,跟個小豬似地睡了一路,聞到點心香味馬上就醒了,吃的比誰都開心。

  那一胖一瘦兩個人,與水幽寒她們隔了兩張桌子坐。瘦的那個穿著官服,胖的那個做師爺打扮。兩人獨占了一桌,旁邊一桌上還有兩個隨從,似乎也是和他們一起的。這兩個人一直自顧自地大聲談笑,很有些睥睨眾人的架勢。水幽寒雖然對這兩人在公共場合如此張揚不以為然,但還是被他們所說的話題吸引住了。

  “當今真是寬仁廣德的仁厚之君,事事為百姓著想。自登基一來,除了在登基之初采選過一次宮女之外,便隻有今年這次了。我等有幸生在如此聖明君主的治下,郡守大人又是如此清正廉明,勤政愛民,凡事自當盡力,報答當今的知遇之恩。”

  “老爺說的是,不是我自家誇老爺,誰能比得上您勤懇公務。這各府各縣分派了宮女的名額,老爺不僅親自挑選,如今還不顧長途勞乏,親自送到郡裏來。郡守大人當著那麽多位大人的麵對您讚不絕口。大人今年的考評指定是優等,說不得郡守大人一個折子送上去,老爺便可高升了。”

  “哎,這些事都是本官的本份,本官隻求做個好官,造福一方百姓,升官不升官並不看重。”

  “是,是,是,郡守大人就是知道老爺的高風亮節,才如此看重這兩個人一個腆著臉拍馬屁,一個明明被拍的舒服,還裝出一份不在意的樣子。更加自以為身份貴重,知道很多平民百姓不知道的內幕消息,話語中透出炫耀之意,卻不知道別人聽的幾乎酸倒了牙。

  水幽寒隔著歐陽向那桌望了一眼,正瞧見那個瘦子手捋著山羊胡笑的得意,那個胖子坐在那裏,隻比桌子高不了多少,他不顧自家一臉的油汗,正手拿折扇給那瘦子扇風。

  水幽寒心中一動,覺得這兩個人似曾相識。

  那兩個人又說笑了一會,也許是覺得歇夠了,就離開了。那矮胖子往外走時路過水幽寒這桌,兩隻眼睛就往水幽寒身上瞄,被歐陽側身擋住,又見桌上幾人麵色不善,桌旁邊一條獅子似地獒犬張著大嘴對著他,才趕緊溜了。

  “大哥,那兩個人咱們是不是認識?”水幽寒低聲問歐陽。

  “就是那時候的縣官和師爺。”歐陽低聲回答。

  經歐陽這麽一說,水幽寒恍然大悟,怪不得會覺得這兩人麵熟,原來也算得上是故人哈。

  這兩人一走,茶攤上有一桌子人也笑談起來。

  “嘖嘖,這兩個土包子,不知在哪個旮旯做個芝麻大點的小官,就顯擺成這樣。就他的官位,還當今當今說的那麽近乎。采選宮女的事誰不知道,就他們知道的那些,還當新鮮事說出來,咱們濟水城的平頭百姓都比他們消息靈通。”

  “可不是,就我所知,兩年前聽說就該選妃了。可不巧當時一個正得寵的貴妃喪了,當今聖上因為傷心,便停了當年的選妃。這都兩年了,現在後宮空虛,後位空懸,太後和百官都催當今,因此才有了這個恩旨。

  今年除了采選宮女外,五品以上官員家的適齡女子都可以進京參選妃子。這旨意早就下來了,讓各個地方將參選女子的生辰八字和畫像送上去,聽說這是第一關。合格的,都登記造冊,由宮裏派人到各處接進京去候選。聽說這馬上就要來人,連同這些參選的官家女兒,還有那些宮女,一起帶進京城去。”

  “你這消息也落後了不是,我本家的一個堂兄今天當值守城門。

  我剛才出城時碰到他,他和我說那京城派來的欽差,今個兒早上就進了城了。”

  “唉呦,來的夠早的啊。”

  “能不早嗎,這可是個油水豐厚的差事。咱們渤海郡又是富庶之地,那些宮女不算,這些五品以上官員家有女兒登上了冊子的,還不知道要怎樣巴結來的欽差那。誰不希望真家女兒飛上枝頭,畢竟那可是棵梧桐樹啊。”

  這麽熱鬧的事情,她怎麽竟然不知道消息,水幽寒納悶。不過仔細回想一下,也就釋然,歐陽和她家又沒有要做宮女或是要選妃的,而且那個時候她們一心忙著置辦嫁妝,忽略了也不奇怪。

  活生生的選秀啊,水幽寒乍舌,多少穿越女期待的盛事,可惜她已經是有娃的女人了,隻怕連旁觀的機會都沒有。哈,看著那麽多還沒長開或者剛剛長開的小包子們被送進宮裏,是多麽激動人心啊。咳咳,好吧,說實話,那是*****是別人家的娃,要是自家的,就該多麽傷心了,***自己了。水幽寒看看身邊啃桂花糕啃的一臉渣子的麒兒,又看看另一邊慢慢喝茶的歐陽,這才是真實的生活啊,讓選秀見鬼去吧。(當然,如果像超女那樣有實況轉播看就好了,畢竟是件非常熱鬧的事對不正想的天馬行空,有個念頭在水幽寒腦中一閃。她一下子想到了沈夫人是如何知道她的身世的了。就是那個縣官!她曾在大堂上承認了她侯爺府少奶奶的身份。本來水幽寒一直懷疑是王嫣然不小心泄露了,可現在想想就是王嫣然不說,王宣這個妹控,對於妹妹的行蹤可以說是掌握的清清楚楚。他自家也承認水幽寒跟歐陽到濟水,他一開始就懷疑的。以王宣的為人,不可能隻在心裏懷疑而沒有行動,那麽隻要去王家村和鎮上查查,就會查到縣衙。這個縣官可以聽王嫣然的話在上報的案卷上做手腳,對上王宣,更會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王宣其實早就知道了她的身份不是嗎?所以一開始對她十分疏離,後來相處的久了,見她沒有異動才慢慢的接納了她。而王夫人也是可以循著這各線查到她的身份,在加上女人的直覺,她和麒兒是親生母子,麒兒的生辰,她還送過禮物,自然也就知道了麒兒的生辰,這麽一推算,就知道麒兒是楚家的嫡孫。

  沈夫人是什麽時候開始調查她的身世的?在知道她的身世與寫信給楚家之間,必然不會有太大的時間間隔。那就是沈家一係列事情之中或之後了。沈夫人她,果然還是心存芥蒂的。水幽寒感覺很無力,她已經盡力躲避,可還是被動旁觀了沈家的一些隱私,這可是多虧了燕姨娘不屈不撓地要攀扯、壓榨歐陽。沈夫人是想找到她的隱私以作平衡?然後發現她的真實身份,以為挖掘到了金礦?那時候沈夫人應該正因為娘家的事連累了丈夫兒子,所以就抓住這個機會,想和京城的侯府,從未來往過的本家侯爺夫人搭上線。

  出賣她們母子,換得京城一個強援,在沈夫人眼裏是多麽合算的一件事。況且沈夫人一直就對水幽寒看不上眼。水幽寒帶著娃嫁給歐陽,更是觸動了沈夫人妹子貞潔衛道士的那根神經。

  沈夫人是怎麽想的那?她知道了水幽寒和麒兒的身份,也應該從王家村事件中猜出水幽寒在侯府的地位尷尬,水幽寒母子躲避楚家,楚家有人要對她們不利。可她還是通知了侯府,是想投機嗎?水幽寒母子如果回侯府得勢,她可以以恩人自居。如果其中有什麽貓膩,她就是把水幽寒母子賣給了侯府,拉近與侯府的關係。她並沒有出麵阻止水幽寒嫁給歐陽,可後來喜房裏也是她的人,趁亂幾句話讓水幽寒搬回了原來的院子。沈夫人應該對水幽寒回侯府做少奶奶一事並不熱衷,對她嫁歐陽也很反感。

  沈夫人要的隻是通過一個消息,攀上侯府,至於水幽寒母子的死活她是不在意的,她應該很高興能夠踩上水幽寒幾腳,甚至願意踩著水幽寒母子的屍體向上爬。後來出了麒兒被綁架一事。還沒理出頭緒,侯府的人就到了。沈夫人索性便助紂為虐,想把她和麒兒都騙去侯府。

  沈夫人本人沒有露麵,可這件事中處處都有她的影子。

  想明白這些,水幽寒不禁打了個冷顫,有些人心胸狹窄,心狠手辣,是無論如何都是養不熟的。王宣也是了解到沈夫人的用意,才會那麽歉疚,如此肯下工夫幫助她和歐陽吧。

  “小寒,你想什備想這麽入神,時候不早,咱們該回城了。”歐陽的話把水幽寒從思考中拉回現實。

  “沒什麽,想以前的事。都吃好了吧,那咱們回去吧。”水幽寒掏出帕子給麒兒擦幹淨嘴巴,抱起麒兒上了馬車。

  這些天王宣幾乎每天都來歐陽家,跟他們說說月娘等人的動向。今天王宣沒有出現,而是派了侍劍來。水幽寒便對侍劍說,王家村那件毒殺案,也許應該讓月娘好好了解一下。

  “歐陽少爺,水奶奶,我家少爺今天實在抽不開身,才讓我來。

  水奶奶說的事,小的回去跟少爺回明。小的出來時,少爺吩咐小的,說如果歐陽少爺和水奶奶看見九公子,還請好好勸勸他。”

  “可是出了什麽事?”歐陽問。

  侍劍小臉皺成一團,“是出了點事,不過小的知道的也不清楚。”

  歐陽明白侍劍必是知道出了什麽事,但不好說出來,也就沒再多問,隻說會留心沈九璐事,打發了侍劍回去。

  第一百六十三章 籌劃

  

  那晚沈九果然喝的醉醺醺的過來。他一邊抱著個酒壇要***酒,一邊嘴裏含糊不清地嘟囔,說什麽想不到她的心這樣大,又說早知如此,當初就不該帶她去雁山,最後又說什麽畫像的事。沈九醉成這個樣子,話都漸漸說不清楚,哪還聽得進別人的勸說。歐陽一麵派人分別去王家和壽園報信,又見沈九的樣子不成體統,忙把他到書房,免得擾了水幽寒和麒兒休息。

  那晚後來發生了什麽水幽寒不知道,不過第二天早飯,歐陽頂了兩個大大的黑眼圈,水幽寒就知道沈九必然是鬧騰了。水幽寒就問歐陽沈九是什麽時候走的,歐陽就說是過了三更天後,實在鬧騰的沒力氣了,才肯跟著家人回了壽園。兩人說到沈九明為什麽事情這麽傷心,歐陽皺了皺眉,見屋內隻有他和水幽寒,也不隱瞞。

  “無外乎少年心事。小寒,想必你也看出來了,子舟對嫣然的心思。他們兩個青梅竹馬,脾氣愛好也都相近。兩家長輩隻怕也有這個心思,子舟就更認了真。前一陣子,子舟情緒就很不好,應該和嫣然有關。後來不知怎地又好了。昨個我把子舟拉走後,他說的不甚清楚,好像是徹底死了心。說是嫣然要進宮伺候皇上,宮裏派人公布的冊子裏,就有嫣然的名字。”

  “哈?”水幽寒一驚。

  “子舟對嫣然的心思,也曾和我說過。那次去雁山,還是他暗中幫忙,嫣然才能去的。我猜測是子舟想借那次機會.兩人好好發展感情。嫣然竟然上了選妃的冊子?她的口風可真緊,在我這也是一點風聲都沒透露,而且這事阿宣也沒說過啊。”

  “或許是阿宣也並不知道。子舟說的稀裏糊塗的,那意思好像是嫣然是瞞著家裏,偷偷把名字添在上報的冊子上報了上去的。如今郡守府裏亂成一團,不止要招待欽差,還要處理嫣然這件事情。也怪不得阿宣抽不開身。”

  “嫣然自己私自報名?”水幽寒又是一驚。不過想想也不是完全不可能,從王嫣然能瞞著父母和哥哥偷跟在他們身後去雁山,等到王宣不能再把她趕回來後才露麵,造成既成事實。瞞著家裏私自報名參加選妃,確實是她能做出來的事。這樣一想,那段時間王嫣然的魂不守舍,欲言又止就有了答案。而且還有一次王嫣然來找她,似乎是想和她說此什麽,後來被一件事情打斷,然後王嫣然什麽都沒說就走了。

  進宮這件事是福是禍,各人看法不同。況且這隻是通過了初選,若是王家打定主意不讓王嫣然進宮,辦法還是很多的。當下她還真沒什麽心思多想這件事。

  “大哥,信我已經寫好了。你幫我看看寫的成不成?”水幽寒把寫好的信拿出來交給歐陽。

  歐陽從頭到尾看了一遍,點點頭。

  “好,我看這樣就可以。言語樸實,可卻情真意切,很符合你的身份和境況.我想應該能夠打動聖平長公主。”

  “恩,我的本意也隻是把所有的事實講給她聽。以一個普通母親的身份,希望她看在遭遇相似的份上,能夠同情我。其實說起來,我和她的境遇沒法比。首先身份差距在這擺著,她有最強的娘家撐腰,沒人敢動她和她的兒子,我卻沒有任何依靠,兒子的性命也受到威脅。”

  水幽寒歎了口氣,又問歐陽道:“大哥,咱們派誰去送信。”

  “我想過了,隻有史管事最合適。斬管事上次來時,多是他陪著,因此兩人廄混的很熟。雁山那趟,他也去了,因此和呼延敏之也是認識的。而且他本是桐叔桐嬸的遠親,自幼父母雙亡才到我家來。這些年忠心本份,而且也非常能幹。我思前想後,他是最合適的人選。”

  “恩,我也同意。那就派他去吧。”

  歐陽叫進史管事來,和他如此這般吩咐了一番。

  “這次事關重大,不比平日的差事。我這已經備下了一份厚禮,你去選兩個家丁,和你一起辦這趟差事。”

  “蒙少爺和奶奶信任,把差事交給我,我一定盡心盡力,就是拚了命也會把信送到。”

  水幽寒將信函封好,外麵又加了防水的封皮包了,另外又拿出一個荷包,從裏麵掏出一枚印章。

  “史管事,你到了京城就去找靳管事,請他弓見他家主人,就是呼延統領。等見了呼延敏之,你就把這封信和印章交給他。請他看在相識一場的情份上,把信轉給聖平長公主,也就是他的母親。若是他問起是什麽事,你便把有人刺殺麒兒的事情告訴他。”

  水幽寒說完,便把印章放到荷包裏一起交給史管事。

  “這印章來曆非同一般,連同那封信一起,記得貼身藏好。除了呼延敏之,路上千萬不要讓人看到了,切忌走漏風聲。”

  “奶奶的話,小的都記下了。請奶奶放心,小的別的本領沒有,唯一的長處就是做事謹慎。這次*****少爺和奶奶所托。”

  水幽寒點頭,讓史管事下去準備吃了飯馬上就走,史管事領命下去。水幽寒回到正房,小紅正拿著賬本在算帳。

  “奶奶,史管事這就要走嗎?”小紅見水幽寒進來,趕忙站起來。

  “恩,這事不能耽誤,我讓他吃過飯馬上就走。”水幽寒答道。

  派史管事送信的事,奶娘.小紅、小刀還有上官夫妻都是知道的。

  “小紅,你先別看這帳了,替我去送送史管事。”

  “有什麽好送的,我這帳還沒理好那。”

  水幽寒伸手拿過賬本。

  “這一趟路途遙遠,不僅辛苦,還要擔著風險。之所以派他去,是因為想來想去.隻有他一個人能辦得下來,也能讓我和歐陽放心。你去替我囑咐他幾句,讓他注意安全。”

  “奶奶囑咐他就好了,我又去做什麽?”

  水幽寒看小紅口是心非,別扭起來,笑道:“快去吧,傻丫頭。

  你再磨蹭一會,人就該走了。你以為我沒看見,你那幾雙鞋還要揣到什麽時候。這一路上可正用的著那。”

  水幽寒又推了小紅一把,小紅才紅著臉跑出去了。

  “奶奶,這素不相識,人家那個地位,能幫咱們嗎?”

  “好歹是條出路,不試試怎麽就知道她不肯幫。況且,也沒全都指望著她一個人。但是有這麽一個人能夠同情咱們的遭遇,不管大小都是個助力。萬一她肯出力幫咱們,那事情可就好辦多了。”

  “這是不是叫病急亂投醫?”鳳兒從裏間屋探出頭來。

  水幽寒點了點小丫頭的額頭,“怎麽讀書的,亂用成語。病急亂投醫,那是指遇到事情昏頭昏腦.胡亂找人幫忙。這個人可是咱們精心選出來的。”

  “姐,你何必低聲下氣去求人。我爹我娘就能幫你把事情擺平。”

  “傻丫頭,咱們的勢力和楚府比起來,那是天差地別,而且咱們還拖家帶口的,硬碰硬是下策。現在咱們得用上一切能幫忙的力量,借力,借力懂不懂?小丫頭,平時就知道貪玩,不愛讀書是不是?明天就跟你小刀哥一起念書去。”

  “哎呀,我頭疼,我最討厭念書了。”鳳兒笑著跑開了。

  吃過晚飯,王宣來了。水幽寒趕緊讓人奉上茶果。

  “月娘他們最近有所行動。”王宣開口。

  “阿宣,你辛苦了。先喝杯茶歇歇再慢慢說。”水幽寒看王宣一臉的疲態,知道他事忙,特意吩咐送上來桂圓八寶茶。

  王宣依言喝了茶。

  “月娘和李管事問起麒兒的綁架案子,還有王家村王東陷害小寒的毒殺案。我安排人帶著他們好好查了卷宗,又叫相關的人來詢問了。小寒在渤海郡的這些遭遇,他們現在都知道了。我想,他們應該已經看出來自己的行動受到了控製。這兩天家母也沒有心思管他們的事,他們就找到了我。一是要李管事回京城送信,二就是還想找小寒談一談。無外乎還是讓你們母子和她們一起回去。”

  “這麽說來,該了解的他們也都了解的差不多了。我看,他們要送信也好,這個可以先答應。

  不過李管事不是也有些水土不服,到時候他能不能送信還要另說,也許就換了別人送信也未可知。信中的內容,想來我們也是有辦法知道的。”水幽寒看看王宣。

  王宣點點頭,“這個我可以安排。”

  “至於要找我談談,這更好說了。我也正想跟他們好好談一談,叫她選日子好了。”

  “那好。小寒,我也正想請你去我家裏走一趟。”

  “哦? ”

  “想來這城裏已經傳開了.你們也該知道了吧。當今聖上選妃,五品以上官員家的未嫁女兒都可報名。通過初選,就會隨同今次采選的宮女一起進京候選。嫣然她,也在名冊上。我也不瞞你們,這件事是嫣然自作主張,偷偷將名字和畫像報上去的。我就這一個妹妹,隻想她能無憂無慮地過一輩子,從未想過讓她去那樣的地方。現在木已成舟,隻能去參選,否則就是抗旨。家父為此勃然大怒,說如此他會被人冠上以女媚上的名聲。家母更是愁的不行,普通家裏幾個妻妾還不太平,何況是三千佳麗的後宮。嫣然她這兩天鬧起了脾氣,不吃不喝的。小寒,你若能去和她說說話也好。”

  水幽寒垂下眼簾,當初沈夫人派人娶她過府,就是以王嫣然病重為借口。也不知是沈夫人的授意,還是那個媳婦自行發揮,不過一語成讖,王嫣然看來是真的病了。

  第一百六十四章 戀愛中的女人

  

  水幽寒注視著眼前這個貌不驚人的瘦小男子有條不紊地取下封蠟,又拿藥水一點點融開信封的封口,從中取出信,躬身遞過來。

  王宣看出水幽寒的驚訝,笑道:“韓六最擅長這個,一會信原樣放回去,可以做的不留絲毫痕跡。”

  水幽寒也笑笑,她驚歎的不僅是韓六的技藝,更是王宣手下竟然還有這方麵的人才。

  “小寒,你還是快點看看信的內容,如果有什麽不妥,那咱們也能讓這封信送不出去。”

  水幽寒點頭,打開信仔細看了起來。這是月娘寫給侯府王夫人的信,信中匯報了在濟水城的事情進展。月娘提到水幽寒在濟水城辦了手工皂作坊,麒兒與侯府大少爺小時候長的一模一樣。又詳細說了麒兒被綁架,還有水幽寒被王東夫妻陷害的事。月娘在末尾還說正在勸說水幽寒帶著孩子回府。

  水幽寒看完信,覺得內容基本屬實,就又將信交給王宣。

  “信的內容沒什麽不妥,這些事也該讓她們知道知道。”既然侯府內部不平靜,那就再往裏扔幾枚石子,讓它更熱鬧些。

  王宣見水幽寒這樣說,就把信交給韓六,韓六將信按照原樣放入信封,又把信封按原來的樣子封口,上封蠟。

  “既然這樣,那我這就派人去送信了。本來那李管事要親自送信回去,可惜這兩天又起不了床,隻好讓我的手下去了。嗬嗬。”王宣笑。

  “小寒,這件事拖著也不是辦法,你到底打算如何?”王宣又問。

  水幽寒看了看歐陽,這件事王宣遲早會知道,現在告訴他也無妨。

  “王夫人要我和麒兒回府,府裏又先後有人要我們的性命。我猜測王夫人並不知情,起碼想要我們性命的不是她,否則她也無需費這番力氣派人帶我們回去。我現在要做的,就是讓王夫人知道這些事,不管她是真心疼愛孫兒也好,還是覺得我們有利用價值,她都會盡力去查找害我們的凶手。如此,她們先爭鬥起來,便沒那麽多精力來對付我。而且這樣.麒兒也有足夠的理由不用回到府裏去。”

  從水幽寒一開始被誣陷一事,就可以看出王夫人對整個侯府的控製出現了漏洞。誣陷一事她應該事先不知情,否則也不會讓她嫡親的未出閣的女兒也做了證人。後來,鏢局送信到侯府,從小廝的話中更能證實,楚熙的那位新夫人的手伸的有多遠。一山不容二虎,水幽寒要做的就是讓她們鬥的更凶,從而尋找機會,最終讓侯府放棄麒兒的撫養權。

  王宣帶韓六離開,臨走還請水幽寒盡快過府。

  “月娘說她們出來的時日不短了,怕家中夫人惦記,請小寒盡快過府商議何時回京城。”王宣說完遲疑了一下,還是說道:“還有嫣然那裏,小寒,你們兩個交好,你又是從侯府裏出來的,一入侯門深似海,何況後宮。如果可以,請你幫我勸勸她,盡早打消了進宮的念頭。”

  “不是已經過了初選,若是不去,不是會當抗旨論處嗎?你是打算讓嫣然落選?”

  “隻要她那裏說通了,如今欽差就在我家,通融一下,說她重病不能參選,也就了結了,無需進京參選。”

  “郡守大人和夫人也是這個意思?”

  “是的。”

  “好吧,我這兩天就去。隻能說盡力,結果如何,我卻不能保

  證。”

  王宣見水幽寒答應下來,便告辭離去。

  “小寒,你去王府,我陪你過去吧,免得再生枝節。”

  “放心吧,現在她們都不會把我怎樣的。沈夫人知道侯府要對我既往不咎,接我和麒兒一起回去。她當然不敢再得罪我。至於月娘,沒有王家的幫助,她在濟水更是掀不起什麽風浪。我這次去,還要說服她幫我那。”

  “侯府要你回去,隻怕也不完全是好意。”

  “這華我當然清楚。不過起碼表麵上侯爺夫人和月娘她們,不還是站在我和麒兒這邊嗎,那就不妨好好利用一下。”

  水幽寒和歐陽商議了半天,最後決定歐陽帶人送水幽寒去王府,然後等在門外,由衛三娘陪同水幽寒進府。有衛三娘在水幽寒身邊,水幽寒絕對吃不了虧。家裏這邊也不能鬆懈,以防萬一有人趁機打麒兒的主意。

  隻有千日做賊,沒有千日防賊的。一定要盡快扭轉這個局麵。水幽寒打定主意,第二天便和衛三娘一起去了王府。

  水幽寒一進府,便有小蓮帶著兩個小丫頭接住。

  “奶奶可來了,先請奶奶去看看我家姑娘可好。”小蓮屈膝向水幽寒行禮。

  水幽寒點點頭,小蓮帶人在前麵弓路,衛三娘做仆婦裝扮陪在水幽寒身邊向裏走。

  “怎麽不見小桃?”水幽寒問,平時來一般都是小桃來接的。

  判、桃她,有些不好,不能出來伺候。奶奶,小心腳下,這邊新鋪了青石,有些滑。”

  水幽寒看小蓮一聽提到小桃,臉色一僵,*****恢複常態,後來又很快岔開話題,便知道其中必些****王嫣然私自報名選妃,她一個人是做不來的,這跟在旁邊幫忙的自然少不得小桃。看來是又挨罰了,看小蓮的樣子,罰的應該還不清。這麽想著,水幽寒不禁對小蓮這個丫頭另眼相看起來,司是王嫣然身邊的貼身丫頭,王嫣然每次做事總是小桃頂缸,每次好像都沒小蓮什麽事,可她還是王嫣然親信的丫頭。這就不單單是運氣好的原因了。隻憑剛才那樣瞬間就能掩飾心情,機靈地岔開話題,這份城府和急智都不簡單。

  少頃,到了王嫣然的小院,裏裏外外增加了不少伺候的丫頭婆子,不過一個個都屏聲斂氣。王嫣然的臥房內外更是鴉雀無聲。

  小蓮在前麵打起簾子請水幽寒進屋,就見王嫣然背對著門口躺在床上。聽見動靜,王嫣然也不回身,隻說道:“我什麽都不想吃,你們也別來煩我。”

  “姑娘,是水奶奶來看您了。”

  王嫣然聽說是水幽寒來了,才緩緩從床上坐起來,“是水姐姐來了,快請進來。”

  水幽寒幾步走到王嫣然床前,見王嫣然隻穿了白綢褲褂,頭發也沒梳,臉上更是脂粉皆無,一雙眼睛,又紅又腫,顯見是沒少哭。一張瓜子臉幾乎從西瓜子變成了葵花子。

  “嫣然,你怎麽弄成這個樣子?”

  王嫣然撲倒在水幽寒身上就開始哭。小蓮倒了杯茶放在床旁邊的桌案上,就退了下去。水幽寒示意衛三娘也先出去,衛三娘掃了一眼屋內,沒見有什麽不妥,就對屋外指了指,意思是她就在屋外等,方才轉身出去了。

  “嫣然,聽說你要進宮參選妃子,怎麽從來沒聽你說過。”

  王嫣然停住了哭聲,“水姐姐,你知道嗎,咱們去雁山認識的那位柴老爺,他不是一般人,他是當今聖上。”

  “啊?你說的是真的?”水幽寒早有此猜測,不過還是表現的非常驚訝。

  “當然是真的。當時他是微服出巡,隻和我哥表明了身份,不讓我哥說出去。在雁山時我隻覺得他氣度不凡,是我見過的最神氣的男人,並不知道他是皇帝。後來回了濟水,才知道的。水姐姐,我喜歡他,在還不知道他是皇帝之前就喜歡他了。本來以為他走了,再沒機會見麵,可巧他要選妃,可我爹娘並不打算讓我去。我就偷偷把名字加在我爹上報的冊子上,又把畫像也偷偷塞了進去。這次宮裏派了公公來,說渤海郡上報的人選都是皇上親自選的。他果然還記得我,才選了我。”

  除了你,他還選了別的人。而且太監的話也不見得是真的,也許是說來哄大家高興的。水幽寒心裏這樣想,當然她不會說出來。

  “女孩子不是總歸要嫁人的嗎,我又沒有婚約,進宮有什麽不好,有皇上這樣的親戚還能辱沒了誰。可我爹說我這樣,他會被人說送女媚上,我娘說我這樣在後宮很快就會沒命,我哥哥也不肯幫我。水姐姐,他們一直寵我,我要什麽就給什麽。我不過是喜歡上一個男人,這個男人又偏巧是皇帝,怎麽他們就不依著我了,還發那樣大的脾氣。”

  “你就為了這個不吃不喝啊?嫣然,你父母和哥哥是為你好。嫣然你想沒想過”隻要不進宮,你出嫁必定是正室,而且按照你爹娘和哥哥的安排,你未來的夫君很有可能隻會有你一個。可是後宮不一樣,皇帝以前有很多女人,這次也不會隻選你一個,以後還會有更多的女人。

  還有,嫣然,你喜歡他,那麽他喜歡你嗎?就算他喜歡你,他也不會隻有你一個女人。”

  王嫣然無意識地撕扯著手帕,臉上帶著夢幻的神色,“水姐姐,我覺得他也是喜歡我的。在黑山客棧時,你被小刀救走了,是皇上他把我護在身後。他對我很和藹,願意聽我說話。外婆家的事,也是我哭求,他才肯答應法外容情。後來他要走了,還跟我說,真的不想走。

  我知道,他是舍不得我,如果不是國事要緊,他還會多留幾天,也許,也許我們就可以彼此表白心跡。他這次忽然選妃,說不定,說不定,就是為了我。”

  水幽寒張了張嘴,啥也說不出來。

  王嫣然咬了咬嘴唇,眉尖輕蹙,“至於其他的女人,哪個男人沒有。就是我爹,在我娘之前也有別人的,現在也有通房。我娘說,她們不過是個玩意兒,擺在那讓我爹有麵子的。她們的一切都掌握在我娘手裏,是我娘的奴才。

  我相信,有了我,皇上就不會再喜歡別的女人。其他的女人都是擺設,他的心裏隻會有我。而且,後宮現在沒有皇後,就和平常人家沒有正妻,那些通房妾室都不算數的。我隻要做了皇後,就是他唯一的妻子。”王嫣然兩眼閃亮。

  第一百六十五章 不可能的任務

  

  水幽寒看著沉浸在夢境中的王嫣然,真的有些無語。她知道和陷入愛河中的女人講道理是自找苦吃。所謂忠言逆耳,一不小心還會得罪人。不過想想當初王嫣然的幫助,還有後來兩人相處的時光,王宣的囑托,她還是要勉力一試。

  “嫣然,你這些想法倒是沒什麽不好。不過,你有沒有想過,皇帝的後宮不司於平常人家的後院,那些個佳麗背後可都是有家族支持的。皇家無私事,後宮中的事也牽涉到朝堂。皇帝雖然是天下之主,可在男女情愛方麵,隻怕還沒有普通百姓自在。他所寵愛的女人,未必就是他喜歡的女人。而也許由於種種原因,她未必能寵愛他喜歡的女人,更不用說給這個女人皇後的位子。”

  “嫣然,你年紀還小,又喜歡熱鬧,愛玩愛笑。皇宮是天下規矩最多的地方,你受的了那樣拘束的生活嗎?皇帝一人身係天下事,他又能抽出多少時間來陪在你身邊?你真的願意小小年紀就陷在深宮,忍受心愛的人不在身邊,卻必須要和各懷心機的其他女人一起消磨時光?”

  “皇帝是天下的主人,他說毒樣就怎樣,誰還能管的了他。事在人為,我覺得他很喜歡我這個性子,他不會讓我受委屈的。”

  就這麽相信愛情的力量可以改變一切?

  “就算皇帝真心喜歡你,願意為你做種種的改變,你能獨寵後宮,可是這樣一來,他就會受到天下詬病,被史官抹黑,嫣然,這難道是你想要的結果?”

  王嫣然遲疑了片刻,“水姐姐你說的也有道理。我,我真的喜歡他,為了他,我願意受些委屈。”

  水幽寒頭上掛下黑線,王嫣然她竟然是大叔控。那個托名做柴老爺的皇帝,應該有四十多歲了,他的兒女隻怕都比王嫣然的年紀還大。

  王嫣然放著那麽多花樣年華的單身英俊男子不要.偏偏看上這麽個女人孩子一大堆的大叔。成熟男人的魅力就這麽大?

  “嫣然,你年紀還小,你有沒有想過,也許你對皇帝的感情,恩,根本算不上喜歡。他是皇帝,整個天下都是他的,所以他這周身的氣度是無人能及的。你從來沒有見過這一類型的男子,一時迷惑也是有的。也許你對他隻是敬仰。嫣然,其實子舟一直對你很好。你們年紀也相當,又有共同的愛好。”

  “水姐姐,你不要說了。我不是小孩子了,喜歡不喜歡我分的清楚的。九哥,我一直把他當哥哥對待,就像對我二哥一樣。

  他是不是去你那裏抱怨了。不就是畫像的事要他幫忙,又沒告訴他是做什麽用的嗎?這小氣鬼,是他自己想歪了.還要怪誰?”

  “子舟並沒有向我抱怨什麽,我也不是為他說話。嫣然,我一直把你當自己的妹妹。我比你年紀大,經曆的多,我希望你能快快樂樂地生活,不要沾染煩惱。我知道你對後宮的富貴榮華是不稀罕的。你喜歡皇帝,其他的女子難道就不喜歡,那個皇後的位置,更不知有多少人盯著。嫣然,你要想清楚,你做出這樣的選擇,今後要麵對的是什麽?然後再確定,你是不是能承擔這些後果。”

  “水姐姐,你別把我當做有野心的女孩。其實,我隻想陪在那個人身邊就足夠了。難道就因為他是皇帝,我就不能喜歡他了嗎?水姐姐,如果振衣哥不是郎中,你就不喜歡了他了嗎?”

  這怎麽能夠比較,水幽寒歎了口氣,知道勸不了王嫣然,就問道:“小桃那,怎麽一直沒見她?”

  王嫣然皺了皺眉,“就是因為這件事,小桃被我娘打了板子,關起來了。那些婆子真可恨,這次是真的下了狠手。好在都是皮外傷,我已經安排人給她治傷,每天飯菜也都挑好的給她送去。過兩天等我爹娘回心轉意就好了。小桃這次又為我受了委屈,等她放出來,我一定好好犒勞她。以後去了宮裏,還要她和我作伴那。”

  “哦,是這樣。嫣然,你瘦了好些,聽她們說你兩天什麽都不肯吃?”

  王嫣然望了望門口,見沒人守著,才低聲對水幽寒說:“真不吃不喝,還不餓死了。我每天都偷偷吃些點心的。我就是要嚇唬她們,等她們看我瘦了,心疼了,自然就肯讓我進京。”

  “女孩子這麽瘦可不好看,不管去不去選妃,你還是好好的吃飯吧。你這樣,別說你爹娘和你哥哥,就是我也心疼。你真忍心讓大家為你擔心?你要怎樣,都該好好和家裏人商量,不該這樣任性。聽姐姐的話,別把自己身體不當回事。”

  “恩,好吧,水姐姐,其實這兩天白水、糕點我也真的吃膩了。 ”

  “那就好,你好好吃點東西。我還有別的事,有時間再來看你。”水幽寒站起身。

  “恩,水姐姐,那個,我就不送你了。你出去時,就和下人說……”王嫣然轉著眼珠,琢磨該如何措辭。

  水幽寒忍不住笑了,“我知道了,我叫*****飯菜給你吃。”

  王嫣然有些不好意思,但還是點點頭。

  水幽寒走出王嫣然的臥房,小蓮趕忙迎過來,水幽寒便說了讓她送飯菜進去,小蓮高興地應了。

  “還是奶奶有辦法,能說的動姑娘。”

  水幽寒苦笑,哪裏是她說動了王嫣然,而是王嫣然所謂的不吃不喝堅持不下去了,等的就是她這個台階。她今天一番苦口婆心,婉轉勸告,王嫣然隻怕根本沒聽進去。不過王嫣然真的是被寵壞了,做事太任性,隻要郡守、沈夫人和王宣把持得住,不讓她去進京候選,她也沒有辦法。

  水幽寒往外走,正在奇怪衛三娘去了哪裏,就見衛三娘從拐角處出來迎上了水幽寒。四下都是仆婦,兩人也不好說什麽。出了王嫣然的小院,就有兩個丫頭過來,說是少爺吩咐,讓她們過來領水幽寒去見京城來的貴客。水幽寒知道這是王宣安排好了要她去見月娘,便讓兩個丫頭領路。

  一路走去,水幽寒見衛三娘似乎有話要和她說,就故意放慢腳步與領路的丫頭拉開些距離。

  “二嬸,你剛才去了哪裏?”

  “我剛才在屋外守著,後來見有人來了,我就躲了起來。我聽那些仆人稱那婦人叫夫人.是不是就是王家小姑娘的娘,那個沈夫人?”

  “應該就是她。哎?她既然來了,怎麽沒進屋?”

  “她是沒進屋,在屋外偷聽你們說話來著。聽到那小姑娘要做皇後,她就轉導走了。”

  “哦.出來時,那院子裏少了好些人,是怎麽回事?”

  “我聽那些丫鬟說,是什麽老太太從蓬萊來了,好些人都跟著沈夫人過去伺候了。”

  沈家老太太也來了?不是說她一直臥病在床嗎,這難道是聽了外孫女要進宮,這一下子病就好了,還大老遠不顧車馬勞頓地奔過來。沈家老太太這打的是什麽主意?

  水幽寒這麽想著已經到了月娘所住的小院,月娘早得了消息,正等在門口,見水幽寒到了,緊走幾步給水幽寒見禮,迎了水幽寒進屋。

  “奶奶這兩天可好,小少爺可好?”月娘笑吟吟地問候,親自捧上茶來。

  “多謝月娘記掛著,暫時還好。”

  “奶奶想好了沒有,我們出來的日子也不短了,夫人不知該怎樣惦記,奶奶和小少爺還是早點隨我回侯府才是正理。”

  “月娘這些天想來並沒有閑著,那麽我們母子所遭受的事情,月娘應該是查清楚了。月娘應該比我還清楚,這害我們母子的黑手,就在京城裏,而且就在侯府內。夫人這麽急著讓我們回去,不知有什麽打算?”

  月娘有些尷尬,“奶奶和小少爺受的委屈,我都寫信給夫人稟報了。以夫人對奶奶和小少爺的看重,肯定會調查個水落石出。況且,如今奶奶和小少爺的安全最重要,隻有回到侯府,有夫人庇護,才能保得小少爺的平安。”

  “如果夫人真的能保護我們,那又怎麽會有我被陷害,不得不離開侯府的事情發生?”

  “今時不同往日,為了小少爺著想,奶奶也當把過去的事情放下。

  夫人過去本想放權給奶奶,所以很多事情都不過問,才會讓人鑽了空子。可是現在有了小少爺,夫人是小少爺嫡親的奶奶,為了孫兒,夫人自然會竭盡全力。奶奶也想著一家人共享天倫之樂不是。”

  “月娘,你如此確信我兒子就是楚家的孩子?”

  “當……當然。奶奶這話是怎麽說的,別人風言風語,奶奶您自己不應該最清楚嗎?況且小少爺和大少爺小時候簡直一模一樣,任誰都不會認錯。”

  “月娘,今時不同往日,過去夫人沒有護住我,現在更未必能護住我兒子。還有月娘說的風言風語,則更是可怕。我為什麽從府裏出來,府裏上上下下隻怕都是清楚的。現在我若帶個孩子回去,還被認做嫡孫。不僅我的孩子要麵對閑言碎語,更可能性命不保。”

  “就算夫人不在乎我們母子的安危,也應該在乎大少爺的臉麵,整個侯府的臉麵。況且,我手裏還有你們大少爺親筆寫的休書,這麽把我們接回去,相當於侯府自打嘴巴,把自家送給整個京城做笑柄。

  月娘,夫人這麽打算很不妥當。”

  第一百六十六章 約定

  

  聽了水幽寒的話,月娘耷拉下嘴角,“奶奶您多慮了,一切都有夫人兜著。過去本就是子虛烏有的事,況且我見奶奶出來這兩年也與以前大有不同,定然能夠護得住小少爺。”

  水幽寒瞟了月娘一眼,這真是油鹽不進,站著說話不腰疼。

  “月娘,這事關係到我們母子的性命,我絕不會跟著你回去送死。

  你趁早收拾行李,回去和夫人說,就當沒有我們母子這兩個人。以大少爺的人才,若要再娶,京城閨秀隻怕都趨之若鶩。夫人想抱孫子,難道還怕沒有嗎?”

  “夫人是真心惦記奶奶和小少爺,派我來也是因為信任我會照顧好奶奶和小少爺。夫人交代我一定要奶奶和小少爺回去。夫人的意思是,如果奶奶執意不肯回去,那就把小少爺交給我帶回去。那是侯府的骨肉,豈能落入外人之手?”

  “奶奶您舍不得小少爺,怕他受苦。奶奶在濟水城的所作所為,沈夫人已經寫信詳細告知了夫人。您若與侯府爭小少爺,是爭不過的。而對小少爺本身沒有任何好處,還會連累了一直照顧奶奶的那個人。奶奶想想,若是侯府追究起來,最後小少爺還是歸侯府,不過因為您這個母親,他的名聲也不會好聽。而到時候奶奶沒了兒子,又不能回侯府,在濟水也無法立足,真是兩手空空,這是何苦?奶奶是聰明人,還請奶奶三思。”

  月娘板著臉向背書一樣說了一番話出來,水幽寒臉上做出又是害怕又是生氣的模樣,一隻手早已在袖內握成了拳頭。欺人太甚,不僅根本沒把她們母子的安危放在心上,更加目空一切地威脅她。看來當初的下馬威還是太輕了。

  “不,我不能讓我兒子自己回侯府?”

  月娘歎了口氣,“夫人也不想拆散奶奶和小少爺。所以,奶奶您還是早點和我回去吧。”

  “要我們回去也行,可你們必須答應我幾個條件?”水幽寒做出努力掙紮的樣子。

  “奶奶請說,要什麽條件?”

  “現在侯府情況不明,種種跡象表明要殺害我們母子的真凶就在侯府,而且還握有相當的權力。這種情況下,讓我們母子回去,無並於羊入虎口。夫人既然如此重視我們母子,必定不願意將我們母子至於險地,讓人架在火上烤。月娘你說是不是?”

  水幽寒看了月娘一眼,也不等她開口做答,就繼續說了下去。

  “要我回侯府,必須請夫人查明當初陷害我的真凶,在王家村意圖毒殺我的真凶,還有這次綁架麒兒的幕後黑手。隻有把這些惡人揪出來,我和麒兒才有安全保障。如果這些人逍遙法外,我們母子在哪都安全不了。”

  水幽寒說到這,深吸了幾口氣,攢足了勇氣,才又說道:“若是夫人不答應這些各件,硬要我們回府。那無異於要我們母子的性命,那我,我也隻好和你們拚了。你們想想,派人來害了我這麽多次,這在衙門裏都留了案底的。我拚了性命去告禦狀,我也不告別的,就告你們殺害親生骨肉,讓當今聖上來判斷判斷。”

  “你?”月娘身軀微震,看著水幽寒。

  “月娘,我是個弱女子,但是我也是個母親,為了我的兒子,我肯豁出這條命去告狀,不知道侯府能豁出多少人的命?”

  月娘一副驚疑不定地模樣上下打量水幽寒。水幽寒心中冷笑,月娘應該也看過了麒兒綁架案子的卷宗,那裏麵有些東西,月娘應該知道有多要命。當然,月娘不知道更要命的東西還不在那裏。

  水幽寒自然不會現在告訴她。光是卷宗裏的東西,就足夠讓侯府不敢忽視她告禦狀的威脅。

  水幽寒看月娘的臉色.知道火候到了,便又低聲下氣央求道:“月娘,我知道你也是奉命行事。不過你是夫人身邊的心腹,能給夫人當一半的家。我剛才提出的就是回侯府的條件,我,我是不會改的。不過,我也不能讓你交不了差。我,我願意帶著麒兒回去。”

  “奶奶這是答應和我一起回去了?”月娘驚喜道。

  “回府我可不敢,我是說回京城。我會帶著麒兒去京城,我們母子會另外找地方居住。等夫人達成了那些各件,再商量回府的事””

  “不過,可要事先說好。我這樣做,實在是感念夫人對我們的牽掛,可也請夫人為我們想想,不要在條件沒有完成之前來找我們母子。

  而且還請夫人能想法子保我們母子的平安,——如果她有這個能力的話。”水幽寒有些怯生生地望著月娘。

  月娘低頭思考良久,方答道:“好,我便自作主張暫時替夫人拿了主意。奶奶您打算何時動身?”

  水幽寒鬆了口氣,“我得回去和奶娘她們商量,不過不用擔心,她們會聽我的,然後還要做些準備。到時候我會通知月娘的。”

  “那太好了,到時候大家一起啟程。

  *****候的人少,我帶的人多,都是府裏忠心耿耿的*****奶差使。”

  “如此多謝月娘了。”

  水幽寒告辭出來,月娘躬身相送。

  果然,和月娘是談不出什麽結果的,要談還是要找正主談。水幽寒本也沒打算會從月娘這裏得到些什麽,她早已經計劃好了要去京城,現在不過是要月娘相信,這個決定是因為侯府,是因為月娘的逼迫,而不得已做出來的。

  說要回侯府的話自然是假的,可那些各件卻是真的。當然更重要的就是告禦狀的威脅,她要的就是月娘將這個威脅轉告侯府,讓他們不至於輕舉妄動。

  座虛實實,讓對方摸不清她的深淺。這就是水幽寒的目的。

  回到家中,奶娘先忍不住問道:“姑娘,咱們真的要回京城去?在這裏離她們遠,還不得安寧,這一回去,豈不是更加不安全了。”

  “以前是她們不知道我們在這裏,所以才能安全。現在人家都知道了,躲到哪裏也安全不了。去京城,有幾個理由。一是她們的官位,在渤海郡,在別的地方人們都惹不起,要巴結她們。可是京城不同,那裏是權力中心,最不缺的就是有權有勢的人,在那裏她們的一舉一動反而要束手束腳,不敢像在外麵這樣撒野。二是我們不能總處於被動挨打的局麵。她們自家過清閑日子,跑到咱們的地盤上給咱們添堵。現在咱們要把火燒到她們自己個家裏。三就是,這件事要徹底解決,就必須去京城。在這等著她們上門,那是什麽都解決不了的。”

  水幽寒安撫奶娘:“奶娘,放心吧。到了京城,我們小心些,隻會比這裏更安全。濟水城裏,沈夫人先搭上了侯府,誰知道還有沒有別人要攀侯府這棵大樹,等著把我們當人情送那?京城裏派別林立,彼此相互盯著,反而沒人敢對咱們下手。況且隻有那裏才有足夠對抗侯府的大樹讓咱們乘涼是不是?”

  “說到這個郡守府,小寒,你剛才和王姑娘說話,我隻聽見你如何苦口婆心勸她,她對你的事可是一點都沒過問。你和侯府的事不是很可能是從她嘴裏泄露出去的嗎?而且侯府來人的時候,她可還沒病那,就一點都不知道?現在你不記恨她娘,反而真心去勸她,她竟然對你的事漠不關心!小寒,聽二嬸的話,這個朋友不值得交。你以後小心些。”

  王嫣然,似乎,確實,比較以自我為中心。

  “二嬸的話我記下了。”

  要去京城,需要準備的事情非常多。家裏,田莊,葡萄園、鵪鶉場,作坊、鋪子都需要好好做一番安排。歐陽這幾天早出晚歸,忙的不可開交。

  “大哥,你坐近些,我看你這紐襟都快掉下來了,我給你縫上吧。”水幽寒對坐在旁邊喝茶的歐陽說道。

  歐陽作勢要把外衫脫下來,被水幽寒攔住。

  “這個簡單,不用脫下來,就這麽縫就行。”

  歐陽果然聽話地坐到水幽寒身邊,水幽寒從炕上的筐籮中取出針,穿上線,湊到歐陽胸前縫紐襤。

  “大哥,咱們也不那麽急著走。你也多休息,看你這兩天忙的,人都瘦了。”

  水幽寒低頭一邊縫,一邊埋怨道。

  髏怕你著急,而且我多做些,也免得你操心。”

  縫完紐襟,水幽寒找不到剪子剪線頭,便學著奶娘的樣子拿牙將線頭咬斷。這樣臉便貼在了歐陽的胸膛上。聞著檀香混合淡淡的草藥香氣,感覺歐陽胸脯劇烈的起伏,水幽寒輕聲抱怨道:“大哥,你從那天就從我這院子搬了回去,後來,你也不說讓我搬過去住。大哥,你是不是嫌棄我了?”

  “傻丫頭,說什麽那,我怎麽會嫌棄你。”歐陽張開雙臂將水幽寒緊緊摟在懷裏。

  水幽寒也不掙脫,靜靜地趴在歐陽胸前,聽他的心跳聲。

  “那個,我們不是夫妻了嗎,難道,難道還要我主動去找你?”水幽寒說著已經羞不可抑,忙把臉往歐陽懷裏又埋了埋。

  “小寒,我是為了長遠打算。當初為了隱藏麒兒的身份,隻拿了楚熙的一個準字。現在侯府反悔。我知道你不會回去,我願意等,等你以真正水幽寒的身份,堂堂正正做我的新娘。”

  “大哥,我會的。”

  水幽寒眨眨眼,忍住要奪眶而出的淚水。歐陽隻說出了一部分原因,他是不想給人以口食,讓人詬病她。這是一個男人能夠給予女人的最大尊重,得夫如此夫複何求。前路坎坷,不過水幽寒相信,無論遇到什麽事情,這個男人都不會背棄她,而她也絕不會放開這個男人的手。

  第一百六十七章 進京

  

  水幽寒一家忙著收拾行裝,街頭巷尾已經傳開了郡守家的姑娘要進京選妃口水幽寒暗自歎息,看來王嫣然終於成功了。這消息不早不晚偏在沈老夫人來了之後傳出來,也不知沈老夫人是否在其中起了什麽關鍵作用口這位老夫人就因為子虛烏有的紫薇星之說,就能容下燕姨娘那樣的人,現在外孫女要進宮,而且還瞄準了皇後的寶座,也怪不得她會打了雞血一樣,從病床上下來就直奔了閨女家。

  王宣再次來,便不再提不希望妹妹選妃的事,而是和歐陽商量起兩家一起進京的事。王宣的意思,雖然是欽差負責接引,他還是打算親自送王嫣然進京,順便參加今秋的會試。這和歐陽的想法不謀而合。

  兩人相約一起溫書,準備今秋來個進士及第。水幽寒也是這時才知道,原來王宣也是舉人,他和歐陽一樣,中舉後就沒再參加會試。王宣原來對仕途並不熱衷,可現在情況不同了。

  “我就這一個妹妹,她執意如此。如今外婆和家母也讚同,父親雖然並不讚成,但對於作弊欺君也相當反感。如今隻有順著她的意思進京候選。後宮嬪妃的地位雖說要根據皇上的榮寵而定,可娘家的勢力影響也舉足輕重。家父雖然是一方高官,可與京城距離千裏之遙。若我這個做哥哥的能留在京中有一番做為,也能照顧嫣然。”王宣對歐陽和水幽寒說出了他的打算。

  水幽寒讚歎,王宣確實是個好哥哥,王嫣然是個有福氣的。

  最近大街小巷議論的都是選妃的事,渤海郡有十來位官員家的小姐都進了名冊,如今就等日子到了,隨同接引的欽差進京候選。普通百姓平日沒什麽消遣,這就成了熱門話題。甚至有好事之徒設了賭局,賭誰誰家的姑娘能被選中。更有人傳說,王郡守家的姑娘出生之日,王府有彩鳳現身,鳴叫了幾聲,方振翅飛走。談論的人說的繪聲繪影,如親眼所見。消息一傳十、十傳百,甚至外郡外縣都有耳聞。

  水幽寒坐在床上收拾衣服,聽小紅和奶娘說起這些傳聞,不由心裏發笑。

  說完選妃的事,小紅又神秘兮兮地對水幽寒說道:“姑娘,您猜我今天在街上遇見了誰?”

  水幽寒一點都不配合,漫不經心答道:“猜不出。”

  小紅的熱情一點都不減,估計您也猜不出來,是張三。您不是讓我從作坊回來的時候,繞道去買五香驢肉嗎?我就是在驢肉鋪子外麵,見到的張三。姑娘,您更猜不出來他和誰在一起?”

  水幽寒稍微起了點好奇心,問道:“和誰在一起?”

  “姑娘,您知道張三娶了那個仙兒,可您一定不知道他後來又納了一房妾,這個人還是咱們都認識的。 ”

  “別賣關子了,快說吧。”水幽寒還真想不出她認識的什麽人會給張三做妾。

  “是孫月嬌,姑娘您還記得她嗎?就是彭秀才後來娶進門的娘子。”

  “哈?”這可真出乎水幽寒的意料之外。

  “姑娘,那孫月嬌曾經多麽潑辣,我昨天見她對仙兒服侍的可殷勤了。那個仙兒對張三也百依百順。姑娘,您說這是不是叫一物降一物。”

  “孫氏不是還有個小女兒,也不知怎樣了?”

  “也帶到張三家了。”

  張三竟然納了孫月嬌為妾,還收養了彭秀才的女兒。造化之神奇,總能另我等凡夫俗子驚歎。當初彭秀才在菜市口被斬首,孫月嬌不知躲到哪去了,他爹娘那時早就從估衣巷逃走,不知所蹤,因此沒人收斂屍骨。最後不知是哪個好心人舍了幾錢銀子,找人用一領破席卷了葬在城外的亂葬崗。

  張三這麽做,還真讓人不知道說什麽好。是百無禁忌還是別有心思?水幽寒甩甩頭,她自己的事還忙不過來,還是別浪費精神想這些了。

  濟水城南碼頭上停泊這幾隻碩大的官船,今天是欽差帶著宮女和候選官家女子進京的日子。王郡守親自帶了全城的官員前來送行。

  距離這些官船不遠,還停泊著一艘大船,歐陽正看著人把一隻隻箱籠往船上送。

  那邊送行的官員離開,這邊所有的箱籠也都搬上了船。船隻緩緩啟動,水幽寒抱著麒兒與歐陽並肩而立,向岸上的桐叔桐嬸一行人揮手作別。

  桐嬸自打知道歐陽要隨水幽寒一起進京,這眼神就一直很幽怨。水幽寒明白桐嬸的複雜心思,也不好說什麽。

  “桐嬸,您放心。我保證,大哥他一定會平安回來。

  這是水幽寒的保證,也是她唯一能說出來安慰桐嬸的離開濟水,奔向京城。水幽寒知道事情絕不是一時三刻就能解決的,所以這次可能會在京城逗留一段時間。

  史管事做為先鋒應該已經安排好了一些事情,這次進京的人有水幽寒、麒兒、奶娘、小紅、小刀,上官一家、冬兒,歐陽隻帶了黃葳一個隨身服侍的,另外還從府裏選了幾個忠心能幹的家丁和粗使婆子。

  豹子自然也要跟著,包子也不能丟下。大大小小的箱子和壇壇罐罐更是堆滿了艙底,一副要去京城過日子的模樣。

  為了路上方便,水幽寒這艘船也掛上了官船的標識,附在那幾隻裝載宮女的大船後麵前行。沈夫人和王宣親自送王嫣然進京,也單獨備了艘船。王嫣然因此並沒和其他候選的女子擠一條船。

  兩隻船船頭挨著船尾,王宣和歐陽總是在一起溫書,兩船人也常有往來。沈夫人給王嫣然找了老師教她宮廷禮儀,當然沈夫人也免不了言傳身教教導王嫣然一些其它事體,因此母女兩人都十分忙碌。盡管如此,水幽寒還是和沈夫人碰了幾次麵。一開始沈夫人有些訕訕的,和水幽寒傾訴了一大堆她的難處,卻對她引侯府到濟水的事隻字不提。後來更是一心撲在培養女兒身上,很少從船艙中出來。水幽寒樂得不去應酬。

  王嫣然學習的辛苦,忙裏偷閑過來找水幽寒聊天。水幽寒見她身邊除了小蓮,還多了一個中年婦人伺候,唯獨不見小桃。王嫣然對那婦人非常尊重,稱其為範嬤嬤。幾次下來,水幽寒終於還是忍不住開口詢問。

  “嫣然,怎麽小桃沒和你一起來?”

  話問出口,水幽寒便有些後悔,因為她發現王嫣然和小蓮的表情都有些怪並。

  “小桃,小桃她……”王嫣然眼圈紅了,語音哽咽。

  “是傷還沒好?”

  “小桃被打了板子,本來沒事,不知怎麽突然發起熱來。姑娘請了好些個大夫,可惜都沒能救下她的命。”一邊小蓮替王嫣然答道。

  水幽寒一愣,上次去王家她問起小桃,王嫣然明明說是皮外傷,請了醫生醫治,很快就好。當時王嫣然還說要帶小桃一起進宮給她做伴。這才幾天工夫,小桃才十幾歲,正是花骨朵一樣的年齡,人又那樣憨直活潑,怎麽就這樣沒了。

  “姑娘,您也別傷心了,是小桃她沒福氣。姑娘您再為她哭傷了身子,小桃的罪過可就更大了。小桃的命是您救的,能在您身邊服侍這麽多年,您待她又那麽好。她就是死也值得了。”小蓮勸慰王嫣然。

  “是啊,小桃泉下有知,也是希望你燈好的,不希望你傷心。”

  水幽寒也跟著勸道。

  王嫣然點點頭,拿手帕拭了淚。“我知道,可一想起她,想起以前大家在一起玩耍,我好想小桃。水姐娥  小桃離開了我,水姐姐以後在京城常住,可要記得常來看我,不要不理我。”

  “那是自然的,我怎麽會不理你。”水幽寒笑著連聲應了,心裏卻想,她並沒有在京城定居的打算,而且王嫣然進宮,以後尊卑明顯,皇宮豈是人人都能進的,就是她想去看王嫣然,隻怕也不可能。而且普通女孩做了人家媳婦還不得自在,何況是做皇家的媳婦。這麽想著,便生出些傷別之感。世事無常,人生不過短短幾十年,時刻善待身邊的人才不會留有遺憾。因此水幽寒難免對王嫣然更加疼寵起來,王嫣然自然感覺到了,更願意到她這裏。

  水幽寒這艘船是沈九幫著搜羅來的,船上甚是寬敞,設置的也頗為舒適。衛三娘備有藥丸,大家也沒有暈船之苦。隻有豹子在陸地上跑慣了,剛上船時有些不適應,兩天後也就好了。饅頭倒是沒有啥反應,反而胃口大開,頓頓蛋黃炒小米吃下來,又有水果加餐,身體正向球形發展,不愧其饅頭之名。水幽寒就誇麒兒這名字起的好,很有先見之明。麒兒第一次坐船,見到什麽都好奇,都要問。從早上一睜眼就要去甲板上,一路學了不少東西,連帶饅頭的詞匯量也迅猛增長。

  水幽寒這一家在船上的日子,和在濟水城也沒什麽差別,結果被王宣笑說,“你們明明像出來踏青玩耍的,哪裏有點苦大仇深的樣子。”

  如此一路無話,船行數日,京城已然在望。

  第一百六十八章 安居

  

  船還未到京城,水幽寒一行人便在之前的一個小渡口下了船,乘上了早已等候的馬車連夜經陸路進京。這是早就計劃好的,因為如果跟著采選宮女的官船一起到京城,勢必會引來眾人矚目,若被有心人發現,不知會帶來什麽變數。

  坐在馬車內,歐陽笑吟吟地瞧瞧還在睡的麒兒,輕聲笑道:“麒兒睡的可真香,這樣都沒吵醒他。”

  “這些天都是這樣。船一直走,每天兩岸景色都不同。 麒兒新奇的要命,早上一睜開眼就開始滿船的跑,不到又困又累實在睜不開眼,他是不肯睡的。這樣當然睡的特別沉。

  現在他還不知咱們已經下了船,明天早上醒了,看他會是什麽表情。”水幽寒的眼睛黏在自家寶貝身上,她拿這個精力充沛的小家夥沒撤。這些天若不是有這些人和她輪班照料這孩子,她早就累倒了。

  “大哥,璐們京城後是不是要先住客棧?”

  “咱們這一大家子人住客棧不方便,我已經買下一所宅子,咱們直接住進去就行。”

  水幽寒又驚又喜。原來前幾天歐陽便帶著黃芪先下了船,騎快馬到了京城與史管事見了麵。史管事稟告說不僅見到了呼延敏之,將水幽寒的信交給了聖平長公主。長公主看了信後,更是叫了他去問話,史管事按照水幽寒的吩咐並沒有隱瞞,長公主對於水幽寒母子的遭遇很是司情,又有呼延敏之在一邊說好話,長公主答應會盡力幫助水幽寒。

  史管事這個差使完成的順利,接下來就是尋找合適的住所,以備水幽寒來京時居住。他把這個想法也和呼延敏之、長公主說了,又私下找了靳管事幫忙。結果事有湊巧,公主府旁邊有所宅子,是一位翰林學士的住所。那位學士是江南人士,現在告老還鄉,不打算再回京城,就有將宅子出手的意圖。要買下這個宅子需要大筆銀錢,史管事不能做主。正巧歐陽怕史管事安排的不周到,水幽寒到的時候受委屈,提前到了京城。歐陽去那宅子看了看,當即拍板把房子買了下來。那家人看長公主和呼延敏之的麵子,要的價格很是公道。就這樣,歐陽順順當當在京城置辦了房產。

  “本來說好是租住,我卻做主買了下來。小寒,你不會怪我吧?

  不過那宅子實在好,你看了也一定喜歡。這位大學士頗為風雅,宅子是仿江南園林建的。他們是南方人怕冷,還挖了地龍,比咱們濟水城那宅子挖的還好。這樣冬天的時候,你和麒兒也能過的舒服些。而且那宅子位置好,旁邊就是公主府,敏之兄的大內禁軍兵營也在附近,正合咱們的要求。”

  “我相信大哥的眼光,買的好。憑大哥說的這些,這所宅子,以後即使咱們不住了,也可以租賃出去。況且比起租的房子,還是自家的房子住的舒服。”

  水幽寒在打發史管事來京城時候,隻說租所合適的房子。她是考慮到不會在京城定居,而且聽說京城房價貴的緣故。現在既然歐陽已經買下來了,而且按歐陽說的,這房子本身還有所處的位置都極為合宜,可以說是可遇不可求。即使自家以後離開京城,這房子當作投資,收取租金或者轉賣,都不會虧本。歐陽在買田置地和做生意方麵眼光曆來不錯,舍得花錢,很有魄力。

  馬車走了一夜,第二天上午終於來到了京城。汴京城四周設有圍牆,城門高大巍峨,護城河如玉帶般環繞著城牆。護城河兩岸更是遍植楊柳,綠蔭垂地。城門往來行人車馬不斷,一派繁華的景象,濟水城與之一比,就是不可同日而語了。水幽寒心想,她從山旮旯的小村子,再到省會城市濟水,現在又來到了一國首都,真是開眼界了。她當然沒有忘記,當初就是從京城去的渤海郡,不過當時一心逃離這個是非之地,根本沒心情觀賞四周景物。這次回來雖說注定會有諸多麻煩,可是她也已經不是那個時候麵對迫害毫無反抗能力的弱女子,心境開闊,自然就有了觀景的心情。

  歐陽買的宅子在內城,坐落在宣德門外的承恩坊,與公主府相隔不過百米,都在同一各街上。街上都是青石路麵,街口還有禁軍把守。

  因為有呼延敏之開出的路弓,水幽寒一行人一路暢通無阻。進了宅門,水幽寒一路看過去。整個宅子並不算大,第一進是門房、大廚房,仆人住的矮廈。第二進是正廳和客房,第三進和第四進則是內院和花園。宅子果真是仿照江南園林格局,布局精巧,兩麵是抄手遊廊,院內假山疊嶂,湖水泛波,翠竹森森,花木蔥鬱,令人賞心悅目。

  到了屋內,水幽寒發現家具都是半舊的,便知必是原來的主人留下來的。這些家具雖舊,但極少磨損,而且都古拙大氣,顯見以前的主人品位不俗。歐陽解釋說,這些大家具都是原來的主人置辦的,因為比較重,不便搬走,索性也算在房價內,一起賣給了歐陽。那主人也是妙人,看歐陽氣質溫潤,既懂醫術,又是舉人,進京來更要參加會試,便料定歐陽不是個輕狂的。價格要的不高,但是囑咐歐陽一定要愛惜這些家什。

  “我還添置了一些,時間緊,沒買太多。小寒,你看缺什麽,列個單子出來我再去買。”

  水幽寒看屋內所需之物都是齊全的,歐陽這幾天往返奔波,不僅毫無怨言,還事事為她著想,心裏更加甜絲絲地,便覺得這些家具擺設都可愛了幾分。

  麒兒在進城時就醒了,見不在船上,不免別扭了一會。不過等見到滿眼的新鮮景物,立刻就喜笑顏開了。

  這邊房屋歐陽已經安排人打掃過了,水幽寒便帶著人開始分派房屋,安置箱籠,又將家務重新做了安排,一番忙碌總算安置下來。

  第二天吃過早飯,水幽寒梳洗完畢,就備了四色禮物,和歐陽一起到公主府拜訪。

  第一百六十九章 樸素的公主

  

  水幽寒和歐陽來到公主府,遞上名帖,有人進去回報。****來一個管事模樣的人,領著兩人進了府。那管事客氣地將水幽寒和歐陽領到書房,就有丫環送上茶果。管事請兩人稍等,說是少爺一會就出來相見。

  那管事說完就退了出去,房裏隻留下兩個丫環,也是屏聲斂氣侍立在一角,毫無一絲存在感。水幽寒心中感歎,這才是真正的貴族人家,細微之處方見真章。

  不管是看門的門子,還是那領路的管事,行事都是禮數周全、不卑不亢。這屋裏伺候的丫環,你不需要她時,便會完全忽略掉她的存在。可若是主人有什麽吩咐,這些丫環便會很及時的現身。水幽寒想想以前接觸到的豪貴人家的豪奴美婢,那番擠眉弄眼的賣弄,高下再看書房內的擺設,沒有珠光寶氣,俱都是半新不舊的家什。八寶閣上擺放著些古董珍玩,四壁則掛著些字畫,一看便是有了些年頭的。

  水幽寒是不懂這些的,不過看歐陽的眼神,便知道這些東西必定都不是凡品。

  等了約有一刻鍾工夫,就聽外麵腳步聲響,有人說道:“客人請進來了嗎?”

  “已經請進來了,正在書房等著少爺。”

  水幽寒和歐陽聞聲都站起身來,就見門簾挑起,走進來一位英挺的青年,正是呼延敏之。雙方見禮,相互寒暄著坐下,歐陽便與呼延敏之攀談起來,水幽寒則在一邊偷空打量呼延敏之。

  數月不見,呼延敏之外表並沒有什麽變化。不過以前因為隨皇帝微服在外,他一直都是武士裝扮,給人的感覺是凜冽不可接近。現在回到京城,又是在他家裏,呼延敏之身上沒有帶兵器,隻穿著一襲紫色的袍子,腰間紮著玉帶,感覺不像從前那樣冷厲,而是多了幾分暖意,更加顯得貴氣十足。

  又坐了一會,就有丫環進來稟報,說是長公主召見水幽寒。

  “水奶奶盡管去,我正好和歐陽兄好好談談。”呼延敏之開口道。

  水幽寒和歐陽交換了一下眼神,互相示意讓對方安心。水幽寒向呼延敏之福了一福,便跟著那小丫頭出書房,向後院行去。

  一路穿廊過院,最後穿過花園到了一座小院子。水幽寒一看,這竟是個菜園子,種著各色瓜果蔬菜。菜園子內並隻有一個存放農具的矮廈,還有一個歇息的涼亭,並無其它房舍。園中一個中年婦人,穿著家常的布衣,正蹲在菜畦裏拔草,周圍幾個丫環卻都幹看著。水幽寒看到婦人正在勞作的那畦菜地,翠綠的枝蔓上結了好多紅色的果實,不禁心中一喜。自打來這個世界,她這還是第一次看到西紅柿。

  領路的丫環帶著水幽寒走到菜畦邊上,那婦人這時也拔完了雜草,旁邊有侍女送上清水,伺候那婦人洗了手。那婦人一轉頭看到水幽寒站在那裏,就從菜地中走了出來。

  “民女水幽寒拜見公主。”水幽寒聽一個丫環向那婦人稟報,就知道這個打扮樸素的婦人正是聖平長公主,忙屈膝行禮。

  “起來吧,我這沒那麽多規矩,你不用拘束。”聖平長公主說著,就向涼亭走去,水幽寒自然在後麵跟著。進了涼亭,聖平長公主讓水幽寒坐下說話。

  “你看我這片菜地種的如何?”聖平長公主問道。

  耳才跟在聖平長公主身後,水幽寒瞥見這位長公主的手掌上竟有薄繭,她是幹過活的,自然知道那是如何生成的。看來這位公主種菜不隻是做做樣子,是真的親自勞作。

  “公主這菜地顯見是精心打理,依民女的淺見,就是好的莊稼把式見了都要讚歎。民女在鄉下也曾開了一個菜園,當時民女和奶娘還有一個婢女三個人,菜地還沒有公主這塊地大,就把我們三個忙的什麽似地。不怕公主笑話,民女一開始揮鋤頭、拔草,這雙手可遭了殃,不過一天工夫磨出好多水泡。還是奶娘幫我用針挑了,最後做活做習慣了,結了繭子才好了。不過做活雖然辛苦,那塊菜地的菜可真夠我們主仆三人吃的。這一片地都是公主一人在打理嗎?那可太辛苦了些。”

  “你也種過菜?對了,你信中提到過的。聽你這麽一說,確實是吃過苦的。”長公主打量著水幽寒,又說道:“我可沒那麽大本事一個人打理這整塊地,這塊地是我和敏兒一起種的。別看我在這的時間多,可還是敏兒出力多。我不過澆澆水,拔拔草什麽的。”

  “公主金枝玉葉,還自己操勞,我吃的那點苦相比就不算什麽了。”水幽寒笑著說,心裏想的卻相反。

  *****沒錢買菜吃,怕挨餓,當然和長公主是沒法比。

  “民女那一小塊菜地,菜種都是村裏鄰居們送的,少說也種了有十幾樣,可算的上是很全的了。難為公主您也能種這麽多種。這些白菜、油菜、紅薯、茄子我都見過,請問公主,那綠綠的葉子,紅紅的果子,是什麽菜蔬?怎麽我好像從來都沒見過?看樣子很像柿子,可又沒長在樹上,不知能不能吃?”水幽寒指著那兩畦西紅柿好奇地問道。

  長公主笑了,“你可問著了。這個物件別說你從沒見過,我也是今年才尋了種子種上的。這是番國的特產,說是叫什麽桃麥桃。我看著哪裏有桃子的樣,果真和襯上結的柿子有七八分相似。送敏兒種子的人說過,這個果子可以當水果生吃,也可以炒菜吃。我看著這樣子應該是熟了,想摘下來嚐嚐,敏兒不讓。非說要給禦醫驗過才能決定能不能吃。”

  “呼延統領是關心公主,顧慮的極是周到。不過民女瞧著這東西一定是好吃的,可惜我那院子小些,不能種菜,不然一定厚顏求公主賞些種子,我也學著種些。”

  “你那宅子是沒地方種菜。那位老翰林,哪哪都好,唯有一件,認為擺弄花草是件雅事,獨獨看不得我種菜。這個東西,恩,就叫它番柿子吧,你若喜歡,等敏兒問過太醫,就送你些。說起來,去年偏得了你那些西域甜瓜,還沒謝過你。那甜瓜也是你自己種的?”

  “民女可沒那個本事,民女有座葡萄園。那葡萄園的管事本有胡人的血統,又從胡人那裏得了瓜種,就在葡萄園裏種了些,僥幸有些收成。今年的瓜也要熟了,公主若是不嫌棄,我讓人多送些過來。這瓜極好,放在地窖裏好好保存,過年吃都可以。若是公主也想自家種些,我給公主備好瓜種。隻是那瓜挑地,要沙地才能長的好。”

  聖平長公主聽得笑眯眯地,“沙地,那個容易。我讓敏之把旁邊那塊地的土換過,就可以種了。讓你這麽一說,我巴不得快些種點西域甜瓜。”

  “這個卻急不得,要等明年了。不知道公主有這個愛好,本該早送來的。是我給誤了,就罰我今年多送些瓜孝敬公主。”

  “你這丫頭真會說話。我不白拿你東西,這個番柿子我種了這麽些,也管夠你吃的。來年你有地方種了,種子也分你些。”

  “那多謝公主了,隻是不知道來年我和我的孩子,還有沒有命享這份口福。”水幽寒說著,麵上盡是哀傷。

  聖平長公主歎了口氣,揮手讓周圍的小丫頭退下,隻留了一個貼身的大丫鬟伺候。

  “你的信我都看過了。我很少出門,耳目閉塞,這京城裏的事情多是我不知道的。你原來是水尚書的長女,怎麽出了這些事,你不去找你爹爹?水尚書也是當朝一品,這也關係到他的聲譽,怎麽都不會不管。況且你一個女子,離開了楚家,總也要有個家庭依傍。”

  水幽寒垂下眼簾,心裏飛快地思索。看長公主這個樣子,似乎真不像經常和外麵來往的,不清楚水家的情況也情有可原。隻是既然接到了她的信,難道就不去調查調查。即使她不去,呼延敏之也不可能隻接受她一麵之詞。隻要略一打聽,水家長女出嫁的情形可不是秘密。

  那麽既然知道水家的情況,長公主這麽說話,是為了推脫還是有別的想法?

  “公主,民女的母親早逝,父親為我操碎了心。後來繼母進門,接連生下弟弟妹妹。弟妹們年紀都還小,父親和繼母更加操勞。父親和繼母的養育之恩民女還沒報答,怎忍心再拿這些事情讓他們煩惱。

  父親為官清正,並無多少家私。為了讓弟弟妹妹們少吃些苦,我親娘留給我的嫁妝,在我出門時也留給弟弟妹妹們。現在我怎能回去再給他們增加負擔。民女即便離開楚府,可對水家來說,也是嫁了人的女兒。俗語說,嫁出門的女,潑出盆的水。民女一定要爭口氣,自己養活自己,絕不拖累家人。”

  “是個有誌氣的好孩子。接到你的信,敏兒也說你是極有爽利有決斷的。

  你我司為女子,我自然知道你的不易。你要自己養育孩子,這隻怕就更加艱難。我雖是公主”可也未必如你想的那樣。你的事……

  哎。你說說你的打算,也許我可以幫忙一二。”

  第一百七十章 李記燒鵝

  

  水幽寒聽得長公主一番話,顯見是呼延敏之為她說了好話,因此長公主才決定幫忙一二,自然是喜出望外。

  “民女的處境在給公主的信中已經說了。如今我並沒有什麽奢求,我隻想我們母子兩人能夠安寧度日。楚熙本已準了我的和離之請,大丈夫一言出口,駟馬難追。如今我進京來一是想和他確定此事。再有就是請公主憐惜,幫我保住麒兒。”

  “你的心情我很了解,然而祖宗傳下來的規矩,這孩子如果楚家要,就沒有跟著你的道理。我剛才提到水尚書也是這個意思。事在人為,法理之外還有人情。如果你娘家的人肯出麵,你留下孩子也就不是沒有可能。沒有你娘家人出麵,就是我為你出頭,也是名不正,言不順。這後一件事情,十分之難辦。”

  “公主,並不是我任性一定要孩子留在我身邊,而是如果孩子回到楚家,先不說他日子會不會好過,這性命保不保得住都難說。民女會自己想辦法讓楚家打消要回麒兒的心思。我要求公主的是,我們一個弱女子一個幼童,無權無勢。民女自忖占著一個理字,不怕人來和我講理。民女怕的是有人仗勢欺人。請公主務必想法子,我怕楚家會強搶我的孩子。更可怕的是,派人到濟水城綁架意圖殺害麒兒的凶手,會再出手來害我們母子。民女幹裏迢迢來京城,就是為了在天子腳下,希望那些賊人能有所顧忌,不敢做殺人害命的勾當。可是民女怕那賊人膽大妄為,明槍暗箭,我們母子實在躲不過。民女請求公主庇護我們母子,實在不行,便是舍了我的命,請公主保我兒子一命。”

  水幽寒說著就要拜倒在地,長公主忙讓一邊的丫環將水幽寒扶起來。

  “哎呦呦,別說的這樣可憐,讓我跟著心裏也怪難受的。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你現在住的宅子,就在我府的旁邊。兩邊街口都有禁軍守衛,那些人都是敏兒的部下。你以為一般人有錢就能買得到這宅子嗎?”

  “公主的恩德民女知道的。”

  “你住在這,就盡管放心。管他是如何膽大妄為,如果不是存了造反的心思,就沒人敢到這裏撒野。你是個不貪心的好孩子,有氣量,很對我的脾氣。說不得我也要活動活動我這老胳膊老腿,幫你走動走動。清官難斷家務事,我並不方便介入別人的家事。可是我想這京城裏的人家,怎麽著還會給我幾分薄麵。你們千裏迢迢地投奔了我來,自然不會讓你們母子出事。”

  水幽寒連忙道謝。她知道,這應該就是她能從這位長公主處獲得的最大的支持了。她當然也幻想過長公主像衛三娘那樣任俠仗義,一聽到她的遭遇,立馬大包大攬,三板斧解決全部問題。可現實中長公主明顯不是那樣的人,不過能夠讓長公主承諾保她們母子平安,也算是達成目標了。隻要長公主有這個態度,在感情上傾向於她們母子,她就有了平安的保障,有了周旋的餘地。

  “下次記得把孩子帶來給我看看。我聽陛下和敏兒都說過,你那兒子極聰慧,抓周上幾乎把所有好東西都揣懷裏了。我還和敏兒說,等有了孫兒,定也要做個那樣的兜兜。”

  水幽寒陪笑,“陛下和呼延統領繆讚。我那孩子如今淘氣的很,公主若不嫌鬧,我下次帶他來給您請安。說到抓周,是民女取巧,也就是想討個好兆頭。其實,這做長輩的最希望的莫過於兒孫的平安。”

  “極是,極是。”長公主點頭稱道,忽然又忽然想起來什麽似地對水幽寒說道:“你以前住在京城,可想必也沒什麽機會出外遊玩。

  這次既然來了,也該各處逛逛。”

  “民女極愛熱鬧的。請公主介紹幾處好地方,民女改日必定去逛逛。”

  “你們剛來,車馬都有嗎?”

  “從濟水城帶的有,隻是車夫也不認識路。”

  “這也難怪。這樣吧,我難得出門。今天就把我的馬車借你用一天,你可以四處逛逛。”

  “那就多謝公主。 ”

  “你這孩子,我和你母親以前也見過麵,是個極雅致的人。你也算是晚輩,就別自稱了。”

  水幽寒又謝了一次,看長公主似乎有些倦意,就站起身告辭。長公主並未多留,隻說道:“咱們住的近,你有空多過來陪我說說話。

  對了,說道京城的美食。獅子橋旁的李記燒鵝是首屈一指。就是禦膳房做的也沒他家的好吃。這個時辰去,應該還能買的到。”

  辭別長公主,水幽寒由小丫頭領著到了前院,來到書房。原來這會工夫歐陽和呼延敏之兩人就下上了棋。歐陽見水幽寒來了,便放下手中的棋,兩人一同和呼延敏之告辭。呼延敏之與歐陽約定有時間再一起下棋,送兩人出了院子,方才回去了。

  兩人隨管事出了公主府,果然見一輛馬車等在那裏。管事叫過馬夫來與水幽寒見禮。

  “公主吩咐,這馬車今天就借給水奶奶。這是車夫老馬,水奶奶去哪裏盡管吩咐他。”

  水幽寒點頭謝過。歐陽見水幽寒有公主的馬車,自然安全無虞。

  宅子裏有些事要他料理,水幽寒就帶上小紅、鳳兒坐到車裏,黃芪在馬車沿上跟隨打雜,直奔獅子橋頭的李記燒鵝店。

  一路上,小紅和鳳兒兩個一人占了一扇車窗往外看,興奮之情溢於言表。車到了獅子橋,果然是個繁華的所在。水幽寒正準備下車,就聽見一陣馬蹄聲由遠至近而來。小紅睜大眼睛,拉了拉水幽寒的衣角。

  “姑娘,那,那是姑……不,是楚家大少爺。”

  水幽寒順著小紅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見一人帶著仆從,正騎馬緩轡而來。那人長的極俊,看著麵熟。

  “小紅,你認準了,那人真是楚熙?”水幽寒小聲問道。

  小紅有些訝異,“姑娘,您……,我認準了,是楚大少爺。”

  水幽寒也不下車了,吩咐車夫:“老馬,把車橫到道中間去。”

  第一百七十一章 和離書

  

  馬車忽然橫在路中間,倒也不至於就完全堵寨了交通,行人還是可以從兩邊繞著走,然而騎馬經過就有些困難了。大多數人一時不知道是出了什麽事,有眼尖的人認出這是聖平長公主的馬車,就有好事的人或遠或近地做觀望狀。

  眾人眼中看到的就是,京城有名的侯府長子楚大將軍騎在馬上,突然被一輛馬車擋住了去路。然後就從車上下來一個穿鵝黃衫子的妙齡女子。那女子走到楚將軍跟前,微微福了一福,說道:“我家主人有要事,請楚將軍過府敘話。”

  楚熙弁著麵前的女子,皺了皺眉,在記憶中搜尋了半天,不確定地問道:“你是小紅?你家主人是誰?找我有什麽事?”

  “多謝楚將軍還記得婢子。我家主人是誰,找您有什麽事,楚將軍心中不是最清楚嗎?如果楚將軍您不願意跟我們回府去談,我家主人也不介意當街和您說道說道的。”

  水幽寒坐在車裏,透過車簾的縫隙向外張望,將楚熙和小紅的互動都收在眼底。她對於看到的情景比較滿意。滿大街不說百分之百,起碼有百分之九十九的目光都集中在楚熙和小紅身上。楚熙自然是人中龍鳳,如今的小紅也不再是原來那個土裏土氣的粗使丫頭。這兩年,自打搬到濟水城,小紅就不再做粗活了。說起來她過的日子,是一般有錢人家的姑娘都比不上的。她跟著水幽寒用絲瓜水護膚,皮膚養的又細又白。水幽寒又極講究膳食養生,小紅吃的和水幽寒幾乎一樣,這兩年身材發育的極好,可以說是玲瓏有致。另外.她一直跟著水幽寒曆練,大大小小的場麵見的多了,比起那些深閨女子更多了幾分自信,幾分灑脫。大街上被小紅吸引住目光的人並不比楚熙的粉絲少。

  看到小紅,楚熙應該會猜到車中坐的人是水幽寒。而這馬車又是聖平長公主的,好奇之心使然,楚熙也會答應跟她們回去談話。就算楚熙完全沒有好奇心,水幽寒與楚府的事情,楚熙自然不會讓她當街說出來。如此,楚熙上鉤是理所當然的事。

  不過,水幽寒看看身邊的鳳兒。小姑娘人美,也愛打扮。水幽寒很喜歡她的性格,而且她是愛做大姐頭的人,自然不惜花錢給鳳兒打扮。今天小紅和鳳兒跟著她出來,換的新衣裙都是最好的料子最時新的款主  小紅的穿著偏穩重些,小姑娘卻是一身淡粉色衣裙,再加上頭上簪的絨球,絹花,手腕上叮叮當當的鈴鐺鐲子,絕對可以迷.死.

  那些蘿莉控。

  鳳兒對水幽寒和楚熙之間的事也是知道的,在她眼裏,楚熙就是她娘最為鄙視璐薄情男。而且是她水姐姐不想再要了的,毫無利用回收價值的薄情男。她早就盼著能收拾楚熙一頓。可現在見到了楚熙,水幽寒卻隻讓小紅下車找楚熙說話,小姑娘覺得沒有用武之地,比較鬱悶。

  水幽寒看出鳳兒的想法,就對她耳語了一番,最後說道:“你隻需要高高興興去和他說這幾句話,就能整到他了。你那些藥先留著,還不到用的時候。”

  鳳兒答應一聲喜滋滋地跳下馬車。一路蹦蹦跳跳地走到楚熙身邊。

  在眾人眼中,看到的是個豆蔻年華的漂亮女孩,眉開眼笑,狀甚親密地跑到楚熙身邊,說出話來,稚氣未脫。“楚熙哥哥,我姐姐請你,你可不能不去。就要吃午飯了,楚熙哥哥你快點。記得跟在我們的馬車後邊,別走丟了呀。”

  楚熙已經決定要跟著小紅去看個究竟,現在又跑出來一個小女孩這樣和他說話。雖然覺得有些怪異,可是麵對天真可愛的女孩,他也不好說什麽。

  “好吧。”楚熙隻有點頭答應。畢竟這樣在街上停留的時間越久,會引得更多的引論。

  小紅和鳳兒完成了任務,也上了馬車。水幽寒一聲吩咐,打道回府。看著馬車後跟著的楚熙,水幽寒得意地笑。沒錯,她是故意地。

  這樣張揚方式她本身並不喜歡,可是為了侯府裏對她們母子處處“關照”的人們,她隻好勉為其難。

  想要我們母子的命,那麽你們自己就別指望再有好日子過。水幽寒相信不出一天,楚大將軍在街上被兩個年輕漂亮的小姑娘攔住,然後跟著神秘的的車子走了的消息就會傳遍京城,當然也會傳到侯府。

  小紅和鳳兒的驚豔亮相,公主的馬車,馬車裏未露麵的神秘人,嘿嘿,這消息不知會被人傳成什麽模樣。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那個趙欣雅,在水幽寒被完全打****,還要帶著楚熙故意在她麵前秀恩愛,指使下人***見心胸之窄。楚大將軍後院就等著醋海翻波吧。

  很快回到府中,水幽寒安排小紅和鳳兒去做準備,她自己前麵帶路,領著楚熙來到前院正廳。

  “原來真的是你。看來你過的不錯。”楚熙若有所思,上下打量水幽寒,最後說道。

  “托楚將軍的福,勉強過得去。楚將軍看來還是一如既往的一帆風順。”

  “你何時回了京城?怎麽住在這裏?你如此故弄玄虛請我來,是什麽意思?”

  水幽寒看楚熙話中隱隱有警惕之意,心想確實是故弄玄虛,不過並不是要勾引你就是了。

  “我是剛到的京城,借住在這裏。剛才也不是什麽故弄玄虛,是我有事要和楚將軍談,又怕我自己出麵,你不肯來,隻好讓丫頭們去請你。楚將軍大人有大量,想來不會為難兩個丫頭。”

  “你找我有什麽事?”

  “楚將軍還記得我曾請人給你送信,自請下堂。將軍當時給了我一個準字,我認為是準了我的下堂之請,一直當作和離書對待。我想請問將軍,我理解的是否不錯?”

  “不錯,準字便是準你下堂之請。”

  “楚將軍事務繁雜,不願意在這方麵多費筆墨,我能理解。然而我拿著這個準字,想辦個戶籍都辦不下來。衙門裏的人都說,就這一個字誰知道是準你做什麽,不能當作休書也不能當作和離書。有人就和我說,也許將軍給了個準字,就是有回旋的餘地,隻是我愚鈍,沒看出來。如今我請將軍過來,就是問問將軍是否有收回這個準字的心意。”

  水幽寒低頭做害羞狀,心中暗道,這個楚熙見了她的反應,說明他還不知道麒兒的存在,也不知道侯爺夫人的一係列舉動。

  月娘和史管事一行人和水幽寒是同一天從濟水出發的。他們乘坐的是沈九專門給安排的“快”船。想來現在月娘這些人一定暈船暈的曆害,不知在什麽小溝渠內打轉。

  當初在濟水城的安排,給侯府的信是王家的人送的。那人得了王宣的命令,一路緩行,信要送到,但是越晚越好。看來至今侯府還沒收到信,或者是收到信,但是楚熙還不知道。

  無論如何,這種狀況對水幽寒有利。這樣,她準備在拿和離書時用的籌碼就可以不用,而是等到適當的時機,換取更大的利益。至於如此忽悠楚熙,水幽寒完全沒有愧疚感。

  “事到如今,你怎麽還有如此想法。難道你忘了你以前都做過什麽事?我不再追究,並不是說我就能原諒你。念在你一個弱女子要生存也不容易,你如果有難處讓我幫忙,我或許可以幫你。但是,要你再回我家,這卻絕無可能。”

  要的就是你這句話。

  “既然這樣,我也不強求。我要的不過是活下去,就請將軍寫下正式的和離書給我。”

  “好吧,我回去寫了休書給你。”

  “不敢麻煩將軍回去寫。我早想到將軍隻怕不會改變主意,又怕將軍嫌麻煩,我這已經備下了和離書,請將軍簽字畫押就可。”

  水幽寒說著對小紅使了個眼色,小紅忙從懷中拿出一封和離書遞給楚熙。這是剛才她按照水幽寒的吩咐去找歐陽要來的,和離書是歐陽和水幽寒兩個人核計著寫的。

  楚熙展開和離書,一看墨跡,知道是早寫下的。和離書的大致內容就是女方有惡疾、無子。男方仁義,不忍休妻。但女方也有自知之明,不願意屍位素餐,大粗話就是不願意占著茅坑不拉屎,執意下堂。男方無奈,不忍休妻,雙方協議和離。一封和離書將臉上貼金、粉飾太平詮釋的淋漓盡致。休書末尾的日期是兩年前水幽寒離開楚府的日子。

  楚熙不是傻子,從街上的偶遇,水幽寒請他過府的方式,又到這份早就準備好的和離書,他不能不起疑。可是仔細看這封和離書,卻沒有任何不利於他之處。

  水幽寒看出楚熙的遲疑,忙說道:“請將軍諒解,之所以是和離書而不是休書,我有此自己的私心。雖然都是棄婦,可是有封和離書而不是休書,我以後的路能走的稍微容易些。而且這和離書的內容,就是拿出去,於侯府的臉麵也大大有益。希望將軍能夠成全。”

  第一百七十二章 雙刃劍

  

  楚曦知道水幽寒說的話有道理,隻是他潛意識覺得事情不會如此簡單。

  這個兩年多沒見麵的女子,似乎發生了巨大的變化。如果不是有那個丫頭小紅先找上他,他見了這個女子,絕不敢相信這就是他當初被迫娶進門的那個怯生生的女子。楚熙的心中生起警覺,他懷疑這個女子有所圖謀。

  然而她又能從他這裏圖謀走什麽那?回到他身邊?他身邊的位置早已經承諾給了另一個女子,而這封和離書更是堵死了她繼續做楚家大少奶奶的路。金錢?看她的樣子應該並不缺金錢。

  可是這個女子是什麽時候攀上了長公主?為什麽從未聽呼延敏之說起過?她回到京城難道就是為了這封和離書,會不會有別的陰謀?

  楚熙腦中閃過各種猜測,終究還是自信的想法占了上風。無論如何,他有能力不會讓她的任何圖謀得逞,而據他所知,這個女子也沒有玩弄陰謀的資本。

  不過,這個女子畢竟是正經娶進門的。如今父親巡視邊塞,母親卻在家,還是和母親打個招呼比較好。

  上次接到這個女子的信,信中的內容,綿裏藏針。那些個指控,他並不相信,但卻感到非常的不舒服。當然,讓他不舒服的還有另外一個原因。他從鏢局送信的鏢師口中得知,這信是一個男子托鏢局送的。他雖然對她的一切並不關心,然而也知道她在渤海郡應該並沒有什麽親眷。難道是憑著她僅有的那點姿色,這麽快就又找了個男人嗎?

  他心裏不舒服,然而他不是個小氣的人。他知道這個女子的處境,離開了侯府,根本就無處可去。他之所以同意讓母親送她去渤海郡,也是存了份給她一個存身之地的心思。他對她沒有感情,對她的某些行為更是又氣又恨。可是他自認還有些心胸,不是非要置她於死地。這個女子就如同寄生的無骨藤蔓一樣,不攀附大樹就無法存活。當初對他那樣,說是愛慕,其實主要還是為了生存吧。如今托人送的這封信綿裏藏針,不是那個女子的作風,應該是那個男人的指點吧。

  正是由於想放水幽寒一條生路的想法,又有心裏的那點不舒服作怪。當時楚熙並沒有寫正式文書給水幽寒,而是大筆一揮給了個準字。其中種種情緒,就是楚熙自己也難分說的明白。

  “好吧,我的印信沒帶在身邊。等我回去蓋了印信再給你。”

  水幽寒心想,等你回去,被王夫人知道那可就沒這麽好辦了。

  “那大可不必。請將軍簽上自己的名字,然後按個手印就好。不瞞將軍,濟水城那樣的地方,比起印信,衙門裏的人更認手印。”

  水幽寒這麽說,一邊小紅已經送上來筆墨,鳳兒更是把準備好的印泥遞了過來。

  水幽寒看出楚熙還有疑惑,楚熙並不好騙,而她對和離書的迫切心思隻怕也瞞不了人。

  “有一件事我忘了和將軍說。其實我一到京城,就去找過你。當時聽說楚將軍在城外兵營,我就帶了人過去。到了營門口,有兵丁攔住我。我對兵營的規矩是一點都不懂,一著急就把將軍給的那個準字拿了出來。那兵丁見了您親筆所書的準字,還有印章,就如司見了軍令,很客氣地問我要做什麽。我倒嚇了一跳,原來這個準字可以當將令。將軍身份不凡,一字幹金。一個準字,這要被有心的人拿去,做出什麽不法的事情來,那可如何得了?”水幽寒一副閑聊的語氣,暗中打量楚熙的臉色。

  楚熙果然沉了臉。

  “我大營裏還有這樣糊塗的士兵? 怎麽會隨便把張紙當作將令?你是哪天去的,告訴我,我回去查出是誰當值,定不輕饒!”

  楚熙的話底氣似乎很足,可是他眼中那抹一閃而逝的驚訝還是沒有逃過水幽寒的眼。這個準字如果水幽寒不能當休書使用,對他楚熙說不定危害更大。她隻是這樣點出來,讓楚熙有所忌憚,並不會就這麽抓住不放。

  “哪天我卻不記得了。這個準字,將軍還是收回去,免得引起麻煩。楚將軍,你我和離是兩廂情願,何必還要拖著不給我個正式的文書。

  您那個準字已經給了承諾,大丈夫一言出口,駟馬難追。這封文書,是你早欠了我的。”

  水幽寒說著親自拿起筆遞給楚熙。

  楚熙接過筆,“你這文書上的日期,是什麽意思。”

  “那是我離府的日期。我想自那日起,我在楚將軍眼裏不就已經成了路人了嗎?”

  “我可以簽字畫押。你得了這個文書,那個準字就不需要了,拿來還我吧。”

  “那是***。”水幽寒痛快地答應了。看著楚熙提筆在文書末尾***又按了手印。水幽寒心花怒放,恨不得親自給他打扇都是情願的。

  把楚熙簽字畫押的和離書拿在手裏,水幽寒都有些不敢相信會如此順利。這京城和離的規矩歐陽已經打聽清楚了,她如今要做的就是得到獨立的戶籍。

  歐陽已經在門外等了一會。

  “為免夜長夢多,我這就去衙門給你辦戶籍。”歐陽從水幽寒手中接過文書,也十分高興。

  “長公主的馬車還在外麵,說好借我用一天的。大哥就坐那馬車去,事情辦的更快。”

  歐陽笑笑,快步出門去了。

  楚熙看水幽寒拿了和離書,就忙著排人去衙門辦手續,並不提歸還書信的事。他有些不滿,但並不著急,他相信一個小小的女子不敢賴帳。況且,那封書信並不能翻起多大的風浪,他拿回書信不過是本著謹慎的原則。

  “楚將軍請吃些茶點,小紅快去把楚將軍那封信拿來。”

  小紅應聲退下。屋裏隻留鳳兒伺候。

  水幽寒覺得這麽幹坐著也不是回事,便笑著挑起話頭。

  “楚將軍這是剛從城外大營回來?”

  “嗯。”

  “楚將軍也愛吃李記燒鵝嗎?”

  楚熙看了看水幽寒,“不,那是欣雅愛吃的。”

  “哦,原來是這樣。楚將軍被我請過來,是不是燒鵝都沒來得及買?回去隻怕少奶奶要不開心了。我那小廝機靈,買了兩隻。

  楚將軍若不嫌棄,就帶一隻回家。”

  楚熙拒絕,“不必了。”

  水幽寒笑笑,也沒再讓。不要正好,我這邊也不是真心要給。

  半晌,小紅空著手回來:“姑娘,您是不是記錯了放信的地方。我去您說的地方找了,沒找到。”

  “這兩天歸置東西,忙忙亂亂的,放到別地方也有可能。還是我自己去找吧。”

  水幽寒說著站起來,又對楚熙道:“將軍放心,那書信我留著也沒用,一定找來給你。”

  留下鳳兒在門口名為伺候,實為監視楚熙,水幽寒和小紅回到後院。那封一個字的書信就在水幽寒袖子裏放著,小紅就是把箱籠都翻個遍也找不到。主仆倆早有默契,小紅也不過是做做樣子。

  “姑娘,您什麽時候去的兵營,怎麽我不知道?這封信真的那麽好用,那咱就不還了,抓在手裏也是個把柄。以後他們來要麒兒少爺,就用這個讓他們死心。”

  “我那些話不過是說出來騙騙楚熙,他也未必相信。但是這個準字的隱患確實有,他知道輕重,拿這封信換他早就該給我的和離書,還是他賺了。這封信,我說了還,當然要還。咱們不能言而無信。而且,拿來做把柄,這封信份量不夠。”

  接近晌午,歐陽興衝衝地回來了。

  “已經在衙門留了底,這是經過衙門蓋章的和離書,還有你的戶籍。”

  水幽寒接過來一看,還多了一份房契,寫的是她的名字。

  “大哥,你怎麽把這宅子過到我名下了。”

  “本來這宅子就是給你買的。如今你要獨立出來,總要有個產業,正好把房契過戶一起辦好了。”歐陽說的很理所當然。

  “而且房契寫誰的名字又有什麽關係,你總不會因此就趕了我出去吧。”

  水幽寒做守財奴狀把房契摟在懷裏,“那可說不定。如今這房子是我的了,你們可都要仔細了,以後凡事都得聽我的。不然惹了我不高興,都趕你們去大街上淋露水。”

  “姑娘,前院還晾著一個那。”小紅好心提醒。

  水幽寒這才想起來,楚熙已經等了好半天了。正要把那封書信交給小紅讓她送過去,轉念一想,還是她自己送去比較妥當。

  等水幽寒回到前院正廳,楚熙果然有些坐不住,見水幽寒進來,問道:“找了這麽久,可是找到了。”

  水幽寒聽出他話中怒氣,也不在意,笑吟吟地把那書信連同信封一起遞給楚熙。

  “勞將軍久等了,將軍守信諾,我也不是言而無信的人。這封信物歸原主。”

  楚熙接了信,看了看,收在懷裏。

  “如此,我就告辭了。”

  “那我也不多留將軍了。”

  水幽寒送楚熙到階下,正打算轉身回內院,不料一隻皮球咕嚕嚕滾到楚熙腳下,接著一個圓滾滾的小身子從花叢後跑出來。

  “娘親,踢球。”

  第一百七十三章 孩兒麵

  

  麟兒穿著一身嶄新的緞子褲褂,從花叢後追著球跑出來了,一見水幽寒,便先把球忘在腦後,一邊奶聲奶氣地喊娘親,一邊邁動肥肥短短的小腿,張著小手奔著水幽寒搖搖晃晃地跑過來。

  水幽寒趕緊上前幾步把麒兒接在懷裏。麒兒本就白裏透紅、粉嫩嫩的小臉,因為跑動,冒出一層細汗,更加顯得紅潤可口。

  麒兒的衣衫都是奶娘親手縫製的,用的自然是最好的料子,做工精細更不用說。單就上麵的刺繡,奶娘也花了極大的心思。這件褂子的前襟繡的是劉海戲金蟬,麒兒跑動之間帶動褂子擺動,更顯得活靈活現。因為天氣熱的緣故,麒兒的頭發被奶娘紮了起來。小孩子不能梳發髻,隻在頭上用紅綢子紮了兩個襄襄。項下是明晃晃的金項圈,下麵掛著長命鎖。人靠衣裝,麒兒本就長的討喜,一番打扮下來更顯得粉雕玉琢,亞賽金童。

  “娘親,抱抱。”麒兒自打吃過早飯,就不見了娘親,現在見了,自然更加親熱。

  水幽寒從懷裏拿出帕子,給麒兒擦拭臉上的汗。

  “外麵這麽熱,怎麽不和姥姥在屋裏玩?”

  麒兒也不回答,咯咯笑了一陣,伸出嫩兼似地兩隻小胳膊摟住水幽寒的脖子,撒嬌道:“娘親,抱麒兒。”

  水幽寒剛才擔心麒兒是一個人跑到前院來,又怕他貪玩著了暑氣,語氣中不免就帶出點情緒。麒兒機靈,一點都不害怕,自然而然地使出撒嬌這招殺手鐧。每每讓水幽寒一點脾氣都沒有。水幽寒剛才掃了院子一眼,看見麒兒剛才現身的地方一棵大樹後,露出一片衣角。心裏就明白是衛三娘帶了麒兒過來的。

  麒兒被水幽寒抱起來,指著楚熙……手裏抱的球。

  這球是歐陽到了京城後給麒兒買的。京城流行蹴鞠,這所謂鞠就是球,由十二片香皮,熟硝黃革,實料輕裁,密砌縫成,不露線角。

  這球不輕不重,是京城最有名的作坊製作的,價格不菲。歐陽在外置辦家什的時候偶然碰到,就買了來給麒兒。麒兒得了這個便寶貝的很,每天都要玩上半晌。水幽寒覺得小孩子多活動活動對身體有好處,也不幹涉,隻囑咐人在旁邊小心照看,別讓麒兒摔了,又和奶娘商量著在麒兒的衣肘,膝蓋和鞋子上加了軟牛皮。

  順著麒兒的手指,水幽寒這才注意到楚熙並沒有離開,如今正抱著麒兒的球站在那裏,將她們母子的互動都瞧在眼裏,眼中是無法掩飾的驚疑和迷惑。

  “楚將軍請慢走,小紅,替我送楚將軍出去吧。”水幽寒抱著麒兒對楚熙客氣地說道。

  楚熙恍若未聞,反而拿著球走近水幽寒,似乎被無形的力量所牽引。

  “他叫你娘親?這是你兒子?他父親是誰?他……他多大了。”

  楚熙走到水幽寒和麒兒跟前,上上下下打量麒兒,最後盯住麒兒的臉不放。他一連串問出一串問題,絲毫沒覺察到有何不妥。

  麒兒以為楚熙揀了球來還給他,覺得這個陌生的大人不錯,笑眯眯伸出手去接。哪隻楚熙隻盯著他看,卻不把球給他。小家夥伸出兩隻手想把球搶過來,奈何人小力微,球還在楚熙手裏。

  麒兒有些不樂意了,撅起小嘴,瞪大眼睛看著楚熙。

  “球,阿爹買的。”這個球是我阿爹買給我的,你還給我。

  “你怎麽拿著寶寶的球不還?”鳳兒從一邊過來,奪下楚熙手裏的球。“看什麽看,沒見過寶寶啊?”

  楚熙失神之下,被鳳兒從手裏拿走了球才回過神來。他把目光從麒兒臉上挪開,向水幽寒問道:“這孩子真的是你生的?他今年多大了?”

  麒兒看著鳳兒從陌生人手裏拿回了他的寶貝,也就不著急了。殊放在鳳兒那裏他很放心,畢竟他現在要接著娘親的脖子,不太方便再抱著那個大個的球。不過小家夥對楚熙可沒什麽好感,也不再去看他。

  “娘親,麒兒餓了,要吃飯飯。”麒兒窩在水幽寒懷裏說道。

  “麒兒乖,咱們馬上回去吃飯。”水幽寒一邊安撫麒兒,一邊對楚熙說道:“楚將軍,這是我的兒子。他還這麽小,心思簡單,不知道人間險惡,根本沒有能力保護自己。

  他這麽個小小的人,卻跟著我受了很多的罪。楚將軍,他沒得罪過誰,也不會擋著誰的路。他隻是我的兒子,安安穩穩做個平民百姓就足夠了。”

  水幽寒說到這停頓了一下,讓楚熙有時間可以記住、消化她話中的意思。

  “楚將軍,你看看他的眼睛。稚子何辜,隨便一個人伸出一根手指都可以傷害他。你剛才和我說,如果我有什麽難處,你或許可以幫忙。做為一個母親我別無所求。我相信楚將軍不是冷血的人,如果你見到有人要傷害一個陌生的小孩,一定不會袖手旁觀。那麽我請求將軍,如果知道有人要對這個孩子不利,楚將軍力所能及之處,請伸出手,擋一擋那些明槍暗箭。”

  也許是一時無法消化他所看到的、聽到的,楚熙半天沒發出聲音,一雙眼睛停駐在麒兒身上,既迷惑,又有些不可置信。

  “時候不早,楚將軍也該早點回去,免得家裏惦記。”

  該說的都說了,水幽寒客氣了一句,便抱著麒兒自顧回了內宅。

  完全不理會身後有人一步三回頭,如做夢一般被“送”出宅院。

  水幽寒抱著麒兒回到內宅,交給奶娘讓她幫麒兒洗一洗換身衣服。

  衛三娘從前院開始就一直跟在水幽寒身後,看奶娘抱走麒兒,方說道:“小寒,你看到剛才那臭男人的臉色了沒有?真是解氣。他們家的老仆人不都說寶寶和他長的像,他想必也看出來了。現在心裏不定怎麽犯嘀咕那。哈,我猜他回去之後,一定吃不香睡不安,非得琢磨這個事不可。”

  水幽寒心裏想,楚熙應該不用琢磨太久。算算日子,那封遲到的書信也該到了,月娘和李管事那艘“快”船也不能總拋錨。她要做好準備,以靜製動,靜待各色人物登場了。

  “二嬸,以後前院來客人時,切不可再這樣帶麒兒過去。”

  “放心吧”我知道輕重的。今天我是知道你拿了和毒書才帶寶寶過去的。楚家這個小子看來隻是有點傻,這心還沒壞透。況且,我就在旁邊看著,誰也別想動咱們寶貝一指頭。而且,我這也是想幫你出口氣,讓他看看寶寶,從今天開始就心裏不自在。”

  “二嬸,咱們不能意氣用事。他現在還不知道麒兒的身世,沒理由傷害他。如果他知道後,會是個什麽心思,咱們也不能妄加猜測。

  總之,小心駛得萬年船。麒兒是我的命根子,這一切的安排都是為了他。二嬸江湖上的事看的多了,也不能小瞧這權貴人家的內宅,那裏的水一點都不比江湖淺,暗地裏害人的法子更是防不勝防。今後咱們這的訪客少不了,更要著急麒兒。”

  “嗯,二嬸記下了。”

  “從明天開始,咱們家隻怕要不得清淨了。到時候麒兒的安全都托付給二嬸了。

  麒兒不是誰想見就能見得到的。二嬸,在我眼裏,有的人的眼神都帶著刺,粘著毒。麒兒被她們看上一眼,我就跟掉塊肉一樣心疼。”

  微心吧,二嬸知道輕重的。都按你的安排,我貼身保護麒兒,鳳兒就跟在你身邊。”

  聖平長公主的馬車雖然說了可以借給她一天,水幽寒也不能真就霸占一整天。由史管事陪著,留那車夫老馬吃了頓豐盛的飯菜。然後又封了厚厚的紅包給車夫打發了他回去,水幽寒也親自過府道謝。

  這次長公主並未見水幽寒,隻派了身邊的大丫頭出來招呼。水幽寒對此早有準備,閑聊了幾句,又說了一番感激的話就回來了。

  今天事情進行的如此順利,長公主功不可沒。先是把馬車借給她,又不經意地點出李記燒鵝,水幽寒因此才能偶遇楚熙。後來水幽寒狀若沒話找話地和楚熙閑聊,知道楚熙是從城外兵營回府,那李記燒鵝又是趙欣雅愛吃的。水幽寒不禁想,這些巧合是不是老天有眼,冥冥中有天意在助她?又或者是太多的巧合就絕不會是巧合,而是聖平長公主故意給她機會,在沒有侯府眾人幹擾的情況下,先見楚熙一麵?不管是怎樣,水幽寒覺得她總算沒有措施這樣的良機,事情進展的比預想中的好。當然,接下來的,隻怕就沒這麽輕鬆了。

  正如水幽寒所料,第二天一大早,她這小小的宅邸便迎來了第一批客人。

  清晨,水幽寒剛撂下碗筷,飯桌還沒撤下去,大門那邊就傳了話過來,安國侯夫人攜眾女眷到訪。

  水幽寒心道來的好快,一邊吩咐人請來客少待,一邊穿戴一新,在鳳兒、小紅、冬兒幾人簇擁下到正廳見客。

  第一百七十四章 “喜”相逢

  

  水幽寒走入正廳,就見王夫人端端正正坐在主位上,有一個盛裝女子在一邊領著七八個丫鬟仆婦在旁邊侍立。見水幽寒進來,王夫人微微眯了眯眼睛,就有丫頭抱著墊子鋪在王夫人身前,那意思是要水幽寒跪下行大禮。

  水幽寒對此隻做未見,大大方方走到王夫人麵前福了一福。

  “多年未見,夫人一切安好。侄女給夫人請安了。”說罷並不等王夫人讓她起來,就從容地站直身子,到王夫人下手的椅子上坐了。

  小紅和冬兒兩個不用吩咐,就上前為王夫人換上新鮮茶果。

  王夫人似乎被水幽寒的舉動給氣到了,在座上咳嗽了兩聲。那一邊伺候的盛裝女子忙上前殷勤伺候,口稱母親。水幽寒打量那個女子一眼,已經知道了她的身份。

  水幽寒計劃要來京城,就已經想到她本非原來的水幽寒。很多原來的水幽寒認識的人,經曆過的事,她是無從知曉的。因而她留了心眼兒,從奶娘和小紅那套了很多話,對可能會碰到的重要人物都有了大體的了解。這個女子應該是侯府的二少奶奶,是水幽寒穿越來此地,見到的第一批人物之一。當時的情景水幽寒至今仍曆曆在目,因為一夥人合起來欺負一個弱者的場景,尤其她還就是那個弱者本人,實在讓人想忘都忘不掉。

  除了二少奶奶,月娘竟也在王夫人身邊伺候。

  她臉色發黃,兩腮凹陷,眼下掛著明顯的眼袋,比起與水幽寒在濟水第一次見麵,更加的風塵仆仆,顯然是快船坐的頗為銷魂。水幽寒又在王夫人身邊伺候的丫環仆婦堆裏掃了一眼,另有一個熟悉的人影吸引了她的視線。赫然正是王東的女兒王蘭兒。一年多光景,王蘭兒比起在王家村時,倒出落的越發清秀水靈。看來王東攜女兒進京,這王蘭兒是跟在王夫人身邊伺候,不知王東在侯府做什麽差使。

  水幽寒這邊不動聲色地打量王夫人的隨從,王夫人也正死死盯住水幽寒,似乎要從她臉上看出花來。

  “好孩子,你可算平安回來了。看到你一切安好,我總算放了心。”王夫人對水幽寒注目半晌,水幽寒隻從容笑對,既不著慌.也不說話。王夫人一手拿帕子拭淚,另一隻手從桌上伸過來握住水幽寒的一隻手,顯得又是親近又是激動。

  水幽寒裝作為王夫人遞瓜果,抽出被她握著的手,心裏暗笑。這王夫人必是準備了一出久別重逢,婆媳情深,痛哭相見的戲碼。因為水幽寒一弄始的不配合,這戲不好唱下去,可王夫人還是要唱。

  “多謝夫人記掛著我。”

  “你們這些小孩子,哪裏懂得我們做長輩的苦心。自打送你出府去養身子,我這心就一直沒放下。每日都要念叨上幾次,怕你在那裏吃不好,住不慣。怕因為我年紀大了,事情想的不周全,讓你受苦,愧對你母親。又怕你不明白我的苦心,辜負了我對你的期望。如今總算雲開霧散,你怎麽又發起小孩子脾氣,竟甩了我派去接你的人,讓人為你擔心。這且不說,你既然已經回來了,怎麽不回侯府?隻是你一回來就該回侯府才是正理。罷了,罷了,看到你平安,我還有什麽可計較的。都是兒女債,寒兒,如今母親來親自接你回去了!”

  王夫人一番話說的情真意切,如果不是親眼見過王夫人的冷淡、薄情,水幽寒幾乎都要相信王夫人真是位慈愛的婆婆,和水幽寒情若母女了。

  看著王夫人殷切的眼神,水幽寒回以淡淡的微笑。月娘既然回來了,王夫人對她和麒兒的遭遇自然也清楚了,她提出來的條件月娘也會轉達給她。楚熙昨天給了她正式的和離文書,回去也一定和她說了。

  她這樣故意裝糊塗,大打親情牌,難道就能改變事實?

  “夫人,楚將軍昨天回家……”

  還沒等水幽寒說完,王夫人打斷她的話,急切地問道:“我的麒兒在哪?寒兒,我來了這半天,怎麽不把我乖孫抱出來給我看看?你知道我就盼著這一天,難道還要吊吊我這把老骨頭的胃口?”

  水幽寒抿嘴笑了,“夫人的話,讓人聽著難懂。夫人,您是不是有什麽誤會?月娘難道什麽都沒跟您說?還有楚將軍,昨天回家也什麽都沒和您提嗎?”

  王夫人熱情出演得到如此冷淡的回複,更被水幽寒的一番話硬生生扯回到現實中,知道這剛才使出的以前對付水幽寒無往不利的招數不再生效,也就收起了臉上又悲又喜的表情。

  “你真的是水氏?”王夫人冷聲問道。

  ***是,夫人會不會相信?”水幽寒反問道。

  王夫人歎了口氣,“寒兒,你們母子在渤海郡的遭遇,我都聽月娘說了。你受了委屈,我不會不管。但是你也不該如此任性。熙兒並不知道麒兒,因此才給了你和離文書。如今他知道了,已經後悔。熙兒哪點配不上你,楚家大少奶奶的身份哪裏就辱沒了你?寒兒,不看僧麵看佛麵,就算你不顧念與熙兒的夫妻之情,你難道忘了你我親如母女。寒兒,你一直是個知恩圖報的好孩子。當初是我從你那個家中救了你出來。

  你曾發誓說這輩子都會敬愛我如生母。如今母親來請你回去,你當真就不答應嗎?”

  水幽寒低頭做沉思狀。

  “你放心,隻要你同意和麒兒一起回府。我就能讓熙兒收回和離書,你還是我楚家的大少奶奶,熙兒是侯府的嫡長孫。”

  水幽寒不理會王夫人看她的眼神,反用眼在楚家二少奶奶和一眾丫環仆婦身上打了個轉。

  “夫人一心為我好,我心領了。奈何我福薄,消受不起楚將軍身邊的那個位置。我已經心灰意冷,那和離書已經在衙門入了檔,我與楚將軍注定已經是路人,必定要辜負夫人一番美意了。況且,楚將軍身邊現在有趙家妹妹,身份人品都和將軍匹配,實在是別人家求都求不來的好媳婦。不知有多少人正羨慕夫人有福氣那。”

  王夫人看了水幽寒半晌,歎了口氣,“我一心為了你好,你既然執意不肯,我再堅持就是為難你了。你要自由,我可以給你。不過麒兒是我楚家的骨肉,你必須交給楚家。你放心,麒兒會由我親自撫養,他會是熙兒公認的嫡長子。”

  水幽寒覺得好笑,真當她那麽好蒙,她已經得到了想要的自由,還用王夫人再給她。

  “我現在才聽明白,原來夫人一直在說我兒子。隻是,我的兒子為什麽要交給夫人撫養?夫人為何一口咬定他就是楚家的骨肉?”

  “你這個孩子,怎麽如此不知道輕重。這孩子父親的事可不是能開玩笑的。那孩子的模樣,月娘親自驗看過了。孩子的生辰就是最好的明證。你是在我娘家祖宅生下的這個孩子,那之前的日子,你在侯府裏,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最是貞潔賢良的好女子,麒兒自然是熙兒的兒子。”

  “哦,我明白了,你不過是還記恨著那件事。我也沒忘,早就要懲治那賤人了。淑賢,你派兩個人,把青兒那個賤丫頭帶上來。”王夫人對二少奶奶吩咐道。

  二少奶奶聽了這個吩咐,如接聖旨,全身都活泛起來,點了兩個婆子出去.一會工夫就拖進來一個女子。那女子抬起頭來,水幽寒一瞧,正是青兒。如今的青兒梳著婦人的發髻,比起當初的少女風韻,更多的是少婦的風情。

  丟卒保車這戲碼,真是老套。

  青兒也瞧見了水幽寒,先是愣了一下,然後馬上連滾帶爬地過來,叫著:“姑娘救命。”一邊要抱水幽寒的大腿。鳳兒就在水幽寒身邊,她聽水幽寒的吩咐不能亂說話,早就憋了一肚子的氣,見了青兒氣更不打一處來,飛起一腳,就把青兒踢得一溜翻滾,連水幽寒的衣襟都沒碰著。

  侯府的人都早吃定水幽寒是個軟糯的性子,鳳兒又隻是個小丫頭打扮,哪裏料到會有這麽狠辣利落的一腳,頓時都愣在那裏。青兒被踢的翻滾出去,撞到一邊的八仙桌腿,彈開去,又滴溜溜滾了好遠才停下來。眾人一看,青兒頭發也散了,額角和鼻子都撞破了,流了一臉的血。興許是頭暈,半天沒爬起來。

  王夫人黑了臉,二少奶奶驚訝地張大了嘴,卻還是掩飾不住嘴角一絲笑意,月娘老神在在,侯府其他的人都忍不住再次偷偷打量水幽寒和鳳兒,目光中第一次有了懼怕。

  “打的好,寒兒,若你以前有三分這樣的火性,也不至於讓這惡奴欺負了去。如今我把她綁了來,全憑你怎麽處置她。”

  “處置嗎,倒不著急。不過有些話,我是真的要問問。”水幽寒看著被兩個婆子推搡著跪到她麵前的青兒。

  “青兒,夫人的話你聽見了吧?你的命在我手裏,我問你的話,你要老實回答,也許我還能饒了你這條命。你好好告訴我,當初是誰指使你誣陷我的,那人給了你什麽好處?”

  第一百七十五章 殺/得/死

  

  青兒聽了水幽寒的問話,並沒有直接回答。就見她眼珠子咕嚕嚕轉了轉,似乎是下意識地瞧了瞧王夫人。

  “你奶奶問你話,你可仔細回答。若是敢有半句謊言,我就先不放過你。”王夫人陰森森地說道。

  青兒喉頭滾動,咽了咽唾沫。

  “姑娘,都是婢子的錯。婢子當初似乎看到姑娘房中陌生人影,一時著慌就叫出了聲。後來大家都進來了,婢子被嚇昏了,大家就真的以為是有人進了姑娘的房間。後來姑娘出了府,夫人又找婢子詢問。婢子仔細回想起來,那時候婢子每天忙著刺繡,累壞了眼睛,看東西總模模糊糊的。那日其實並不曾真的在姑娘房中看到人,是婢子眼花了。”

  “姑娘受的委屈都是婢子粗心所致,婢子罪該萬死。姑娘,婢子從小就在您身邊伺候,您待婢子的好,婢子都記得的。婢子本打算一輩子伺候您,報答您,可卻讓姑娘因為婢子受了委屈。姑娘,您怎麽罰婢子,婢子都毫無怨言。”

  這番話,是把人當三歲的小孩子嗎?難道過去的水幽寒就是這樣任由她們蒙騙的?

  水幽寒不理會青兒,轉頭對著王夫人問道:“夫人早就綁了青兒,自然是先問過口供了。不知青兒是否也是這般對夫人說的?夫人您可相信了?”

  “哦,”王夫人稍做沉吟,厲聲向青兒喝道:“你這賤婢,瞧著你們家姑娘好性,就這樣花言巧語起來!你這番話能騙的了誰,你是怎麽向我招認的,難不成你現在還想抵賴?當我侯府的家法隻是擺設嗎?”

  青兒看了看王夫人,忙改口道:“婢子不敢。婢子這就實話實說。當初的事,是婢子一時鬼迷心竅,見姑娘房內外都沒人,就故意那樣說。沒想到沒嚇醒姑娘,倒把巡夜的人給招來了。婢子怕受責罰,隻好堅持說看到了人。不過姑娘,婢子沒想到事情會鬧的那樣嚴重。

  婢子隻是,隻是因為和姑娘鬧了點小別扭,婢子隻想嚇唬嚇唬姑娘。

  婢子現在悔的腸子都青了。婢子之所以沒和姑娘一起出府,也是為了給姑娘伸冤。正好夫人來問我,我就把實話說了。如今姑娘毫發無傷,婢子總算沒有釀成大錯。”青兒說著,還擠出幾滴眼淚。

  “夫人覺得她這話可信嗎?”

  “寒兒,依我看,這賤婢這次倒沒撒謊。這事說起來真是個大烏龍,這賤婢不該起壞心要嚇你,結果招來巡夜的人,她就該把事情說清楚。都是這賤婢誤事。寒兒,我一直相信你是個好孩子,生生被這個賤婢那點自私的心思給害了。如今總算真相大白,咱們一家上上下下都知道你是個好的,麒兒跟我回府那是名正言順。”

  “夫人剛才說,將青兒交由我處置,不知這話可算數?”

  “當然算數。她本就是你陪嫁來的,你要怎麽處置她都行。”

  “夫人最清楚國法家規,請問夫人,像青兒這樣忘恩負義,誣陷主人,害得主人幾乎慘死的奴才,若依國法送官,會有何刑罰?若是按照侯府的家規,又該如何處置?”

  “這樣的事,畢竟不足為外人道。送官就不必了。至於家法,這各家都有不同。寒兒要怎麽處置她,自己拿主意就是。”

  “我就是要聽夫人說說,依國法和侯府家規該如何處置,再做主張。”

  “若依國法,背主惡奴,視情節輕重,一是處死,二是刺配。

  若依侯府的家法,就當杖斃。”楚家二少奶奶替王夫人回答了這個問題。

  “倒也合理。這樣吧,正好長公主因我剛到京城,怕我遇事不方便,送了我張帖子。小紅,你讓人拿了帖子,把她送到衙門去。就說是誣陷主人的惡奴,要從嚴懲處。”

  “寒兒,這事不便張揚,還是私下處置比較妥當。”王夫人趕忙出聲攔阻。

  “既然夫人這麽說,那就依夫人吧。這樣的惡奴總不該就如此縱容,免得以後有人有樣學樣,不成個體統。咱們就學侯府的規矩,拉下去杖斃吧。”

  水幽寒吩咐一聲,外麵果然走近來兩個粗使婆子。青兒看水幽寒要動真格的,著急起來,向水幽寒跪爬了幾步。因見鳳兒瞪著她,不敢太往前,離了水幽寒三四步遠,磕了個響頭。

  “姑娘,姑娘您饒命啊。婢子知道錯了,求姑娘看在過去的情份上,饒了婢子一命。婢子願意做牛做馬服侍姑娘。姑娘您最是個心軟慈善的人,從不記仇的。婢子好歹伺候了姑娘那麽多年,姑娘您當真忍心要婢子死嗎?姑娘您不能這麽狠心啊!”

  水幽寒怒極而笑,“聽聽這惡奴一張巧嘴,多能顛倒是非,**做出背主、誣陷這樣大逆不道,黑心的事,隻要**腆我就該饒了她。不饒她就不慈善了,就狠心了。這是哪家的道理?若是容這樣無恥的人囂張,天下可沒了“理”這個字。青兒,就憑你這番誅心之言,便是死上百次也不冤枉。你們兩個,快把她拖下去給我狠狠的打。”

  那兩個仆婦依言便抓了青兒往外扯。

  “姑娘,姑娘,饒命啊,婢子還有話說,婢子還有話說。夫人,夫人,求您救命啊。”青兒拚命掙紮。

  王夫人幹咳了一聲,“寒兒,你這新居不宜見血。況且這賤婢雖然可恨,畢竟跟了你那麽些年。

  寒兒你自來是個寬厚的孩子,便留她一條命吧。隨便把她賣了,既懲治了她,也免得髒了你的手。”

  “夫人這話我不認同。這個丫頭因為一點小事就陷害待她寬厚的主子,還有什麽事她不能做。如今侯府不留她,我也不留她,把她賣給誰,那就是害了誰。我們怎能如此行事?這丫頭,今天非死不可,不然我氣憤難消,順便也為大家除了這個禍害。”

  水幽寒一番話說完,又問王夫人:“夫人,您看是不是這個理?”

  “夫人,您救命啊。婢子可都是……”

  王夫人見水幽寒態度堅決,給旁邊伺候的婆子使了個眼色。那婆子行動敏捷,青兒話隻說了一半,便被她用巾帕堵住了嘴。

  “寒兒見識的對,這樣的人咱們不能留,也不能讓她去禍害別人。

  就依寒兒,拖出去杖斃,大家落得幹淨。”

  青兒被堵著嘴,鳴嗚叫著被兩個仆婦往外拖。離著老遠,水幽寒都能看到青兒兩眼冒火,一臉的不甘心,額上青筋直跳。反觀屋內,楚家二少奶奶正抿嘴得意地笑,王夫人也似乎鬆了一口氣。

  眼見青兒被拖到階下,扔在青石地麵上,掌刑的仆婦拿了板子就要開打。就聽有人喊了聲:“慢著。”那仆役果真聽話地停了手。

  水幽寒看著屋內幾人有的驚訝,有的迷惑,有的人不滿,覺得很有趣。沒錯,讓人停手的人正是她,這個剛才一口安定要青兒死的人。

  “先別打,把她給我帶進來。”

  青兒回到屋內,仿若鬼門關前走了一遭,早已出了一身的冷汗。

  “寒兒,你這是什麽意思?這樣的惡奴你還要留著她不成,你若不想動手,我這身邊帶著人,普你動手就是。”

  青兒嘴被堵著,說不出話,隻一味給水幽寒磕頭如搗蒜。水幽寒命人將青兒口中的帕子取掉。

  青兒繼續磕頭,“多謝姑娘,多謝姑娘,青兒給您磕頭,給您磕頭。”

  水幽寒輕笑,“你先別急著磕頭啊,我還沒說要饒你性命那。”

  侯府的仆婦想要上前將青兒的嘴再堵住,奈何水幽寒的兩個仆婦都是膀大腰圓的,又有鳳兒在一邊,她們難以靠近青兒。

  “寒兒,你這是要幹什麽?”

  “夫人稍安勿躁,我總覺得剛才青兒沒說實話,如今再問問她。”

  “你這孩子,怎麽如此糊塗。這樣的賤人,說話顛三倒四,還有什麽好問。青兒,你別以為你們姑娘饒了你,你就張狂起來。不過我這關,你想活命也難。”

  青兒抬起頭,眼睛在水幽寒,王夫人和二少奶奶之間轉來轉去,不知在盤算什麽小算盤。

  “青兒,我剛才忘了問你。你本是我的丫頭,現在卻做婦人打扮,這是怎麽回事?”

  侯府眾人沒想到水幽寒這時問起這事,都有些不明所以。有的不免心裏暗暗嘀咕,這位原來的大少奶奶做事還是這樣沒有成算。

  “回姑娘的話。婢子,婢子如今已經做了二少爺的房裏人,蒙二少爺和二少奶奶抬舉,現在大家都稱呼婢子做青姨娘。”

  水幽寒驚喜道:“竟然有這麽回事,那可要恭喜你了。”

  水幽寒說完這句恭喜,似乎覺得口渴,便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自言自語道:“怎麽是這樣,青兒不是該跟大少爺嗎?”

  水幽寒這話說的聲音不高,也不低,足夠讓屋內侯府眾人都聽到的,難免有那麽幾個人,臉上表情精彩起來。

  第一百七十六章 救得活

  

  侯府眾人臉色各異,很好地娛樂了水幽寒。

  “你這丫頭,怎麽嫁人了這麽大的事都不和我說?還跪著幹什麽,傷了身體以後不好生養那還了得。快起來,小紅,去幫青兒擦擦臉。”

  小紅聞言,雖然不情願,還是聽話地過去拉起青兒,然後從懷裏掏出塊灰灰黃黃的帕子給青兒擦臉。說是擦臉,其實小紅的動作跟擦地板差不多。青兒被她擦的一張臉又花了幾分。

  “不敢勞小紅姐姐,我自己擦,自己擦。”青兒被擦的不舒服,忙推辭。

  小紅哼了一聲,“姑娘讓我給你擦,我就得給你擦。你躲什麽,還怕姑娘害你不成?”青兒剛剛死裏逃生,哪敢違背水幽寒的命令。

  小紅的手勁可是從前幹粗活時練出來的,青兒被她擦的東倒西歪,臉都腫起來了,卻隻得生生承受著。

  “青兒,你不要緊張。你我主仆情份,我剛才不過是嚇嚇你,怎麽會要你的性命?”

  “姑娘,婢子拜謝姑娘。姑娘的這份大恩大德,婢子,婢子以後,就是死也要報答姑娘。”

  像以前那樣再咬我一口嗎,水幽寒心中冷哼,不過臉上卻笑的越加溫和。

  “你如今已經是侯爺府的人,是二少爺和二少奶奶的人,再不是我的丫頭了。我以後見你,也要稱你一聲青姨娘。這都是你的福氣,你可要惜福,以後好好伺候你二少爺和二少奶奶。”

  侯府眾人都愣了,這還是剛才義憤填膺要杖斃青兒的那個水幽寒嗎?怎麽這麽一會工夫,就從寒風刺骨變成春風拂麵了。不僅饒了青兒的性命,不再追問當初被陷害的事,反而對青兒如此親切,恭喜她做了姨娘。

  “夫人,剛才我不知道青兒已經是二少爺的屋裏人,差點越矩。

  如今青兒身份不同,以後有二少奶奶管教她,也要請夫人多教導她。”

  水幽寒轉向王夫人,鄭重地說道。

  王夫人深深地看了水幽寒一眼,“你這孩子,果真大度。我便知道,你是個念舊情的,必定不會真的要如何青兒。”

  “青兒,還不過來謝過你家姑娘。”王夫人對青兒吩咐道。

  “婢子謝過姑娘不殺之恩。”青兒聞聲走到水幽寒跟前.跪下又磕了三個頭。

  “快起來吧,別謝我,你更要記住夫人和二少奶奶待你的好。以後,你可要好自為之啊。”

  水幽寒站起身,親自扶起青兒,拍了拍青兒的手,語重心長地說道。

  青兒看了一眼水幽寒,又馬上垂下頭。

  “婢子記住了,多謝姑娘。”

  水幽寒滿意地回到座位上坐了。

  青兒可以說是毫發無損,王夫人看水幽寒的目光多了幾分讚賞,幾分忌憚,還有幾分探詢。可另外有一個人卻不答應了。

  “這不行,我不答應。”二少奶奶走前幾步說道,“母親,這青兒背主犯上.這樣的人怎麽能留在我們二爺身邊。誰知道她什麽時候又黑起心來,媳婦我怎樣都沒關係,可若是害了二爺,那可怎麽得了。

  母親,剛才您和水……都說的清楚,這青兒就是個禍害,就憑她所做的事,陷害主子,蒙蔽您老人家,直接打死她都是便宜了她。這位水……奶奶不是很明白嗎,怎麽還把這樣的人往咱們府裏塞?母親,您可要……”

  “住口,這裏哪輪得到你說話。你剛才說的那是什麽話,寒兒看在這丫頭跟了征兒的份上,大度饒了她。是給我們侯府麵子,給你們爺麵子。你是征兒的媳婦,不知道感激不說,反而胡言亂語。

  這丫頭是寒兒塞給你們的嗎?難道不是你們巴巴地要到屋裏去的?

  今天是你求著我,我才帶你出來。若你總這樣不爭氣,還是老老實實呆在家裏的好。”

  二少奶奶被王夫人一番話,堵的滿臉通紅,可她又不甘心這剛扔出門的狐狸精,眼中釘、肉中刺,就這樣全須全尾地又要缸到她和二“母親教訓的是,是媳婦一時口快說錯了話。不過,媳婦還是覺得,這丫頭咱們留不得。不然就依母親原來的意思,把她賣了吧。”

  “求二奶奶開恩,念在婢子也伺候了二爺這些日子的份上,不要賣了婢子。以前的事,婢子已經知錯,以後絕不敢再犯。求二奶奶放過婢子。”青兒見剛把命揀回來,接下去卻是被賣掉的命運,忙又跪下來央求二少奶奶。

  二少奶奶可不吃她這一套,“你這無恥的小人的伎倆,少在我麵前賣弄。你原來的主子心腸軟,吃了你這一套,被你賣了還念著你的好。

  你這些把戲可糊弄不了我。我是不打算做那菩薩的,你隻燒香拜佛,禱告能賣去個好點的地方吧。”二少奶奶這麽說著,就要叫人抓了青兒。

  青兒哪裏肯乖乖就範,幾個翻滾就到了王夫人腳下。她抱住王夫人***著王夫人求告道:“夫人,夫人您是最慈善的。****的人都肯放過婢子了,夫人您看在婢子對夫人還有些功勞,就做主饒了婢子吧。如今我家姑娘還在這裏,夫人,夫人您就算看在她的麵子上也該饒了婢子啊。”

  “你這撒潑打滾的成何體統,還不快起來。你聽哪個說要賣了你的?你以後好生在府裏伺候,別再生壞心,我保你衣食無憂。”王夫人不耐煩地說道。

  青兒聽了王夫人的話,轉悲為喜,二少奶奶可差點氣炸了肚子。

  好在她素日攝於王夫人的威嚴,不敢如何發作,隻是要讓她這樣就放過青兒,她是絕咽不下這口氣的。

  “母親要不賣這婢子,我也能忍。隻是她犯的不是小錯,母親忘了,就是因為她,大嫂才會被趕到鄉下,母親至今還沒見到親孫。況且,母親若就這樣饒了她,咱們這侯府的規矩還要不要?這些下人要是都學起她的樣來,欺主犯上,那這個侯府可要成什麽樣子?母親治家有方”應當明白其中的曆害。”

  “依你之見,該如何處置?”王夫人見二少奶奶心胸太小,又沒有眼色,非要一時三刻就在這裏處置青兒,憋悶之餘,想想青兒確實可恨,也便順水推舟問道。

  “那個,死罪……哦,可免,但是活罪不能免。母親,這奴才隻有狠狠的打,以後才不敢生出別的心思。我看,就先打她五十板子,讓她長長記性。”

  “夫人饒命,二少奶奶饒命啊。”青兒一聽說五十板子,就是一個壯漢也未必受的了,如果打在她身上,也就是等於要她的命。

  “五十太多,先打二十吧。其餘那些先記下來,以後她若有不好,再打不遲。”王夫人白了二少奶奶一眼,又對青兒說道:“你乖乖去領了板子吧。饒你性命,留你在侯府,已經是天大的恩典。你莫要貪心不足,那樣隻會害了你自己的性命。”

  “青兒謝過夫人。”青兒知道她今天這一頓打是無論如何躲不過去,雖然有心要找水幽寒求情,然而有夫人在場又不敢。

  二奶奶聽王夫人這樣吩咐下來,忙不迭就叫人拖青兒下去,生怕遲了一刻,青兒就逃脫了。王夫人一則是要教訓青兒,二是給二少奶奶幾分麵子,以後好轄製青兒。三也是為了討好水幽寒。她以己度人.認定這水幽寒心裏必然是恨著青兒的。

  水幽寒這時當然不會出麵攔著,她該做的都做了。現在是侯府處置內部的一個姨娘,她說話就不合適了。至於侯府借她的地方打人,她也忍了。畢竟,她身邊的鳳兒和小紅都恨極了青兒,奶娘若知道青兒有了報應也會高興。而她,放過青兒可不是真的要饒了她,有人替她出手教訓青兒,她高興還來不及那,隻要別真的打死就行。

  今天王夫人綁了青兒來,青兒坦白的那番話,破綻百出。王夫人難道會聽不出來嗎,可她還還幫著遮掩。原因一目了然,青兒是王夫人推出來頂缸的。無非是讓她一人擔下所有過失,然後求水幽寒。以她們對過去水幽寒性格的了解,水幽寒未必就會對青兒下毒手,所謂把青兒交給水幽寒處置,不過是欺她心軟。

  水幽寒當然不能讓她們得逞,所以她並沒有在青兒的口供上糾纏,一定讓她供出背後主使。王夫人擺明了態度要護短,供出來又如何。

  所以,青兒認下了全部的錯,水幽寒順水推舟,要嚴懲青兒。

  王夫人先是讓水幽寒放青兒一條生路,看水幽寒態度堅決,便動了借水幽寒的手,滅青兒的口的心思。

  或許王夫人綁青兒來,也早就存了這個心思。水幽寒要的就是她如此表態,然後拖青兒出去,讓她在生死間走個來回,對水幽寒生出懼,對王夫人和侯府生出怨,然後再對水幽寒生出感恩的心思。起碼別人以為她會對水幽寒感恩。水幽寒這一殺一放,為的是立威、示恩、離間。

  一個地位卑微,又賣主求榮的人,她的結局在這個世道已經是注定的了。水幽寒不動她,是因為不想做別人殺人的刀。放她回侯府,讓她們惡人與惡人磨。

  “寒兒,你看這賤婢如今已經處置了。你的氣也該消了吧,咱們再談談麒兒的事如何?”

  第一百七十七章 推心置腹

  

  王夫人又一次提起麒兒,水幽寒心想這應該是她來這裏的重點。

  在楚熙已經給了正式的和離書的情況下,再要水幽寒回府,明顯操作難度極大。王夫人之所以一開始堅持要她回府,應該是在打親情牌。表明她重視這個兒媳婦,對這個兒媳婦有感情。比一開口就是要孫子,不要媳婦,顯得更有人情味,也更能打動水幽寒。當然了,如果水幽寒能夠答應回府,估計王夫人也是喜聞樂見的。

  “關於麒兒,夫人有什麽打算?”

  王夫人見水幽寒這話十分上道,以為要回麒兒有望,不覺麵露喜色。

  “麒兒是熙兒的長子,自然是侯府的嫡長孫。寒兒你如今不想回府,我也不勉強你。但是麒兒還是要回侯府撫養才是正理。侯府有好些年沒有小孩子了,侯爺也盼孫兒盼的緊。你不要擔心他會受委屈,麒兒我會親自撫養,以後侯爺的爵位也是要傳給他的。”王夫人自顧自說的熱切。

  二少奶奶剛才罰了青兒,臉上有些喜色。聽了王夫人的話,臉卻又沉下來。

  “夫人的好意弄隻能心領,卻不能接受。夫人,我們母子隻希望能夠做普通百姓,安安穩穩地過活,希望夫人能夠成全。”

  “這是什麽話,難道麒兒回侯府就不能安穩了嗎?我侯府的骨肉,怎能和平民百姓為伍?寒兒,我這樣和你商量,是看在你過世的母親的情份上,看在你為侯府誕下嫡長孫的功勞上。你以為侯府要麒兒,非要你的同意不可嗎?”

  “夫人這是要仗勢欺人了?”水幽寒挑挑眉,“那好,我倒要看看夫人怎麽從我手裏搶走我的兒子。夫人以為我千裏迢迢上京城來是為了什麽?是為了離侯府近一些,離害我們母子的凶手近一些?不是,我是為了告禦狀。如果夫人非要從我這裏搶走麒兒,那麽我也沒什麽好顧忌的。侯府的後嗣這樣的大事,想來也夠份量讓當今聖上來裁奪了。”

  “寒兒,你可是去鄉野地方久了.便忘了祖宗理法?哪家的兒孫,不是父族撫養,豈有跟著下堂婦的道理。便是你有天大的靠山,你這狀告到哪裏,都告不贏。麒兒最後還是要回到侯府來。”

  “贏不贏,不去告怎麽能知道。不過有些事,卻是不用告,大家都知道結果的。我因為什麽原因去的渤海郡?為什麽要隱姓埋名生下兒子?是誰要毒殺我?又是誰派人殺害麒兒?在判定孩子歸誰之前,想必當今聖上也會很有興趣知道這些。”

  “夫人不是派月娘去過濟水了嗎,難道月娘回來什麽都沒跟您說?

  不說別的,單就麒兒被綁架一事,夫人您認為侯府真的有資格和我爭麒兒嗎?”

  “你,你,你……”王夫人臉色頓變,連說了三個你,卻是再也說不出別的話來。

  “夫人,如果有人能懸崖勒馬,不再傷害我們母子。隻要我們母子能夠平安,那麽過去的事情,我可以既往不咎,隻當沒發生過。而且我還要提醒你們,雁過留影。百密還有一疏,這一樁樁一件件,哪一件都有好大的破綻留下來.要想抹平,那是不可能。如果我們母子,或者我這宅子裏的任何一個人出了什麽差錯,我保證,我的狀紙當天就會放到皇帝的麵前。”

  水幽寒眼光掃過侯府眾人,一個丫環婆子都不放過,一字一句,正色說道。她這話與其說是對著王夫人,不如說是對著今天在場的所有侯府的人說的。她相信,這些話會傳到應該好好聽聽這些話的人的耳朵裏,很快。

  “所以,夫人,現在的當務之急,不是您要回麒兒。而是,您,侯爺,侯府的所有人,都該好好想想,怎麽才能讓我們母子平平安安,長命百歲。”

  王夫人又咳嗽起來,月娘和王蘭兒都擁上前去伺候,二少奶奶也湊到進前,一連聲的勸慰。不過她臉上幸災樂禍的神情,卻怎麽都掩飾不了。

  王夫人終於停下了咳嗽。

  王夫人伸手推開二少奶奶,“你們都別圍在這裏,人多,我喘不過氣來。”

  一幹仆婦自動退了出去,二少奶奶站著沒動,王夫人瞪了她一眼,她才不情不願地出去了。水幽寒看了看王夫人身後的月娘和王蘭兒,若有所思。

  王夫人見水幽寒如此,便對月娘和王蘭兒說道:“你們兩個也出去吧。”

  月娘和王蘭兒也都退了出去。

  “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或者,當初便是我看走了眼。”王夫人先沒頭沒腦地說了這句,才長歎一聲,對水幽寒說道:“寒兒,你何必說的如此決絕。我也是做過母親的人,怎會不知道孩子對於母親的重要。我答應你,在麒兒的事****用強。這事咱們慢慢商量著來。”

  王夫人語氣和緩,繼續勸水幽寒道:“我也是為了麒兒好。侯府諾大的家業,世襲的爵位。這是多少人做夢都想得到的東西,對於麒兒是唾手可得。寒兒,哪個母親不是千方百計為兒子圖謀前程,你忍了這分離之苦,便是成全了麒兒啊。”

  隻是分離之苦,不是生離死別?“夫人是真心為麒兒好?”

  “當然,你難道還懷疑我會對麒兒不利?”

  “夫人說同為母親,懂得我的心情。那麽海伯一封信進了侯府,侯府還未承認麒兒是楚家骨肉,就已經有殺人找上門來。夫人您認為,您的侯府是塊安樂地,您把麒兒捧上高位,便沒人會傷害他了嗎?”

  “隻怕不是如此吧。您知道侯府的家業,侯爺的爵位,有人夢寐以求。甚至不惜殺人害命也要拿到手。您不先去處理這些人,暗中保

  護麒兒,待一切安定後再接麒兒,反而在這個時候,如此大張旗鼓地要認回麒兒,夫人,您到底是什麽打算。難道你要讓麒兒成為眾矢之的,拿他做餌,候著人對他出手,再人贓俱獲,一舉數得?難道這就是您所謂的真心為麒兒好。”

  “或許,您需要的不是親孫,而隻是一顆棋子,一個誘餌。具需要達到您的目的,這棋子也就不重要了。棋子的安危,棋子的幸福,您是根本不需要考慮的。”

  水幽寒目光灼灼盯著王夫人。

  王夫人一張老臉通紅,似乎感覺高尚的感情被侮辱了,又或者隻是被說中心事惱羞成怒。

  “你這是在和長輩說話的態度?你,你竟然不知好歹,如此惡意猜測,你……”

  “夫人請息怒。那些並不是我的猜測,是有人給我講了個故事,我才有感而發。我相信夫人是一片慈愛之心。隻是事情涉及到麒兒,我關心則亂。夫人也是做母親的,應當了解,請夫人您別往心裏去。”

  水幽寒站起身來,鄭重其事地給王夫人行了一禮賠罪。

  看水幽寒態度誠懇,王夫人慢慢平息了怒氣。

  “是什麽樣的故事,是誰講給你聽的?”

  “不過是個故事罷了,夫人沒有那樣的打算,我對夫人也沒有那樣的疑心。夫人何必在意?不過這個故事對夫人也是個提醒。夫人您真心對麒兒好,就不該在這傘時候把他擺到那樣的位置上去。”

  “寒兒,你是不相信我能護的了麒兒?”

  “夫人,有我這個前車之鑒,在麒兒的事情上還需謹慎不是嗎?”

  王夫人沉默下來。水幽寒卻不想再為她接台階。

  “侯府的榮華富貴,還有爵位,我們母子沒有奢望。如果夫人執意要麒兒認祖歸宗,那麽就要先達成我提出的三個條件。月娘應該已經跟您稟報過了吧。一是我在侯府被誣陷的真凶。青兒隻是我的陪嫁丫頭,誣陷我,對於她自己毫無好處,除非有人允諾了她好處。夫人應該很清楚是不是?二是想借王東夫妻在王家村毒殺我的凶手。我見王東的女兒在夫人身邊伺候,想來夫人已經查到了真相了吧?三,也是最重要的,就是意圖殺害麒兒的凶手。

  這個凶手一天不除,麒兒就永遠與侯府無緣,因為侯府每個人都有嫌疑。”

  “寒兒,說到麒兒被綁架的事,我可以保證,絕不是熙兒做的。

  他是我的兒子,他的脾氣我是了解的,無論如何絕不會對自己的孩子下手。”

  王夫人先前對水幽寒告禦狀威脅的忌憚,還有現在做出這樣的保

  證,更讓水幽寒確定她對凶手身份的猜測。

  “寒兒,我怎麽會放任那些害你們母子的凶手?你說的這幾件事,我已經查到了頭緒。隻是我年紀大了,精力不濟,身邊也沒個得力的人。你也看到了,老二媳婦那個樣子”哪裏是個能托付大事的。

  我讓你回府,就是想讓你有機會為自己報仇,司時也幫我把侯府裏的害群之馬揪出來。”

  王夫人說到這,再次看了看水幽寒身後的小紅和鳳兒。她剛才遣走了身邊所有伺候的人,也暗示水幽寒讓這兩人出去,水幽寒沒有理會。但是她接下去的話,卻實在不想讓第三個人知道,因此再次示意水幽寒。

  “夫人有什麽話盡管說,我這裏不比侯府。我這人口簡單,家裏就我一個主子,這兩個人對我絕無二心。”

  第一百七十七章 協議

  

  王夫人見水幽寒不肯遣走身邊的人,雖然不滿,可原本打算說的話,若不說出來不僅心裏憋悶,也不符她來這裏的目的。

  而且仔細想想,水幽寒的身份和立場,她接下來要說的話,是絕無可能傳到那人耳朵裏去的。

  “寒兒,我已經查到幾次下手害你的人,不是別人,就是趙欣雅。”

  “夫人確定?”水幽寒故作吃驚地問道。

  “傻孩子,除了她,還有誰和你有這麽大的仇恨,先害你,再害麒兒。她是嫉恨你占了熙兒正妻的位置,又先她有子。你以為她一個相府的小姐,真的就肯做熙兒的平妻?說什麽是對熙兒一往情深,才肯屈就。那不過是騙熙兒的鬼話。她盯上熙兒,為的就是現在將軍夫人,以後侯爺夫人的尊貴身份。你和麒兒擋了她的路,所以她才要除掉你們。”

  “原來如此,那麽請夫人嚴懲趙欣雅,為我們母子主持公道。”

  王夫人滯了一滯,方又歎息著說道:“寒兒,不是我不想懲治那賤人。她為人心狠手辣,悍妒成性,又膽大妄為。為了一己之私,根本一點都不顧忌熙兒和侯府的聲譽,還有熙兒的前程。可是熙兒已經被她迷惑,看不清她的真麵目。寒兒,我這口生勞心勞力是為了什麽,無非是為了侯府,為了熙兒。可是她,她卻是個禍根,會帶累熙兒,帶累我們侯府全家。我為了這個,都坐下了病根。要懲治她,必須要有確實的證據。可她做事奸猾,慣會借刀殺人,最能拿捏別人的痛處,讓人明知她不對頭,卻又動不得她。哎。”

  “夫人,您明知她是個禍害,怎麽就這麽任由她鬧騰?”

  “寒兒,事情沒那麽簡單。她的家世在那擺著,趙丞相權傾朝野,而且還有太後撐腰,我這個做婆婆的都要讓她三分。況且這畢竟是咱們侯府的家務事,很多事情不足為外人道。寒兒,我看的出,你這兩年已經大有長進,你又是明媒正娶先進門的。你跟我回去,我們婆媳聯手,定能製住那賤人。你是侯府大少奶奶,將軍夫人,麒兒是尊貴的侯府嫡長孫。你,你不是很喜歡熙兒嗎?隻要除掉趙家那賤人,熙兒身邊便隻有你了。”

  水幽寒心中好笑,這位王夫人怎麽還異想天開地想勸她回去,而且這話說著說著,可不是漏了餡,要她回去,說什麽婆媳情深,不過是要她去和趙欣雅鬥,然後漁翁得利。

  “夫人,您這樣的話還是不要再提起。我剛才已經說的很清楚了,我和侯府已經沒有任何關係。關於麒兒,在夫人沒先懲治凶手,侯府足夠安全之前,也莫要再提認回麒兒的話。夫人應當明白,您越表現出重視麒兒,麒兒的處境就越危險。如果夫人一意孤行,那麽我隻好舊話重提,說不得隻有大家一起到禦前去辯個清楚了。”水幽寒正色道。

  “使不得,使不得!好吧,就先依你。侯府可以暫且不認回麒兒,可是寒兒你也要答應我,這些事.咱們侯府內部怎樣處理都好,決不可鬧到外麵去。別說是去禦前告狀,便是對平時來往的人,寒兒也休要提起。這京城中,官場上風雲詭異,寒兒你不小心便會陷進去,害了自己,也害了麒兒。”

  水幽寒心中暗笑,王夫人是怕她把事情說出去,被侯府的政敵利用,來攻擊侯府,卻說是怕傷害她和麒兒,真真好笑。

  “好,我聽夫人的。不過夫人也要說話算數。”

  “那是自然。”

  兩人相視一笑,算是達成了暫時的和平共處協議。

  “寒兒此次進京,怎地沒回家,反找到了長公主門下?寒兒什麽時候和長公主有了這般交情,怎麽過去從未聽寒兒說起過?”

  “我哪裏敢和長公主攀交情。不過是因為過去的一些緣故,和長公主相識。長公主憐惜我目前孤苦無依,幫我找個棲身之地,免得被些無賴欺負上門罷了。”

  “寒兒可是和渤海郡王郡守家一起來的?說起來,都不是外人,王家是我本家,這次多虧了郡守夫人,我才知道你們母子的近況。”

  “是啊,王家送女進京候選,我是借了她家的船來京的。說起來,最近京城可真熱鬧。當今聖上選妃,各地名媛淑女匯集京城。我聽說,這此女孩也不會都選進宮中。皇上是存了為朝廷中的青年才俊

  牽紅線的意思。這些女孩的家世、相貌、人品都是百裏挑一的,能挑一兩個做媳婦,可是美事。我聽長公主的意思,也要在這些女孩中,選一個出來做兒媳婦那。這可真是千載難逢的機會,若是能得到皇上的賜婚旨意,那可是光耀****事。”

  王夫人聽的眼睛一亮。

  “寒兒,我還是屬意你做我的兒媳。”

  “夫人說笑了,楚將軍人中龍鳳,如果要娶妻,必定不少名門淑女趨之若鶩。我們母子,想要的隻是平靜地過日子罷了。夫人如此顧念我,我感激夫人的恩德,唯有祝願夫人能尋得一個好兒媳,侯府子嗣繁盛。”

  王夫人明顯是心中有了別的打算,不過還是問道:“寒兒,能不能讓我看看麒兒?”

  “小紅,你去叫奶娘把麒兒抱過來。”水幽寒點頭答應,對小紅吩咐了一聲,小紅出門往後院去了。

  王夫人等了半晌,小紅一個人回來了,身後並無奶娘和麒兒。

  “姑娘,剛才奶娘抱小少爺往這邊來,結果還沒出內宅門,便有侯府的幾個婆子凶神惡煞地,要搶小少爺。小少爺嚇哭了,已經被奶娘抱回去了。”

  水幽寒急忙站起身,王夫人先是失望,現在也裝出又驚又怒的樣子,對外麵伺候的月娘吩咐道:“是誰這麽不動規矩,衝撞了小少爺,快帶我去看看。”

  眾人來到內院外,就見幾個婆子縮在一個角落裏,抖成一團。豹子在門口耀武揚威地來回走動,不時發出一兩聲吼叫。冬兒站在門口,一臉怒氣看著那幾個婆子。

  “哎呀,獅子?”王夫人身邊一個年紀稍小的丫頭,見了豹子,嚇的渾身發抖,驚叫出聲。

  王夫人見了豹子,也被唬了一跳,臉上故作鎮定,卻不敢再往前邁步。

  “奶奶,奶娘剛才抱小少爺出來,這幾個婆子沒安好心,就要來搶。多虧豹子跑出來,才把她們嚇住了。如今小少爺還在哭鬧,奶奶看該如何處置?”

  王夫人身邊人咋著膽子過妻扶起那幾個婆子,查看一番,並未真的受傷。

  那幾個婆子見王夫人來了,膽子都大起來,一連聲的叫冤枉。

  “夫人,奴才們冤枉啊。那丫頭胡說,奴才們隻是在這院門外,根本沒見到小少爺。這丫頭就喚了這大狗來,要咬奴才們。奴才們是冤枉的啊!”

  “你們冤枉才有鬼?好好的在別人家做客,你們鬼鬼祟祟地偷溜到後邊來做什麽?不是沒安好心還能是什麽?難道你們侯府的規矩,就是做客要偷摸到人家內宅?”

  “胡說什麽,侯府治家有方,怎麽會有這樣的規矩?必是你看差了,還不退下去。”水幽寒先喝止住冬兒,又對王夫人道:“夫人,麒兒在濟水被綁架,受了很大的驚嚇,經不得半點風吹草動。看來,今天是不能帶他出來見夫人了。請希望夫人諒解,這幾個人,我這裏不便留,請夫人帶回去吧。”

  王夫人臉色發青,卻是自家理虧,發作不得。

  月娘在一邊道:“夫人今天出來的久了,也該回去了。”

  “正是,寒兒,我先回去了。這幾個婆子,我回去一定好好教訓。”

  水幽寒跟在王夫人身後,隻把這一行人送到府門外。二少奶奶正等在馬車邊,原來剛才打青姨娘的板子,這二少奶奶要親自看著,然後便沒有再進二門。如今見王夫人出來,二少奶奶特意看了後麵沒有小、孩子跟著,水幽寒也是一副送客的模樣。

  月娘和王蘭兒扶著王夫人上了車,二少奶奶卻沒急著走,反走到水幽寒身邊,滿麵帶笑說道:“大嫂,唉呦,瞧我這張嘴,以後可不能叫大嫂了。難得我們妯娌一場,姐姐一走幾年,妹妹想念的緊。姐姐以後是常住京城了嗎?那我們姐妹之間可要常來常往,不要生分了。”

  水幽寒麵帶微笑,並不答言。

  二少奶奶又自顧自說道:“對了,青兒那賤婢,也就是姐姐你大度,放她一條生路。如今她隻挨了幾板子,還得讓她來跟姐姐謝恩。”

  說著就一招手,就有兩個健婦架著青兒走過來。青兒頭發散亂,嘴唇發白,腦袋耷拉著,半幅衣衫已經被血染紅,看上去隻剩半條命。

  這位二少奶奶看來是為自己出了氣,二十板子打的貨真價實,或者更貼切說是物超所值。

  看著王夫人的馬車啟動,水幽寒說了聲慢走,不送,便轉身回府,將二少奶奶幾個扔在當地。水幽寒知道,她們還會再來,為她們自己。

  第一百七十八章 探訪

  

  夏末秋初,天氣卻並不見涼爽,正是秋老虎肆虐的時節,水幽寒端了盞冰鎮的梅子湯和一盤鮮果,穿過幾道回廊,去慰問頭懸梁、錐刺股,緊張備考的某學子。

  說起來,水幽寒覺得歐陽今年參加會試,時機並不是很好。本來準備時間就不充足,還有這樣那樣雜七雜八的事情要處理。可會試就設在秋末,歐陽這樣去考,無論如何都是倉促了些。

  歐陽本平日裏主要的興趣還是在行醫和研究醫術上,這就占去了他多半的時間。再且他還要料理家業,比起那些專門讀書,十年磨一劍

  的正牌書生,歐陽這個考生明顯是不占什麽優勢的。

  歐陽如此認真,一定要考,不是他官迷,而是他希望有個官身,能更好地保護水幽寒和麒兒。

  他這個心思水幽寒怎麽會不知道,因此對於他的做法並不阻擋。

  隻是每天都準備下補充體力和腦力的膳食,給歐陽食用。另外就是讓黃芪看著歐陽,不讓他熬夜,而且要注意勞逸結合。有時候如果歐陽在廂房坐久了,水幽寒就會帶了麒兒過去,硬把歐陽從書桌前拉起來,讓他陪麒兒踢球。

  在水幽寒的心裏,歐陽考中考不中的都無所謂。考中了,那就光耀歐陽家門庭,她與有榮焉。如果考不中,也沒什麽。歐陽已經有了舉人的功名在身上,雖沒做官,但也是進入了士的範疇,況且還有郎中的技藝在身,走到哪都是受人尊重,生活中也有很多便利。進士及第,對於大多數書蟲都是可望而不可及的,而歐陽屬於技術型人才,沒這個文憑也無所謂。

  不錯,水幽寒眼中,這個年代秀才、舉人和進士,可以與她後世的大本,碩士和博士等號。如果能進入斡林院那就相當於後世的博士後、院士。歐陽怎麽著都有個小碩學位傍身,想做官,活動活動,弄個外任輕而易舉。當然如果想留在京城做官,碩士學位就差了些,除非有很硬的後台,否則進士是最低的門檻。

  這麽天馬行空地想著,不覺已經走到歐陽讀書的廂房窗下。這廂房建在蔭涼僻靜處,周圍幾棵大樹,本來有知了的,為了安靜,已經拿網子黏走了。廂房窗戶大開,透過紗窗,可以看到歐陽正坐在書桌前,捧書苦讀。水幽寒抿嘴一笑,輕輕推開半掩的門走了進去。

  歐陽看書看的入神.並未發覺有人進來。水幽寒先將梅子湯和水果盤輕輕放在一邊幾案上,一邊躡手躡腳走到歐陽身後。看著歐陽這一副讀書入迷的書呆樣,水幽寒忍俊不禁,便從旁邊拿起蒲扇,輕輕替歐陽打扇。

  許是覺察到有涼風,歐陽終於從書本中醒過神來,發現水幽寒不知什麽時候來了,正為他打扇。歐陽先是一喜,然後看看幾案上擺放的湯果,又看看外麵的日光,心疼道:“怎麽這麽大日頭就出來了?這些東西,讓黃芪他們送過來就是了,你何必自己跑一趟。還不坐下歇歇,我不熱的,不用打扇。”

  “大哥是不願意見我?那可不成,咱們家現在除了麒兒.就屬大哥最金貴。我們就盼著大哥金榜題名,也好跟著沾光。”水幽寒戲虐道。

  “你又來取笑我了。我說不過你,你快坐下吧。”歐陽說著從水幽寒手裏拿過蒲扇,反要給水幽寒打扇。

  水幽寒一笑,走過去把梅子湯和果盤都端過來,看著歐陽喝了梅子湯,水幽寒便挑了個桃子,細細地剝了皮,遞給歐陽。

  歐陽吃了個桃子,接過水幽寒遞過的手帕擦擦手和嘴,問道:“侯府這兩天沒再來人找麻煩了吧?”

  “估計短時間內,不會再有人來找麻煩。我的立場已經說的很明白,她們不敢輕舉妄動的。況且她們自家還有好多事情,王夫人隻怕正四處尋找她意中的兒媳婦那,她們自顧不暇。就是要對付我,也要先把內部的事情處理完後,才有那個精力。現在把我扯進去,她們誰都沒好處。”

  “那就好,那天我恍惚聽得有人說麒兒受驚,是怎麽回事?”

  水幽寒笑。

  “不過是嚇唬王夫人罷了。她提出要見麒兒,可我不想讓她見。

  大哥,你沒和王夫人碰過麵,她口口聲聲要麒兒回府。可言談之間,並沒有一點對麒兒的關愛之情。這樣的人,我怎麽會讓她見麒兒?不過是不好直接拒絕,讓小紅走個過場罷了。正好她帶來的幾個婆子不安份,在內院門口探頭探腦的,小紅和冬兒就借題發揮。一來讓她們知道咱們防的嚴,讓她們死了暗處下手的心。二來,也堵住王夫人的嘴。”

  “如此,倒是能暫時過幾天平靜日子。可是以後……”歐陽握著手中的書卷,皺起眉頭。

  “以後要如何,那就看事情如何發展了。也許她們自家掐的太凶,這輩子都分不出精力來對付咱們那?那我們可就省心了。”

  “還是不能大意。小寒,你說我以後進刑部做官好不好?”

  “大哥,你不要太勉強。”

  歐陽笑笑,又想起一件事,“嗯,對了,阿宣他們已經進了城。”

  “哦?他們住在哪?”

  “郡守一個本家,在京城戶部做官,家裏有處園子,他們如今就住在那裏。小寒,等下午天氣涼爽些,我們過去看看吧。”

  王家暫住的園子位於內城邊上,水幽寒和歐陽坐馬車,足走了有兩刻鍾工夫才到。兩人下了馬車,通報姓名,不一會王宣親自出來迎接。

  “水姐姐,水姐姐,你可來了。”進了二門,王嫣然聞訊從屋裏跑出來。

  “姑娘,請注意儀態。”範嬤嬤在一邊冷聲道。

  王嫣然聞言,竟真的放下提著的裙子,從快步跑轉為小步走。數日未見,王嫣然已經恢複了一些嬰兒肥,而且明顯心情很愉快。難得的是她竟然如此聽話.真的保持著儀態走到水幽寒跟前。水幽寒是知道王嫣然的脾氣的,她能這麽聽話,看來這位範嬤嬤對王嫣然的影響力還真不小。

  王嫣然和水幽寒手拉著手進了屋,王夫人也在座,大家相互見禮,然後坐下寒暄。王夫人一麵吩咐人上好茶好果,一麵殷殷地問水幽寒,在京城可還習慣.麒兒是否還好等****王家有幾個本家都在京城做官,如果水幽寒有什麽****忙,盡管和她說。水幽寒一邊客氣地應著,一邊想,自從與王夫人相識,這還是她第一次如此周到熱情。

  談了一會話,王夫人便從座位上站起,去後麵歇息,讓王宣兄妹可以自在與歐陽和水幽寒說話。

  大家自然樂得如此安排。 一邊王宣就拉了歐陽去書房,兩人商量該如何準備會試。水幽寒則跟著王嫣然到內室聊天。

  王嫣然把伺候的人都打發出去,隻剩她和水幽寒相對坐著。

  “水姐姐,你吃這荔枝.是今天一位本家叔叔送來的,很新鮮。”

  王嫣然指著水果盤讓水幽寒吃。

  水幽寒看這盤中荔枝,竟是她十分愛吃的糯米茲,為了保鮮和吃起來更加冰爽,荔枝盤中還放著冰塊。

  “還是大家族好,你們到了這,吃的住的,都有這麽多本家幫襯。”

  王嫣然得意地笑笑,“雖是本家,因為住的遠,不過年節上有些往來。這次進京,我爹提前捎了信過來,想著讓他們照拂一二,倒真沒想到這幾位本家如此熱情。”

  “水姐姐,你和振衣哥怎麽提前下了船,都不和我說一聲。”王嫣然語氣中有些埋怨。

  “提前下船是臨時決定,當時是晚上,我想你學規矩那麽辛苦,就沒吵醒你。阿宣是知道的。”

  王嫣然哦了一聲,雪白的荔枝肉捏在手上,卻不往嘴裏送,半天,才對水幽寒說道:“水姐姐,是我對不起你。”

  “你和麒兒的事,我都聽我哥說了。如果沒有我娘送信給侯府,你和振衣哥一定還好好地在濟水,夫唱婦隨。也不用擔心會母子分離。

  水姐姐,這事都怪我。是我在我娘跟前說走了嘴,提到王家村的事。

  沒想到我娘就找了那縣官來查,因此知道水姐姐的身份。”

  “水姐姐,我娘她,她並沒想到結果會是這樣。麒兒被綁架,她就知道事情不對,就後悔了。但是信已經送出,她也沒辦法,隻好招待侯府的來人。後來的事,也是全憑哥哥做主,就是希望能夠補救。

  水姐姐,你要生氣,就氣我吧。我娘她,她也很不容易。”王嫣然泫然欲泣。

  水幽寒歎了口氣,王嫣然終於主動提起這個話題了。

  “嫣然,你能這樣向我坦白,總算我沒有看錯你。這件事,我若不生氣那是假的。侯府的人,打破了我本來寧靜的生活,更要把麒兒從我身邊搶走。不過,生氣有什麽用,解決問題才是重要的。況且,我從未懷疑過你會故意泄露我的身世。你和阿宣,是我和歐陽的朋友,我很珍惜和你們的感情。阿宣也真是在盡力補救。你知道我對自己人曆來心軟,你還讓我生你的氣?!”

  “水姐姐,你從沒質問我,對我還是像以前那樣好,我心裏更加內疚。不過,水姐姐,你以後不用怕侯府,我會幫你。我進宮後,就把你的事情和皇上說。讓皇上把麒兒判給你,你想和振衣哥成親,我就讓皇上給你們賜婚,看誰敢說三道四。你想報仇,我就替你收拾侯府那些害你的人。”

  “別,嫣然,你先別想那麽遠。我自己的事,自己能解決。你想幫我,這份心意我記下了。如果確實需要你幫忙,我不會和你客氣。

  皇宮內不比別的地方,你一心要去,我也攔不住你。隻是,你自己要處處小心,先保住你自己最要緊。”

  “嗯,我知道了水姐姐,你不用為我擔心。”王嫣然湊到水幽寒耳邊,壓低聲音說道:“那個範嬤嬤,不是普通人。是她欠了姥姥人情,姥姥求她,又花重金才肯來幫我的。以後進宮,我會帶著她和小蓮,有她們兩個幫我,我會沒事的。”

  “你有準備,那就好。”

  “水姐姐,這次候選的人真多。而且,說來有趣,那幾個特別出挑,能和我比肩的,竟都是水姐姐認識的人。”

  “啊?我認識的?都有誰?”水幽寒驚訝道。

  “首先就是京城三大美女。趙丞相家的小女兒,趙欣榕。她是趙欣雅的親妹妹。還有一個,是你原來的小姑,忠義侯府的千金,楚婉君。第三個,是禮部尚書水家的女兒,水清玲,水姐姐你同父異母的妹妹。”

  “她們是京城三大美女?這次都要進宮?”

  “是啊。這裏麵楚婉君是將門出身,說最擅騎射。水清玲,則以豔若桃李著稱。可最曆害的是趙欣接。水姐姐,她們一家已經出了兩個皇後。其中一個便是現在的太後。”王嫣然無意識地撕扯著手帕。

  “就這幾個,她們也未必都會進宮吧?不是還是適齡的皇子嗎?或許還有朝廷上哪個年輕的臣子?不是說皇上打算給一披年輕的臣子賜婚嗎?”

  “適齡的皇子?好像沒有娶妻的隻有一個。這幾個應該都是打算進宮的。那個趙欣接,更是瞄準了皇後的位置。另外還有幾個州府大員的女兒,也很出挑,自然是想進宮封妃的。”

  水幽寒聽著王嫣然對於參選佳麗如數家珍,心想這王家果然是花費了心思的,把參選的人調查的如此仔細,可以說是將兵法中的知己知彼百戰不殆,活學活用了。

  兩人又說了一會話,天色漸晚。水幽寒正想要不要起身告辭,小蓮便挑簾進來稟報說,沈夫人接受邀請出去赴宴了,晚飯已經準備好,請歐陽和水幽寒留下來用飯。

  “水姐姐,留下來一起吃吧。今天有大閘蟹,是水姐姐愛吃的。”

  盛情難卻,水幽寒和歐陽留下來吃了晚飯。飯後,又吃了一會茶,兩人才告辭出來。王宣又裝了一簍大閘蟹讓他們帶回去。

  “這都用冰鎮著,晚上放在冰窖裏,明天吃,還是一樣新鮮。”

  一路回府,雖然天色已晚,但是路上行人車馬不斷,聽上去夾雜許多外地口音。進京趕考的學子,還有進京候選的佳麗,京城人口猛增,處處都是一副繁榮景象。這個京城,眼看就要熱鬧起來了。

  第一百七十九章 獻計

  

  這日吃過早飯,水幽寒和歐陽便在一起商量。如今這個時節,他們在濟水城的產業,比如葡萄園正是收獲的季節。

  計算著日子,過不了幾天,家裏送葡萄、哈密瓜等土產的船就要到京城了。押船的是歐陽鋪子裏一個管事,順便還會多帶些西瓜霜過來。

  水幽寒和歐陽商量,他們在京城花費頗大,雖然有濟水城那邊多處收益,就算他們再奢靡些也夠用的。但是還是想法子在京城這邊再添些進項,才是正理。西瓜霜片劑和霜劑在濟水城供不應求,其中有很多是外地人慕名來采購。如果能夠在京城開了藥鋪,或是建一個西瓜霜作坊那就方便多了。

  這次隨船而來的還有沈九。手工皂作坊的幾位股東都在京城,估計有一段時間不會回濟水。沈九來一是要匯報賬目,二也是存了要在京城拓展手工皂銷路的意思。不僅如此,如今柴老爺的身份已經不再是秘密,如果能夠讓手工皂,還有西瓜霜成為貢品,那不僅是幾家人臉麵有光,同時也會帶來更多的財源。

  “大哥,你和阿宣都要參加會試,這些事情到時候就讓我和子舟“嗯,我和阿宣談了談。此次會試的考官已經定下來了,我們多搜集些考官做過是安章做參考,弄清了考官的喜好,也好有的放矢。”

  水幽寒偷笑,這應試技巧,臨陣磨槍看來是自古就有了。王宣和歐陽都不是死腦筋的人,況且兩人閱曆豐富,比起隻是浸淫在詩書中的考生,更有一番見地。

  兩人正商量等土產送到了,要如何分配,冬兒進來稟告。

  “少爺,奶奶,門上傳話過來,說是楚侯爺府的二少奶奶來拜訪奶奶。問奶奶是見,還是不見?”

  歐陽皺眉道:“上次侯爺夫人來,她不是跟過來了嗎?這才幾天,怎麽又來了?小寒,陷害你的事,她也摻了一腳,她找你不會什麽好事,況且她在侯府也做不了主.你不用去見她。”

  “大哥說的有道理。她是不會有好事找我,但是過來必定有事要和我說。她是什麽打算,我大致能猜的出來。如今咱們在侯府內並沒有人通消息,這個人或許可以利用。”

  “雖然是如此說,可是小寒,你待人向來心軟,我怕你吃虧。”

  水幽寒笑,“大哥,這話該是我對你說才是。”

  歐陽也笑,“我知道了,我會注意就是了。不過,我還是擔心你。”

  水幽寒心想,歐陽這份擔心就多餘了。她確實心軟,但是要看對方是誰。這位侯府的二少奶奶,娘家姓韓,閨名淑賢,家裏世代書香,到了韓淑賢父親這輩,卻越來越愚,仕途不順,研究學問也沒有什麽建樹。水幽寒沒有這個身體以前的記憶,不過想也知道,必然和韓淑賢沒什麽交情。而對於水幽寒,韓淑賢更是害過她,她對韓淑賢哪裏會有好感,也就談不上心軟。

  “大哥,我會小心的。你放心,她欺負不了我的。”

  “冬兒,你傳我的話,請這位二少奶奶到偏廳稍坐,我馬上過去。”

  冬兒答應了一聲退下。

  歐陽又囑咐了水幽寒兩句,就去讀書。

  水幽寒換了衣衫,到前麵水幽寒走到偏廳外,便見有幾個丫環仆婦正在那探頭探腦。冬兒跟過來伺候茶水,對水幽寒低聲說道:“奶奶,今天來的這位可真上不得台麵。跟她來的這幾個,一進咱們家大門就賊眉鼠眼地四處張望,一看就沒打什麽好主意。”

  水幽寒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韓淑賢一見水幽寒,忙站起來,殷勤地過來見禮。

  好姐姐,這才幾天沒見,讓妹妹怪想的。妹妹今天自己上門來,姐姐莫要責怪。”

  水幽寒屈膝還了一禮,忍著厭惡說道:“二奶奶不要如此客氣。

  我在京城本就不認識幾個人,有二奶奶肯降尊行貴來尋我說話,我高興還來不及。”

  寒暄一番,兩人分賓主落座。韓淑賢對身邊伺候的人吩咐道:“我和水奶奶說些體己話,你們不用在這伺候,出去散散吧。”那幾個丫環仆婦果然聽話地要往外走。

  “二奶奶知道我剛搬進來不久,這些天正雇人在整修。為了怕那些粗人不懂規矩,闖進內宅,特意把我家那隻獒犬豹子放出來溜達。就是那天侯爺夫人身邊一個丫頭誤認為是獅子的。他野性難馴,有時候我們都約束不住。請二奶奶叮囑隨從小心些,莫要被那些粗人衝撞了。”水幽寒閑閑地說道。

  二奶奶臉上變色,那些急急往外走的丫鬟仆婦也***,其中有親眼見過豹子的,更加懼怕。冬兒和****在一邊忍笑。

  “夫人身體可好,侯爺可曾從邊疆回來了?”水幽寒客氣地詢問。

  “夫人還是那樣,姐姐上次也見了,這一年添了不隻一樁毛病。

  吃了不少藥,都不見好。

  侯爺什麽時候回來,哪是我這個兒媳婦能知道的。”

  “這麽說來,那邊府裏的事務繁多,二奶奶這樣能幹的人可要受“也就是姐姐瞧得起我,我不過是人家眼睛裏的庸才,管著些費力不討好的差使。姐姐還不知道,夫人和我那位大嫂的脾氣,那頂用的事務,哪會讓我沾手。姐姐好命,如今是從那裏脫出身來,自立門戶,還有長公主護著,享這樣的福氣。姐姐和長公主住的這樣近,平時定是常來常往的吧?”

  “長公主身份尊貴,承她念著往日的緣故,肯照看我。卻不敢常去打擾。”

  “姐姐過謙了,妹妹曾在宴會上見過長公主兩次,說過幾句話,姐姐不妨在長公主麵前提提,長公主應該還記得我。什麽時候姐姐去公主府,我也正好跟著去見識見識。”

  水幽寒笑而不語。

  “姐姐,你可真是心寬。你知道當初害的你出府的人是誰?”韓淑賢話題轉的也快。

  “不是青姨娘嗎?”

  “姐姐不會以為隻是青姨娘害你吧,那事自然和她脫不了幹係,可還有一個幕後主使。青姨娘那邊,妹妹已經為姐姐出了氣,以後也不會給她好日子過。可那幕後主使,妹妹可就無能為力了。”

  說到這,二奶奶停住,等水幽寒問那背後主使人是誰。水幽寒卻似乎並不上心,隻拿把小剪刀修建指甲。

  二奶奶沉不住氣,隻得自己說下去。

  “那幕後主使就是趙欣雅。”

  水幽寒抬起頭,“你是說趙欣雅指使青兒陷害我的?”

  “可不就是她。”

  “這可奇怪了。青兒在我身邊伺候,並沒有機會出府。那時候趙欣雅還未進府,她們兩個是怎麽到一處的?趙欣雅能給青兒什麽好處,叫她害我?”

  二少奶奶眨眨眼,臉色由白轉紅。

  “姐姐想的太簡單了。青兒雖然不能出府,可那趙欣雅和大哥早就有情,已經私定終身,隻礙著姐姐,才不能早娶進門。這兩人在府內私會,有什麽奇怪。說到好處,趙欣雅自然是許了那賤婢好處的,隻是最後卻還是我家爺來頂缸。”二奶奶說的咬牙切齒。

  水幽寒恰到好處地哦了一聲。

  “姐姐,你身邊的丫頭是什麽心思,你竟然一點都不知道?那賤婢早就看上了大哥,趙欣雅給她的好處就是讓她做大哥的姨娘。”

  水幽寒驚訝地看著二奶奶,既然是許了青兒做楚熙的姨娘,怎麽最後卻成了楚征的姨娘。

  “姐姐可是不相信?照理說你是大哥正妻,青兒是你陪嫁,這理所當然以後就做了屋裏人。可不是妹妹揭你的短處,大哥本就不待見你,怎麽會納你身邊的人進屋。那趙欣雅就不同,她是大哥心尖上的人,她答應會分寵給那賤婢,那賤婢就聽她的話去害姐姐。那件事從頭到尾都是趙欣雅一人設計,青姨娘就是幫凶。”

  “原來是這樣。不知二奶奶又是怎樣了解的如此清楚?”

  二奶奶見水幽寒並未生氣,反而問她這個問題,又是生氣又是難堪。

  “這,這個,是我身邊一個丫頭偷聽到的。”她怕水幽寒繼續追問下去,“姐姐你怎麽問這些沒要緊的。女人的名聲可是最要緊的,趙欣雅害的你壞了名聲,又差點沒命,最後還被趕出府去做了下堂婦,姐姐難道就不想報仇?”

  “她一個相府幹金,楚熙又那樣寵愛她,二奶奶說,我要怎樣才能報的了仇?”

  “姐姐,你兒子我那小侄兒,注定是做不成侯府嫡長孫了。不過他好歹也是大哥的骨肉。姐姐你就抱著孩子去和大哥告狀,一次不成就兩次,兩次不成就三次,我不信大哥就不對趙欣雅起疑。姐姐加上小侄子,你們兩人的份量就算比不上她,也要讓她頭疼。”

  韓淑賢說著,又湊近水幽寒,“況且,姐姐還可以請長公主出麵,到時候我再幫姐姐一把,咱們裏應外合,就治趙欣雅一個妒悍的罪名,不把她趕出府,也要把她從平妻的位置上拉下來,最多讓她做個妾,看她還怎麽張狂!”

  第一百八十章 算計

  

  韓賢淑一席話說完,眼睛裏幾乎冒出小火花來,看著水幽寒期待她的回答。水幽寒心想,原來這位二奶奶的如意算盤是這麽打的。

  看來不是個完全沒腦的女人,雖然手段未免太直白了些,可說的話還是很有煽動性地。

  “二奶奶說的是真的?”

  “當然是真的。”

  “那我就不明白了。剛才二奶奶說青兒陷害我,是因為趙欣雅允諾了她做楚熙的房裏人。怎麽現在青兒卻成了二爺的姨娘?這要按照二奶奶所說,豈不是有人允諾青兒做二爺的姨娘,讓青兒來害我的。能做這種允諾的人,怎麽想都不應該是趙欣雅啊?”水幽寒瞥著韓淑賢問道。

  韓淑賢臉一紅,再次咬牙切齒。

  “姐姐,這就是的設計啊,為的就是讓別人這樣想,懷疑我才是害姐姐的幕後主使,撇清她自己的嫌疑。趙欣雅詭計多端,我們都被她給蒙騙了。她哪裏是肯分寵給旁人的,青兒幫了她,過後不過是被滅口的下場。青兒之所以能活下來,就是因為趙欣雅害還安排了這個後招。”

  “姐姐,你如今問起,我也顧不得什麽家醜不家醜,幹脆和姐姐分說分說。這事,最憋屈的人是妹妹我。

  青兒那賤婢,是趙欣雅設計塞到二爺屋裏的。”

  “有這樣的事?”水幽寒做驚訝狀。

  “姐姐你聽我慢慢說。姐姐出府之後,夫人安排青兒去洗衣服,還吩咐人好生看著她,就是膩歪了這奴才,隻等騰出手來就要處置她。

  這賤婢也乖覺,表麵上老老實實做活,其實暗地裏不知耍了多少花招。”

  “那天我們二爺從外麵回來,多喝了點酒。我就吩咐人做醒酒湯給二爺,趙欣雅偏這個時候派人找我,說有要事和我商量。我當她是好人,毫無防備,急忙撂下二爺去她那裏。結果等我再回到自己的院子,丫環仆婦都躲的遠遠的。我進屋一看,青兒那賤婢,竟然光著身子,和二爺、睡、在一起。”

  說到這裏,韓淑賢似乎又回想起當時的場麵,氣的眼睛都紅了。

  “這是怎麽發生的?青兒不是去洗衣房了,怎麽會進了二奶奶的院子?二奶奶院子裏的人就沒攔著她?二爺既然醉了,身邊就沒有別的伺候的人了?怎麽會容她靠近?”水幽寒裝作很司情地看著韓淑賢。

  “這都是趙欣雅一手安排的。她把我從院子裏叫走,又和帳房的人打好了招呼,說那天提前發月錢。我那院子裏的人就都急急忙忙去領月錢。我離開的時候,二爺,二爺他已經在床上睡下了。我怕那幾個伺候的人粗手粗腳地打擾了二爺,就安排她們出去了。那青兒從洗衣房溜出來,借著給二爺送醒酒湯,就勾引了二爺睡做了一堆。我好恨,沒想到趙欣雅這樣算計我,還有那幾個賤婢,平日跟牛皮糖似地跟在二爺身邊,打都打不走,偏那天那麽聽話。”

  “即便如此,如果二奶奶不願意,那青兒也做不上青姨娘吧。”

  “姐姐不知道我的苦衷。我恨那賤婢勾引二爺,就要揪住她打。

  那賤婢開口就說是二爺用強,還說我要殺人滅口。一下子鬧起來了,不知怎地夫人就知道了。那段時間,正有人舉薦我們二爺去戶部當差。這府裏剛出了姐姐那樁事,如果再有丫頭尋死,不小心傳了出去,對侯府聲譽不好,二爺的差使隻怕也要沒了。因此我隻能忍了下來,還要安撫青兒那賤婢,竟讓她做了姨娘。”

  “原來是這樣。”水幽寒做恍然大悟狀。

  “青兒這下賤丫頭,姐姐對她那樣好,信任她,她出賣姐姐時眼都不眨一下。這樣的人進了我的院子,還和趙欣雅的幫助脫不了關係。我每天都吃不香,睡不安,生怕她使壞害人。我們二爺又是個不辨好歹的,隻看青兒有幾分姿色,竟寵她上了天,開始轄製起我來了。

  她又投靠了大房,我們二房的事情,更是絲毫都瞞不過趙欣雅了。”

  韓淑賢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樣,水幽寒卻對她司情不起來。韓淑賢所說,把她自己摘的幹幹淨淨,完全忘了她也是同謀之一。趙欣雅更絕,在利用了韓淑賢和青兒之後,又設計了她們一道。讓青兒做楚征的屋裏人,方便監視二房的一舉一動。又讓韓淑賢和青兒爭鬥,方便控製二房。韓淑賢和青兒兩個為了利益,心甘情願被趙欣雅利用來害一個無辜的人,那麽她們反過來被設計,又有什麽好抱怨的。

  “說起來,還忘了恭喜二奶奶。 聽說有人聯名保舉二爺,二爺如今在戶部已經官居四品了,真是可喜可賀。”

  韓淑賢訕訕地道:“這都是侯府的蔭蔽。”

  隻怕沒那麽簡單。水幽寒一直很下功夫打探侯府的消息。楚家二少爺楚征,和楚熙完全

  ****文不成武不就,十足的紈絝子弟。

  說也奇怪,王夫人對大兒子十分嚴格,讓他從小習文練武,沒有一絲懈怠。可到了二少爺這,王夫人就成了慈母,不忍讓楚征吃一點苦,受一點累。結果這楚征到了成年,毫無建樹不說,還養成了諸多惡習,花錢散漫,眠花宿柳。還沒成親就三個四個的通房丫頭擺在房裏。

  後來楚熙的婚事一拖再拖,王夾人怕小兒子也跟著耽擱了,就做主讓楚征先娶了親。聽人說侯爺本來中意一個手下武將的女兒,但是王夫人覺得武將家的女人性子太烈,怕小兒子吃虧。最後楚征就娶了韓淑賢,一個世代書香人家的女兒。人們都說,這小兒子是王夫人的心尖子。

  “姐姐,你看我怎麽說起自己的事來了。我這次來,可是為了幫姐姐。”

  “二奶奶若真心抱打不平,想幫我,其實不用這麽麻煩。二奶奶隻需找個合適的場合,將剛才那番話,當著侯爺、夫人、大少爺和二少爺的麵講出來。不僅能為二奶奶自己出口怨氣,也是替我伸冤了。”

  水幽寒不鹹不淡地說。

  韓淑賢的喉嚨似乎被什麽堵住了,半天說不出話來。

  “我,我,我也有難處。

  我做弟妹的,怎好當麵去說大嫂的壞話。青姨娘一個已經讓妹妹焦頭爛額了。說起來也怪,姐姐這樣的人,怎麽調教出的丫頭,竟是那樣的。姐姐做慈善人,饒了她,倒叫妹妹為難。”

  “橘生淮南則為橘,生於淮北則為枳。那丫頭以前跟著我時還好,後來到了侯府,不知怎麽就變了樣。如今跟在二奶奶身邊,變成什麽樣,那我就無從得知了。況且,她早就不是我的人,哪輪到我饒不饒她。”

  水幽寒說罷,假裝咳嗽了一聲,小紅從外麵走進來。

  “姑娘,王姑娘過來看您,已經等了好一會了。”

  “知道了,你去跟王姑娘說,我這有客人,讓她再稍等一會。”

  韓淑賢自然明白這就是要送客了,也不好厚著臉皮再留下來。

  “我出來的時候也不短了,我們姐妹之間沒那麽多講究,姐姐別怠慢了客人。我先告辭,姐姐好生想想我的話,人爭一口氣,姐姐可不能就那樣白白被欺負了,妹妹看著都……”

  “二奶奶這份心意,我領情了。改日再向二奶奶請教。”

  “那好,姐姐要報仇,有什麽事要幫忙,盡管和我說……”

  水幽寒站起身,弗淑賢哦不好再往下說,不過還不忘打聽:“王姑娘是誰,是姐姐的好友?可是夫人本家那位王姑娘?她進京候選是不是,咱們府三姑娘也要進宮那,唉呦,這可熱鬧了。”

  水幽寒也不答言,含笑將韓淑賢送到廳外,囑咐冬兒送她們一行人出去,便回了內宅。

  王嫣然自然並沒有來,那不過是水幽寒和小紅商量好的說辭,就是怕韓淑賢說起來沒完沒了,找個托詞脫身。

  王夫人要她們母子回去做棋子,還肯畫了個將軍夫人和侯府嫡長孫的大餅給水幽寒。楚熙和趙欣雅沒有出現,這表示的信息更明顯。楚熙是不打算認麒兒的,這倒讓水幽寒放了心。侯爺塞外巡察未歸,回來後,是不是能知道她們母子的事,如果知道會有什麽反應,那還是個未知數。而這位二奶奶,什麽力氣都不出,就打算把水幽寒推到風口浪尖,和趙欣雅鬥,她好坐收漁翁之利。真真是異想天開。也怨不得她會被趙欣雅算計了。

  樹欲靜而風不止,水幽寒想遊離在外,不過那些人的小算盤裏,隻怕早都計劃著要把她做為棋子。不過,誰是棋子,誰是下棋的人,隻有最後才能見分曉。

  因為秋燥,水幽寒這幾天安排的飯菜都比較清淡。這天晚飯,大家圍坐一桌,桌上幾道菜色香味俱全。嫩綠的熗炒絲瓜、紅豔豔的糖拌西紅柿片,翠綠爽口的酸甜黃瓜條,雪白的白斬雞塊,紫色炸茄盒,深綠色肉末炒酸豆角,再有一盆奶白的鯽魚豆腐湯。主食是白米飯,還有蟹黃包。

  吃罷晚飯,大家都坐到廊下乘涼,取出在井水裏浸了一下午的花皮西瓜,切開了大家吃。麒兒也要吃,水幽寒怕西瓜涼,麒兒會吃壞肚子,便挖了些西瓜孤,和溫熱的酸奶拌在一起,用琉璃碗盛了喂給麒兒吃。

  麒兒已經學會了用勺子,就不肯讓水幽寒喂他。水幽寒捧著碗,麒兒坐在歐陽懷裏,拿著小銀勺,吃的有模有樣。這小家夥有一點好處,就是不肯吃獨食。

  “娘親一口,麒兒一口。阿爹一口,麒兒一口。”

  天倫之樂,此時此景。

  第一百八十一章 秋

  

  沈九比預期的時間早幾天就到了京城,原來是他還裝了一船的海鮮過來,雖然都用冰塊鎮著,可還是怕時間久了海鮮會變質。因而每艘船上都是兩班水手,日夜不停地行船,為了就是趕時間。

  水幽寒這段時間也沒閑著,當初雁山一行遇到的柴老爺一行,如今身份都已經清楚。柴老爺是當今皇上,呼延敏之是柴老爺的親外甥,也是禁軍統領,負責皇宮的安全保衛,萊管家是內宮的總管太監,人稱萊總管,還有那位周師爺,周澤,是當今吏部尚書的兒子,現在斡林院的翰林。

  王宣和歐陽的備考資料,有很多正是周澤幫著找來的。皇上自然不是說見就能見的,不過萊總管卻是可以見得到的。

  這天,水幽寒和歐陽在家裏接待了一位貴客。

  “民女給萊總管請安。”

  “學生歐陽振衣給萊總管請安。”

  水幽寒和歐陽迎到門外給來人見禮。

  “都起來吧,咱家是剛從長公主府出來,聽說你們搬到這來了,順便過來看看。”

  水幽寒和歐陽請萊總管到正廳坐下,萊總管四下打量一番,點點頭。

  “這宅子不錯,以前老翰林住在這的時候,咱家也來過。你們運氣不錯,搬來的正是時候。”

  “多虧長公主和呼延統領幫忙,不然我們哪買得到這個宅子。”

  “長公主可沒少誇讚你啊,水奶奶。嗯,就是皇上,有時候還念叨,水奶奶廚藝不凡。”

  “不敢當,以前不知道皇上的身份,有很多逾越之處,還望萊總管幫著多多美言。”

  萊總管擺擺手,“皇上微服出巡,你們不知者不罪,皇上哪裏會計較。”

  又寒暄了一陣,水幽寒便道:“萊總管,我們老家人送了些濟水的特產過來。除了那個西域甜瓜,也沒什麽稀罕物。正打算要送一些給您,請您不要嫌棄。”

  萊總管笑眯了眼,“好,那個甜瓜皇上是極愛吃的。如今西域那邊的進貢還沒到,皇上已經念叨了幾次了。你倒先送來了,很好。說起來,咱家還沒謝過水奶奶送的那幾床羊毛氈,果真是好東西,冬暖夏涼,軟硬適中。當時看著不知道有這些好處,還是周翰林精怪,跟著水奶奶買了此,回來可是炫耀了很久。”

  說著話,歐陽遞了張單子給萊總管,上麵寫著西域甜瓜若幹,葡萄若幹、葡萄酒若幹,鵪鶉、鵪鶉蛋若幹,還有手工皂、西瓜舟若幹。

  萊總管看畢滿意地點點頭。

  “聽說你此次進京要和王公子一起參加會試?嗯,年少有為,好好努力,以後為皇上效勞。對了,你醫術不錯,如果有意到太醫院,咱家也能說的上話。”

  “多謝萊總管,學生還是準備先參加會試,再做其他打算。”

  “嗯,這樣也好。”

  水幽寒知道萊總管出來的時間有限製,不能耽誤時間,便又問道:“萊總管,可還記得沈子舟?就是在雁山,保護我和王姑娘的那個年輕人。”

  “是王宣的表弟?”

  “正是他,他如今也到了京城,正在我家裏,想拜見萊總管。”

  萊總管想了想,“沈家的人……好吧,既然水奶奶說了,咱家就見上一見吧。

  少頃沈九進來,與萊總管見禮,一番恭維話說下來,萊總管隻淡淡點頭,並不如何招攬。

  “好了,這該見的都見了,咱家也該回去了。”

  水幽寒趕忙給沈九使眼色。沈九忙上前道:“萊總管,子舟一路日夜兼程過來,帶了此海鮮,都用冰鎮著,很是新鮮,請萊總管笑納。”

  萊總管笑笑,起身告辭。水幽寒這邊就打發史管事把東西用車裝了,跟在萊總管身後,送進宮裏。沈九也帶著一車海鮮跟了去,自然少不得四處打點。

  宮裏這份禮算是送出去了。周澤那份由歐陽帶著黃芪去送,長公主這邊便由水幽寒帶著麒兒親自送去。長公主的那份與宮其的差不多,隻是數量要少。長公主親自看了,很是高興。水幽寒還送了幾隻小鵪鶉,寫了個單子說明該如何養。長公主更是早就準備了雞籠,就把鵪鶉養在菜園子裏了。

  水幽寒陪著長公主坐在菜地旁的涼亭裏,一邊吃瓜,一邊說話。

  麒兒來了幾次,對這裏很熟悉了,吃了一小塊瓜,便從水幽寒懷裏溜下地,扶著亭子的欄杆看著菜地,大眼睛忽閃忽閃地蹙摸。

  旁邊的大丫鬟素月見了,笑道:“公主,小公子又惦記您的番柿長公主笑,“隨便去摘吧。”

  說著讓人取了小籃子來給麒兒,麒兒歡快地接在手裏,拉著水幽寒,熟門熟路地就奔了菜地。這菜園子

  ****菜,水幽寒都教他認識過了。水幽寒還手把手地****兒,要摘什麽樣的黃瓜、茄子、豆角、番柿子,什麽樣的太嫩不能吃,什麽樣的太老不好吃。麒兒學的很快,水幽寒可以驕傲地說,她家兒子起碼不會指著一大片麥子驚呼好大一片韭菜。

  小孩子學會了東西,難免要顯擺。上次長公主也跟著一起摘菜,麒兒一副老行家的樣子指點長公主,什麽樣的沒長熟不能摘,什麽樣的不好吃,不要摘。把長公主稀罕的不得了。

  長公主的宅子大,菜地麵積也不小,再加上土地肥沃,菜種精良,精耕細作,這菜地出產甚豐。長公主和呼延敏之自然是吃不完的,公主府也不會吝惜幾個買菜的錢。水幽寒也就很安心地和麒兒享受采摘的樂趣。看著麒兒認真挑選的小模樣,水幽寒已經打算,一定要在京郊買塊地。等明年她就帶著麒兒一起品位一下稼穡的艱辛與收獲的喜悅。

  水幽寒這邊親子采摘活動其樂融融,亭子裏氣氛卻有些壓抑。奶娘一邊訴說,一邊忍不住掉眼淚,長公主聽得唏噓不已,旁邊幾個丫頭望著菜地裏水幽寒,目光中也露出同情。

  “沒想到,小寒這孩子在家裏受了這麽多的苦。她跟我從未提起過,還一直為水尚書掩飾。若不是今天你和我說,我還蒙在鼓裏。也怪不得小寒要舍近求遠,不去找尚書府反而來找我幫忙了。”

  “長公主您明鑒。我們姑娘說子不言父過,老爺在朝裏做官,名聲要緊。囑咐我們不要和人提起。可是老奴,老奴忍不住。姑娘是老奴從小帶大的,老奴心疼我們姑娘。公主為人公正,由待我們姑娘極好。今天公主問起,老奴就實話實說了。我們姑娘的命太苦了,公主您一定要幫幫我們姑娘。”

  “小、寒這孩子,還真是多災多難。好在還有你們這此忠心的人跟在她身邊。放心吧,我心裏都有數了。

  雖然我這個公主不管事,可也不會看著小寒被人白白欺負。”

  “老奴替我們家姑娘謝過長公主。”奶娘撲通跪下行大禮,長公主趕緊讓人把奶娘攙扶起來,扶到一邊凳子上坐了。

  等水幽寒帶著麒兒拎著滿滿一籃子鮮菜回到亭子,就見長公主對奶娘十分親切,主仆倆對視一眼,一切盡在不言中。

  “謝公主……嗯,千歲,哦,商的菜。”麒兒有模有樣地給長公主行禮,奶聲奶氣地複述水幽寒教他的話。

  長公主又被逗的笑了一陣子,直誇麒兒聰明。讓水幽寒要常帶他過來玩。

  “我這裏人口少,敏之每天差使多,也沒時間陪我。你們住的近,有事沒事,記得常來逛逛。”

  水幽寒笑著應了,帶著麒兒、奶娘和鳳兒告辭出來。

  出了內宅,正碰到呼延敏之,水幽寒福了一福,就要避讓。呼延敏之卻打發了送水幽寒出來的丫頭先回去,他陪著水幽寒往外走。

  “為什麽我和你提起水益和楚熙,你要裝作不認識他們。”拉開與從人的距離,呼延敏之突然問道。

  水幽寒覺得他話裏有問罪的意思,便小心地答道:“那個時候,我想,如果有可能,他們都是希望不認識我的。而我,也想完全拋開過去,過新的生活。因此你提起的時候,我沒有理會。誰又能想到,我會再回到這裏那。”

  “楚熙他,並不是個不負責任的人。”呼延敏之沉默半晌,又道。

  “人都是有很多個側麵的。不過,他是什麽樣的人,我並不在意。隻要他不要來打擾我們”並且能約束住家人不要再來擾亂我的生活,他在我心裏,就是個負責人的人。”

  “其實,我小時候見過你。”

  “哈?”水幽寒詫異地看著呼延敏之。

  “那時候你估計隻有五六歲吧,瘦瘦小小,哭哭啼啼的。你應該是不記得了。”

  水幽寒心想好在不是青梅竹馬的玩伴,否則她可要露餡。她這才鬆了一口氣,卻聽大門外傳來豹子的吼叫。

  水幽寒心馬上揪起來,眼看就到府門,麒兒急著回家,奶娘和鳳兒先抱了他出去。豹子這樣的叫聲,一定是遇到了敵人。

  竟然有人敢在公主府門前行凶!水幽寒也顧不得再和呼延敏之說話,提了裙子飛跑出去。

  第一百八十二章 何處不相逢

  

  水幽寒疾步出了公主府,大門外,停著一輛華美的馬車。一個盛裝麗人小鳥依人狀地靠在楚熙身邊,兩人身後簇擁著一群丫環仆婦,還有兩個隨從副將手裏牽著馬站在旁邊,都是刀劍在身。

  奶娘抱著麒兒,被鳳兒和小紅護在中間,豹子守在麒兒身前,喉嚨裏發出警告的低吼。小刀站在最前麵,手扶著背上的雙刀冷冷地看著對麵的這一男一女。電光火石之間,水幽寒已經對上了那麗人的視線,那笑容溫柔婉轉,卻能讓水幽寒無比膽戰心驚的,不是趙欣雅又是哪個。

  水幽寒平複了一下因疾走而急促的呼吸,走到奶娘身邊,撫著麒兒的頭輕聲安慰。麒兒見娘親來了,便撅起小嘴,指著楚熙和趙欣雅兩人,聲音清晰地向水幽寒告狀:“壞人,殺氣。”

  水幽寒心疼地把麒兒抱在懷裏。呼延敏之和水幽寒前後腳趕出來,見了這番景象,皺起雙異,站到水幽寒身邊。

  “鳳兒,這是怎麽回事?”水幽寒先開口問道。

  “姐,我們一出來就遇到他們,橫衝直撞的,不是我們躲的快,非被那馬車撞飛了不可。姐,他們不懷好意,那個女人,她見了咱們寶寶,惡狠狠地,像恨不得吃了寶寶似地。好在小刀哥和豹子來接我們,不然,誰知道她們會不會當街行凶。”鳳兒怒視楚熙一夥,手放在隨身的藥囊內,打算隨時動手。

  楚熙與呼延敏之寒暄,“敏之兄,我娘子想來拜見長公主殿下。

  我知道敏之兄今日休沐,便一起前來拜會。不想在敏之兄門口遇到這幾位,一時相互避讓不及。我們沒有惡意,敏之兄這幾位客人反應未免過激了些。”

  “見過呼延大哥。熙哥和我根本就不認識這些人,咱們的馬車從來走的都是這樣快,何時慢下來過。這京城可不是誰都能待的了的地方,隻怕這些人來自鄉野,沒見過什麽世麵也情有可原。這畜生凶悍,那個小孩子隻怕也被養的野了些,嗬嗬,都不稀奇,我們不計較就是了。”趙欣雅對呼延敏之盈盈下拜,嬌笑著說道。

  “這位是水奶奶和小公子,是家母的貴客。”呼延敏之向楚熙二人還禮,麵無表情地說道。

  趙欣雅見呼延敏之如此,臉上笑容便有些發僵。

  水幽寒聽得趙欣雅的話夾槍帶棒.侮辱麒兒。她本不想正麵衝突,但關係到麒兒,她是決計忍不下的。

  水幽寒將麒兒交給奶娘抱著,轉過身對著楚熙和趙欣雅笑道:“請問這位奶奶,京城究竟是什麽樣的地方,可還是大周的疆域?我等身份微寒,可也都是大周的子民。在奶奶眼裏,這京城我們大周子民待不得,那什麽人待得?”

  “你……”趙欣雅沒想到水幽寒直接對她發難,說出這樣義正嚴詞的話來,讓她張口結舌。

  “三國時期,曹操軍紀嚴明,嚴令將士不得擾民,曹操以身作則,割發代首傳為美談。當今聖德賢明,愛民如子.朗朗乾坤,天子腳下,便容得身居高位者縱馬街頭,不管百姓死活了?”

  趙欣雅氣得臉色發白,楚熙和呼延敏之都麵色一凜,望向水幽寒的眼神多了幾分敬意。

  “這位奶奶貌若仙子,卻開口畜生,閉口野人,對素不相識的人也要咬上幾口,毫不吝惜言辭羞辱。仁者見仁,智者見智,莫非是想讓大家知道這位奶奶自己隻是金玉其外?見微知著,連個無辜的孩子都不肯放過,可見這位奶奶真不是我等凡人可以比肩的。”

  趙欣雅臉上的笑容再也掛不住了,卻又不想在楚熙麵前失了風度。旁邊一個粉紅衫子的丫環是個知心的,搶上一步對水幽寒叱道:“你這蠢婦是什麽身份,敢和我們大奶奶這樣說話。”

  鳳兒哪容的人這樣對水幽寒,跨前一步就要動武,卻被水幽寒攔住。

  “姐,你攔我做什麽?這些人要害寶寶,又侮辱寶寶,現在還讓個丫頭出來侮辱你。姐,你別攔著我,讓我教訓教訓這些狼心狗肺的東西。”

  水幽寒一笑,“鳳兒,何必動氣。這樣的奴才不值得咱們教訓。”

  “是啊,鳳兒,咱們被狗咬了,總不能咬回去。”小紅在旁邊搭腔道。

  水幽寒麵向楚熙,“楚將軍府的規矩我們領教了,果真是大家風範,讓人難忘的很。”

  楚熙臉色很不好看,那丫頭還要再說,被楚熙一個冷冷的眼神掃過去,話都噎在了嗓子眼。

  “欣雅,你先去見公主殿下。”

  “熙哥,咱們一起進去吧。”

  “欣雅,聽話,你先進去,我和敏之有話說,稍後就來。

  ***音沉下來,趙欣雅低了低頭、掩去臉上的不甘和***抬起頭來,又是一張春風明媚的笑臉。

  “熙哥,那我先進去了。你和呼延大哥也別在這久站,免得沾染了……”卻是故意話隻說半截,便帶著人進了公主府。

  水幽寒剛要抱起麒兒回家,楚熙卻對她開口道:“那個,方才真的是誤會,我沒有……,我不會……”

  水幽寒放緩了語氣,“楚將軍說是誤會,我又怎敢有別的說法。隻是大人會撒謊,會戴上麵具,可小孩子不會。我兒子剛才指著你們說殺氣,壞人。他這個年紀,還學不會說謊。他自出生以來,跟著我這個沒本事的娘過的顛沛流離,數次麵對生死。楚將軍上過戰場,應該知道直覺一說。小孩子璐直覺是最準的,誰對他好,誰對他有惡意,是瞞不過他的。

  “還有我這隻獒犬最通人性,人可以控製自己的表情,可以甜言蜜語,但是掩蓋不了敵意和殺氣。豹子不會說話,他隻有在麵對敵人的時候才會這麽叫。”水幽寒蹲下身,摸摸豹子毛茸茸的腦袋。

  楚熙遲疑了一下,“是這樣,那麽想來是我這把寶劍緣故。這把劍是我在戰場用的,難免染上血腥。因此,讓……”楚熙說著看了麒兒一眼,麒兒本來好奇地盯著他的寶劍看,見他望過來,新仇日恨,小家夥很不客氣地給了楚熙兩個大大的白眼,扭過頭去。本來是無比憤慨的模樣,不過被他做出來,讓人覺得說不出的可愛。

  楚熙不覺神色更加溫和下來:“讓豹子誤會了。請水奶奶放心,我輩武人,以保家衛國為本份。天子腳下,更是百姓安泰,水奶奶和……麒……小公子都安全的很。”

  “阿爹”,麒兒歡快地叫了一聲。水幽寒轉過頭,才發現歐陽正奔這邊來了,手裏還拿著個足有麒兒那麽高的兔子玩偶。後麵黃芪也匆匆趕到,懷裏抱著大大小小的玩具,想來是歐陽拜訪周澤回來,路上特意買的。

  “阿爹,”麒兒見歐陽走到近前,便從奶娘懷裏探出身子。歐陽忙將麒兒接在懷裏,麒兒心滿意足地抱著兔子玩偶,似乎這麽一會就把剛才的事情忘的幹幹淨淨了。

  “小寒,你們沒事吧。”歐陽狐疑、戒備地掃了一眼楚熙,有意無意地站到兩人中間,轉過身詢問水幽寒。

  水幽寒笑,“沒什麽事,正要回家那。”

  “娘親,阿爹,回家。”麒兒見黃芪懷裏還抱著好些玩具,心急回家去玩。

  “好,咱們這就回家。”

  兩人又和呼延敏之別過,轉身的一瞬間,水幽寒看到公主府門裏有一襲杏黃色的衣角閃過。

  接下來的日子,歐陽專心讀書。水幽寒在家裏謀劃,沈九四處打點。從宮裏傳出來的消息,西瓜霜和手工皂不久將會成為貢品。這消息來源確實,所缺的也就是一道聖旨了。經過篩選,鋪麵和作坊也可以初步確定下來。這天水幽寒便帶著鳳兒和小紅去選好的幾個鋪麵查看。回來的途中,忽然天色轉陰,眼看一場暴雨將至。水幽寒挑起車簾,見路旁正是京城老字號的一家首飾樓,便教車夫在附近避雨,她帶著小紅和鳳兒進了首飾樓。

  等水幽寒和小紅主仆對答間提到長公主,又說了兩個長公主身邊負責與首飾樓來往的大丫鬟的名字,便被掌櫃當作貴客,親自接到樓上的雅間。

  京城裏最近正流行花冠,最常見的是做成牡丹、芙蓉等大朵花的花冠。水幽寒則更喜歡小碎花纏枝的花冠。這樣的花冠需要做工更加精良,也更雅致。掌櫃就叫了後院的老首飾匠人過來,水幽寒和那匠人說了創意,又拿筆大致畫了個圖樣。那匠人連連稱讚,拿了草圖去畫樣子。

  等候期間,掌櫃的命人送上來差點,水幽寒又按照首飾樓裏的花樣,訂做了一隻鳳釵,然後又選了一大一小兩塊玉石,打算給歐陽和麒兒鑲在帽子上,又讓鳳兒和小紅去選了些戒指、鐲子、耳墜等物,留著自家人戴和打賞。

  半晌工夫,老匠人送了圖樣過來,水幽寒看了,又修改了兩處方才滿意。掌櫃問了過水幽寒的住處,更加恭敬,說好幾日後將成品送去。

  水幽寒見外麵雨已經停了好一會,也就站起身,掌櫃跟在後麵直送到樓下。迎麵一團火紅的人影,帶著幾個花枝招展的丫頭,和水幽寒擦肩而過。水幽寒聞到刺鼻的香氣,不覺微微皺了皺眉。

  “大憨,水大憨!?”

  第一百八十三章 教訓

  

  水幽寒聽到這話腳步略滯了一滯,便繼續往外走。但僅這一滯,那紅衣美人已經確認了她沒認錯人。水幽寒隻覺得眼前紅影一閃,那美人已經攔住了她的去路。

  “大小姐,真的是水大憨哎。您瞧,旁邊這個可不就是小紅那丫頭。嘖,倒是長的體麵了些。”

  跟著紅衣女子的一個綠衫丫環,指著小紅,語氣酸酸地說道。

  “果真是你,前兩天聽人說你回來了,我還不相信。既然回來了,怎麽不去給我爹娘請安?”那紅衣女子抬起下巴,對著水幽寒頤指氣使地說道。

  水幽寒仔細打量眼前這個紅衣女子,就見這個女子身材不高,胸脯高聳,體態微豐,相貌更是明豔照人。唯有一張嘴略大了些,兩片厚厚的嘴唇,雖然與這個朝代的審美有些出入,不過那肉欲的誘惑氣息卻是千古不變的,正是男人眼中引人犯罪的尤物。

  這個女子的樣貌、裝扮、對她說話的口氣,正是奶娘和小紅嘴裏水幽寒那位同父異母的妹妹,水清玲。也就是水尚書的繼室周氏所生的第一個女兒。周氏本打算讓水清玲代替水幽寒嫁入侯府,可惜水清玲年齡太小,侯府也不同意,才沒有成功。這兩年時間,水清玲已經成年,馬上就要進宮參選,而且還是王嫣然提到的京城三大美人之一,以美豔著稱。

  “水大憨,姑娘我和你說話那.你怎麽不回答?幾年沒見,你不僅呆.還變成啞巴了?”水清玲斜睨水幽寒,她身邊的兩個丫鬟自然要捧場,咯咯笑著嘲弄水幽寒。

  水幽寒心裏也在笑,不過是冷笑。水大憨,就是水清玲對水幽寒的稱呼。水幽寒沒出嫁前,在水家的地位比個稍有體麵的丫頭都不如。

  水清玲姐弟更不會把她當長姐看待,不僅如此,她們還經常欺淩水幽寒,其中以水清玲為最。這個侮辱性的綽號隻是冰山一角,那時候水幽寒每天都要去水清玲院裏做粗活,順便讓水清玲當出氣筒、小醜取樂。

  “是不是因為被休了,就變傻子了吧。沒那個福氣做將軍夫人,就是勉強嫁過因還是落不到好下場。看看你現在,還不是讓人趕出來了。”

  “這位姑娘,你確定你沒認錯人?”水幽寒冷冷地問道。

  水清玲一愣,但是馬上回過神來:“你敢裝不認識我?”

  “你是誰,我又是誰,我為什麽一定要認識你?”

  “果真是傻了,那就讓我告訴你。我們姑娘是禮部尚書水家的大小姐,你就是嫁到將軍府,又被休了的水幽寒。”先前說話的丫環,這時便搶先說了話。

  “這麽說,我是你姐姐,你是我妹妹。”

  “少套近乎,你是誰姐姐,你給我做使喚丫頭都不配。”

  水清玲話音剛落,就聽啪啪兩聲,臉上已經挨了鳳兒兩巴掌。

  鳳兒動作太快,那綠衫丫環沒反應過來,還兀自說著:“可不是,我們姑娘是我們太太嫡親的女兒,是要進宮做貴人的。你又是哪個生的,怎麽配做我們姑娘的……”

  “這麽說,不管你承認不承認,我都是你的長姐。禮部尚書,本該最終倫理綱常,怎麽會教出你這樣不敬尊長,不識禮儀的女兒,這兩巴掌便是我這個長姐代老爺和太太教訓你的。”

  “你,你敢讓人打我!?”水清玲捂著火辣辣的臉頰,有些不敢置信。那兩個丫頭也都驚在當地。

  “你這樣,想來是你身邊的人帶壞了你。罷了,少不得我這當姐姐的做回惡人,再替你教訓教訓你身邊的奴才。鳳兒,小紅,過去給我掌那個丫頭的嘴。”

  兩人早巴不得這一聲,鳳兒一閃身,便按住那個多嘴的綠衫丫環,小紅揮起手臂左右開弓,幾巴掌下去打的那丫頭連連告饒。水清玲和另一個丫環本來要攔阻,可被鳳兒的衣柚掃過,兩人便都邁不動步了,隻能眼睜睜看著那綠衫丫頭被打。

  “水,水大憨,你,你好大的膽子。

  你等著,我不會放過你。”

  水幽寒彈彈衣袖,對旁邊幾個好奇觀望的人笑著說道:“弟弟妹妹們不肖,爹娘又不在身邊,身為長姐自然不能不管,讓各位見笑了。”

  又轉身對水清玲說道:“今天本該重重打你,可我心軟,要給你留幾分臉麵。你這丫頭不敬主子,調唆咱們姐妹的關係,自然不能輕饒。你的份,也讓這丫頭替了吧。你給我記著,以後再敢對我不敬,那落到你身上的可就不隻是這兩巴掌了。”

  教訓了水清玲,水幽寒一行心情愉快地出了首飾樓。

  回到家中,大家說起今天的事。小紅興奮的臉蛋通紅,直道痛快:“姑娘,以前她們難樣欺負咱們,今天咱們總算出了口惡氣。”

  “姐,你可別認水清玲,我才不要那樣的人做姐妹。”

  奶娘

  “姑娘,二姑娘是老爺和周氏的眼珠子。您教訓了她,老爺和周氏絕不會和咱們幹休的。周氏那樣的人,一定會打上門來的。”

  “來就來唄,誰還怕她不成。”鳳兒毫不在意。

  “奶娘說的有道理,我也沒想到這麽早就遇到水家的人。可既然遇到了,便躲不過去。就是我不去招惹她們,她們未必就肯放過我。

  如果咱們不名一文,落魄了還好說,她們怕和咱們扯上關係。可以咱們如今的身家,她們遲早會知道些。以那位周氏的性子,可不知會做出什麽事情來。如今,知道她很快要來,咱們也能做些準備。”

  水幽寒這麽說著,便對小紅囑咐了幾句,小紅應了一聲,下去安排。

  果不其然,晚飯時分,水家便派了人來,說是水尚書和太太吩咐,讓水幽寒回去請安受罰。門上的人早得了吩咐,隻推說水幽寒去別家做客了,連門都沒讓來人進,便打發了他回去。

  歐陽早就從奶娘口裏了解了水幽寒在水家的遭遇,知悉此事,生怕水幽寒煩惱。

  “小寒,你不用怕,你再不是無依無靠,任他們欺淩的孤女。我不會讓他們再欺負你,哪怕他們是你父母弟妹。你不耐煩應付她們,就交給我吧,我來給你想法子。”

  “大哥,這件事還是我自己出麵解決的好。你不用為我擔心,我早想好了對策的。你隻管安心讀書,我有你做靠山,什麽都不怕的。”

  水家的事情,水幽寒並不想把歐陽扯進去。水幽寒對水家的所作所為很不恥,如果依了她的本意,對待這些人拿大棒子轟走就是。可是這個年代極重孝道,就是父母虐待兒女,隻會被人背地裏說道說道。可若是兒女惹怒了父母,那就會背上忤逆的罪名。這是非常嚴重的,水幽寒自己可以不在乎,但是她不能不考慮這會對歐陽和麒兒造成的影響。所以對於水家,她隻能沉下心來周旋,慢慢解決。

  第二天一早,周氏便帶著水清玲領著一群人殺到水幽寒府門口。

  不過水幽寒這裏大門緊閉,看門的人又聾又啞,油鹽不進,糾纏了許久,看門人才說出水幽寒去了公主府。周氏看了看不遠處公主府高大的門牆,不敢貿然前去,隻好撂下幾句狠話打道回府。

  第三天一早,上述情景重演,這次守門的是個渾身散發生人勿進氣息的少年,還有一隻獅子樣的獒犬。周氏不敢糾纏,咬了咬牙,帶著女兒奔了公主府,結果卻被告知,公主有恙,不方便見外客。周氏母女又一次铩羽而歸。

  這些自然都傳到水幽寒耳朵裏。

  “姑娘,多讓她跑幾次,殺殺她的威風。”小紅解氣地說道。

  “嗯,說的很對。兵書上說,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估計這兩天她們這一鼓作氣早就衰竭了。以後她們再來,便報給我知道吧,至於見或者不見,看情況決定。”

  隔了一天,水家人卷土重來。

  “姑娘,剛才門上人來傳話。

  說這次水夫人殺氣騰騰的,比前幾次更加可怕。後麵還跟了好幾個五大三粗的婆子,都拿了藤條的,看來要在咱們這開殺戒那。也就是看著這街口有衛兵,離公主府又近,那天又被小刀少爺和豹子嚇到了,才沒敢直接打進來。”小紅向水幽寒稟報。

  水幽寒撲哧一聲笑出來,“唉呦,這到讓我想起王家村的棒槌三人組了。果真這天下的悍婦,都會這一招,雖然武器不一樣。”

  “那姑娘,咱們還是關了門不見好了。”

  水幽寒剛要點頭,忽然心中一動,便道:“今天她們來的正是時候,讓她們進來吧。難得水清玲不在家做功課,等著參選,非要一次次上我這裏來。”

  “那些人都讓進來?”

  “又說糊塗話。咱們這是什麽地方,什麽人都讓進?周氏和水清玲,兩人可以放進來,她們身邊還可以留兩個丫環。至於那些拿著凶器的,請二嬸出去嚇唬嚇唬,如果還不肯乖乖地留在外麵,那麽就讓街口的守衛過來。就說這些人要硬闖民宅,交給他們法辦。對了,小紅,你提醒著我些,下次見了呼延敏之,可要和他說說,這拿著刀劍的男子要防,像今天這樣的女人也不能隨便放進來。”

  放心讓小紅出去安排,水幽寒從容地換了一身衣服,整了整妝,便帶著鳳兒和冬兒去見周氏和水清玲。

  第一百八十四章 前倨後恭

  

  周氏和水清玲沉著臉等在偏廳中,一副興師問罪的模樣。

  水幽寒本想給周氏福上一福,可見水清玲也大馬金刀地坐在那,便息了這個念頭。

  “給太太請安。”

  水幽寒一邊說,一邊作勢屈身行禮,膝蓋微屈,便唉呦一聲叫疼。

  冬兒和鳳兒自然過來扶住,就這麽直接扶到了椅子上坐下。

  周氏正端著架子等水幽寒給她跪下,她好拿出日日對付水幽寒派頭,給她女兒出氣。可水幽寒竟是連一般的見禮都免了,就大模大樣坐到了她對麵。她自然氣不打一處來,啪的一聲把茶杯重重地摔到桌上。

  “水幽寒,你好大的膽子,怎麽見了母親還不過來見禮?”水清玲喝問道。

  水幽寒似乎完全無視這母女的不友好態度,微微一笑,不疾不緩地說道:“聽說太太來了,我出來的急了些,不小心跌了一下,因此不能全禮。太太通情達理的人,想來不會怪罪我。倒是清玲你,怎麽不來和姐姐行禮,反而這樣對姐姐說話?你是太太教養長大的,你這樣行事,可要讓別人笑話太太不知禮數了。”

  “你,你強詞奪理。娘,您看到了,她根本沒把您放在眼裏。”

  周氏臉如黑鍋底,水幽寒一眼望去,便對所謂的晚娘臉有了清晰深刻地了解。

  “我先不跟你說見了我行不行禮的事。我來問你,你是不是打了清玲?你別想著抵賴,清玲的兩個丫頭都是證人。你乖乖地承認了,給清玲賠禮道歉,讓清玲打回來。否則,說不得就要請老爺出來,用家法來教訓你。”

  “沒錯,我是打了清玲。不過,太太怎麽不問我為什麽打她?”

  “你反了你,管你為什麽,清玲打得你,你卻打不的清玲。怎麽,你這是翅膀硬了.恨我過去對你不好,要拿我女兒出氣?你長本事了,你今天不給我個滿意的交代,別怪我心狠,去告你個忤逆,看你什麽下場!”

  “太太怎麽這麽想,老爺太太對我好,清玲又是我妹妹,我們之間有什麽仇恨可言,非要拿清玲出氣?我打她,是不得已,是為了她好,也是為了老爺和太太好。”

  “幾年沒見,你這張嘴到是曆害了。隻是你胡言亂語,可騙不了我。”

  “太太請耐心聽我說。當時在首飾樓裏,我和清玲見麵說話,有不少官宦人家的家眷在場,最重要的是那劉禦史的妻女也在場。劉禦史的名聲太太應該知道,他最喜歡挑刺,哪個大人家裏妻妾爭風被他知道了,他都能以立身不正、治家無方為罪名奏報到皇上那裏。清玲口出惡言辱罵我,那劉禦史的妻女是聽的清清楚楚。如果傳到劉禦史耳朵裏那會有什麽後果?如果劉禦史一本奏上去.禮部尚書的小女兒當麵侮辱長姐,隻怕對老爺的仕途是大大不妙。而且清玲也正要進宮選妃”這麽個不敬不肖的名聲傳揚出去,就不是選不選的上.而是直接被取消了候選資格的問題。那樣,丟的可就不隻是麵子了。”

  “你看清楚了,劉禦史家的人真的在場?”周氏皺眉道“當然看清楚了。”

  “回稟太太,婢子並沒瞧見劉禦史家人。”昨天那個綠衫丫環插言道。水幽寒瞟了她一眼,看來這丫頭並沒記住昨天的教訓。

  “娘,我也沒瞧見,您別聽她嚇唬您。”

  “清玲隻注意和我說話了,沒看到有情可原。不過這個丫頭不可能沒看到,不過是因她闖了禍怕太太責罰她,所以故意隱瞞罷了。還要報太太知道,我和清玲見麵,本來相談甚歡,是這個丫頭在旁邊調唆的,清玲才失口說錯了話。這丫頭出口不遜,引來眾人圍觀,否則我又何必要打了清玲,做樣子給人看。”

  水幽寒這些話半真半假。那位劉禦史朝野聞名,剛直不阿,好管閑事。別的官員對他很頭疼,但是皇上卻很賞識他,沒人動的了他。

  所以今天水幽寒借了他的名頭出來。至於那個多嘴的丫頭,水幽寒心中毫無歉意。小紅和她說過,那丫頭叫鸚哥,最是勢利霸道的。以前沒少狗仗人勢欺負水幽寒。

  “這算你說的有禮。那麽後來老爺派人來叫你,我和清玲也來了兩次,你竟然都不聞不問,你這是忘了老爺和我的養育之恩了,你說你這是不是忤逆不孝?”

  “太太言重了。我剛搬來這裏,人手不足,門上用的還是原來老翰林的人。 我也是今天才知道,他又聾又啞,根本做不了事。我已經打發了他。而且這些天我確實都不在家裏。公主身體不適,叫***說話了。我不知道太太來,若是知道了,少不得***那邊,都要回來聽太太教訓的。”

  水幽寒一席話,便把周氏給她安的罪名都推脫的幹幹淨淨。周氏自然不肯罷休,便要拿出長輩的款兒來,整治水幽寒。水幽寒早就知道,周氏不會這樣善罷甘休。便笑著說道:“我這兩天正要去拜見老爺和太太。因而特意打了隻鳳釵想送給太太。”說著便吩咐冬兒把鳳釵呈上來。

  冬兒捧過一個木盒,打開盒蓋,便見光華耀眼,正是水幽寒那日在首飾樓定做的鳳釵。

  “太太看著可還喜歡?”

  “是送給我的?”周氏仔細地取出鳳釵,臉上冰霜溶解。水清玲也探過頭來看那隻鳳釵。

  “就是專門為太太定製的。”

  “嗯,你還算有些孝心。”周氏拿著鳳釵愛不釋手,水清玲也有些豔羨。

  水幽寒正偷偷打量這母女二人,小紅從外麵匆匆走進來。

  “回稟姑娘,萊總管到了,請您過去說話那。”

  “哦?他來的到早。可是我正陪太太說話,你讓萊總管稍等等吧。”

  小紅急得直跺腳,“唉呦姑娘,那可是大內總管,誰敢讓他等啊。

  您如果萊總管知道了,隻怕還以為是太太攔著您,不讓您見他老人家。

  這他要事嫉恨上了太太,隻怕對老爺和太太都不好啊。”

  水幽寒還是猶豫,周氏已經急切地問道:“萊總管?是宮裏跟在皇上身邊的那位萊總管。”

  “就是那位萊總管。”

  周氏放下鳳釵,狐疑地問水幽寒,“萊總管到你這來做什麽?”

  轉而又說,“你快去見萊總管,我在這等等無妨。”

  “那我就失陪了。”

  水幽寒站起身,辭別周氏到了正廳,見歐陽正陪著萊總管喝茶。

  水幽寒忙過去見禮。雙方寒暄一陣,原來是柴皇帝他老人家收了水幽寒的禮,龍顏大悅,賞賜了些東西下來。本來派個小太監給送來就成了,萊總管念著大家有舊,這些日子雙方來來往往,委情又厚了幾分,就攬下這個差使親自送了過來。

  閑話一會,萊總管便要回宮。歐陽和水幽寒親自將萊總管送出府門。然後歐陽回去繼續讀書,水幽寒則又來見周氏。

  “奶奶,剛才您送萊總管出來,那兩個人就躲在那門旁邊看著。”冬兒指著偏廳那邊,向水幽寒匯報。

  水幽寒暗笑,這是她故意讓周氏母女看到的。否則在她的宅子裏,豈有讓外人亂走的道理。

  再次見到水幽寒,周氏和水清玲的態度都發生了三百六十度大轉變。

  “姐姐,咱們姐妹多年沒見,妹妹可想你了。姐姐你快坐下來說話,別累著了。”先是水清玲迎上來陪笑。

  “小寒啊,你回來了。萊總管走了?快和娘說說,你怎麽和萊總管攀上了交情,皇上都賞了你什麽東西?”周氏的臉更是笑成了一朵菊花。

  水幽寒真的想問一句,前倨後恭為哪般阿?

  “不過是偶然相識,多蒙萊總管照顧罷了。”水幽寒含糊其辭,任周氏和水清玲如何套話,她隻不肯說出什麽有價值的消息出來。

  “小寒,你妹妹馬上就要進宮選妃了。你這做姐姐的可不能什麽都不管。那位萊總管是皇帝最信任的人,在內宮權力大著那,你妹妹要是有他照顧老爺和我可就能放心了。小寒,你可要想辦法讓萊總管多關照你妹妹。這以後你妹妹做了貴妃,你也有好處不是。”

  水幽寒不理這個話茬,反說自己打了水清玲,要賠罪,要讓水尚書和周氏罰她。周氏哪裏會再計較這個,隻說水幽寒做的對,還順著水幽寒的話頭,把罪責都推到鸚哥身上,恨恨地說回去要打死鸚哥。隻嚇得鸚哥渾身發抖,卻不敢分辨。

  周氏和水清玲又提出讓水幽寒幫忙,水幽寒微安點頭,卻不把話說死,最後便說累了,腿疼。

  周氏和水清玲以為得了她的應承。吃人嘴短,拿人手短,她們先得了鳳釵,又正有事讓水幽寒幫忙,便也顯出通情達理的一麵來,很及時地告辭。在水幽寒一邊站起來說要送她們,又抱怨腿疼的時候,還很貼心地不讓她送。水幽寒十分感激,令人準備了一大車的東西,讓人給水府送去,說是孝敬給水尚書和周氏的。周氏滿載而歸,得意非常。

  第一百三十五章 節婦

  

  ******是仲秋時分,會試的考期到了。這天水幽寒一大早******來,親自下廚熬了狀元及第粥,蒸了發糕,並做了幾道小菜。歐陽洗漱完畢,水幽寒已經為他擺好了早餐。水幽寒生怕歐陽因為心慌考試早上吃不飽,便也坐下來陪著吃了幾口。飯後,水幽寒又把歐陽考試要帶的東西仔細清點了一遍,發現沒有漏下什麽才放了心。然後又把黃芪叫過來囑咐了一番。雖然歐陽不能帶書童伴當進考場,但是黃芪還是要在考場外伺候著,以防有事,好傳遞消息。

  歐陽看著水幽寒認真忙碌的樣子,笑道:“要去考試的是我,你叫我不要緊張,怎麽你比我還緊張。”

  水幽寒也笑了,“考試的當然不能緊張,所以我就替大哥多緊張些,不過要受累的還是大哥自己。”

  看著時辰差不多了,歐陽問水幽寒:“小寒可還有什麽事要囑咐我?”

  會試整整要考三天,這三天考生們都要留在考場裏,吃喝拉撒隻在一個小格子間。水幽寒擔心的事情很多,怕歐陽吃不慣那裏的飯,睡不慣那裏的床,這三天體力消耗太大怕歐陽受不了……,甚至怕考場工程不過關,刮風下雨的歐陽在裏麵會受罪。如果真要囑咐起來,隻怕歐陽就不用去考試了。幹言萬語,水幽寒最後說出來的卻隻有兩句。

  “大哥,你不要有什麽負擔,隻管放鬆心情去考。記得要注意身體,考完了按時回家。”

  歐陽深深地看了看水幽寒,點頭道:“我會的。”

  砍陽出門前,奶娘抱了麒兒來給歐陽送行。麒兒知道今天歐陽要去做很重要的事,雖然比平時起的早了些,但還是很精神。小家夥撲到歐陽懷裏,按著昨天晚上他娘親教的樣子,頗有勁頭地揮了揮小拳頭,“阿爹,要加油。”

  一片哄笑聲中,歐陽親了親麒兒的小臉蛋,將他遞的水幽寒懷裏。

  “大哥,我送你去考場。”水幽寒說著便要把麒兒交給奶娘抱著。

  歐陽搖搖頭,“小寒,我不用你送。如果可以,我更願意考試行束你來接我。”

  水幽寒想想,已經明白歐陽的意思,便不再堅持。

  送走了歐陽,水幽寒召集大家商議事情。

  “奶娘,我今天要去水家一趟,你在家好好照看麒兒。”

  奶娘擔心道:“姑娘,您一定要去嗎?老爺和太太要您回去,我怎麽想著都不是什麽好事。

  “我也不願意去,但是他們請了幾次,不去拜見一下,麵上說不過去。奶娘不用擔心我吃虧,我可不是那麽好欺負的。”

  “姐,你還說沒吃虧,是沒少吃虧才對。水夫人這幾天都來了多少趟了,每次都是空著手來,大包小包地回。這麽讓她搜刮下去,寶寶可要喝西北風了。”鳳兒翻白眼道。

  “財去人安樂。姑娘,周氏貪財,咱們就拿東西買個平安也好。

  隻是,雖然這話不該我說,可我真不願意姑娘和他們來往。”奶娘道。

  “哼,我看著懸。這麽喂下去,她胃口隻會越來越大。”鳳兒不讚成奶娘的財去人安樂一說。

  “咱們回了京城,這些事就避免不了。我心裏有數的。”

  水幽寒不顧眾人不滿,又準備了一車的禮物,便帶著衛三娘、鳳兒和小紅去了水府。

  水尚書府也在內城.和水幽寒現在居住的地方,中間隔著皇宮,要走多半個內城才能到。

  周氏再三向水幽寒轉告,說水尚書要見她,讓她有空去水府。水幽寒一拖再拖,就是知道水府宴無好宴,怕發生什麽事,會影響到歐陽,耽誤他參加會試。上次周氏又提起讓她回府,水幽寒便和她定了今天這個日子。歐陽進了考場,她才能放心來水府。

  到了水尚書家,周氏身邊的袁嬤嬤親自出來將水幽寒迎了進去。

  這個袁嬤嬤是周氏身邊的老人,跟著去了水幽寒那裏幾次,每次都能撈到些油水,因此對水幽寒表麵上很是恭敬。

  這些天下來,周氏和水清玲身邊伺候的人,對水幽寒的態度都很熱烈。不過不是對自家姑奶奶的親熱,而是對眼中一塊肥肉的親熱。水幽寒哪裏看不出來這裏麵的差別,隻裝做不知道罷了。

  袁嬤嬤領著水幽寒進了內堂,有人奉上茶來。袁嬤嬤便說去報告老爺和太太退了下去。水幽寒打量門裏門外,進進出出的這些丫環仆婦,鳳兒湊到水幽寒耳邊低聲說:“姐,你看她們這裏的人怎麽都長這樣阿口這,也太磕磣了吧。”

  “小點聲,別讓人聽見了。”水幽寒白了鳳兒一眼,不過她自己也忍不住翹起了嘴角。周氏和水清玲去了她那裏幾次,除了水清玲身邊兩個貼******還算差強人意,周氏身邊一水的中年婆子,那長*****較抱歉。今天見了水尚書家裏的這些,水幽寒才發現,原來周氏身邊的那幾個,幾乎可以算得上是很有姿色了。水幽寒暗自揣摩周氏和水尚書麵對這些人的心理活動,頓覺非常喜感。

  坐了半天冷板凳,水尚書和周氏終於姍姍而來。

  水幽寒是第一次見水尚書,不覺多打量了幾眼。水尚書看著有四十幾歲,保養良好,一副白麵書生的模樣。客觀評價,長的還真是十分體麵,想來年輕時也是翩翩美少年吧。

  “給老爺、太太請安。”水幽寒起身,給兩人見禮。

  水尚書和周氏走到主位上坐下,並沒叫起。水幽寒示意小紅奉上禮單。

  “小寒準備了些薄禮,請老爺和太太笑納。”

  水尚書接過禮單,看了看,臉色微霽,周氏臉上也多了幾分笑模樣。

  “快起來吧,又讓你破費了。”周氏笑著說道。

  水幽寒起身,水尚書和周氏都不讓坐,水幽寒想了想,便垂手站在一旁。

  婆子們流水似地端上來茶果,水尚書夫婦慢慢地喝著茶,將水幽寒晾在那裏。半晌,水尚書撂下茶碗,沉下臉對水幽寒喝問道:“你為何來京這麽久都不上門拜見?你可還記得為父,你是不是要做不孝女?

  水幽寒心裏暗罵,你女兒在家時你苛待她,嫁人你又克扣嫁妝,她被人送到窮鄉僻壤,也不見你過問一下。被夫家休了,你也當沒事人一樣。現在明明是看著能在她身上炸出些油水來,才肯讓她上門。否則,如果是落魄無依的水幽寒,上門來依靠你生活,你會認她才怪。

  這樣的人也好意思說別人不孝,感情這個禮部尚書講究的倫理禮儀,都是對別人的要求,他自己就可以淩駕於標準之上了。

  不過這些話卻不能說出來,水幽寒也不為她自己辯解,隻求助地望著周氏:拿了那麽多好處,也該是她出點力的時候了。

  周氏本打算不理,可畢竟水幽寒孝敬了那麽多東西給她,而且她女兒要進宮,還要水幽寒的人脈幫忙,這個時候好歹要給水幽寒點兒甜頭。

  “好了老爺,我不是和你說了,小寒早就要來,隻是身子不便,才給耽擱了下來。現在既然來了,以舁的事就莫要再提了。”

  水尚書冷哼了一聲。

  “也就是你母親肯為你求情,這次就先饒過你。還不過來謝過你母親。”

  水幽寒低眉順眼又給周氏行了一禮。

  “多謝太太。”

  見水幽寒如此溫順,水尚書似乎十分滿意。他又喝了口茶,才問道:“你母親說,你家裏還住著個男子,他是什麽人?”

  “我依附表叔表嬸生活。那個男子是表叔表嬸的外甥,他進京趕考,所以便在家裏諉下了。”

  “你說的可是實話?你和那男人真的沒什麽首尾。”水尚書威嚴地問道。

  水幽寒偷偷瞟了一眼周氏,周氏裝沒看見,扭過頭去。

  “每然是實話。”

  “那樣最好。如今你是棄婦之身,最易招惹是非,你要知道自己檢點。不要做出什麽事來,辱沒了我水家的門風。”

  水幽寒忍著氣,低頭默不作聲。水尚書一番教訓下來,似乎氣平了一些,稍微緩和了口吻又問道:“你母親吩咐你,要你為清玲打點,你可都辦好了?”

  “這些天一直在辦,萊總管也不是說見就能見的,還要準備大把的銀錢”不是一時就能辦成的。”說到這,水幽寒偷眼瞄見水尚書和周氏臉色又難看下來,便接著說道:“不過意思已經轉達到了,就等著聽回信了。”

  水尚書和周氏臉色稍有緩和。

  “宣德門外那棟宅子如今在你的名下?”

  “隻是向長公主暫借的。”

  “聽說你在濟水置辦了些產業,什麽手工皂作坊,葡萄園,還出產西域香瓜,是不是真的?”

  “不知老爺從哪裏聽說的,隻怕是以訛傳訛吧。”

  “放肆?還敢對為父撒謊。為父早就派人查過,那宅子在衙門裏登記的是你的名字。你濟水城的那些事也早傳的沸沸揚揚。前些天你不還送了東西進宮嗎?今上還賞賜了你不少東西,你還要蒙騙為父?

  哼,你一個婦道人家,弄這些產業做什麽,難道還想坐地招夫?”

  第一百八十六章 轉機

  

  水幽寒心中盤算,這夫妻倆是查過她的底細了。房契的事在衙門有備案,她們去衙門查了,就瞞不住。可是濟水城的財產,她是一直保密的。手工皂等等事情,在外麵也都是托著沈王兩家還有歐陽的名義在辦,真正知道內情的人並不多。難道有人故意在水尚書麵前散播她置辦產業的事?

  “小寒還年輕,就是想再嫁,也不奇怪。”周氏在一邊很通情達理地說道。

  這句話仿若火上澆油,水尚書狠狠地拍了下桌子,衝著水幽寒劈頭蓋臉地罵道:“你這不孝不貞的逆女,若真有這樣的心思,為父斷容不得你。我水氏禮儀傳家,從無二嫁之女。你既不安分,為父便替你安排。城外大悲庵,你或是削發出家,或是帶發修行去。至於你那些個產業,自有為父代你掌管。”

  水尚書一副一錘定音的篤定。周氏在旁邊笑得兩眼都眯成了一條縫。

  “老爺可知道我還有個兒子,老爺安排我去尼姑庵,那我兒子怎麽辦?”水幽寒木木呆呆地問道。

  “你還有兒子?”水尚書疑惑地看了看周氏。

  再氏咳嗽了一聲,低聲在水尚書耳邊說了什麽。

  “孩子是楚家的,就送回楚家去。”

  “隻怕楚家不肯認那。”周氏又在一旁插言道,語氣中滿是幸災樂禍。

  “不肯認?難道讓水家白白替他養孩子?他堂堂侯府竟做出這種罔顧人倫之事,我豈能容他。由不得他不認,隻要把孩子直接扔過去,看他們能如何!”

  水幽寒低頭深呼吸,同時給衛三娘和鳳兒使眼色,讓她們千萬先忍著些。來時的路上,水幽寒已經先給兩人打過預防針了,讓她們無論聽到什麽看到什麽,都要忍耐。

  “小寒那,其實你不用擔心孩子。我早就為你打算好了,你辦好了清玲的事,便把那些產業給你父親照看。你一個弱女子,何必去操心那些個事,少不得還是我和你父親為你多盡些力,也免得那些產業讓別人謀奪了去。你進了庵堂,這一應開銷都有母親為你出,你清清靜靜地過完下半輩子多好。那日子一般人羨慕都羨慕不來,不要學母親我,一輩子勞心勞力的,到晚年隻怕要落一身的病。”

  “如果楚家不要孩子,就讓母親替你照看著。你放心,母親不會讓你吃虧。你性子軟,楚家才這樣欺負你。有母親在,管保讓他楚家拿出一半家產來,孩子這輩子吃穿都夠了。”

  水幽寒抬起頭,“老爺太太,你們,你們這是要搶我的產業,連我的孩子都不放過。產業是我自己置辦下的,孩子也是我的,憑什麽要我交出來?”

  “反了,反了,我白養了你這麽些年,你這個忤逆不孝的丫頭!”水尚書指著水幽寒怒道。

  “老爺,老爺,快消消氣。小寒那,你看你把你父親氣的,真的有了什麽好歹,你怎麽擔當的起。還不快給你父親道歉,你先答應了你父親,有母親在,不會讓你吃虧的。”周氏一邊給水尚書順氣,一麵柔聲勸解水幽寒。

  水幽寒站著不說話,但明顯沒有應承下來的打算。

  “你,大逆不道,大逆不道阿,來人,給我用家法。今天不教訓教訓這個逆女,她便忘了自己姓什麽,忘了孝道。我也沒法子在同僚中做人了。”水尚書一聲吩咐,內堂外麵湧進來一群婆子,各個手裏都拿著藤茶、竹板。

  水幽寒一看這個陣勢,水尚書這是早有準備啊。

  周氏打量水幽寒的臉色,又對水尚書道:“老爺,小寒不懂事。

  等我慢慢開導她,別打壞了她。小寒,你就應承了吧,老爺的脾氣你可是領教過的。”

  水幽寒捂住臉大哭,往外就走。那些婆子過來攔阻,早被衛三娘和鳳兒兩個放倒在地。這還是水幽寒示意兩人手下留情,否則這兩人一怒之下,這些人隻怕這輩子都站不起來了。

  水幽寒帶著人闖了出去,把水尚書氣的坐在椅子上喘氣。周氏本來打著如意算盤,沒想到就這樣鬧僵了。這麽好的一舉霸占水幽寒財產的機會,她舍不得放過,可又怕這樣鬧僵,以後沒得便宜可占,又怕水幽寒就此不再管她女兒的事,便有些後悔不該如此心急,追著水幽寒喊:“小寒,咱們一家人,你不願意,我幫你慢慢勸著老爺,咱們有話好商量啊,你別走。”

  水幽寒哪裏會聽她的,哭著跑出水府,連馬車都忘了坐。就這麽哭著跑出去好遠,才被衛三娘、鳳兒和小紅扶住,上了馬車。

  “公主,他們為什麽要這樣對我?他們根本不是要我守節,不準我再嫁。他們這是要謀奪我的家產,還要拿我兒子去楚家訛詐。他們,他們怎麽,怎麽一點都不顧我和麒兒的死活。公主,您說,我該怎麽辦啊!”

  長公主府,水幽寒眼睛腫的跟桃子似的,把今天去水尚***原原本本說了一遍。

  “公主,我家小寒挖心挖肺地待他們,好東西一車車的送。竟然沒感動他們半分,反過來恩將仇報。可憐了小寒待他們的一片真心。”衛三娘在旁說道。

  水幽寒拭了拭淚,不讓衛三娘再說下去。

  “公主,在您跟前我不想說謊。我對待他們說不上挖心掏肺,我孝敬他們,其實,是希望他們能對我好一點。我不敢指望他們待我像待其他的弟妹那樣,隻要他們肯稍微顧惜我一點,我就心滿意足了。我真想不到,我這一番心思,換來的是這樣的結果。”

  長公主歎氣。

  “天下之大真是無奇不有。水益身為禮部尚書,當為天下楷模。

  我見他平日一副端肅的模樣,誰成想竟是裝出來的。看來皇上也該了解一下他這些朝廷重臣的私德了。”

  又安慰水幽寒道:“你不要哭了。以前我還想著你能和水家修好,以後的日子也好過些。現在看來是不行了。你放心,他們動不了你。初嫁從父,再嫁由己,你還真得再嫁,找個人依靠,我也索性給你做了主吧。”

  水幽寒心裏一塊大石終於落下,趕忙拜謝,又說了一回話,方告辭回府。

  回到家裏,水幽寒先沒見奶娘和麒兒。不為別的,她怕她的樣子嚇到兩人。

  “二嬸,你幫我想個法子,讓眼睛能快點消腫。”

  衛三娘攤攤手,搖頭道:“哪有什麽法子,隻能等它自己慢慢消腫。州才可是你讓我別手下留情,越逼真越好。”

  水幽寒歎了口氣,她知道,以衛三娘和鳳兒的脾氣,跟著她在水尚書府娶了那樣的氣,後來對付那些丫頭婆子又不能盡興,兩人心裏還窩著火。

  水幽寒隻好耐心解釋道:“二嬸、鳳兒,我知道你們不理解我為什麽對水家如此忍讓,今天還巴巴地送上那麽多禮物去找氣受。”

  “二嬸想想,咱們在京城還要住上好長一段時間。歐陽參加完會試,要在京城官場周旋。麒兒正一天天長大,也不能隻圈在家裏。為了他們,我一定要有個好名聲,一個無懈可擊的好名聲。”

  “在濟水,我和歐陽成親用的是假身份。如今回到京城,我便不得不是水家的女兒。要和歐陽名正言順的成親,勢必要過他們那一關。

  雖然初嫁從父,再嫁由己。可若水家出來搗亂,我們的名聲便好聽不了。”

  “對水家我本是做了兩手打算,一是投其所好。他們貪財,我就索性破上些財,隻要他們拿了錢肯辦事。可是卻讓鳳兒給說著了,他們貪得無厭,拿了好處不出力不說,還打算把我整個吞下。還沒過去河.便要拆我這座橋。

  把我當成泥捏紙糊的了。最讓人不恥的是,他們還打起了麒兒的主意。”

  “這條路走不通,那就隻好走第二條。我每次送他們東西,都是派了咱們家的車送過去,一路上盡量招搖,說是我孝敬給水尚書的。

  如今大家都知道,水家的長女不遺餘力孝敬水家二老。可水家對他們這個長女又如何那?以前的事先不提,我今天一車的東西送過去,卻哭著被打了出來。坊間會如何議論咱們還不知道,但是公主的態度二嬸和鳳兒都看到了吧。”

  “公主早就表態,涉及到家事她不便插手。可是今天,她說了她會為我做主。咱們有了這樣的輿論氛圍,以後做事就不用再束手束腳了。”

  水幽寒說完,衛三娘從藥囊中拿出包藥粉,讓水幽寒閉上眼,親自幫她敷上。

  “半盞茶時間,準保消腫。我就知道你不會任她們拿捏。”衛三娘笑道。

  鳳兒噘嘴,“繞了這麽大個圈子,姐,我佩服你,真能忍。我可幾乎被氣死了。”

  水幽寒睜不開眼,承諾道:“鳳兒,我知道你心裏憋著氣。現在還不是時候,等時候到了,姐一定讓你出氣。”

  水家敢把主意打到麒兒身上,水幽寒原本那點息事寧人的念頭是完全沒了。她們從她這拿走的,她會讓她們加倍還回來。她要讓她們悔不當初。

  第一百八十七章 難為情

  

  三天會試考完,歐陽和王宣一邊說笑,一邊隨著考生人流出了考場。

  “少爺,少爺,您可出來了!”等在考場外的黃芪遠遠地看見歐陽,忙跑了過來,伸手接過歐陽手中的提盒。

  歐陽不由自主地朝黃芪奔過來的方向張望。黃芪自小跟在他身邊,對他的心思最是清楚。

  “少爺,奶奶的車就在拐角處。沒散場的時候就來了,已經等了一陣子。”

  歐陽聽了便朝拐角望去,果然見自家馬車等在那裏。車簾子晃動,似乎有人正在向外張望。離的雖然遠,可不知怎地,歐陽就是能看到那一雙星光閃爍的眸子,正是水幽寒。

  王賞將這一切看在眼裏,笑著對歐陽道:“我有本家在聚仙樓擺了桌酒席,本來要邀你同去,看來要等以後了。”

  “阿宣既然有邀約,就快些去吧。如此我們就先別過了。”歐陽向王宣抱一抱拳,夾步向馬車走去。留下王宣在那裏輕聲歎息。今時不同往日,以歐陽的脾氣,就算不和他一起去吃酒,也會和他多客套幾句的。不過誰又能怪歐陽那,換做王宣他自己,如果有知心美人在旁等候,說不定還親自下廚準備了豐富的酒菜,他隻怕比歐陽走的還急。這麽想著,他這些日子太忙,已經很久沒去歐陽和水幽寒家吃過飯了。想起水幽寒的廚藝,王宣打定主意,忙完了這陣,一定要去他們家多吃幾頓。

  這時歐陽已經上了回家的馬車。水幽寒笑著將他上上下下仔細打量一番”見是全須全尾,才放了心。不過還是頗為心疼地說道:“大哥,可是考場準備的飯菜不和口味?我瞧著大哥臉都瘦了。”

  歐陽自己摸了把臉,他還真沒覺得自己變瘦了。不過得水幽寒親自接他回家,又對他如此關切,心裏隻覺得比喝了蜜水還甜。

  “那裏的飯菜自然不能同小寒做的比,就是瘦了些也很平常。”

  “家裏已經準備了飯菜,就等大哥回去吃了。可算考完了,大哥可以好好休息些日子。我做好吃的給大哥補補。”

  “那自然是好。”歐陽也不推辭。

  水幽寒又問歐陽考的如何,歐陽答說還好,水幽寒便不再細問。

  “剛才好像看見阿宣和大哥一起出來?”

  “哦,阿宣有朋友約了一起吃飯,忙著走了。”

  “哦。”

  回到家中,大家相互見麵自是一番喜氣洋洋。水幽寒帶著人忙裏忙外,一會工夫便擺上一桌酒席。眾人團團圍坐,開懷暢飲,直熱鬧到掌燈時分,才各自散了。

  第二天中午,水幽寒小睡了一會便起來了。她也不招呼人伺候.自己旨水洗了臉,又重新挽了個簡單的發髻。閑坐無事,便出得屋來。

  水幽寒先到了麒兒的房間,見麒兒正攤手攤腳睡的正香,奶娘則坐在一邊縫製小衣。她不想吵醒麒兒,便沒進屋,而是朝外麵走去。

  路過上官夫婦的小院,老遠便聽見女孩子嘰嘰喳喳的說話聲,說一陣笑一陣,間或有男聲回應那麽一兩句。不用看,水幽寒就知道一定是鳳兒和小刀兩個。這兩人也不知是怎地,一湊到一起便要嗆聲,可鳳兒還是願意接近小刀,小刀對鳳兒也不是真的厭惡。水幽寒幾乎可以想像此刻,鳳兒一定是手舞足蹈。年輕人,就是有活力啊,水幽寒心裏感歎。

  沿著回廊信步走去,不知不覺便到了歐陽的房前。歐陽考完了會試,本該好好歇著,可水幽寒總覺得他似乎在暗地裏籌哉什麽似的。

  歐陽並沒有午睡的習慣,水幽寒看歐陽房間窗戶關著,房門卻隻是虛掩,便起了促狹的心思,要看看歐陽在做什麽。

  輕輕推開房門,水幽寒立時怔在那裏。

  屋內牡丹繡屏旁邊,正是一副活色生香的美男出浴圖。歐陽應該是剛從浴桶中出來,正光著腳站在地毯上,背對門口,擦拭光裸的身體。一頭烏黑的長發,濕漉漉地撥在身後,完美的倒三角形脊背骨肉勻停,窄腰下渾圓挺翹的兩瓣,修長有力的大腿,一身蜜色的肌膚仿若上好的蜜色綢緞,讓人忍不住想把手放上去輕輕撫摸。水珠從未幹的頭發上流下來,順著光滑的背肌滑落。

  水幽寒的眼神也順著水珠往下滑……她忽然覺得嗓子有點發幹,看來季節也會出現錯亂,這哪裏是秋天,明明是暑熱未退,否則她怎麽會有種要中暑的感覺。

  歐陽也不知是聽到了動靜還是怎麽地,忽然就轉過身來。四目相對,時間在這一刻似乎靜止。水幽寒知道她應該馬上離開,可是不知道*****眼睛完全不受大腦控製,徑自往下看去。寬厚****膛,平坦的腹部,一二三四五六,水幽寒快速數著,六塊腹肌,下麵是……

  電光火石之間,水幽寒已經把該開的不該看的都看在了眼裏。

  歐陽也似乎驚呆在那,一手拿著毛巾,竟不知道遮擋他自己的身體。水幽寒張了張嘴,發出些完全沒有意義的單音節。

  歐陽似乎比水幽寒先反應過來,抬了抬手,就要說話。而水幽寒也終於恢複了行動能力,然後她……就這麽很沒種,很沒品地跑了。

  花園中,水幽寒坐在一叢大麗花旁邊,腦海中閃現的還是剛才看到的美景。自打和歐陽相識以來,兩人關係親密,但從未突破男女大防。水幽寒以她細心的觀察和前世練就的透視能力,大體估量著歐陽的身材是屬於很有料的那種。歐陽方才二十出頭,不宅不懶,平日飲食有度,又勤於參加身體鍛煉,有副好身材不足為奇。不過水幽寒還是為她剛才看到的美景驚豔了,吼吼吼,撿到寶啊。

  看光了歐陽,水幽寒有占了便宜的感覺。不過,她這樣,不會被認為是偷窺狂了吧?不過又能怪得了誰那?不小心把人家給看光了,應該趁人家沒發現,趕緊偷偷走開才對吧。就算不能這樣,也諉在人家發現她的時候,立刻滿臉羞紅尖叫著逃開啊。起碼那樣才比較符合淑女的身份。有誰會像她那樣,站在那裏看的目不轉睛,看完了背麵,還要看人家前麵。被人家發現了,不僅和人家對視了半天,還,還當著人家的麵那樣瞄人家。

  水幽寒捂臉,無言見人了。

  不對,不對。這不是她的錯。這不早不晚的,天氣又不熱,歐陽為什麽要衝涼。你衝涼也好,為什麽不把房門鎖上。還有,還有,那個,發現被偷看,不應該趕緊遮擋自己嗎?為什麽,歐陽完全沒有遮擋的意思。反而,反而,有意無意地調整角度,讓她能全方位地看的更清楚。還有,最後看著她落荒而逃,歐陽臉上那是什麽表情,他,他為什麽要笑,為什麽要笑成那個樣子?

  “姑娘,您在這啊,可讓我好找。”小紅從園夕走進來。

  “姑娘,您揪這些花幹什麽啊?”小紅驚叫。

  “姑娘,您是在笑嗎,您笑的好……好古怪啊。”小紅驚疑地看著水幽寒。

  小紅的說話聲,終於把水幽寒從神遊中喚醒。她這才注意到,一叢大麗花已經被她摧殘的不成樣子。滿地都是被撕落的花瓣,而她的手中,還捏著一朵,手指正不聽大腦使喚,自行一片片地撕扯著花瓣。

  “好好的花,姑娘您平時還告訴我們不能亂摘。您怎麽自己糟蹋起來了。”小紅心疼地說道。

  水幽寒想找個借口解釋,卻發現找不到什麽好的借口。她隻好為自己做心理建設,她是老大她怕誰,她不需要為她的行動解釋。她可以要求別人愛護花草樹木,但是她自己可以不遵守找個要求。

  “小紅你找我有什麽事?”

  “姑娘,是奶娘有事找您,讓您馬上回去。”

  “哦,好。”水幽寒從石凳上站起來,抖落衣襟上的花瓣,吩咐小紅把滿地花瓣打掃幹淨,便向後院行去。

  屋內,奶娘正和歐陽說話、

  水幽寒瞬間有種感覺,被無良女同學非禮了的男司學,如今找到女同學家裏,向她家長告狀了。

  “麒兒該醒了,我過去看看。”奶娘站起身,向外走,走過水幽寒身邊時,還鼓勵地對水幽寒點了點頭,方笑眯眯地出去,還把門給帶上了。

  水幽寒走到剛才奶娘的位置坐下,思量著該如何開口。是直接向歐陽道歉,還是裝作什麽事都沒發生?她還沒想好,卻發現已經被人抱住。原來是歐陽趁她走神的時候,已經坐到她身邊,將她摟在了懷裏。

  好吧,她把歐陽看光光了,讓歐陽抱抱也很應該。水幽寒乖乖任歐陽抱著,腦子裏卻囧囧有神開始上演小劇場。歐陽又愛又恨地對她說:“你看了我的身子,毀了我的清白。你要為我負責,我要你娶我。”

  幻想中一顆巨大的冷汗從水幽寒額頭滴落,她把古時候閨中女子的台詞安到歐陽身上了。

  歐陽語氣中難掩笑意,“小寒,咱們來談談成親的事情吧。”

  第一百八十八章 甜如蜜

  

  歐陽的話正說到水幽寒心坎上。她本能覺得不應該表現太興高采烈,可是故作矜持也沒意思,便很乖順地應了聲“哦。”

  歐陽似乎對此十分滿意,繼續說道:“會試完了,我覺得考的還可以。以我的本事高中榜首是無望,不過中遊應該不是大問題,接下來就是等著補官。當然,也有可能會名落孫山,那樣我就還是舉人身份。小寒,你嫌我不嫌。”

  水幽寒堅定地搖頭。

  “小寒,如今你也拿到了正式的和離書,還和侯府達成協議,不論以後如何,咱們都可以過上一段安穩的日子。那次濟水城的婚禮,隻進行了一半。我雖然早拿你當作我的妻子,可我心裏,還是想給你一個完美的婚禮。我們,在京城再成一次親好不好?”

  “好。”

  一回生二回熟,兩人三言兩語便把事情敲定下來。

  室內涼風習習,歐陽輕輕在水幽寒耳邊問道:“小寒,對你剛才看到的還滿意嗎?”

  水幽寒沒想到歐陽會在這個時候,以這樣曖昧的姿勢,提起這個話題。便是水幽寒有兩世的心理年齡積累,此時也忍不住覺得兩頰發燙。

  她索性耍賴把頭埋在歐陽胸前。心想,歐陽你要是個紳士,就不要再繼續這個話題。不就是被她看光了嗎?這樣當麵問,讓一個淑女情何以堪啊。

  歐陽卻並不放過水幽寒,“小寒,你現在害羞已經晚了。”歐陽語氣戲虐,一邊伸手撫弄水幽寒的頭發,那手勢仿佛是在安撫貓味。

  水幽寒心想,她現在是不是被調戲了。

  “還行。”水幽寒悶悶地說。

  歐陽胸腔顫動,想是憋笑憋的很辛苦。

  “真的隻是還行嗎?你當時的表情,明明是很滿意的。”

  哈.果然真人不露相,歐陽,枉我以為你很老實。原來你在被人看光的情況下,還能如此鎮定地觀察人家的表情。

  “嗯,我很滿意。”水幽寒索性抬起頭,大膽地回應道。

  四目相對,歐陽情不自禁地低下頭,火熱雙唇先是印在水幽寒額頭上。水幽寒不由閉上了眼睛,接著便覺得兩片溫熱柔軟不斯印在她的眼睛、鼻子、臉頰,連耳朵都不放過,最後落在她的雙唇上。

  半晌隻聽歐陽滿意地歎了口氣,水幽寒慢慢睜開眼睛,似乎剛從迷夢中醒來。

  “歐陽,是你教麒兒喊你阿爹的,對不對?”水幽寒柔聲誘供。

  “哦,是,是的。你早知道的不是嗎?”

  “那你今天是不是故意洗完澡不穿衣服要讓我看到?”水幽寒繼續誘供。

  “啊?怎麽會?我哪裏知道你那個時候會去?”

  水幽寒立起眼,強詞奪理道:“你還不承認?你說,你洗澡為什麽不關好門,被別人看去了怎麽辦?”

  歐陽被水幽寒嬌聲訓斥,不怒反喜。她能聽得出,水幽寒話語中,分明是赤裸裸的占有欲。

  “好吧,好吧,都是我的錯。不該被你看光。你知道,我平時身邊隻有黃芪伺候,丫頭們是不準進我的屋的。能隨便在我那裏出入的,也隻有你罷了。你放心,我以後一定注意,除了你,決不讓人看。”

  歐陽如此善解人意,回答的很是上道,水幽寒心裏一甜,伸出手指在歐陽的下巴上蹭了蹭,她很喜歡剛露頭的胡茬的那種觸感。“胡子是剛刮的吧?”

  “是的,我知道你不喜歡留胡須的。”

  水幽寒心想,她確實不喜男人留長胡須,不過她應該從來沒有說出來過,難得歐陽竟然意會了。

  回想剛才的銷魂滋味,水幽寒張開嘴,在歐陽下巴上輕輕咬了一口。

  窗外花葉飄飛,窗內兩人連體嬰似地黏在一起,喁喁私語。水幽寒將水尚書家的事和歐陽細細述說了一遍。

  “公主答應給我做主,就算水尚書如何不願意,他也不能不給公主麵子。”

  “小寒,我會去水家求親,我會讓他們心甘情願地同意你嫁給我。”

  “大哥,那兩人貪鄙的很。你若是去了,不知要被他們如何盤剝?”水幽寒不同意。

  “放心交給我吧。我早已經想好了法子,十成的把握可以成功。”

  水幽寒好奇道,“大哥打算用什麽法子,和我說說成不成?”

  “這事不好說給你聽。自打聽奶娘說起你家過去的事,我便留了心。機緣巧合,前些天這個解決的法子自己跑到了我手上。我看在他畢竟是你父親的份上,本想不用的。如今他這樣,對你沒有半點父女之情,我也就不用顧忌。

  你隻管在家裏等著好消息就是了。”

  歐陽不願細說,水幽寒便猜裏麵有些什麽是她不便知道的。她也就不再問,歐陽為人穩重,曆來言出必行,他即說有十成把握,那便完全可以放心。

  “大哥你早有法子,怎麽不和我說?枉我白白花費了那麽些個銀錢,還跑去他們跟前受氣。為了讓公主信服,我還用了苦肉計。”

  “我也正要說你,這麽大的事,要去水家,怎麽不先和我商量。

  就是你一定要去,也要等我考完了陪你一起去。你明知道他們不會善待你,還自己跑去。剛才聽你說的,他們分明是要將你軟禁住。如果還安排了什麽齷齪的勾當,那更不得了。如果你出了事,可讓我怎麽辦。”

  水幽寒辯解道,“我也是怕影響你考試。大哥,我有防備的,有二嬸和鳳兒護著我,我不會讓自己受傷的。”

  “是考試重要還是你重要?凡事就怕萬一,小寒,以後我不準你再如此涉險。”歐陽搬過水幽寒的臉,正色說道。

  “哦,我記得了,以後不會了。”

  “娘親,娘親。”院子裏傳來麒兒的叫聲。水幽寒和歐陽這才注意到,天色已近傍晚,這應該是奶娘帶著麒兒來叫他們吃飯了。

  “咱們去吃飯吧。”歐陽說。

  “好啊。”水幽寒答。

  眼看奶娘和麒兒就要進屋來了,歐陽還和水幽寒緊緊貼著。

  “小寒,奶娘來了,你能不能放開我?”歐陽看了看水幽寒,示意他自己身體某處。

  “啊?哦!”水幽寒趕忙縮回手,呐呐道:“我,我不是故意的。”

  “沒關係,我不介意。”歐陽憋笑道。

  水幽寒內心呼天搶地,她隻是覺得歐陽身體很好摸,忘了放手而已,她真的,真的不是色女啊?眾:沒人相信的。)

  第一百八十九章 滾/床

  

  九月初六,宜出行、宜架屋,宜婚嫁。正是百無禁忌,大吉大利的日子。水幽寒端坐在一人高的大梳妝鏡前,任公主府的梳妝嬤嬤為她打扮。

  聖平長公主坐在一邊笑嗬嗬地瞧著,不時品評兩句。周氏在下手陪坐,水清玲站在周氏身後。母女倆都使出渾身解數,想趁著這個幾乎和長公主攀上交情。

  水幽寒心中一片豔陽天,自動忽略了這兩個人的存在。這是她來這個世界的第二次婚禮。兩次婚禮前後相隔不過數月,而且嫁的還是司一個男人。可也算的上是奇事一樁了。

  歐陽去尚書府提親,同行的還有兩位大媒,當今的吏部尚書周鳳來和禦史大夫劉鑒。這兩位是應公主所請,同時也有幾分翰林大學士周澤,也就是周鳳來的兒子的情麵在裏頭。

  水尚書很痛快地答應了婚事,雙方當即便過了禮,擇定了今日成親。聖平長公主又以喜歡水幽寒為由,提前一天把水幽寒接到公主府,讓她從公主府出嫁。

  歐陽去提親,水幽寒還提著心。她幾乎不敢相信,事情會如此順利。水益和周氏並沒有獅子大開口的要聘禮,隻是簡簡單單地過了禮,這婚事就成了。當然他們也並沒有為水幽寒準備什麽嫁妝就是了。

  水幽寒心知,便是瞧著長公主和那兩位大人的麵子,水家也不可能這樣輕易放過到嘴的肥肉。水幽寒便猜是歐陽所說的那個法子奏了效,可惜歐陽一直不肯跟她詳細說明。

  從歐陽那裏套不出話來,水幽寒就把主意打到黃芪身上。黃芪是歐陽的親隨,那天去提親他也跟著去的。黃芪從小跟著歐陽,歐陽對他很是信任,一般的事都不會瞞著他。所以那天從尚書府回來,水幽寒便打發了冬兒叫了黃芪來。水幽寒問提親的經過,黃芪便細細地稟報。

  那天周尚書、劉禦史和歐陽,還有王宣做陪同,一起到了水尚書家。兩位大人和水尚書夫婦說明了來意。水尚書夫婦先是吃驚,然後那水尚書便擺起了架子,說什麽水家沒有二嫁之女,又說歐陽身份低微,兩家門不當戶不對。周劉兩位大人再三勸說,水尚書便說看在公主和兩位大人的麵子上,事情可以商量。話裏話外透露出的意思.便是要聘禮,還要水幽寒自己置辦的產業。

  這個時候歐陽便站起來,遞了個盒子給水尚書。

  “這盒子裏有五萬兩銀票,是在下變賣家產所得,便權做聘金。請大人親自過目,再做決定。”

  水益接過盒子打開,隻看了一眼,便變了顏色,馬上把盒子合上上。周氏伸手要看那盒子,水益不僅不給,反把盒子合起來。然後就轉了話風。

  “婚事好商量。這份聘禮水某收下了。隻是時間倉促,要為小女準備嫁妝,這婚期還是稍後再定。”

  歐陽自然不會中他這個緩兵之計,當即說道:“大人既然允婚,這嫁妝可緩緩辦理。婚期吉日不可錯過。如果大人是對聘金不滿,不如讓夫人看看,商量個具體數目出來,在下好去籌措。”

  水益幹笑了兩聲,“那到不必,如此就應你所請吧。”

  不顧周氏在旁邊如何打手勢、使眼色,水益就這麽允了婚事。周劉兩位大人趁熱打鐵,定了婚期。

  黃芪講的繪聲繪色,說到歐陽如何獻上禮盒,水益如何允婚,很有幾分得色。

  水幽寒之前已經和歐陽講過,不可接受水家的敲詐。而且五萬兩不是小數目,歐陽要動用這樣大一比錢,她不可能毫無所覺。而且水尚書的反應也很奇怪。水幽寒便問黃芪,那盒子裏的究竟是什麽?

  黃芪有些為難,說他家少爺不讓他說。被追問的緊了,黃芪終於吐口說,那盒子裏是書信和幾張賬單。又說,得這些東西,是沈九幫了很大的忙。

  水幽寒聽了這些,心中已經有了定論,便不再追問,重重打賞了黃芪讓他退下了。

  說到沈九,水幽寒免不了歎息一聲。

  自打王嫣然選秀大局已定,沈九便似一夜之間長大了,說話行事脫去了少年的青澀浮躁,變得更加成熟穩重。但是另一方麵,一向潔身自愛的他,卻開始了獵色之旅。一副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瀟灑姿態。這次來京,沈九身邊帶了幾個如花似玉的美人還不夠,據說還經常出入京城有名的勾欄院。

  這個時代的法律很有趣,娼妓是合法的營生,但是有規定為官者不可嫖妓。不過上有政策,下就有對策。很多官員頂風犯案。

  這種事,大家都是心照不宣,隻要不被抓住,怎樣都行。如果被抓住了,又有禦史一本奏上去,那便是吃不了兜著走。

  想通這些關節,那盒子裏的賬單和書信是什麽就不難猜到了。怪不****見了會立刻允婚,也怪不得他不肯讓周氏看到那***。而歐陽不對她明說,因為水益畢竟是她名義上的父親。這種事情是不好在做女兒的麵前提起。歐陽是怕她覺得尷尬吧。

  歐陽為她想的這樣周到,她是感激的。不過,如此小心翼翼瞞著她,就沒有必要了。水幽寒已經打算好,以後要和歐陽好好溝通一下,她的神經沒有那麽脆弱,他們夫妻之間是可以無話不談的。

  水幽寒從鏡子裏瞟了一眼周氏。周氏今年也有四十歲了吧,以前已經生了一女兩子。就是水清玲,今年十五歲了,兩個兒子分別十二歲和十歲。水幽寒這次回京城後,方才聽說,周氏在她嫁入侯府後又生了一個兒子,如今不過才三歲。

  外人眼中水益和周氏兩人自是恩愛的。不過聰明人從水家那些丫環仆婦的長相上,不難推斷出些端倪。隻有暗地裏議論這周氏手段曆害。

  隻是這樣嚴防死守,終究防不了男人一顆尋歡的心。水幽寒腦海中浮現出水尚書那一張端肅的麵容,誇誇其談的姿態,儼然道德標兵。

  如此偽君子和真小人的周氏還真是絕配。

  “吉時到了,請新娘上轎。”喜娘一聲吆喝,將水幽寒從思緒中驚醒。聖平長公主親自過來為水幽寒披上蓋頭,水幽寒由鳳兒和小紅攙扶著出了門。

  上轎、下轎、拜天地。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對拜,禮成。送入洞房。”

  水幽寒蒙著蓋頭,被人簇擁著進了喜房。一進房門,便被一個肉滾滾的小身子撲住了。

  “娘親,是你嗎?”麒兒抱著水幽寒的大腿,好奇地向上看,順著蓋頭的健隙正瞧見水幽寒的一張笑臉。

  “麒寶寶,當然是娘親了。”水幽寒彎下腰抱起麒兒。

  喜房內都是自己人,水幽寒也就不那麽講究了,連蓋頭都暫時掀起來了。水幽寒是百無禁忌,衛三娘是江湖習氣,不拘小節,唯一有立場說話的奶娘,則是性格綿軟,又被水幽寒和麒兒兩個一大一小一撒嬌,她就更沒了脾氣,隻好縱容。

  娘親,好美。”麒兒大眼睛嘰裏咕嚕地在水幽寒身上轉了轉,伸手摸摸水幽寒的臉,流著口水道。

  麒兒的話引得哄堂大笑,說他小小年紀竟然知道分辯美醜了,長大了必然了不得。水幽寒被兒子奉承覺得很是受用。宮裏的嬤嬤今天給水幽寒畫了宮內最流行,外麵爭相效仿的梅花妝,水幽寒自我感覺非常良好。

  “寶寶,你想不想要小弟弟小妹妹陪你一起玩。”衛三娘哄著麒兒說話。

  “想要。”

  “那就到床上滾幾圈,保準明年你娘就給你生個胖弟弟出來陪你。”

  “真的滅?”

  “當然是真的,叔婆啥時候騙過你。”

  “那好,我要兩個。”

  眾人忍俊不禁。奶娘和衛三娘更是樂的合不攏局。水幽寒心裏暗道,寶貝,你當是母雞生蛋啊,一次生兩個,難度很大的知道不。

  衛三娘將麒兒抱過去,使個巧勁扔到喜床上。這是一張大羅漢床,床上鋪著厚厚的龍鳳呈樣喜被喜褥,上麵還灑了些生花生、大紅棗、栗子等物。麒兒到了床上,果真聽話地打起了滾,從一頭到另一頭,再返回來,玩的興起,咯咯咯地笑個不停。

  衛三娘在旁邊念道:

  童子滾滾床,喜慶傳八方。

  求得貴子來,俊男賢德郎。

  孝敬父母先,光宗耀祖強。

  新郎等不及,新娘口含糖。

  春宵值千金,日後好夢長。

  這個滾床的主意是衛三娘提出來的。因為有上一次的前車之鑒,婚禮之前,水幽寒對於麒兒的安全問題很是焦慮。恨不得要抱著麒兒上轎拜堂才好。衛三娘便再三承諾,麒兒的安全全包在她身上。

  她保證片刻不離地照看麒兒。

  衛三娘還跟水幽寒說,她和上官英行走江湖,到過一地。那裏的風俗便是在成親的時候,讓親眷家的男童到喜床上滾上一滾,保證新婚夫妻早生貴子,多子多福。水幽寒和歐陽成親,現成的麒兒在這,也不用去別處找男童了。這樣水幽寒一進喜房,就能看到麒兒。水幽寒自然司意。

  水幽寒坐在喜床上,等麒兒滾到身邊,便就勢將他抱進懷裏,又從旁邊的喜錢盒子裏拿出早就準備好的裝了銀錁子的荷包,塞到麒兒手裏。麒兒是得了荷包,笑得眉眼彎彎。

  “新郎官來了!”

  第一百九十章 結發

  

  聽得有人喊新郎官來了,衛三娘趕忙把麒兒從水幽寒懷裏抱走,奶娘隨即將蓋頭蒙在水幽寒頭上。房門打開,歐陽邁步進來,手裏還提著個食盒。

  “新郎官可真心疼新娘子,還端了酒菜過來。”有人笑道。

  水幽寒在蓋頭地下翹起嘴角,心裏甜絲絲之餘,卻又抱怨,歐陽帶了酒菜來給她,怎麽不知道避著人,被這些人瞧見了,少不得要打趣。

  果真大家圍著歐陽笑鬧起來,歐陽好脾氣地團團作揖,總算讓眾人心滿意足地離去。麒兒似乎不想走,被奶娘一句:“寶寶要乖啊,你留在這,來年就沒有小弟弟陪你一起玩了。”才肯乖乖地被抱了出去。

  屋內隻剩歐陽和水幽寒,頓時安靜下來。水幽寒幾乎可以聽見蠟燭芯劈啪劈啪燃燒的聲音。

  歐陽從床榻旁的幾案上拿起稱杆,輕輕將水幽寒的蓋頭揭開。燭光映照下,端的是美人如玉。水幽寒本就美貌,今天又精心打扮了,更顯得粉麵桃腮,眉若遠山,眼若流波。把歐陽看得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站在那裏發呆。

  水幽寒忍住笑,橫了歐陽一眼,輕聲道:“傻樣。”

  佳人水色雙唇一開一合,宜喜宜嗔,吐出這樣的兩個字出來,歐陽更加呆了,半晌才呐呐地說道:“小寒,你今天真美。”

  許是被今天的氣氛所影響,水幽寒難得地害羞起來,又不由得有些得意。水幽寒拉著歐陽衣袖,兩人坐在一起,四目流轉,情意綿綿。

  歐陽貪看水幽寒,水幽寒又何嚐不是把眼睛黏在歐陽身上。歐陽相貌算不得十分英俊,但是雙目有神,鼻梁高挺,一身學識和閱曆造就儒雅敦厚的氣質,正是水幽寒最心愛的一款男人。所謂情人眼裏出西施,歐陽在水幽寒眼裏,真是無處不順眼。

  “咕嚕嚕”有人的肚子在此時煞風景地叫起來,水幽寒捂住臉。

  “小寒,餓壞了吧,我帶了些飯菜給你,都是你愛吃的。”歐陽語氣中帶著笑意。

  歐陽拉著水幽寒走到桌子旁邊坐下,打開帶來的食盒,將飯菜一一擺在桌上。出嫁的規矩,新娘子從早上梳妝開始,便不應該再進食。水幽寒雖然沒有完全照本宣科,不過也就是偷偷吃兩塊點心墊墊。如今見了這色香味俱全的飯菜,還真有些饑腸轆轆。

  “大哥,咱們一起吃吧。你在外麵應酬喝酒,隻怕也沒吃飽。”

  “多虧阿宣和沈九替我擋酒,我沒喝多少。”歐陽這麽說著,便幫水幽寒布菜,笑吟吟地看著水幽寒一口口吃下去。見水幽寒吃的差不多了,歐陽又斟了兩杯酒,將其中一杯遞給水幽寒。

  “小寒,這是我們的交杯酒。”

  水幽寒自是明白這酒的意思,當下便依著歐陽,兩人各飲了一杯。這酒醉香撲鼻,酒勁似乎也不小,不是尋常的家釀。歐陽喝了還不覺怎樣,水幽寒卻已經是臉頰飛霞。

  窗外夜幕低垂,窗內紅燭搖曳。

  “小寒.我們早點安歇吧。”歐陽低聲在水幽寒耳邊呢喃著說道。

  水幽寒點了點頭,下一刻便發現整個人已經被歐陽抱起,來到了大床上。

  水幽寒躺在歐陽懷中,感覺到歐陽滾燙的雙手、炙熱的目光,不覺低低呻吟了一聲,垂下眼睫,任歐陽的熱吻如雨點般落下。牙齒被撬開,一條散發著濃濃酒香的舌頭伸了進來,水幽寒不覺伸出舌尖去吸允,兩人唇舌糾纏,抵死纏綿。

  羅帶輕分,衣衫半解。

  水幽寒覺得歐陽兩臂力氣大的驚人,似乎要把她嵌到他身體裏,下意識裏輕輕叫了聲“大哥!”

  歐陽聞聲停下動作,“小寒,叫我夫君。”

  “夫君。”水幽寒歎息著叫了一聲。

  “小寒,我這一生絕不負你。”

  水幽寒嗯了一聲,伸出舌頭在歐陽的喉頭舔了舔,然後輕輕一口咬下。這下子像是打開了某道閘門,水幽寒感覺自己仿若是飄蕩在激流上的小舟,掙紮著要從水裏浮起,可又渴望在波濤中沉溺。

  月亮從房簷下露出半張臉,灑下幾縷清輝向室內窺探。紅羅紗帳掩蓋了一床春色,隻聽得滿室呻吟和喘息之聲,足叫人臉紅心跳。月亮害羞地躲到雲朵背後,隻有幾顆小星星還無辜地眨著眼睛。

  不知何時喘息聲慢慢停息,床上的一對人卻不肯安靜,隻聽得喁喁細語夾雜著輕笑聲,然後又是纏綿濕糯的親吻聲,更激烈的肉體交纏撞擊聲,聽得室內兩盞兒臂粗的紅燭都羞的彎了腰,恨不得化作一灘水才罷。

  春宵苦短,水幽寒醒來時,已經是日上三竿。

  依舊閉著雙眼,水幽寒下意識地扭了扭有些酸軟的腰肢,才發覺她竟是在歐陽臂彎裏睡了一夜,而且兩人顯然都未著寸縷。

  水幽寒睜開眼,正對上歐陽一雙含笑的眼眸。

  “小寒,你真好。”

  回想昨夜一晌貪歡,水幽寒不免嬌嗔地瞪了歐陽一眼。

  天色不早,水幽寒便想起身,頭剛剛離枕,就發現兩人的一縷頭發纏繞在一起。水幽寒伸手便要解開,卻一下子停住了。原來兩人的頭發並不是不小心纏到了一起,而是被人細心地編成發辮紮在一起。能做這種事的隻有一人。水幽寒望著歐陽。

  “小寒,結發成同心,白首不相離。

  水幽寒頓覺心中酸酸軟軟,眼眶發熱。這個時代有夫妻結發的風俗,不過那都隻在原配夫妻之間。她雖然心中所係隻有歐陽一人,但是她現在的這副身軀,卻是和另一個人成過親,還生了孩子的。所以奶娘在婚禮安排上有意無意地避開了這一環。而這發辮必是歐陽在她睡熟後,偷著用兩人的頭發編的,鑒於這個時代的習俗,這份深情怎能不讓人感動。

  交絲結龍鳳,鏤彩結雲霞,一寸同心縷,百年長命花。

  水幽寒不忍解開兩人的發辮,便從筐籮裏拿出剪刀,將兩人頭發結成的發辮剪下來,用紅綢係了,收藏到木匣內。

  你心即我心。白首之盟,永不相負。

  第一百九十一章 紅豆飯和謝媒宴

  

  等歐陽和水幽寒正式起床,已經過了早飯的時間。水幽寒暗自慶幸,好在沒有公婆要伺候,也沒有妯娌小姑住在一起,否則就憑她今天的表現,不知要被人怎麽笑話。

  奶娘一早就在廂房門口,看著他們房裏的動靜。見兩人起來了,就忙帶人送了水過來給兩人梳洗,然後安排擺放早飯,伺候兩人坐下用餐。水幽寒衝奶娘使了個眼色,奶娘便又從食盒中另取了一隻碗。水幽寒接過,放在歐陽麵前。歐陽一看,並不是普通的米飯,而是一碗紅豆飯。

  “這是奶娘專門為咱們的新姑爺做的,快些吃吧。”水幽寒促狹地衝歐陽眨眨眼,歐陽臉色一紅,又覺得好笑,也不說話,端起紅豆飯吃了起來。

  原來昨夜兩人洞房花燭,歐陽一開始動作稍嫌笨拙,過後又擁著水幽寒碎碎念,唯恐動作粗魯弄傷了她,又恐工夫不佳為佳人所棄。

  水幽寒詢問之下,歐陽也就坦承,他其實一直是隻童子雞的事實。

  水幽寒知道歐陽一直潔身自好,府裏的丫環都清清白白。兩人在昨夜之前,也從來沒有越雷池半步,僅有的那一兩次稍微親近些,水幽寒有些懷疑歐陽在某方麵是一張白紙,不過她也不敢太肯定。歐陽這個年紀在這個年代早已成人,在外麵應酬,逢場作戲也好,生理需要也好,便是有些經曆也是在所難免的事情。現在歐陽這樣說,便坐實了水幽寒的猜測。

  如此水幽寒一邊暗暗歡喜,一邊心裏對歐陽更加憐惜,便打趣說歐陽一定要吃紅豆飯來補一補,象征處男生涯結束。紅豆飯營養豐富,水幽寒早就叮囑奶娘要準備給歐陽吃。不過她沒有把這話告訴歐陽,現在歐陽眼中,便好似她早就斷定他是童男一樣。

  奶娘在旁邊看著姑娘和姑爺眉來眼去,抹抹眼角,心裏甚是欣慰,總算盼到了這一天。之後主仆兩人說起私房話,奶娘得知歐陽一直守身如玉,更是覺得她家姑娘占了大便宜。難免時時嘮叨,將沈九的例子拿出來和歐陽做對比。兩個都是情場失意過的人,可是對感情的態度卻大相徑庭。沈九的玩世不恭更襯托出歐陽的難能可貴。奶娘叮囑水幽寒要知道惜福,以後行事,更是偏向了歐陽那邊,讓水幽寒時常吃點小醋。

  這個時節,可以說是京城最好的時節,秋高氣爽,天氣不冷也不熱。新婚三日,水幽寒和歐陽兩人把所有繁雜的事情都暫時拋在腦後,除了了膩在一起外,也常常一大家子人坐在廊下乘涼。

  微風吹過,廊下的風鈴叮叮咚咚發出悅耳的鳴唱。上官英和小刀兩個在院中你來我往印證刀法,奶娘帶著小紅和冬兒兩個已經開始縫製冬衣,衛三娘也在旁邊拿著塊帕子向奶娘討教刺繡的活計。最開心的是麒兒,正追著豹子的尾巴跑來跑去,鳳兒則跟在麒兒身後,一邊咋咋呼呼地為麒兒助威,一邊護著麒兒免得麒兒摔倒。一大一小兩個孩子玩的是開心了,可憐了如同獅王一般豹子,一邊小步跑,一邊還要回頭看小主人是不是跟上來了,那眼神又是無奈又是寵溺。身材臃腫的饅頭在鳥架子上吃力地跳來跳去,關注麒兒那邊的追逐遊戲,還很會看時機地喊追上了,追上了。

  水幽寒和歐陽相對而坐,正在下圍棋。水幽寒於棋藝一道很生疏,下的也並不專心(反正她可以無限製悔棋)。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山水之間。她此刻的心也不在棋上,而是在下棋的人身上,在這院中人的身上,寧靜並快樂著。此情此景,讓她心中隻剩一個願望:“惟願歲月靜好”。

  新婚三日過後,便是謝媒宴。水幽寒和歐陽能夠順利完婚,長公主、還有周尚書和劉禦史兩位大人功不可沒。況且更有一件重要事情也要在這日,正要他們來做個見證,因此這日水幽寒一早就起床忙了開來。

  今天要來的這幾位客人中,長公主自幼生長宮中,天下最富貴的地方,天下哪還有她沒吃過的稀罕物。周、劉兩位大人則是世代簪纓,山珍海味也早就是吃膩了的。水幽寒自忖便是請了京城最有名的廚師來,做出的飯菜也不能另這幾位驚豔。可是對這幾位的感激之情,卻是無論如何都要表達的。所以這謝媒宴,參鮑翅肚等都未預備,除了幾道精美的小菜,烤鴨才是謝媒宴的主菜。

  來京城的路上,路過運河某處一個叫白河縣的地方。那***一種渾身雪白的鴨子,叫做白河蒲鴨。這種鴨子****毛潔白無暇,體軀長而寬.頭部甚大,額鶥高聳,眼大而明亮,呈深灰藍色,嘴殼短而寬厚,呈橙黃色,無黑色斑點,胸部豐滿突起,腹部深廣下垂但不擦地,腿粗而短,趾璞亦呈桔黃色。水幽寒嚐了當地人做的熏鴨,確實肉質細膩,腥味很淡。

  水幽寒靈機一動,想起前世吃過的有名的北京烤鴨。便在當地買了些種鴨帶在船上。在京城安頓下來後,從粗使婆子裏挑了個做事細心的,按照填鴨法來喂養這些小鴨子。所謂填鴨法和南北朝時即有記載的養鴨“填嗉”法大同小異,所以水幽寒也不怕有人生疑。

  這個法子,果然填養時間短,育肥快,養成的鴨子肉質肥瘦分明,皮下脂肪厚,鮮嫩適度,不腥不酸。等鴨子長成,水幽寒就請了工匠製了烤爐,然後按照她記憶中北京烤鴨的做法,開始試做。

  宰殺、開水燙去毛爪,然後從翅膀下開小口取出內髒,又用竹管向內吹氣使皮肉分離,晾坯,然後是入爐烤製等等。一隻隻鴨子試下來,不斷的品嚐、改進,慢慢調整掌握火候。這個過程中府裏上上下下的人烤鴨可是沒少吃。功夫不負有心人,最後烤出來的鴨子,總算達到水幽寒滿意的程度了。水幽寒不敢說她家烤出來的鴨子能跟前世全聚德的烤鴨相比,但也絕對是這個時代能吃到的最香的烤鴨。

  水幽寒這邊都準備停當了,客人們也陸續到了。長公主住的近,所以她和呼延敏之來的最早。水幽寒抱著穿戴一新的麒兒出來,陪著長公主說話,稍後,周尚書和劉禦史結伴而來,一起來的還有周澤,水幽寒和歐陽帶著麒兒過去給周劉兩位見禮。

  眾人在正廳坐定,互相寒暄了一陣。水幽寒和歐陽對視一眼,覺得是時機正好。歐陽便站起身來,衝著來客團團作了一揖。

  “歐陽能與拙荊喜結良緣,多虧長公主、周尚書、劉禦史兩位大人,還有周兄和呼延兄兩位的幫助。歐陽在此謝過了。今天請各位過府,略備薄酒,表表我們夫妻的心意。還有一事,歐陽在京沒有親族,今天要將拙桂和愛子寫入家譜,為示鄭重,正好請各位做個見證。”

  這絆事是歐陽和水幽寒這兩天商議決定的。

  說起來,水幽寒最初的想法,是打算讓麒兒一直跟她姓水,並沒有讓麒兒跟歐陽姓的打算。她前世那個年代,這種做法雖然還不普遍,卻也並不稀奇。英雄不問出處,隻要小孩子自己有出息,跟父姓或跟母姓都無關緊要。可是在這個時代過了幾年,又經曆了種種事情,水幽寒發覺她的這個想法天真了。

  如果侯府堅持麒兒是他家的骨肉,要搶走麒兒,那麽讓麒兒入歐陽的家譜也許不能起決定性作用,但是好歹能抵當一陣。而且在這個社會條件下,麒兒需要一個明確的父親,這是無需置疑的,不是楚熙就是歐陽,水幽寒當然毫不猶豫地選擇歐陽,這個和她相知相愛的男人,也會是和她一起養育麒兒的男人。

  當然,在麒兒入了歐陽家譜後,因為水幽寒和歐陽成親的日子,還有麒兒的生辰有出入,而歐陽一直待麒兒若己出。致使以後有些不明真相的人,看過家譜後,竟猜疑歐陽是麒兒生父,而水幽寒並非麒兒生母。這樣的烏龍事件是後話,暫且不提。

  歐陽說完,又和水幽寒一起衝幾人拜了拜。長公主看向水幽寒,眼中含笑。劉禦史若有所思,周尚書則是嘴角含笑,沒人覺得這有什麽不妥,水幽寒大是安心。

  這邊便有人安排了香案,捧上來歐陽家家譜,還有筆墨。歐陽帶著水幽寒和麒兒先是祭拜了歐陽家先祖,然後歐陽執筆,在他的名字旁邊正妻的位置上寫下了水幽寒的名字。然後便要在兩人名字下,添上長子歐陽天麒,就聽得外麵一陣紛亂。

  黃芪踉踉蹌蹌地從外麵跑進來。

  “少爺,少奶奶,不好了!外麵來了一隊人馬,正朝這殺過來了!”

  第一百九十二章 意外的客人

  

  聽黃芪說有人馬殺進來了,座上的眾人臉色各異。水幽寒心中極是驚訝。按理說如今他們在長公主的庇護之下,呼延敏之又掌握著皇城中的禁軍,還會有什麽人這麽沒眼色,或者說有這麽大的膽子敢帶人“殺”過來。不過,水幽寒想到另一種可能,不覺心一沉。不是她杞人憂天,所謂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他們雖然安分守己,但若是有人借刀殺人,暗地裏誣告陷害什麽的,也是防不勝防的事。

  上官英夫婦、小刀和鳳兒都站起來,全身戒備,看著水幽寒,隻等她吩咐。水幽寒看看在座的眾人,臉上雖然有驚訝之色,卻並不驚慌。水幽寒也定下心來,她的一家人都在這裏,還有這些個貴客,不管來人是誰都沒什麽可怕。有人要“殺”進來,便由著他,看他進來後,怎麽收場。

  “黃芪,你莫怕。你仔細說說到底是怎麽回事?”

  “少奶奶,那些人沒有請束,還都穿著鎧甲,手裏拿著兵器。看門的不讓他們進來,怕衝撞了貴客。他們就硬闖了進來,殺氣騰騰的,好不怕人。”

  “我出去看看。”呼延敏之從座上站起來舟外走去。

  還沒等他走出廳去,就聽外麵一陣踢踢踏踏的腳步聲,一小隊兵丁簇擁著兩人已經到了階下。當先一位老將,身著軟甲,肋下佩劍,兩鬢染霜。旁邊一個年輕些的,則是一身素羅袍子,一老一少,相貌十分酷似。後麵那一隊親兵也是各個殺氣騰騰、甲胄鮮明。

  “原來是楚侯爺從邊塞回來了。”周尚書撚髯笑道。

  水幽寒認得那當先的年輕人正是楚熙,聽了周尚書如此說,那老者必定是楚侯爺無疑了。楚侯爺楚遠山,受封安國侯,是世襲罔替的爵位,在大周國的新貴中首屈一指,是實打實在戰場上用命換回來的富貴。隻是,這父子兩人在這個時候以這種姿態出現,對水幽寒來說,絕不是個好兆頭。不過來者是客,不論對方如何,水幽寒都不想讓人在禮數上挑出不是來。歐陽和水幽寒交換了個眼神,便放下筆一起上前迎接。

  楚侯爺目光如電,將廳內眾人掃視一遍,最後有意無意地停在麒兒的身上。麒兒被奶娘抱在懷裏,此刻正站在長公主身後,瞪大眼睛好奇地向外張望。

  “微臣見過公主千歲。”楚侯爺見了廳內情形,解下寶劍交給身後的親衛,對迎出來的呼延敏之、歐陽和水幽寒三人點了點頭,先走到公主跟前下拜。

  “楚侯爺免禮。”公主伸出手去虛扶了扶。楚侯爺這才起身,又和周尚書、劉禦史相互見了禮。然後又和呼延敏之、周澤相互見過。

  楚熙自然也跟在一邊和眾人見了禮。

  “楚侯爺這是剛從邊塞回來?怎麽如此急匆匆到這來,可是有什麽事?”長公主開口問道。

  “微臣是有事來找老友李斡林,沒想到門口的人竟不認識微臣。微臣魯莽,不知出了什麽事,因此急著趕進來。如有冒犯,還望公主和兩位大人見諒。”楚侯爺說著話,眼睛卻一直盯在麒兒身上。

  水幽寒暗自腹誹不已。這位楚侯爺說的明顯是托詞。據她所知,楚侯爺雖然和這宅子的原主人李翰林同殿為臣,但說到交情,最多隻是泛泛。而且即便是他剛回到京城,不知道李斡林已經搬走了,楚熙可就在他身邊,他又怎麽會不知道這宅子已經易主。

  水幽寒的大門外,停著有公主的車駕,也有周劉兩位大人的馬車,水幽寒不相信他們父子認不出來。明知如此還不等人通報就闖進來,也就不能怪水幽寒要懷疑他們是特意來搞破壞的。

  就這麽見不得她好好過日子,或是見不得麒兒入歐陽家家譜?她不是早就表明了立場,楚熙雖然沒有明說,可他的態度也很明確了。難道是父子之間出現分歧?這也難說,畢竟楚侯爺才是一家之長。

  不知這楚侯爺倒地打的是什麽主意,看這樣子,難道是要當麵挑明麒兒的身世,然後帶走麒兒?

  “那是麒兒吧,抱過來給我看看。”楚侯爺向水幽寒發了話。

  廳上的氣氛頓時有些微妙。水幽寒心裏不悅,剛才還說不知道這宅子易主,現在連人家新主人的孩子叫什麽名字都知道了。那說話的口氣,仿佛麒兒是他家孩子似地那麽理所應當。

  水幽寒知道,她不能任由楚侯爺按照自己的意思行事。無論如何,有些話是不便當眾說出來的。

  “侯爺這麽一說,我倒想起來了。李翰林搬****了封信在這裏,托付我們夫妻交給侯爺。如今侯爺***來,可省了我們夫妻再跑一遭。不如就請侯爺到偏廳坐坐如何?”水幽寒笑著說道。她自動忽略掉楚侯爺關於麒兒話,再沒弄清楚侯爺的打算之前,她才不會讓這楚侯爺接近她的麒兒。

  楚侯爺稍做沉吟,點頭應道:“如此甚好。”

  水幽寒和歐陽向長公主告罪。長公主道:“你們去吧,我正要和周劉兩位大人說說話。”

  如此水幽寒便讓衛三娘和上官英幫忙在這裏招待客人,她和歐陽陪司楚家父子到偏廳說話。四人分賓主落座,水幽寒本想讓楚家父子先開口。可惜楚熙坐在那裏神色不明,楚侯爺則是不住打量她和歐陽,也是不開口。

  “今天是拙荊和愛子入族譜的日子,侯爺和將軍能夠前來,如果隻是路過,歐陽有幸能以粗茶淡飯招待,如果也能幫著做華見證,那我們夫妻更是感激不盡。如果有其它的打算,還是趁早打消念頭,恕我們不能從命。”歐陽先開了口。

  楚侯爺一雙厲眼停在歐陽身上,歐陽毫不畏懼,直視楚侯爺。半晌,楚侯爺眼神緩和。

  “麒兒的事情我都已經知道了。”楚侯爺緩緩說道,看了看在場的幾人。楚熙低下了頭。

  “過去種種,小寒你受了委屈。你和熙兒好聚好散,如今你又遇良人,可喜可賀。麒兒是熙兒的骨肉無疑,還是交給我帶回去養。

  你們放心,他的飲食起居我會專門派人照顧,絕不會讓他受半點委屈。小寒你所受的委屈,還有生養麒兒的功勞,我楚家自有補償。”

  水幽寒瞟了眼楚熙,楚熙避開了她的視線。水幽寒心中有些惱怒,這楚家是怎麽回事,一個人一個心思。如今這楚侯爺一來,連楚熙也跟著改變主意了?

  “侯爺,那麽麒兒是以什麽身份跟侯爺回去?”水幽寒壓住火氣,平靜地問道。

  “他是熙兒的兒子,自然是養在熙兒妻室的名下。不過,我會親自照看他。你該相信,有我照看,沒人會問他的生母是誰,也沒人敢打他的主意。”

  水幽寒心中一陣翻騰,楚侯爺話裏的意思,是要親自撫養麒兒,但是麒兒要掛在趙欣雅名下。楚熙竟然同意了,那麽趙欣雅那?他們這是什麽打算。而縣那句沒人會問麒兒的生母是誰是什麽意思?難道他們打算讓麒兒以楚熙在外麵的私生子名義進駐侯府?是啊”這有什麽不可能那?這樣不就很好地避免了要如何為水幽寒洗脫罪名的事了嗎?

  而且麒兒也不再是名正言順的嫡子。

  水幽寒定了定神,低聲向小紅吩咐了幾句,又向歐陽說道:“大哥,我有幾句話,要單獨和侯爺談談。請大哥陪楚將軍到正廳稍候。”

  “小寒,還是我在這陪楚侯爺聊聊。”歐陽不放心單獨留下水幽寒。

  “不過是兩句話的事,用不了多久。況且那邊廳上都是貴客,不能怠慢了。大哥不用擔心我,楚侯爺行事光明磊落,便是我不小心冒犯了,也必不會和我一般見識的。”

  水幽寒給了歐陽使了個眼色,讓他盡管放心。今天滿堂貴客,楚家再怎樣也不會動粗。而且有些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她一個人處理才是最好的方式,她不想讓歐陽被牽連進來。

  歐陽看水幽寒樣子篤定,隻好按照水幽寒說的辦。楚熙在楚侯爺的示意下也站起來,跟著歐陽出去了。少頃,小紅捧著個盒子進來,交給水幽寒。水幽寒將盒子放在桌上,讓楚侯爺能看到盒子是鎖著的。

  然後才拿出隨身攜帶的鑰匙放在盒子上。

  “侯爺,您應該還記得您有位舊部,海伯吧?”

  “阿海?當然記得。”楚侯爺見水幽寒提起海伯,先是一愣,然後想到某事,心情也沉重下來。

  “我這裏有件東西,是海伯在臨終前交給我,請我轉交給侯爺。

  海伯囑咐我,這個東西至關重要,不能讓其他人看到,隻能交給侯爺一人。我謹遵海伯的囑托,這個東西我一直鎖在盒子裏,鑰匙也隻有我一人有。如今交給侯爺,總算不負海伯所托。”

  水幽寒說著把盒子遞給了楚侯爺。楚侯爺接過盒子,先是不解,等拿鑰匙打開盒子取出裏麵的東西仔細看後,臉色頓時大變。

  第一百九十三章 驚喜

  

  楚侯爺將盒子重新合上,收入懷中。

  “你看過這裏麵的東西了?”

  “是海伯的遺物,說明是給侯爺的,我怎麽會看。況且我所心係的不過是我一家子老小的安危,對於其它雜務曆來沒有興趣。隻是海伯托付的鄭重,才暫時收藏罷了。”

  “海伯隻交給你這個?他可有什麽話留下來?”

  “侯爺隻怕不知道當時的情形。海伯為護著麒兒,以一敵二,我們趕到的時候,他已經奄奄一息。隻來得及給了我這個東西,托我交給侯爺,就去世了。並沒有說什麽話,隻是臨終閉不上眼睛,一直望著京城的方向,想來是思念侯爺吧。”

  楚侯爺沉默半晌。

  “阿海……,在戰場上死人堆裏掙出命來,沒想到最後卻……,哎。是你安葬了阿海,我知道了。多謝你,阿海是難得的忠心的人。”

  楚侯爺歎了口氣,又繼續說道:“麒兒我看著很好。你找的這個人家,雖然人物普通了些,看上去心眼不錯,是能靠得住的。這樣,很好。”楚侯爺一連說了幾個好字。

  雖然楚侯爺說的話有些前言不搭後語,但是其中的意思卻非常明

  了。水幽寒心想,薑還是老的辣。這位侯爺不愧是軍功起家的,才有這份果斷。

  “侯爺眼光自是不差的。我家夫君正要將麒兒寫入家譜,長公主和周劉兩位大人來給做個見證。相請不如偶遇,既然侯爺來了,不如也來一起見證一下?”

  “也好。”

  楚侯爺站起身,水幽寒不知是不是心理因素,總覺得楚侯爺的腰背有一瞬間有些佝僂,不過很快就挺直起來。

  再次回到正廳,歐陽迎了過來,兩人的手偷偷握在一處,水幽寒給了歐陽一個讓他安心的眼神。

  “今天來的巧了,正趕上歐陽賢侄添新人上族譜。不知歐陽賢侄介不介意老夫旁觀?”

  “有楚侯爺和楚將軍見證,歐陽求之不得。兩位快請坐。”歐陽麵露喜色。

  楚熙卻有些焦急地望著楚侯爺,似乎有話要說,卻被楚侯爺一個嚴厲的眼神止住。歐陽重新回到桌案旁,在家譜上寫下長子歐陽天麒的名字。少不得眾人又傳看了一遍,有讚歐陽字寫的好的,有說原來歐陽家幾代單傳,這一代要多多努力。別人不過略看一看,等傳到楚侯爺處,他倒很不客氣地看了個仔細。

  歐陽和水幽寒忙著照顧客人,麒兒被長公主抱在懷裏了,正奶聲奶氣地和長公主聊天。他畢竟還小,說不了多少連貫的句子,隻聽得他饅頭、包子翻來覆去地說,其中夾雜著一些讓人聽不懂的字眼。長公主是熟人,知道這饅頭是隻鸚鵡,包子是隻獒犬。麒兒是在講那兩隻的趣事給她聽。兩人你有來言,我有去語,聊的很是開心。水幽寒都不禁佩服長公主還有這個本事,不用奶娘在旁邊翻診,她都能聽懂麒兒的話,不過麒兒在他這個年紀的小孩子中也確實是比較聰慧,說話比較清楚的孩子了。周劉兩位在一旁也跟著湊趣,誇獎麒兒聰慧。

  “歐陽賢侄,麒兒真是討喜,甚合老夫眼緣。不知能不能讓老夫抱一抱?”楚侯爺問道。

  歐陽和水幽寒對視一眼,這個要求倒是不便拒絕。而且楚家父子就這麽看著麒兒寫入歐陽家譜,也是一件好事。水幽寒衝衛三娘點點頭。衛三娘便從公主懷裏接過麒兒,抱到楚侯爺麵前。楚侯爺伸出手來把麒兒抱在膝上。

  “麒兒是吧?好名字”嗯,長的真結實,很好,很好。”楚侯爺抱著麒兒上下打量,語氣有些激動。楚熙就坐在他父親身邊,也轉過身子對著麒兒看。

  麒兒從來是不認生的,今天來了這麽多客人,有認識的,有不認識的,都對他很好。他又好奇又興奮,如今被個陌生人抱在懷裏,他知道是經過娘親允許的,而且這個人好像很喜歡他,他也就乖乖坐著,任這個人打量。他第一次見人穿一塊塊的亮閃閃金屬製成的衣服(他還不知道那是軟甲),忍不住伸出小手去摸了摸。

  “這是軟甲,等你長大了,爺爺教你工夫,也送一套這樣的盔甲給你好不好?”水幽寒聽的頭上掛下黑線來。怪不得楚侯爺要那麽親切地稱歐陽為賢侄了,原來是為後麵自稱為麒兒的爺爺打的草稿。

  眼瞅著楚侯爺抱著麒兒不撒手,長公主等人不是低頭喝茶,就是相互聊天,都隻當沒看到。水幽寒低聲咳嗽了一聲。歐陽起身說飯菜準備好了,請大家入席。水幽寒就過去要抱回麒兒。

  “我們父子還有其它的事,就不留下來打擾了。”楚侯爺站起身,把麒兒交回到水幽寒手中,又從懷裏掏出一件東西來。

  “今天來的很是失禮,老夫身上沒帶別的東西,這個就權當作是見麵禮吧。””

  水幽寒一看,楚侯爺拿出的竟是一把小匕首。不用去看匕首如何,隻看那精製的鯊魚皮鞘,還有匕首把上鑲嵌的龍眼大的珠子和寶石,就**非凡品,定然價值不菲。楚侯爺雖然沒有明說,

  明擺著是送給麒兒的。

  麒兒趴在水幽寒懷裏,看著漂亮的匕首,眼睛發亮。他對這個爺爺的印象真是非常好。不過他還記得娘親說不能隨便拿別人給的東西,便看了眼他娘親,又把伸出去一半的小手縮回來,還順勢擺了擺。

  “不,不能收。”麒兒很懂得看水幽寒的眼色。

  “侯爺今天能來,就是給了我們夫妻最大的人情,這份禮太貴重了,還請收回。”歐陽在一邊說道。

  歐陽和水幽寒兩人都堅決不肯收禮,楚侯爺無奈,隻得將匕首收回,又與長公主和等人別過,帶著楚熙離開了。

  楚家安子一走,這邊就安排擺飯。分了兩席,外麵一桌是歐陽、上官英和小刀,陪著周劉兩位大人,周澤還有呼延敏之。裏麵又設一桌,是水幽寒、衛三娘和鳳兒陪著長公主。

  今天的主菜便是烤鴨,每人麵前都放著醬碟、切成段的小蔥、黃瓜各、還有薄的幾乎透明的荷葉餅。片好的烤鴨端上來,片片有皮帶肉,薄而不碎。水幽寒又洗了一次手,問過公主是否吃蔥蒜後,便親自拿麵餅,抹了麵醬,又夾了兩片鴨肉和蔥絲、黃瓜條卷好了,遞給長公主品嚐。

  “公主請嚐嚐我家做的烤鴨,可還能入口?”

  這烤鴨水幽寒試驗了那麽就,可以說是顏色鮮豔,味道香美,油多不膩。長公主吃了讚不絕口,水幽寒便又介紹了其它幾神吃法,比如說可以直接將烤鴨皮沾了白糖來吃,還比如說甜麵醬裏可一加蒜泥,比較去油膩,也可以不加,畢竟那是重口味的東西,很多人有忌諱。

  今天她們吃的甜麵醬裏就是沒加蒜泥的。

  水幽寒一邊伺候這長公主用飯,一邊從鴨子的伺養到烤製簡略地說了說。

  “難為你肯下工夫,單就這烤鴨,便把宮裏的禦廚給比下去了。”長公主讚了一番,倒也並不如何驚訝,畢竟在宮裏很多食材都是專門用好料喂養出來的。

  最後還有一道鴨湯爆的白菜栗子。雖然都是普通的材料,但是用的是烤鴨架子,文火慢熬出來的,味道自是不必說,更可解秋燥,還能養胃潤膚。

  水幽寒這一桌吃的還算斯文,一隻烤鴨隻吃了多一半,外麵那一桌的三隻烤鴨,可是吃的幹幹淨淨。幾壇子酒也喝下去,周尚書更是透露出,他對歐陽家的飯菜,早就聞名。不用說,自然是他那個愛吃辣的兒子和他說的。

  歐陽家裏賓主盡歡,其樂融融,京城鼓樓胡同的安國侯府氣氛可就不那麽和諧了。

  楚侯爺一進府門,便陰沉著臉,帶著楚熙徑直去了練功房,吩咐下去不準任何人去打擾。半晌,楚熙先從書房出來,身上帶傷,看來是爺倆較量武功兒子敗了。稍候侯府一家人齊聚內堂,楚侯爺看著一邊坐著的王夫人,還有下麵低眉順眼的兒子和媳婦們。

  “此次回京,我聽說有豪族仗勢欺人,草菅人命。我不常在家中,對你們都疏於管教了。我把話說在前頭,若是我楚家的人敢胡作非為,不管是哪個,都不再是我楚家的人。”說到這,楚侯爺話音一頓,掃了在場的眾人一眼。他這一眼,含著殺氣,便是王夫人也不由得低下頭去。

  “征兒,你不要低著頭,不要以為你做的事我不知道,又仗著你娘疼你,我奈何不得你。若你再犯錯,我便不認你這個兒子。”

  “父親,兒子冤枉啊。如果您說兒子不長進,兒子沒話說。可說到仗勢欺人,草菅人命,兒子哪有那個膽子。”在下麵一直低著頭的楚征報屈道。

  “是啊,侯爺,征兒自打去了戶部,做事很是勤勉。他已經改好了。”王夫人在一邊幫腔道。

  “有或沒有,你們隻記得我今天說的話就是了。”

  楚侯爺冷哼了一聲。一喜子的人都悄無聲息,沒人敢接話。

  半晌,楚侯爺放緩了語氣又說道:“今天路過李翰林的宅子,進去看了看,原來換了戶姓歐陽的人家。我們父子去的巧,正趕上人家兒子入族譜,便在旁邊觀了禮才回來。”

  “我年紀大了,也想早點過上含飴弄孫的日子。你們兄弟很讓我失望。夫人,你不是相看了好幾個進京的秀女嗎?如果有合適的,就趕快定下來,趁著我在京城,也好去金殿上求道旨意,等熙兒把媳婦娶進門,我也能放心再去邊關鎮守。”

  楚侯爺話音一落,就聽叮當一聲,有什麽東西落在了地上。他也不去看,甩手便走了。王夫人也一臉驚喜地跟了出去。隻留下楚熙、楚征兩對夫妻,或悲或喜,或怨或怒。

  第一百九十四章 暗流洶湧

  

  “熙哥,這是怎麽回事?不是說去接那……那孩子回來嗎?怎麽,怎麽,剛才父親說要請旨給你娶妻?你要娶妻,那我怎麽辦?熙哥,你難道忘了答應過我的話?我,我為你受的委屈難道還不夠嗎?”

  侯府海棠院內正房,趙欣雅拉住楚熙,梨花帶雨地發問。屋內伺候的丫環婆子早在兩人麵色陰沉地進了房間後,就很有眼色地退了出去。

  “你以為我願意嗎?這都是父親的決定。”

  “是不是水氏那賤人說了我什麽?父親就相信了?她都說了些什麽?熙哥,你不會相信她的是不是?”

  楚熙有些厭倦地把手臂從趙欣雅懷裏扯出來。這個動作,扯動背部,剛才的傷處隱隱作痛。這是方才和老侯爺“印證武功”時被父親傷的。其實楚熙心裏明白,所謂印證武功,不過是侯爺想動手教訓他,卻又要給他這個將軍在眾人麵前留麵子的一個幌子。

  楚熙知道,即便是在盛怒之下,父親也不會真的傷了他。況且這些皮外傷對他這樣從小習武的人來說,根本就是家常便飯。他更痛的是心。本來就自欺欺人的遮掩,在父親的詰問下,根本沒有招架之力。他一直不想麵對的那個可怕的猜測,如今成了現實。這終於打破了他一直以來通過自我麻痹、自我催眠而營造的保護膜。如今麵對這樣的局麵,最痛苦的人莫過於他。可是,為什麽一個兩個都要責問他,仿佛他才是罪魁禍首。

  “她什麽都沒說,一句也沒有提過過去的事。對於你,更是隻字未提。就像上次我和你說的,她隻想要帶著孩子平安度日。現在你也該相信她說的是真的,她已經再嫁,孩子也入了別人家的族譜。還是父親和我在旁見證的。你該放心了。你隻當從來沒她這個人就是了。”

  “可是,父親不是要抱回那孩子嗎?怎麽沒抱回來,反而要你娶妻?還是那個女人說了什麽是不是?熙哥你別瞞我,你說過你隻要我一個的,怎麽父親說要你娶妻,你不反駁?”

  “你讓我怎麽反駁?欣雅.你一直在問別人,你為什麽不問冉自己,都做了什麽?”

  “我,我哪裏有做過什麽?”

  楚熙拂袖而去,趙欣雅氣的臉色發白,一揮手將桌子上的花瓶並茶壺茶碗都掃在地下。

  趙欣雅十分憤怒,這是楚熙第一次和她發這樣大的脾氣.以前都是她發脾氣,楚熙退讓的。楚熙似乎對她越來越沒耐心了,這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那?

  是了,就是從那個女人來到京城後。楚熙說好了那天從城外回來,會給她買她最愛吃的燒鵝。

  可是那天她左等右等,最後等回來楚熙,卻說去晚了,沒買到燒鵝。看著楚熙有些失魂落魄的樣子,她知道一定是有事情發生。她很聰明地沒有直接問楚熙,她娘跟她說過,男人想告訴你的事情會直接告訴你,他不想告訴你的事情,你怎麽問,得到的最多是謊言。

  所以她沒有直接問楚熙,而是從楚熙身邊的隨從下手。這才知道楚熙在李記前麵被狐狸精勾走了。她當時氣的不行,派出人手打探,結果隻知道那馬車是長公主的,楚熙跟著馬車去了宣德門前大街公主府旁邊的宅子。那原是李翰林的宅子,最近賣給了一戶姓歐陽的人家。至於在那宅子裏發生了什麽事,則是怎麽也打聽不出來。

  她正著急,結果晚上楚熙就主動和她提了這件事。她才知道是姓水的女人和那個孩子回來了。楚熙告訴她,已經給了那女人和離書。

  還說在那宅子看到那女人身邊帶著個孩子,那孩子在踢球,還說球是他爹爹買給他的。

  最後楚熙和她信誓旦旦地說,他的心裏隻有她一個,他隻承認她生的孩子。

  她聽明白了,這是楚熙告訴她不會承認姓水璐女人生的孩子,而那女人和孩子也絕不會回到這個府裏來礙她的眼。她當然高興,隻要那之後,他們之間似乎總有些不對勁。

  還有王夫人,說是不管事,卻把府裏的大權抓的牢牢的。她當然不滿意,這侯府的女主人是她。結果兩人幾個回合下來,這老女人明顯不是對手。就打起了別的主意。正好就有不知哪來的所謂本家巴結上來,透露了姓水的女人和那孩子的消息。這老女人更是要把那母子接回來,要壓她一頭,在明知道那女人不會回來後,又想把那個孩子接來,站住嫡子的位置。

  她知道王夫人並非對水幽寒母子有什麽感情,隻是看她不順眼,要拿捏她。還有二房的韓淑賢,也三番五次地跑到水幽寒那獻殷勤。為的不過也是要給她添堵。這兩個人的所作所為自然有人報告給她,她一點都不擔心。憑她們,根本鬥不過她,就當看小醜表演解悶好了。

  至於姓水的那個女人,一進京就找了座大靠山,讓她不能毫無顧忌地下手。後來派了些人去附近打探,甚至想混進那府裏去,可恨竟然一點可趁之機都沒有。那女人防備的那麽嚴密,家裏下人都是從渤海郡帶來的,就是府裏正經的客人,都接近不了那宅子的內院。後來,她回家跟她娘討主意,她娘竟警告她不要再去打那母子的主意。她問她娘為什麽,她娘隻說是聖平長公主放出話來了。她***下來。

  沒想到王夫人在水幽寒那裏沒討到好處,一回來竟忙著四處去相看人家進京候選的秀女,還打算請旨賜婚。她一開始倒是著急了一會子,不過想想就釋然了。王夫人能去哪裏請旨,那後宮的太後可是她嫡親的姑姑,還會真的指個女人來坐在她的頭上。

  可如今老侯爺發了話那就不同了,老侯爺在戰場上有救駕之功,可以在朝會的時候直接請旨賜婚,而皇帝也不需要去問太後的意思,當場就可以頒旨。可恨楚熙幾次要將她扶正,都被王夫人以平妻無子不可扶正為由給攔下來了。而她的肚子也不爭氣,兩年了,竟然一次都沒懷上。

  老侯爺回來後,必定是王夫人搬弄的是非。他知道有了孫子當即表示要接回來。他們也怕水幽寒那時的名聲有礙,便說好不說明孩子的母親是誰.隻當是楚熙在外麵的情債,接回來養在她的名下。她心裏並不願意,但是也沒法子,比起再娶個女人進門,這不過是一個沒有母族依靠,要在她手裏討生活,沒有嫡子名義的孩童,還不是任她揉搓,而且她還能因此得個賢名,在侯爺和楚熙那裏都討好。

  可是,她都已經做了這麽大的讓步,這父子兩個,一個安國侯,一個大將軍.竟然連個孩子都沒要回來,還在那看著入了別人的家譜。

  現在,老侯爺公開發話要給楚熙另娶正妻了,而楚熙竟然一句話都沒反駁,她怎麽能夠不氣,不慌。

  趙欣雅在屋裏砸了一通,屋外伺候的丫頭都嚇得大氣都不敢出。

  這些都是從趙家陪嫁過來的,自然知曉趙欣雅的脾氣。人前是春風拂麵,人後則喜怒無常。她們想走的遠點,避開這個風頭,可是又沒那個膽。當然更沒人想這個時候進去勸說,當現成的出氣筒。

  “外麵的人那,都死了嗎,還不都給我進來?”趙欣雅砸了一通,氣稍微平了些,腦子開始轉動。

  幾個丫頭站著沒動,一身杏黃和一身柳綠的兩個大丫頭互相看了一眼,隻好帶頭走進屋去。

  “把這些東西都收拾幹淨了,悄悄的扔到外麵,別讓人看見了。”趙欣雅指著一地的碎片。幾個丫頭趕忙蹲下身收拾。

  “碧柳,我這屋裏原來有什麽你最清楚,你帶人把我的箱子打開,挑相似的,按原樣擺起來。”

  那穿綠衫的大丫頭答應了一聲,帶了兩個小丫頭出去。地上的碎片一會就收拾幹淨了,那杏黃衣衫的大丫頭就要帶人去扔,卻被趙欣雅叫住。

  “琥珀你留下。”

  等屋內隻有趙欣雅和琥珀兩人後,趙欣雅問道:“那件事情,你辦的可幹淨?”

  “回奶奶,因奶奶不想讓老爺和夫人知道,婢子便找了婢子的哥哥,私下辦的。奶奶知道婢子哥哥的本事,他親手辦的事情,從沒出過差錯。婢子保證一點痕跡也沒留下來。”

  “嗯,那就好。不是我不信你們,實在是最近事情一件接一件,讓人頭疼。侯爺的話你也聽到了吧,你家姑爺要娶正室了,還要皇上賜婚那。你馬上給我備車,我要進宮去找太後姑媽。”

  “奶奶,這兩天宮裏正選秀女,四小姐也在裏麵,太後她老人家隻怕忙不過來,您這個時候去……”

  “四小姐,你叫的親熱,什麽時候她的事比我的事還重要了?”

  “奶奶您息怒。婢子也是為了您。奶奶您心裏清楚,老爺和夫人最疼的自然是您。四小姐的事,也不是她自己的事。最後得力的是老爺和夫人。奶奶您忘了夫人跟您說過,那個地方不自在,夫人舍不得您去,四小姐才有了這個機會。

  夫人不是說,那地方,且讓別人去爭,爭得了富貴,姑娘您跟著享福。爭不來,就讓她自己去受那個罪,您還是享福。”

  “那該怎麽辦,說不定哪天就有賜婚的旨意下來了。都怪那姓水的賤人,老老實實把孩子交回來,我哪用的著這麽煩心。兒子,兒子,我要是有個兒子,如今早就扶正了。對,就是兒子,現在也不晚。”趙欣雅急得在地上來回亂走,最後停住,似乎是想到了什麽好主意,興奮地對琥珀吩咐道:“快去備馬車,我要馬上回家一趟。”

  安國侯府芙蓉院。

  楚征一進屋便歪在貴妃榻上,韓淑賢跟進來,把屋裏的丫頭都打發出去。

  “二爺,今天老爺子怎麽衝您發起火來了?”

  “老爺子要教訓人,可又要給大哥留麵子,又不能直接罵你們做兒媳婦的,還不就揀我這個軟柿子捏。是認準我皮厚,拿我做法。”

  楚征漫不經心地說道。

  “二爺,你可別不當皿事。老爺子話裏有話,那個逐出侯府,這可不是開玩笑的。”

  “還能怎樣,咱們又沒做過什麽,有什麽可怕的?”

  “二爺你不想想,大房兩個都是人精,慣會做嫁禍於人的勾當。

  我擔心,這背後說不定有什麽事咱們不知道,那姓趙的賤人又要讓咱們頂缸。”

  “住口,那是大哥大嫂,你還是不是書香門第的小姐,還懂不懂的尊重長輩。以後莫讓我聽見你背後對大哥大嫂不敬,不然,我就先攆了你出門。”楚征一下子變了臉,厲聲嗬斥。

  韓淑賢被楚征嗬斥***眼睛裏含了淚水。

  “二爺,我,我還不是為了二爺你嗎?”

  “你還是別打你那小算盤了。老爺子想要含飴弄孫,不如你我加把勁,生個一兒半女出來,還實惠些。”楚征前一刻還正言厲色,下一刻就不正經起來。韓淑賢是見慣他這樣的,也生不起這個氣。

  “這個事,可大可小,我得找夫人說道說道去。”

  “趁早別去,剛才娘跟了老爺子出去,現在正說話那。你去做什麽?”

  “要說話,有這會子工夫也說完了,這事不能耽擱,我這就去。”說著便出了門。

  楚征在榻上哼了一聲,轉而又喜上眉梢,叫進一個小丫鬟來如此如此吩咐一番。那丫頭出去了,少頃便帶了個妖妖嬈嬈的女子進來。楚征扔了塊銀子給那小丫頭,那小丫頭就從屋中退出來,關上了屋門,隻是還關不住屋內輕佻的調笑。

  “爺,怎麽又想起嬌杏來了?爺昨個夜裏才叫了青兒姐姐伺候,難道是青兒姐姐伺候的不盡興,爺才叫了奴家來填補填補?”

  “別提她,提起來爺到現在還惡心著。昨晚叫了她來伺候,做張做致的不讓點燈,結果爺上手一摸,覺得不對勁。點燈一看,那賤人從後背到大腿,坑坑窪窪,沒塊好皮。竟然還瞞著爺,要哄爺跟她個醜八怪上床。氣的爺給了她一腳,讓她滾了。”

  “唉呦,爺說的可是真的?爺過擊可常說,最愛青兒姐姐那雙長腿,說是最銷魂,奴家幾個都比不上。”

  “銷魂,嚇的人掉魂才是真的?嬌杏寶貝,快過來,你才是爺的心肝。青兒那醜鬼給你提鞋都不配。快過來,伺候的爺高興了,明天就抬了你做姨娘。”

  “爺又哄奴家了……”

  一會工夫,屋內傳出陣陣令人臉紅心跳的聲音。

  屋外伺候的幾個丫頭都吃吃笑著,自動走遠了些,唯有一人低著頭一動不動,正握緊了一雙拳頭,咬牙切齒,不停詛咒。

  侯府書房。

  楚遠山躺在書房屏風後的榻上沉思,慢慢倦意襲來,他閉上眼睛。突然一縷淡淡的香氣撲麵而來,楚遠山沒有睜開眼睛,任由一雙手掌撫上他的額頭,輕輕地按摩。

  “你辛苦了,這些日子,家裏多虧了你。”

  “那是妾身的本份,要說辛苦,這府裏最辛苦的還是侯爺。”

  “哎。”楚遠山輕輕歎了口氣,反手握住那雙細膩的手腕,“多虧有你在我身邊,能陪著我說說心裏的話。隻是,委屈了你了。”

  “有侯爺這句話,妾身這輩子就值了。”

  鶴嘴爐內吐出嫋嫋輕煙,籠罩住兩個相依的人影。

  同一時刻皇宮儲繡閣內。

  王嫣然坐在桌前,凝神聽著外麵鶯聲燕語。她進宮已經有三天了,先是經過宮裏的嬤嬤驗身,合格的都安排到這儲繡閣學規矩。秀女們之間也熟悉起來。

  趙欣榕,容貌秀麗,舉止嫻雅,待人接物落落大方。楚婉君則是跟著父兄學了些騎射的本事,比其他女子多了分霸氣。可是要說到美貌,還是水清玲第一,雖然嘴唇厚了些,行事也很張揚,看著就讓人討厭。王嫣然知道,有這種想法的不隻她一個人。範嬤嬤說,有的女人會被幾乎所有女人討厭,但是對男人卻有致命的吸引力,說的應該就是水清玲了。

  王嫣然心裏掠過水幽寒的身影。水清玲是水姐姐的妹妹,雖然不司母,可細看有很多相似之處,皮膚,身材都是極好的。不過說起做人,可就不及水姐姐來萬分之一了。

  “外麵亂哄哄的在做什麽?”王嫣然問從外麵進來的小蓮。

  “回姑娘,是秀女們在串門子。”

  “哦?”

  “西郡太守家的賈姑娘,說是明天就要正選了,到時候姐妹們都有了去處,就不能在一起了。姐妹們這兩日在一起有了感情,趁著還在一處,今晚上要一起聚一聚。”

  “別人都怎麽說?”

  “沒誰說不好。趙丞相府的趙欣榕姑娘、安國侯府的楚婉君姑娘,禮部尚書府的水清玲姑娘、都答應了,如今正在吏部侍郎府的錢容容那,馬上就到姑娘這來了。”

  “看來還真熱鬧啊,小蓮,你說我要不要去?”

  “姑娘不是有了主意了嗎,還用問我?”

  “娘讓我凡事多聽你的教導。”

  “既然姑娘這樣說,我便考校考校姑娘,這宴會該不該去?”

  “這哪裏有得選,我不去隻怕不行。那幾位都去了,必然不會落下我,而且我也想去看看有什麽好戲。有你在身邊,我也沒什麽好怕的不是嗎?”

  “我自然會全力協助姑娘。”

  宣德門外大街,歐陽府,水幽寒正翻看府裏這一個月的帳目,冬兒一臉喜氣地跑進來。

  “奶奶,奶奶,大喜了,大喜了。”

  水幽寒放下賬本,笑道:“什麽事大喜了?”

  冬兒喘了口氣,“回奶奶,外麵來報喜的,說是少爺考中了。”

  第一百九十五章 喜訊

  

  歐陽會試取中了第五十六名,成為貢士,同時也取得了殿試的資格。水幽寒忙著接待了報喜的人,開發了賞錢。然後吩咐下去準備宴席一家人要好好慶祝慶祝。因為按照慣例,會試合格的,隻要參加殿試,就沒有落榜一說,隻是名次問題罷了。等歐陽從外麵回來,王宣也跟著一起來了。王宣也被取中,名次更加靠前是第十名。

  “殿試是皇上親自主持,一貫隻出一個題目,考的是策論,比起會試倒是容易多了。”

  話雖然是這麽說,可歐陽和王宣也不敢懈怠。殿試是在半旬之後舉行,再人便約在一起研習,王宣更是趁著這機會常常來這邊府裏,恨不得一日三餐都在這蹭飯。

  宮裏的選秀也落下了帷幕,水幽寒經常出入長公主府,比別人更早就得了消息。共有十名秀女選入宮中,其中趙欣接、楚婉君、王嫣然等五人還未承恩,便得了美人的封號,如今都住在宮內長春苑內。皇上和太後還為幾個出色的秀女和朝中的青年臣子賜了婚。長公主這些天進宮的次數明顯增多,為的就是給呼延敏之挑個合意的媳婦。在這件事上,長公主的熱情和呼延敏之的興趣缺缺形成鮮明的對比。

  水清玲落選了。

  “正選之前那天晚上,這些秀女聚會,聽說她們撫琴、唱歌、跳舞,玩的好不開心。結果回去後,第二天早上起來,水清玲就出了一身的疥子,連那張臉都毀了。當時就驚動了管事的嬤嬤,叫了太醫來。太醫也沒見過這種病症,說怕會過人。管事的嬤嬤不敢隱瞞,就報上去了,太後知道了,當即就下旨把人給送出宮去了。就是和她同住的兩個秀女也受了牽連,一起給送出宮了。”

  “姑娘.素心就是這麽和我說的。”小紅向水幽寒回稟道。

  知道水清玲落選,水幽寒就讓小紅向長公主身邊的丫頭打聽,結果知道水清玲根本沒和皇上見麵,便這麽被送出宮來了。意料之外,可也在情理之中。水清玲的家世不俗,相貌又太招人,自然被眾秀女視作頭號敵人。而她被周氏溺愛著長大,為人行事一貫張揚,沒受過半點委屈,又和周氏學的有些愛長小便宜,就算是能入了皇帝的眼,在宮內也會舉步維艱。

  後宮空虛,後座虛懸,這一批才貌、家世出色的女孩子們進了宮,不知又會是怎樣的一場廝殺。水幽寒望著夜空一彎冷月,不禁有些替王嫣然擔心。不過又想到王嫣然身邊那個範嬤嬤,雖然隻見過幾次麵,說過的話也是一隻手就數的過來,水幽寒直覺這個人深不可測。

  水幽寒跟歐陽說了她的擔心,也說了對範瑭嬉的感覺。

  “小寒,你這份擔心可有些多餘了。沈王兩家在渤海郡樹大根深,範嬤嬤必是他們不知從哪請來的高人,負責在宮裏保護嫣然的。

  皇宮是什麽地方大家都清楚,就算嫣然認為隻要有皇上的寵愛就萬事無憂,可郡守夫人和沈老夫人是不會那麽想的。她們必然是做足了準備,才讓嫣然進宮的。還有阿宣,你以為他為什麽這麽緊張,非要做今科的狀元那?”

  “為什麽?”

  “自然是為了嫣然。這後宮女人的榮寵,和娘家的勢力是分不開的。嫣然如果不進宮,那麽她現在的家世背景足可以保證她這一世無憂。可她選擇進了宮,這王家和沈家的背景就弱了些,而且還是遠在渤海郡,京城裏幾個本家也都官爵不顯。阿宣想在今科奪魁,就是想在朝廷上立足,為嫣然在宮裏的地位增加籌碼。”

  水幽寒哦了一聲,歐陽不愧是土生土長的男人,這些東西看的相當透徹啊。不過她又想到另一件事。

  “可是我聽說,這些秀女進宮,隻能帶一個貼身丫頭伺候,可沒說能帶嬤嬤。那範嬤嬤不是不能和嫣然一起進宮了?”

  “這倒是。不過,他們應該早做了布置吧。不能明麵上帶進去,暗地裏塞進個把人還是不成問題的。好了,小寒,你別坐在那望月亮了。天涼了,快上床來,為夫已經為你暖好了被窩。”

  水幽寒把望向窗外的目光收回來,就見歐陽側身躺在床上,一床薄被隻蓋到腰際,睡衣鬆鬆垮垮地係著,露出一片蜜色胸膛。水幽寒咽咽口水,故意慢吞吞地走過去。

  “也是,事事難料,我在這裏擔心也是白費力氣。嫣然天性聰慧,還有雁山一行的因緣在那,或許真能心想事成也說不定。”水幽寒知道不能用她來自前世的眼光看待這個問題。她是絕不會認同和一群女人分享司一個男人,可這個時代的女孩,如果男人地***是做妾也會被認為是榮耀。更何況進宮做了皇帝的女人,那更是光耀門楣的事情。

  歐陽看著水幽寒明明眼睛黏在他胸前,可偏要走三步退兩步地磨蹭,覺得又好氣又好笑,“娘子,你這樣磨磨蹭蹭,為夫可不等你了。明天麒兒再提起兩個弟弟的事情,為夫便說是他娘親不想給他生。到時候麒兒鬧你,娘子你可別向為夫求救。”

  “哎呀,好了,好了,別急,寶貝,我這就來了。”水幽寒收起漫不經心的態度,吹熄蠟燭,做色狼狀撲到床上。一片旖旎春光皆被錦張遮蓋,夫妻二人的造人運動進行的如火如荼。

  這天上午,歐陽和王宣在書齋讀書,水幽寒正在廊下陪麒兒踢球,冬兒進來稟告,說是水清玲又來了。水幽寒皺了皺眉。

  水幽寒和歐陽成親後,水幽寒便立意要與水家保持距離。水家派人來讓她們三日回門,水尚書不是最講究禮儀規矩嗎,水幽寒就以再嫁沒有這個規矩婉拒了。後來周氏不斷上門,水幽寒能躲則躲,實在躲不過就見一見。而周氏找水幽寒也不外乎是為財為利。

  “姑娘,你如今可是發達了,可不能不拉拔拉拔娘家人。”周氏對再婚後的水幽寒,態度有了極大的轉變。

  水幽寒雖說是再嫁,可能請的動兩位朝廷重臣給說媒,又在長公主家發嫁,這是何等的體麵,京城中也是少有的。還有成親那日,皇上還派萊總管送來了賀禮,雖然並不張揚,但是水尚書和周氏也都看在眼裏了。周氏不免拐彎抹角地打聽,試探,想知道水幽寒是什麽時候得了皇帝的青眼,水幽寒自然不會和她說。周氏便又猜疑歐陽有什麽隱秘身份。水幽寒統統一笑置之,更讓周氏摸不著頭腦。

  周氏打探不到消息,就打起了別的算盤,話裏話外讓水幽寒幫著填補家計,說什麽水尚書俸祿有限,水清玲選秀花銷巨大,三個弟弟也要用錢等等。還連著幾次帶了幾個孩子上門來,水幽寒也都給了見麵禮。隻是周氏人心不足,讓水幽寒不勝其煩。

  “太太有些健忘。我嫁了兩次,第一次侯府的聘禮自然不薄,就是這次,夫君變賣了產業湊了五萬兩銀子給老爺和太太。便是平日吃的是銀子,一時半會也吃不完吧。況且,別家嫁女還要費嫁妝,老爺太太這兩次可都是隻進不出。第一次給了幾個空箱子,讓我在侯府和京城中都露了臉,這次更是連個箱子也省了,太太怎麽不好好想想。 ”

  周氏訕笑,“我們是打算給姑娘辦嫁妝,可姑爺著急迎娶,我們來不及給姑娘置辦。”

  “有什麽來不及的,夫君不是讓老爺和太太可以慢慢置辦嗎,什麽時候置辦妥了就什麽時候送過來,夫君不會嫌晚。我記得我娘可有不少陪嫁,都是打算留給我做嫁妝的,太太不妨把我娘的陪嫁先送過來,別的再慢慢置辦也好。”

  周氏變臉,“什麽陪嫁?我可沒見過。就是姑爺這次給的五萬兩,我也一文錢都沒摸到。”

  “太太竟說沒見過,那太太如今手上帶著的這翡翠鐲子是誰的?”

  水幽寒指著周氏手腕上一隻碧綠清透的鐲子問道。

  這還是奶娘提醒水幽寒。水幽寒母親的陪嫁,都是有標記的,奶娘都認得。周氏和水清玲來了幾次,她們身上好些個首飾,都是水幽寒的母親留下的。

  周氏把鐲子往上擼了擼,強辯道:“這是我娘家陪嫁來的。”

  水幽寒冷笑,“不知太太什麽時候改姓水了。太太還是把嫁妝準備好了再來吧,不然您這三番兩次的,讓姑爺看著不像,外人瞧了也跟著齒冷。”

  如此周氏果然就不再登門。水幽寒心中暗笑,她如今風風光光地嫁了,麵子工夫也早都做的十足。外麵明裏暗裏都在議論水尚書不慈,周氏刻薄,侵占了先房的嫁妝。

  這種情況,就是水幽寒不再搭理水家人,也沒人能挑她的禮。

  如今水清玲出了這檔子事,水幽寒知道她恐怕又不得清淨了。

  事實也果真如此。原來水清玲因為出瘴子被送出宮,沒能入選。

  出宮後過了三天,竟然不藥而愈,誰也解釋不清是怎麽回事。水清玲不死心,便纏上了水幽寒。

  第一百九十六章 賞花會

  

  水清零落選,而且容貌也並沒有損毀,在水幽寒看來絕對是水清玲和水家的福氣。然而她們很顯然並不這麽想。先是水清玲和周氏上門來,要水幽寒給想辦法,安排水清玲和皇上見上一麵。用周氏的話來說,就是我們家清玲長的傾國傾城,是個男人見了就要動心。皇帝後宮裏那些女人根本沒法和清玲比,隻要讓皇帝看清玲一眼,這皇後的位置暫時不說,最起碼貴妃的位子那是十拿九穩。

  這讓水幽寒對周氏的認識又深了一層。這個女人果真彪悍,兩天前還因為水幽寒提出嫁妝的事情來不敢登門。

  如今有求於水幽寒,她又上門來,竟然毫無愧色。水幽寒心想,也難怪,周氏如果不是如此彪悍,換另外一個人也不能頂著侯府的壓力,硬扣著原來哪個水幽寒不讓出嫁,而且還能一點不心虛地提出讓侯府等她兩年,等她親生女兒長大了好頂替水幽寒這門親事。這哪裏是這個封建時代的三從四德的女子,這分明是蔑視禮教,蔑視輿論的一棵奇葩,水幽寒做為穿越人士就自歎弗如。

  對於周氏和水清玲的這個要求,水幽寒毫不客氣的拒絕了。

  “皇帝是什麽人想見就能見的嗎?太太有這個打算,何不自己安排?太太可是說安排不了,那太太想想,太太是命婦,老爺是當朝一品官,你們都安排不了,我一個平頭百姓能做什麽?”

  皇帝確實派萊總管來送了兩次賞賜,水幽寒卻不會真當她自己在皇帝眼中有多大份量。況且,就算是皇帝對她有幾分情麵,可好鋼要用在刃上,這份人脈是不能輕易動用的。

  幾次下來,水家似乎也是想通了,不再打進宮的主意。不過還沒等水幽寒鬆口氣,她就安現,這水清玲又另外打起了主意,水清玲看上了呼延敏之。

  長公主立意趁這次選秀的機會,給呼延敏之挑了媳婦,這在京城中並不是新聞。之所以皇帝還沒指婚到呼延敏之頭上,實在是長公主有些挑花了眼,還沒挑到合意的,否則自然是緊著呼延敏之的。現如今皇上後宮中人選定了,兩位成年皇子正妃偏妃也都迎進了門,放眼望去,京城中戴鑽的王老五們,就屬呼延敏之最閃亮。年紀輕輕已經是皇城禁軍統領,又是皇上的親外甥,還是呼延家爵位的正宗繼承人,雖然一張臉少有表情,但不妨礙人家是個英俊少年。這些條仵加起來足以使呼延敏之成為京城中有未婚適齡女兒的父母眼中最好的金龜婿人選。

  水清玲和周氏在水幽寒出嫁那天,在長公主府曾經見過呼延敏之一麵。不過兩人當時一個要做天下最尊貴的女人,一個要做皇帝的丈母娘,便沒把他放在眼裏。可是現在進宮成為泡影,呼延敏之就成了最好的選擇,尤其是那次在水幽寒家中看見呼延敏之後,這母女倆的目光就鎖定在呼延敏之身上了。

  長公主對水尚書,周氏母女都沒好感,想要接近呼延敏之,還是要經過水幽寒。

  所以,這水清玲也不管水幽寒臉色如何,幾乎天天到水幽寒家報到,找機會接近呼延敏之。如果不是水幽寒全家上下並沒好臉色給她,估計就要住在水幽寒家守株待兔了。

  “姐姐,我今天做了新式的點心要送給長公主嚐嚐,姐姐陪我一起去吧。”

  “姐姐,你看我今天這件石榴裙好看嗎?怎麽今天呼延統領沒來找姐夫下棋?”

  如此這般那般,水清玲麵對水幽寒時嘴巴像抹了蜜,無非是想借她做跳板,接近長公主和呼延敏之。水幽寒心中腹誹不已,現在要用到她了就稱她為姐姐,不再叫她水大憨了。還有,別以為她不知道周氏母女怎麽背後稱呼歐陽,她們瞧不上歐陽的出身,背地裏叫歐陽是鄉下土財主,這才多會工夫就姐夫姐夫叫得這麽親熱了。

  水幽寒忍了又忍,才沒有讓人用笤帚把水清玲趕出去。隻是吩咐了門上的人,用閉門羹招待這位二小姐。不過水幽寒畢竟要過日子,不能每天都裝作不在家,實在避不開也隻好接待接待,說幾句話就打發她走。至於她的內院,一般都在打掃,不方便招待人。麒兒自然是睡著了,也不便見人。歐陽更是有正經事,要忙著讀書,一律不見客。

  今天水清玲又來了,水幽寒歎氣。

  “冬兒,你吩咐門上,就說長公主和呼延統領去相國寺進香,我也陪著一起去了。”冬兒答應一聲出去了。

  奶娘在一邊也跟著歎了口氣。

  “姑娘,這也不是個事。我聽小紅說,周氏和二小姐不隻在您這下工夫,最近凡是長公主出席的場合,她們必定也會去的。二小姐還常打著您的旗號。長公主身邊的素琴說,長公主麵上都露出不耐煩了,她們還一個勁的巴結。”

  ***無可奈何,遇到這麽彪悍地人,不把臉麵當回事,***頭疼。

  “長公主那邊我已經表過態了,長公主能看得出她們是什麽人,必定不會懷疑我有要撮合這事的意思。不過,這件事對咱們也不是沒半點好處,呼延敏之和周澤最近都很少來蹭飯了。”水幽寒苦中作樂地說。

  周澤自從吃了一次烤鴨,便惦記上了。仗著給歐陽和王宣找過備考資料的事,便常和呼延敏之一起來蹭飯。借口也是花樣百出,給歐陽輔導功課,又找了什麽資料來,去長公主家路過來拜訪,找歐陽下棋等。呼延敏之也樂得跟他一起來。那天兩人在水幽寒家吃過飯,正和歐陽在廊下喝茶。水清玲來了,水幽寒一下沒看住,就讓她跑到待客的院子裏。水清玲還裝作沒料到這邊有客人的樣子,撒嬌撒癡地擠開歐陽,就要和呼延敏之親切對話。

  歐陽當時非常的尷尬,水幽寒聞訊趕過去,心裏也非常生氣。水清玲一個未嫁的女孩子,在她家裏做出這樣的事,她也跟著臉上無光。好在周澤是狡猾的,呼延敏之是麵癱的,兩人都裝聾作啞,起身告辭走了。那之後水清玲便常來守在水幽寒家,期待下一次“偶遇”。

  呼延敏之察覺有異,便來的少的。周澤雖然知道水清玲的目的是呼延敏之,但是呼延敏之明顯對水清玲不感冒,周澤掂量了一下他自己的份量,覺得如果水清玲拿不下呼延敏之,那很可能下一個目標會是他,所以也來的少了。

  蹭飯的人少了兩個,卻擋不住王宣。王宣是不擔心的,他的父親隻是郡守,他如今雖然考過了會試,但是殿試上能否金榜題名還不能確定。在水家母女看來,他隻比土財主的歐陽好上一點,是鄉下小官的兒子,還不能讓水家做為目標。不過水幽寒還是加派人手看著,不讓水清玲亂走動。

  正想著,冬兒進來回話。

  “奶奶,水二小姐聽說長公主和呼延統領妻了相國寺,就急忙坐車走了。

  看馬車去的方向,估計是去相國寺了。”

  “不這麽說,還真趕不走她。前幾次說我不在家,她還不是硬要進門來。說是一家人,不用過份拘禮。”水幽寒鬆了口氣。

  水幽寒認為,以水家的家世,還有水清玲的容貌,如果適當放低標準,在京城裏是能挑到好夫婿的。周氏是繼室,娘家也不是名門望族,很多高門大戶都不會將她放在眼裏,因此也瞧不上水清玲的出身。

  而且周氏是如何對待水幽寒的,現在已經是眾所周知,又加上她平時待人接物的風評本就不佳,那些有條件挑剔的人家自然不願意要這樣的親家母。不過門第低一些的人家,還是有很多願意攀附水家這門親。這之中也不乏有出息的青年子弟,挑個好的出來,也是良配。隻是水尚書,還有周氏母女那幾雙眼,都是目無下塵,慣往高處望的。

  快到晌午,水幽寒拿了隻剛出爐的烤鴨給長公主送過去。長公主笑著讓人接了,便說起下午工部陶尚書夫人要辦了賞菊會,請長公主參加。長公主想要水幽寒一起去逛逛,順便也多結識一些人。歐陽會試榜上有名,再參加殿試也就是個名次靠先或靠後的問題,必定會被取中的。水幽寒曾透露過希望歐陽留在京城做官,長公主自然是知道的,帶她參加宴會也是在提攜她。

  “今天很多女孩子會去,小寒你也幫我掌掌眼。”

  水幽寒這才知道賞菊會還是相親會,長公主心中有了幾個兒媳婦人選,都會在這次宴會上出現,長公主要帶她去,也是讓她幫著相看相看。水幽寒有些默然,這個時代的婚姻講究父母之命和媒妁之言,男女雙方的意見反而不重要。婆婆選兒媳婦,是這個時代的常情。這也有一定道理,後院中還真就是婆婆和兒媳婦相處時間較多,婆媳和睦,這家裏就少很多是非。其實古往今來這個道理都沒變,就是她原來那個時代,還真就有女孩子對男孩子感覺平平,但是就因為覺得婆婆好相處,就嫁過去了,結果人家日子過的還真是順風順水。

  “還是要呼延統領自己相得中才好吧?”水幽寒還是忍不住說。

  “當然要敏之滿意。不過男人心粗,往往隻看外表。我得替他先篩選篩選。等咱們瞧著合適了,再讓敏之從裏麵選。”

  水幽寒覺得長公主說的也有道理,便答應下來。

  第一百九十七章 金鳳釵

  

  陶尚書是京城中有名的風雅愛菊之人,追溯族譜,他還是陶淵明的第十二代孫,因此這愛好就越發張揚了,家中幾代人經營起一大片菊園,每到九月便要舉行幾次賞菊大會,遍邀友人參加。菊花依色將分為的黃17品、白15品與雜色4品,園中都有種植,今年更新添了墨菊、綠菊等,更是萬金不換的珍品。

  水幽寒跟在長公主身側,陶夫人親自在前麵領著參觀菊園,什麽英雄氣概、淩波仙子、銀針、紫矛、金繡球、鴛鴦菊、高山流水、獨尋秋色、金獅曼舞、白玉針、墨荷、紫如意、玉翎管、紫燕、金絲垂釣、秋紅日月、錦繡鴛鴦、粉牡丹,樊夫人一一介紹過來,如數家珍,長公主少不得品評兩句,倒讓水幽寒跟著長了不少見識。

  少一時來到園中央的花廳,就有各個品級的貴婦人攜女過來拜見。

  水幽寒看著陶夫人和長公主的臉色,心裏明白,這些有的是安排好的,有的則是自作主張來巴結的。

  長公主身份尊貴,再加上並不常在外露麵,這過來拜見的人就更多。長公主一律笑臉相待,不過有的三言兩語就打發了,有的就拉著多說幾句,還有些更是介紹給水幽寒認識。這來拜見的人態度也都甚是謙恭,其中以戶部張侍郎的夫人最為熱情,站在長公主跟前就不走,還一麵拉著自家女兒誇耀。

  水幽寒暗地裏覺得好笑,這張夫人剛才一眼看到她在長公主身邊很是親密,眼中有寒光閃過。直到第二眼瞧見她的婦人發式,那道寒光才轉為笑意。

  水幽寒和長公主相處的久了,知道長公主雖然在笑,其實已經厭煩這張夫人母女了,顯然是沒看上這張家的女兒,隻可惜這張夫人還兀自巴結。水幽寒抬眼四下看去,正瞧見周氏和水清玲打扮的花枝招展的走過來,目標明顯是長公主這裏。果然,這母女兩人不會錯過這個和長公主拉近關係的機會。

  “見過公主殿下。”

  “給公主殿下請安。”

  周氏和水清玲過來給長公主見禮,周氏似乎是不經意地把張夫人擠到了一邊。

  “是周夫人和清玲啊,快過來些。周夫人好福氣,生了這麽漂亮的女兒,到把這滿園的花都比下去了。”

  長公主還是第一次對周氏和水清玲如此熱情,兩人受了鼓舞,更是齊齊上前,把張夫人母女給擠到了後麵。那張家的女孩子長相確實比較一般,張夫人跟長公主行了一禮,帶著女兒悻悻地退了下去。水幽寒從長公主身邊出來給周氏見了禮,水清玲便依在水幽寒身邊,借著水幽寒跟長公主搭訕。

  不一會客人到齊,陶夫人命人擺上酒菜.又有歌妓到席前歌舞助興。席間那張夫人又領著女兒過來給長公主敬酒,又誇耀她家女兒秀外慧中,不像別家的是繡花枕頭。似乎故意要和張夫人打對台,周氏也帶著水清玲過來敬酒。

  “公主千歲,我這大女兒久居鄉下,對京城風物都不熟悉。我這二女兒,自幼就知書達理,博古通今,不如讓她陪長公主說話解悶。”

  “我年紀大了,愛個清淨,小寒陪著我就好。”長公主淡淡地說。

  這時有丫環上又端上一道菜來,走到周氏身邊,不知怎地,就拌了一跤,把些湯菜灑了些在周氏頭發上。那丫頭急忙跪下請罪,陶夫人聽見動靜也趕過來。水幽寒以為依周氏的性子必要發作,沒想到周氏還能顧全著場麵,並沒有發火,隻說要去整妝。

  “小寒,你來幫母親理妝,讓你妹妹陪長公主坐一會。”周氏一邊說一邊對水幽寒使眼色。水幽寒這才明白,周氏要以此為借口,為水清玲製造機會,因此才能忍下這口氣。水幽寒看了一眼長公主,見長公主微微點頭,便柔順地答應了,又和長公主告罪,才陪著周氏到旁邊房內。水清玲自然是趁此機會坐到了水幽寒剛才的位置上。鳳兒和冬兒陪在水幽寒身邊,見了這情景,都暗自撇嘴,不過礙著場合不好說什麽。

  周氏被兩個貼身丫頭扶著坐在梳妝鏡前,早有陶家的丫頭端了水來。周氏的丫頭便將周氏的頭飾一一取下。

  “哎呀,這鳳釵都弄髒了,也不知這陶家是怎麽調教丫頭的,那般笨手笨腳。”周氏埋怨道。

  周氏今天帶著一隻鳳釵,水幽寒瞧著正是她送的那隻,看來周氏也知道那是值錢的東西,很是珍惜。

  一個丫頭拿手帕沾水給周氏擦拭頭發,另一個就拿鳳釵到一邊擦拭。周氏的發髻也就亂了亂做一團,那兩個丫頭又不會梳。周氏不管這屋裏屋外來來往往的丫環仆婦,又是一頓嗬斥,兩個丫頭都嚇得不敢抬頭。周氏無法,便問水幽寒。

  “太太知道我一向手笨,梳不來這樣的發髻。我這兩個丫頭,也是從鄉下帶來的,太太這麽漂亮的發髻,她們還是頭一次見,也是梳不來。”水幽寒站在一邊,並不上前。

  周氏氣悶。

  “夫人這個發式,奴婢會梳,不如讓奴婢給夫人梳吧。”旁邊一個丫環上前說道。

  周氏自然應允,那丫頭果然梳的順手,周氏大喜。旁邊幾個丫頭也都乖覺,搶著在一邊幫忙。水幽寒便帶著鳳兒和冬兒又退後了一些,周氏還怕她回到席上去,礙了水清玲的事,暗地裏吩咐了身邊的丫頭看著水幽寒。水幽寒明白周氏的小算盤,也懶得瞧她,隻帶著鳳兒和冬兒在窗邊看外麵的花花草草。周氏磨磨蹭蹭地總算收拾好了。眾人回了席上,卻見水清玲並未在長公主席上,而是坐在原來的席上,水幽寒心裏笑,長公主豈是會讓人隨便擺布的人。

  酒席繼續,水幽寒在長公主身邊坐定,長公主便偷偷問她對方才幾位姑娘的看法。水幽寒並不認為她能左右長公主的想法,不過也不能一問三不知,便斟酌著說了幾句。她們這邊竊竊私語,周氏那邊席上人們也沒閑著。

  “周夫人,您這隻鳳釵可真是漂亮,不知是在哪裏打製的?”有人討好地向周氏問道。

  周氏有些得意地正要開口,***人搶先說道:“齊夫人是剛回到京城不知道,這***可戴了好幾次了,說是尚書大人給打的,可是花了不少銀子,是不是周姐姐?”

  “正是那。”周氏笑應道。

  水幽寒抬眼看過去,周氏頭上的鳳釵在燈光中熠熠生輝,水幽寒心中一動,便向長公主告罪,說要去更衣。長公主笑著點頭,水幽寒帶著鳳兒和冬兒離席,奔後麵去了。這後麵是一道屏風,再往後走便是更衣之所。水幽寒看著左近無人,就停下腳步,躲在屏風後麵,觀望花廳中的動靜。鳳兒和冬兒不明所以,也跟著停下。

  花廳上談話還在繼續。

  “怪不得,瞧這鳳凰刻的活靈活現的,這上麵的寶石也不是凡品,尚書大人對姐姐真是用心。”

  “周夫人這隻金鳳可把我們的都比下去了,我瞧著竟比內造的都不差。”

  眾人的眼睛都聚焦在周氏的頭上,周氏沾沾自喜。

  “哎呀,莫不是我看花眼了吧,怎麽周夫人這金鳳竟是九翅的。”說這話的正是張夫人。

  “怎麽會,明明隻有八翅。”周氏不滿道。

  “周夫人太謙遜了,那明明就是九翅金鳳,不信拿下來給大家瞧瞧。周夫人心思倒巧,這金鳳其它七翅倒還平平,那最頂上卻是兩翅有些重合,不仔細看還以為是一翅,仔細看.卻是兩翅,這加起來.可不就是九翅。”張夫人從席上站起來,走到周氏身邊指著那金鳳道。

  不知是哪個好事的竟把一盞燈籠挑到周氏旁邊,這下周氏頭上那隻金鳳更是明晃晃地現在眾人眼裏。鳳兒從小練暗器練就一雙厲眼,比水幽寒瞧得更清楚,對著水幽寒點了點頭。

  這個時代,政治可算開明,避諱的東西並不多。民間也可用鳳釵,但不可用龍紋。但是隻有皇家,貴妃以上才能戴九翅金鳳。周氏有誥命在身,但她的品級也不能用九翅金鳳,這宴席上唯一有這個資格的隻有長公主一人。

  宴席上先是一片寂靜,很多人都裝作對周氏僭越一事視而不見,但是也有人不肯就此放過周氏。

  “周姐姐是太心急了些,若是清玲侄女前些日子選進宮裏,保不齊現在就是個貴妃,這貴妃的母親用九翅金鳳,也能說的過去,隻是可惜了,嗬嗬嗬。”

  周氏麵紅耳赤,當眾摘下金鳳來細看,果真是有兩股金翅並在一起,但仔細看卻能看出是兩股。

  “這不是我的那隻鳳釵,是有人陷害我。剛才我去梳妝,一定是這裏的丫頭給調換過了。”

  周氏這樣說,陶夫人不依了。

  “周夫人這是什麽話,你自是帶你自己的人去梳妝,這鳳釵如此貴重,自有你的人不錯手地拿著。況且這九翅金鳳連我都沒有,我府裏哪來的鳳釵給你調換。周夫人,我這地方狹小,請不起你這樣的大神,請周夫人移駕別處吧。”

  陶夫人下了逐客令,周圍更是很多人幫腔,說是周氏不厚道,自家僭越,被發現了還要攀汙主人家。

  周氏急了,陶尚書和水尚書同是官居一品,陶夫人不是她能隨便得罪的。

  “不是陶夫人的人,那,那,剛才理妝時,還有……對了,還有水幽寒在。對了,就是她,我這金鳳就是她送的,沒錯,必是她對我懷恨,因此暗地裏害我。”

  周氏說著眼睛在花廳內四下尋找,可惜並沒有找到水幽寒。

  鳳兒見周氏汙蔑水幽寒,就要出去辨理,被水幽寒拉住,讓她不要出聲。

  果然周氏話音才幕,嘲笑的人更多。

  “周夫人可真是有趣,方才還說這鳳釵是水尚書送的,這會出了事,便賴到先房留下的女兒身上了。嘖嘖嘖,先前聽著人說周夫人待那女孩如何如何,我還不信,如今卻是不能不信了。”

  又有人提起周氏曾三番兩次攔阻水幽寒和侯府的親事,意圖讓親生女兒頂替。結果侯府不答應,周氏無法,才在水幽寒都成了十七歲的老姑娘時才肯發嫁。自然就有人記起來水幽寒那幾箱輕飄飄的嫁妝。

  “水尚書的原配陳夫人嫁到水家時,那可是正經的十裏紅妝啊。

  陳家也是名門,到了陳夫人這代就隻有一個女兒,那是全部家當都陪嫁了過來。這陳夫人到水家才幾年工夫,就沒了。那些個嫁妝就算平時花用了些,剩下的就算沒有十萬也有八萬。就這樣生生讓這後來的繼室給吞了。可憐陳夫人那女兒,到了婆家一開嫁妝箱子,好多都是空的,就有那麽幾件平常穿的舊衣裳。可憐陳夫人娘家早沒了人,這大姑娘跟個孤女似的,真是可憐。”

  “可不是,我聽說就是因為嫁妝的緣故,侯府上下都瞧水家這大姑娘不上,最後還是和離了事。這不,這水家大姑娘前些日子又嫁了,咱們周夫人硬要人家變賣家產給了五萬兩銀子,這次可是一個子的嫁妝都沒給,連空箱子都省下了。”

  “這事我清楚,我一個姨表妹就住在水尚書家那條街上。這周氏隔三差五地去女婿家裏,哪次都是一車車東西往家裏搬。聽說啊,還把那大姑娘賺到家裏,打算綁了去做姑子,好占了人家的家財那。好在那姑娘拚著命跑出來了,哭的眼睛都腫成桃子了。可憐見兒的,這好不容易嫁個人家,可什麽樣的人家擱得住他們這樣盤剝呦。”

  一時間席上議論紛紛,早把周氏這些年的所作所為扒了個底掉。

  周氏便是臉皮再厚,也留不下去,甩下兩句狠話,帶著水清玲灰溜溜地走了。鳳兒和冬兒在屏風後則暗自叫好。

  水幽寒躲在屏風後琢磨了一下,就叫冬兒去和長公主告罪,說她身體不適,要早些回家去了。長公主心裏明鏡似地,知道水幽寒必是知道了花廳中的變故,不便出現,就叫了身邊的素心,領著水幽寒從側門離開。

  第一百九十八章 宴(一)

  

  從陶尚書家的賞菊會上回來,鳳兒就迫不及待、嘰嘰喳喳地將周氏的事講給奶娘和衛三娘等人聽,大家都拍手稱快,說這是惡有惡報。

  “她戴的明明是姐姐送她的鳳釵,偏說是她家尚書送的,結果遭報應了吧。定製那釵的時候我和小紅姐都在旁邊,明明是八翅的。可她重新梳了個頭,再戴出來的就是九翅的。被人指出來,還要誣賴姐姐,最後讓人從宴席上轟走了,真真解氣。”鳳兒笑。

  衛三娘眯著眼,問水幽寒其中有什麽奧妙,水幽寒笑笑。

  “鳳兒的眼睛最厲,她看到的自然沒錯。”

  這件事水幽寒並不打算細說。臣屬穿戴上僭越是件非同小可的事,往輕裏說是逾製,往重裏說就是有不臣之心。昨天賞花會上,有和周氏搶著嫁女的張侍郎夫人,也少不了水尚書的政敵,或是覬覦水尚書位置的人,這些人自然不會浪費這個扳倒水尚書的好機會。

  對於水家,水幽寒感覺比較矛盾。她對這家人沒有感情,對她們的所做所為更是非常鄙視。水家勢力越大,就會越加肆無忌障地壓榨她。可是兩家人在別人看來卻又是姻親,水家榮,水幽寒和歐陽不會跟著榮,但是水家損,卻難保不會牽連到她們。

  因此水幽寒才會對水尚書和周氏一再容忍。不過這段日子以來,水尚書和周氏是如何戴水幽寒的京城中人都看得明明白白了,水幽寒和水家不是一路的態度也相當鮮明。這個時候,有些豐就不用顧忌了。周氏心急攀附,更加得罪了早就看她不順眼的人。有人要出手教訓周氏,水幽寒不能說她不知情,也不能說她沒參與進去,但是她也並沒有表現的過於積極。她的做為可以用順水推舟這四個字概括。

  “這件事情就到此為止,以後不可私下議論。至於我贈過周氏鳳釵的事,就更不要提起。”

  水幽寒向幾個人說了這件事的曆害,囑咐她們不要再議論這件事。

  這幾個人都是明白道理的,自然都點頭應下。

  今秋九月,京城進入一片粉紅色熱潮。媒人們的臉都笑成菊花樣,賺的腰包鼓鼓。長公主也終於定了最終幾個人選,隻等呼延敏之從中挑選。

  “還有一陣子好熱鬧的。這殿試後,又會出現一批青年才俊,榜下擇婿,那更熱鬧,你就等著看吧。”長公主眼看要娶兒媳婦,心情頗佳。

  呼延敏之要定親,周澤那邊聽說也定下了某家的姑娘,不日就要下定。這兩位是京城的頭牌人物,不過風頭卻還比不過另外一位。根據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這個規則,那位當之無愧是最熱門話題人物。

  那人就是楚熙。王夫人自打得了侯爺的話,便大張旗鼓地四下相看姑娘,然而卻至今都沒有定下來。這倒不是王夫人眼光太高,而是沒有肯答應親事的人家。被王夫人看中的姑娘,不是馬上和別人定了親,就是以配不上侯府門第為由婉拒,有兩個進京選秀未成的,還以家中有事為由急匆匆地出了京城,親事自然擱淺。

  京城中是沒有秘密可言的,不多久就傳出是趙丞相夫人在外麵放了話,還提到太後如何如何。

  “這膽子小的人家,聽說楚將軍還有個宰相家的嫡女做平妻,他們自己還要在趙丞相手下聽令,哪個敢應承這婚事。當然也有膽子大的,可前頭剛說好了,還沒正式下定,必定有其他人家來求娶,保山又硬,條件又好,軟硬兼施,這姑娘就定給了別人家。可憐楚將軍這樣的品貌身份,竟然連個正經的妻子都娶不上。”有人私下議論。

  趙丞相家的震懾是一方麵,另一方麵趙欣雅這段時間也沒閑著.而是四處和楚熙秀恩愛。這當然也嚇退了一大批閨秀。寵妾尚能滅妻,更別說這還是個家世顯赫的平妻。好好的女孩,誰也不願意嫁過去做個擺設不是。

  當然也有那願意的,但是這樣的不是家世不般配,就是女孩子本身入不了王夫人的眼。隻能看著人家一樁樁親事定下來,她這邊卻是找不到中意的兒媳婦。

  這天傍晚,長公主派人將水幽寒叫到公主府裏,水幽寒還以為又是給呼延敏之相親,讓她去做陪客,沒想到長公主吩咐了另外一件事。

  “我今天進宮見到了陛下,陛下說明天有時間,要去你家看看。”

  水幽寒一聽,這可是接駕,這麽大的事情,皇家的規矩又多,她可什麽都不懂。水幽寒把這份擔心和長公主一說。長公主笑著讓她放心。

  “不用緊張。陛下隻是隨便過來看壽,不會大排鑾駕,一切從簡。你隻管把烤鴨準備好,其它的我來安排。”

  水幽寒這才安心,原來是來蹭飯的。就又問長公主啟宗皇帝大約什麽時候會到。長公主猶豫了一下,“說是下了早朝後,估計會是午飯時。可皇帝事多,具體時辰也說不準。”

  這是忙裏偷閑往外跑,因此說不準時辰。沒辦法,誰讓人家是皇帝那,肯來吃頓飯都是給你麵子了。水幽寒就掰著手指頭算時辰,打算按照時辰多烤幾隻,怎麽著都要讓皇帝陛下吃上剛出爐的烤鴨。長公主聽著水幽寒的打算,點頭稱好。水幽寒回家自去準備不提。

  第二天,下午時分,一乘描龍繡鳳的黃底金漆大轎姍姍來遲。啟宗皇帝並沒有儀仗,隻帶了呼延敏之等一隊侍衛,還有就是萊總管等幾個貼身的太監。轎子抬進正院停下。長公主帶著水幽寒、歐陽等人下拜恭迎,萊總管叫了聲起。水幽寒抬起頭來,一個頭戴金冠,身穿龍袍的高大身影已經從轎子裏走出來,正是那位柴老爺,也就是當今的啟宗皇帝

  這位皇帝容貌與雁山之行相比絲毫沒變,隻是黃袍在身,更添了幾分睥睨天下的氣概。啟宗皇帝微笑著走過來,水幽寒才看見他身後還跟著一個嬌俏的女子。那女子粉麵桃腮,烏黑的頭上上戴著頂光芒耀眼的珠冠,一身剪裁得體的水紅色宮裝,將身材襯托的凹凸有致。這女子跟在啟宗皇帝身後,嫋嫋行來,風姿綽約,正是多日不見的王嫣然。

  第一百九十九章 宴 (二)
水幽寒沒想到王嫣然竟然和啟宗皇帝一起來了,看長公主的樣子,似乎事先也並不知情。等王嫣然和長公主見禮畢,水幽寒和歐陽又趕緊給王嫣然見禮,口稱“見過婕妤娘娘。”

  王嫣然進宮最初位份是美人,後來得到寵幸,便直接封了正三品的婕妤,賜住在春華宮內。楚婉君和王嫣然一樣封了婕妤,賜住在月華宮內。趙欣榕則是封了修容,是正二品,位於九嬪第五位,在新進宮的秀女中位份最高。另還有幾個相貌出眾的宮女得了寵幸,封了才人,寶林、禦女。有一位據說是品貌出眾,極擅歌舞的,格外加恩封了美人。

  想想王嫣然的母親,丈夫是郡守,熬到人到中年好不容易才得了誥命,不過也是五品。寒窗苦讀的舉子,即便中了進士,也有許多要從六品或七品官做起,當然有的還不一定能夠得官。可是進了宮的女子一旦獲得皇帝的寵幸,不僅自己能平步青雲,連帶這家族都會跟著發跡。

  像王嫣然這樣的官家小姐,除非是嫁入皇家,否則也不知多少年才會熬到二品外命婦。那宮女出身的而得恩寵的,更可以說是一步登天。這麽想想,也怪不得女孩子們削尖了腦袋要往皇宮裏鑽。男人講究富貴險中求,而這個年代男人三妻四妾是常態,相對的女人們也早就習慣了爭寵和內鬥。那麽進宮無疑就是在更高級的場所進行宅鬥,雖然風險更大,但是如果成功,收獲也相應的更加巨大。

  “這座宅子不錯,你們運氣夠好才能買到手裏。”啟宗皇帝一麵向裏走,一麵環顧四周。

  “托萬歲爺的鴻福,多謝長公主千歲的幫襯。”啟宗皇帝大笑,長公主微笑。

  眾人來到正廳坐下,啟宗皇帝吩咐萊總管捧上幾個禮盒,說是給水幽寒和歐陽的賞賜,兩人忙謝恩收下。隨後王嫣然叫身邊的宮女也捧了幾個禮盒上來。

  “振衣哥,水姐姐,你們成親,我在宮裏不能出來,沒能來賀喜。

  這份禮物權當我補上的賀禮,請振衣哥和水姐姐不要推辭。”

  捧禮盒的宮女中有小蓮,而範嬤嬤則一直陪侍在王嫣然身側。範嬤嬤的服飾裝扮,應該是個有品級管事嬤嬤。看著這兩個人都在王嫣然身邊,水幽寒替王嫣然感到心安。

  聽王嫣然的稱呼,水幽寒和歐陽連稱不敢。現在他們君臣有別,請王嫣然不要在這麽稱呼。王嫣然有些黯然,啟宗皇帝笑道,“這不比在外麵,你們交情好,便照舊時稱呼也妥當。”聽他這麽說,水幽寒和歐陽又拜謝了一次。

  “水姐姐,我很是想你。可惜我位份低,不能召人入宮相見,水姐姐也不能隨意進宮,隻能趁今天這個空來看看水姐姐。”王嫣然說著就有些泫然欲泣。

  “剛才說要來時不是還高高興興的嗎?怎麽見了麵反倒哭起來。

  快別哭花了臉,這是宮裏的規矩。也罷,你母親不是還在京城嗎,改天你請她進宮見你就是。”啟宗皇帝柔聲勸慰。

  王嫣然破涕為笑,“萬歲爺有這個心,臣妾就領情了。臣妾如今也不再是小女孩,萬歲爺別因為我壞了規矩。我今天能來看看水姐姐的心滿意足,我娘那裏,就請水姐姐代我問候吧。”

  “難為你這樣懂事。”啟宗皇帝望著王嫣然,目光中滿是寵溺。

  “怎麽沒見麒兒那小家夥。”啟宗皇帝四下尋找,沒看到麒兒。

  水幽寒心下暗笑,這位皇帝隻在做為柴老爺微服巡視的時候見過麒兒一麵,難為他日理萬機竟還記得麒兒。估計是第一次被人揪了胡須,所以才記得如何真切。水幽寒趕忙吩咐奶娘抱了麒兒來。

  麒兒昨天也學了該如何給皇帝行禮,又有水幽寒在旁邊指引,行起禮來有模有樣,還奶聲奶氣地道:“拜見……陛下,萬……歲,娘……娘,千歲。”

  啟宗皇帝將麒兒抱在懷裏,又是一番仔細打量,連連點頭,道不錯不錯。水幽寒就站在跟前,恍惚聽著他還說了一句很有乃祖之風。不過語音甚輕,近乎自言自語,水幽寒也隻當自己聽錯了。麒兒昨天得了囑咐,也因為長大了些,懂事了,所以,雖然還是對啟宗皇帝的胡子表露出很大興趣,總算控製住自家兩隻小手,沒有去抓。啟宗皇帝看著麒兒一雙黑亮亮大眼睛在他胡子上掃來掃去,想起舊事,忍俊不禁,輕輕拍了拍麒兒的小屁股,又叫隨從另外拿了份賞賜單獨給麒兒。

  水幽寒趁便讓奶娘抱了麒兒下去,已是上了兩遍茶果。水幽寒知道啟宗皇帝出來一次不能久留,便安排擺飯。王嫣然笑道:“可是很久沒吃到水姐姐家的飯菜,水姐姐有什麽好吃的,可不要藏私。”

  今天擺的是烤鴨宴,剛出爐的烤鴨由小刀拿出來當場片好、每片雖然薄,卻都是連皮帶肉,醬碟、小黃瓜,荷葉餅,另外還有醬爆鴨肝,滑溜鴨舌,糟鴨掌,鴨血粉絲,鴨湯偎栗子菜心,其它還準備了兩三個清爽的小菜。主食是碧梗米,點心是一屜水晶蝦餃和一屜糯米燒賣,都做的極為精致。

  長公主陪啟宗皇帝和王嫣然用飯,水幽寒和歐陽在旁邊侍立。啟宗皇帝讓他們一起坐下,兩人才偏著身子坐下相陪。

  “這烤鴨周老尚書和小周都說好,就是皇姐也讚不絕口。吃起來果然是香而不膩。聽說這鴨子不是本地所產,是你們路上帶過來的,自己用了特別的法子喂養出來的?”吃罷飯,啟宗皇帝心情甚好地詢問。

  “進京的路上,路過白河縣,吃了當地的熏鴨,覺得肉質鮮美,又想起書上記載的南北朝時的食嗦法,才起了這個念頭。”

  “這事我知道。當時水姐姐買了一籠的小鴉仔放在船艙裏,那時我還笑說水姐姐最會過日子了。不管要去哪裏,恨不得把家裏能用的東西都帶上才好。”王嫣然在一邊打趣道。啟宗皇帝似乎想起雁山之行,水幽寒所帶的大包小包,也是嘴角含笑。

  “你和嫣然的哥哥一起參加了會試,可取中了?以後有何打算?”

  啟宗皇帝問歐陽。

  還未等歐陽說話,王嫣然搶先笑道:“陛下,振衣哥家世代行醫,是濟水城有名的神醫,比太醫院那些大夫絲毫不差。

  不如陛下開恩,讓振衣哥進太***禦醫可好?”

  “哦?既然嫣然這麽說.那麽歐陽你……”

  “啟稟萬歲,婕妤娘娘厚愛,本不該辭。隻是學生醫書本是家傳,在濟水尚可,卻難登大雅之堂,怎敢與太醫院眾位神醫比肩。學生這次進京參加會試,舊事想在其它方麵有所建樹,還請陛下和婕妤娘娘成全。”歐陽站起身行禮辭道。

  啟宗皇帝本以為歐陽會欣然應允,可歐陽雖言辭婉轉,但是拒絕的意思很明顯,頓時沉吟不語。

  長公主在一邊笑道:“陛下,太醫院人才濟濟,哪裏就缺這麽一個兩個人。倒是如今朝廷事多,正是這些年輕人大展拳腳的時候。他即有此誌向,倒不如給他機會看看以後會如何。況且,他所擅長之醫書,本就不便去太醫院的。”

  長公主曆來對於涉及朝政上的事很少發表意見,如今這樣明確表態,很少見。啟宗皇帝見此,便也笑了。

  “如此,到要看看你殿試的表現了。”

  “學生自當努力,不讓陛下失望。”歐陽答道。

  水幽寒在王嫣然下手,起身笑吟吟地將一碗酸奶親手遞給王嫣然。

  “婕妤娘娘在宮裏自然什麽都有,民婦親手了這個,以前婕妤娘娘很愛吃這個,不知現在還喜不喜歡?”

  王嫣然笑著接過。萊總管請啟宗皇帝去更衣,王嫣然也起身,水幽寒看向長公主,長公主示意她自便,水幽寒便親自帶著王嫣然到後麵淨麵。

  王嫣然讓身邊伺候的人全都退下,隻留水幽寒一個人。

  “水姐姐,剛才在人前不好說.我真是想死你們了。”王嫣然抓著水幽寒的手說道。

  水幽寒看著眼前已經從小姑娘轉為貴婦人的王嫣然,眉心還有少女的羞澀,可眼角眉梢多了幾分少婦的風情。水幽寒心裏歎了口氣,麵上笑容不變,輕輕拍了拍王嫣然的手道:“我還沒恭喜你,都是婕妤娘娘了.怎麽還一副小孩子樣。在宮中一切可好?雖然那是富貴已極的地方,我和歐陽一直牽掛你。”

  “多謝姐姐記掛著我。水姐姐,我方才可是做錯了事?”

  “此話怎講?”

  “剛才我推薦振衣哥到太醫院。我還從未向陛下要求過什麽,這是第一次,我想陛下一定會答應。可振衣哥竟然推辭了。這是為什麽?振衣哥一直喜歡行醫,太醫院有很多絕版醫書,又有全國最好的大夫,振衣哥去那裏,以後必然能有所成就。水姐姐,可是你不願振衣哥去太醫院嗎?”

  這個話題,萊總管提過一次,但是水幽寒說明歐陽參加會試,並沒有進太醫院的打算,萊總管就沒再提起過。

  “嫣然,你的好意我們心領了。隻是歐陽他並沒有想過要進太醫院,否則,他也不會吃那麽多苦頭讀書。”

  “其實太醫院的太醫做的好了,官銜也不低的。水姐姐,我說過要幫你,振衣哥進太醫院,一開始就會有官銜的,不會和別人一樣。”

  “嫣然,還記得我和你說過的話嗎。你想幫我,我很感激。但是你在宮裏,不同於別處。你自己要處處小心,不要想著我們的事。我所求不多,不過是大家平平安安。目前為止,我們還能應付得過來。”

  王嫣然低下頭,“水姐姐,我,我在宮裏過的並不好。我當初以為皇上他隻會愛我一個人,可是事情不是這樣。他第一個寵幸的不是我,如今最高位份的也不是我,而趙欣榕卻封了修容,就是楚婉君也比我受寵。還有那麽多宮女,每個都挖空了心思要接近皇上,皇上他,他也不嫌那些人出身微賤,一連寵幸了好幾個宮女。我一個人在春華宮,我,我心裏很害怕。水姐姐,你要幫我。我一直把振衣哥當親哥哥,讓振衣哥到太醫院,有他在附近,我也能心安,也不會讓人那麽輕易地害死了我。”王嫣然說著便落了淚。

  水幽寒又在心裏長歎一聲。

  “嫣然,你以前想的太簡單,可現在卻想的太複雜了。你的家世比起趙欣榕和楚婉君都要稍差一些,可一進宮就和她們一樣封了美人,說明陛下對你是不同的。現在趙欣格之所以位份比你高,那是她父親本來地位就高,還有太後的情麵在。我看陛下對你很好,你身邊還有範嬤嬤和小蓮。讓歐陽進宮做太醫,這其實不僅幫不了你,反而會害了你。”

  “怎麽會?”

  “如果歐陽去做了太醫,大家誰不知道是你舉薦的?再查一查,自然知道咱們兩家交情非淺。嫣然你聰明伶俐,歐陽做事卻有些迂,很容易讓人利用。”

  “水姐姐……”

  “嫣然你別急,聽我說。歐陽心地善良,他因此會結交到不少真心的朋友,卻也會因為善良讓小人鑽了空子。那些人在你那裏找不到破綻,便會去算計歐陽,進而牽扯你。歐陽去了太醫院必會牽連你。

  牽連了你,也會牽連到阿宣,牽連到你們全家。我想歐陽他之所以拒絕,也是想到了這一點。”

  王嫣然沉默無語。

  水幽寒歎道:“如果早做打算就好了,不暴露咱們兩家的關係,讓歐陽去太醫院,也許還能幫上你些也未可知。”

  “水姐姐,還有一件事,我,我……”

  水幽寒心下又是一歎,“嫣然,你有什麽話都盡管說。”

  “水姐姐,是關於手工皂的事。”

  “哦?手工皂有什麽事。”

  王嫣然咬了咬下唇,“水姐姐,是這樣。

  昨天太後設宴招待新進宮的嬪妃,皇上也去了。酒宴上太後讓大家表演拿手的才藝。楚婉君舞劍,趙欣榕畫菊花,孫美人獻曲,馮美人賦詩。輪到我,水姐姐也知道,我才藝隻是平平,又被她們搶了先,本來還有些廚藝能拿的出手,可那孫美人事先說了這菊花宴講究風雅,不能涉及煙火。我實在無法,就說……”

  王嫣然看了看水幽寒,又低下頭去,“我說濟水城的手工皂方子就是我琢磨出來的。”

  第二百章 宴(三)

  

  水幽寒聽了王嫣然的話失聲叫道:“天啊,嫣然,你這麽做,可是欺君之罪!”水幽寒受了驚嚇,說話聲音不由自主地抬高。等話一出口,才醒悟這話被人聽去可會壞事,下意識掩住嘴巴向外張望。好在小蓮和範嬤嬤兩人領著幾個伺候的宮女都離的遠遠的,應該並沒聽到她說話。

  王嫣然比她還要緊張,“水姐姐,你小點聲,被人聽見了,我可慘了。”

  水幽寒有些六神無主,“這可是天大的事,嫣然,你……這可怎麽辦才好。”

  “求水姐姐救救我,我說這話時陛下和太後都在場,還有那麽多嬪妃也都聽見了,實在是無法收回。”王嫣然這是真著急了。

  “嫣然,你還不知道,來京城後,長公主對我們一家照顧有加。我又考慮到手工皂要成為貢品,以後長長久久地做下去,也得在朝廷中有強大的靠山才成。因此我把我的股份分了一些給長公主,這手工皂的來龍去脈自然也和她說清楚了。”

  “水姐姐,你怎地把股份白白給了人?我早說過,有我在宮裏,水姐姐的事何苦去求別人?”

  水幽寒見王嫣然緊張的額頭冒出細密的汗珠,心中一歎,上前扶王嫣然在旁邊的榻上坐下。

  “嫣然,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麵的時候嗎?當時我被誣陷成為階下因,是歐陽找了你來。

  你坐在大堂上,穿的是男裝,不過因為模樣太出挑,我還是一眼認出你是個女孩子。你三言兩語就說到症結,逼著那個昏官秉公斷了案子,我才能脫卻牢獄之災。之後我去濟水,咱們經常在一處。那時候小桃也在,日子過的真是無憂無慮。”

  王嫣然的手幾不可見地抖了一下。

  水幽寒繼續說道:“如今你進了宮,又得了聖寵,一舉一動都有好些人盯著,行事當處處小心才是。我和歐陽都是位微言輕,雖然為你懸著心,可是想幫你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怎麽還能讓你為我們的事……”

  王嫣然眼圈有些發紅,“水姐姐,你對我的好,我會記得。那些人都針對我,要讓我丟醜,我不想讓她們得逞,一著急,就那樣說了。那些人都精明的很,不會就這樣了事,可長公主又知道了實情,她們若知道了一定會想法子拆穿我,那我,我可怎麽見人?”

  “不如我找長公主商量商量,看她能不能幫你?”

  王嫣然搖頭,“不,水姐姐不要和長公主提起這件事。我們另外想法子,水姐姐,你幫我想個法子吧!”王嫣然抬起頭,眼淚汪汪地看著水幽寒。

  水幽寒沉吟了一下,“如果事情真的那麽言重,嫣然,為今之計,我建議你還是先和皇上說清楚。如果能夠取得他的諒解,那麽別人再如何,也翻不起什麽大浪來。”

  “這樣能行嗎?”

  “我看陛下現在很疼愛你啊,這件事你和他越早說清楚越好。你不過是小孩子的心思,在家宴上隨口說出來的,又沒牽扯到實際的東亞,隻要和陛下說明白了,他應該不會怪你。”至於要怎樣有技巧地說,水幽寒並不打算提什麽建議。況且就算是啟宗皇帝因此怪罪王嫣然,那也總比以後有人拿這個做文章,說王嫣然欺君要好。

  “嗯,我試試。水姐姐,如果這兩天有人找你問話,還請水姐姐為我遮掩遮掩。好讓我有時間能和陛下說明。”

  水幽寒一笑,“那方子可是咱們的機密,歐陽好不容易配置出來的,以後咱們幾家都要靠它賺錢。管他是誰來問,我隻不說,幫你拖延時間就是,你放心吧。”

  王嫣然叫了小蓮進來伺候她補了妝,便回到正廳。少頃,啟宗皇帝更衣完畢也回來了,便帶著王嫣然起駕回宮。水幽寒又偷空讓人將準備好的食盒交給一個叫小扣子的小太監,這小太監是萊總管的徒弟。

  “萊總管伺候皇上,一直沒得空。這裏裝了隻烤鴨,你帶回去讓他嚐嚐。”

  小扣子接過食盒,入手沉甸甸地,便知這是連他的份都有,趕忙道謝。之後水幽寒又送了長公主回去,這才消停下來。眾人拿出今天啟宗皇帝和王嫣然賞賜的東西來看,啟宗皇帝送的是一套金玉擺件,還有一套汝窯茶具和一罐龍井茶。王嫣然送的是幾匹貢緞和兩套首飾。東西都是貢品或內造之物,精美自不必說。啟宗皇帝另外送麒兒的則是套小弓箭,水幽寒看著這套弓箭不似玩具,倒像真家夥,不過更為小巧精致就是了。上官英是懂行的,對這弓箭讚不絕口****金什麽木的造的,極為難得。水幽寒聽不懂,*****是好東西。

  東西都登記入冊放到庫房裏,水幽寒和歐陽回到臥房,便急著換上家常衣服。啟宗皇帝來了半天,她就立了半天的規矩。雖然皇帝親口說讓大家隨意,但是又能隨意到哪裏去,不過是不用動不動就下跪罷了。

  水幽寒伸了個懶腰,好在皇帝不會常來,否則她可受不了。歐陽也換了衣服,見水幽寒這樣,便讓她躺倒貴妃榻上,要幫她按摩一下,水幽寒自然樂得遵從。

  以前水幽寒知道歐陽擅長針灸,自然對人體穴位十分了解。成親後,水幽寒才發現歐陽另外一個好處,原來他還會推拿按摩。歐陽一雙大手,力道又用的恰到好處,真是難得的享受。水幽寒內心裏已經打算要淘弄些橄欖油來,讓歐陽替她定期按摩保養。她是何其幸運,能撿到歐陽這塊無價寶。水幽寒像偷吃了肥母雞的小狐狸一樣,忍不住翹起嘴角,閉上眼睛,享受歐陽的馬殺雞。

  “你平時最喜歡自在,今天這樣拘束,必然是累壞了。”歐陽一邊幫水幽寒按背,一邊輕聲說道。

  水幽寒嗯了一聲,想想日間發生的事,頓時心頭飄起一朵小黑*。

  “今天嫣然舉薦你去太醫院的事,大哥你怎麽想?”

  “我進京是參加會試,怎麽會去太醫院。”

  “那太醫院的醫書,還有和老太醫學習的機會,大哥你就從來沒動過心?”

  “以前是有想過,但是現在,我是個有家的男人,自然是咱們的家更重要。”

  歐陽家世代行醫,歐陽也曾經苦研醫書,能夠進太醫院單從學醫方麵來說,確實是難得的好機會。而歐陽之所以拒絕這個機會,不是因為他想要避開麻煩,而是因為他要在殿試上金榜題名,從而更有能力保護他的家人。這就是所謂的傻人有傻福,或者說是天佑善者。

  水幽寒扭過又看看歐陽,心裏琢磨她那些黑暗的猜測還要不要說出來。最後決定,當然要說。這個人是她最親近的人,她在他麵前不需要偽裝,她的想法該讓他知道,同時,也能讓他以後警醒些。

  “大哥,這件事你拒絕的很好。嫣然明知道大哥下力氣參加會試,必是不想去太醫院,還這樣直接向皇帝請旨,根本就是不考慮我們的立場。當時如果不是長公主幫著轉圈,啟宗皇帝一定會認為咱們是不知好歹。”

  說到這水幽寒坐起來,麵對歐陽。

  “大哥,我越想越不對勁。秀女進宮隻準帶一個貼身侍女,可大哥今天也看到了,那麽個範嬤嬤就在嫣然身邊,而且看上去還是個有品級的嬤嬤,這必定是沈王兩家暗地裏安排的。她們對嫣然進宮一事那麽重視,又有這樣的能力,那麽布置在宮裏的指定不會隻有範嬤嬤這一枚棋子。大哥,我有個很不好的猜想。”

  “你是怎麽想的,說來聽聽。”

  “大哥平日下棋,當然知道明棋和暗棋一說。王嫣然這麽安排大哥去太醫院,大哥如果去了就成了一枚明棋。現在中宮空虛,這新進宮的秀女各個都家世不俗,難免要有一番明爭暗鬥。大哥在太醫院,一定會被人認為是王婕妤的人。嫣然那些對手的注意力就會集中在大哥身上,她們的算計也會用到大哥身上。這樣一來,可就方便了暗棋的行事。弈棋之道,虛則實之,實則虛之,明棋用來牽製對手,必要的時候,這明棋是第一個會被犧牲掉的。”

  水幽寒抓住歐陽的手,“大哥,我越想越是心驚。”

  歐陽皺起眉頭,水幽寒又道:“希望是我想太多了……”

  歐陽反手握住水幽寒的手,“這事我今天當麵拒絕了,估計以後她也不會再提起這件事。

  我們小心些吧。”

  水幽寒點頭,又把後來王嫣然私下和她說的話跟歐陽學說了一遍。

  兩人相對歎息,“人生若隻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等閑變卻故人心,卻道故心人易變。”水幽寒想起看過的一首詞。雖然那是寫戀人的,不過也真應了她此時對王嫣然的觀感。

  “人生若隻如初見啊。”歐陽重複了一遍,顯然也是感觸頗深。

  半晌,歐陽詫異地問道:“小寒,這詞是你寫的?”

  第二百零一章 宴(四)

  

  水幽寒忙忙擺手。這首詞是清朝納蘭性德寫的《木蘭花 擬古決絕詞》的前半部分。這個時代的人自然是沒聽過的,如果硬要說是她自己寫的,也沒人能出來批駁。不過就她那點水平,就算歐陽情人眼裏出西施,也不可能相信她能寫的出來吧。

  “是我在一本書裏看到的,我沒記全,就記住這上半部分了。好像是個不怎麽出名的人寫的。”水幽寒心裏向納蘭性德道歉。好在歐陽並沒有追問下去。兩人依偎在一起,難免又唏噓了一番,又談到正事。

  “要給長公主一成股份的事辦的怎麽樣了?”

  “已經說妥了,這兩天就把文書簽了。”水幽寒答道。

  手工皂要成為貢品,在京城這再辦個作坊,銷售到全國,甚至是外邦,光憑沈王兩家的勢力就有些不足。水幽寒來京城,也早就打算好再吸收股東。縱觀現在朝廷的局勢,長公主是皇帝的姐姐,呼延敏之是禁軍統領。這母子兩個一貫低調,遠離是非,最為清貴。為長遠打算,他們的勢力也許不是最大的,但卻是最為穩定的。

  與長公主和呼延敏之接觸多了,水幽寒更加認定這位長公主胸中有丘壑,對大大小小的事情洞若觀火。而且這母子兩人都不是唯利是圖的,隻看呼延敏之肯那樣歸還歐陽的玉佩,就知道是他是正直的人。

  所以說,不管是勢力還是為人,長公主這一支都是合作夥伴的最佳人選。

  重重宮牆內。

  小蓮拿著個花樣從屋內走出來,吩咐守在門邊的兩個宮女。

  “婕妤娘娘讓你們去一趟內庫,找趙公公領瓶玫瑰露來。”兩個宮女聞言答應一聲退下。

  院內還有些做雜事的宮女和太監,不過都離的遠遠的。小蓮就在門口的繡墩上坐下,裝作描花樣,其實心思並不在手裏的活上。這宮裏人頭雜,婕妤娘娘要和範嬤嬤說些私房話,她得了吩咐在這裏望風,不能讓任何人靠近。

  屋內,王嫣然正壓低了聲音和範嬤嬤說話。

  “……就是這樣,好不容易央告著才有機會出去一次,結果一件事都沒辦成。”

  “娘娘這麽說,那位歐陽奶奶倒是不簡單。”

  範嬤嬤也同樣壓低了聲音道,“娘娘和陛下早就私下提過歐陽的事,陛下也答應了。今天當麵那麽一說,陛下直接下旨。娘娘料著依歐陽的性子必然會答應,可他拒絕的那麽幹脆,也不怕得罪了陛下。

  而且不理事的長公主還出麵替他說話,這件事情是不成了,咱們以後在宮裏可少了個力助。”

  “是啊,所以我才和水姐姐那樣說。我想,以我對她們的了解,應該會覺得沒幫到我,心中不忍。那手工皂的事,不過是個名,她應該會答應。結果她一下子想到這是欺君,倒讓我沒了主張。”

  “這是以子之矛擊子之盾,娘娘說怕人害娘娘,她便說歐陽如果進了太醫院,不僅不能幫娘娘,反倒會連累娘娘。手工皂一事,更是說出長公主已經知道內情,可真是滴水不漏。”

  “那現在咱們該怎麽辦?如果真有人拿我說的話做文章,栽給我一個欺君之罪,那可不得了。”

  “那就按那位歐陽奶奶說的,先和陛下承認了這件事。娘娘正得恩寵,年紀又小,一時著急為了麵子好看,就說了那樣的話,並沒想過真要占那方子的便宅  如今知道錯了,立即認錯。如果氣氛好,陛下不僅不會怪罪您,反而會認為您稚拙可愛。以後就是有人要拿那晚說的話做文章,有陛下在那擋著,那人也討不了好處去。這倒是個好法子。”

  “嗯,隻是要快些。雖然水姐姐答應我,會幫我遮掩。可這事若在我向皇帝澄清之前,就傳到長公主那裏,可就不妙。嬤嬤也看到了,陛下對長公主這個姐姐的話可是相當看重的。千萬不能讓長公主心裏厭惡了我。”

  “這位歐陽奶奶竟然舍得把股份讓出一份來給長公主?那可不是小數目,當初進京路上,老奴見她對娘娘那樣好,還以為她是打定主意,以後要靠娘娘這棵大樹。現在看來她倒不是這樣打算的。”

  王嫣然眼望窗外,“水姐姐待對她好的人曆來大方。”

  範嬤嬤沉思半晌,“娘娘,這位歐陽奶奶進京時間不長,卻能讓曆來不管事的長公主為她出頭,便是萊總管這些人也打點的妥帖周到。

  而且依老奴看來,就是陛下也對她很有好感。老奴看她行事,圓融大度,卻暗藏鋒芒,這個人隻可為友,不可為敵。娘娘說她們夫婦都是知恩圖報的,娘娘曾幫過她們

  ****人還是很有利用價值的。”

  王嫣然歎了口氣,收回望向窗外的目光,“嬤嬤,以後,我們還是不……嗯,不到萬不得已,還是不要再打她們的主意的好。”

  “娘娘可是有些心軟?娘娘可別忘了,進宮前夫人的話,這宮牆內的女人,心軟是最要不得的大忌。”

  王嫣然點頭,“娘的話我都記得。我讓嬤嬤打聽的事可有眉目了?”

  “老奴都打聽清楚了。那趙修容並非趙丞相正室所出,不過是養在正室名下的。趙丞相四個女兒一個兒子,太後定下的家規,趙家的女孩不管是嫡出還是庶出,都要好好教養,平時都是同樣的待遇。所以她雖然是妾室生的,所受的教育卻是一等一的。趙家幾個女孩,她是最小的,也是是太後最中意的。

  這次送進宮來,日標必然是皇後的寶座。而這趙修容也確實有過人之處,娘娘隻看她待人接物,真真讓人如沐春風。隻有世家千金的尊貴,而沒有高不可攀的架子。”

  王嫣然冷笑,“越是這樣才越加可怕。在儲秀宮時她人緣就最好,連那個水清玲都和她親近。隻是,這水清玲那一身痊子是怎麽來的,隻怕這位趙修容是最清楚不過的。”

  “水清玲容貌美豔,父親是禮部尚書,如果進宮,陛下就是以均衡勢力來考慮,也勢必最寵愛她。趙家應該算到了這一點,不過真正下手的人並不是她。”

  “是啊,那麽多人搶著給她當劍用。她倒慈悲,聽說水清玲回家三天,就好了,容貌完好無損。”

  “娘娘,那不是慈悲,是手段。娘娘想,若水清玲真就此毀容,那水尚書可會善罷甘休。到時候鬧起來,誰知道會出什麽事。如今她雖沒選入宮,可以她的容貌,再找佳婿不是難事,也就沒有必要一定鬧起來了。”

  “這麽說趙家的姑娘,是這位四姑娘最曆害了?我還以為是嫁到楚家那個趙欣雅最曆害那。”

  範嬤嬤不屑地咧嘴一笑,“趙欣雅手段毒辣,那是頂尖的,可惜卻落了下乘。”

  “哦?”

  “娘娘隻看她如今的境地就明白了。先是給正妻安上不貞的帽子,還把楚家的兒媳婦和女兒都拉下水。這確實讓正妻再也無法安身,也讓楚家即使明知正妻是冤枉的,也隻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她這是霸道慣了,不把人放在眼裏。這樣送了頂莫須有的綠帽子給男人,又讓婆婆更恨她。”

  “後來知道正妻有子,就派出殺手去。結果人沒害成,反招了人家進京來。如果換了個有城府的,或是一口咬定那孩子來曆不正,或是大方點主動提出接那孩子來。有偷刊青那頂帽子在那擺著,這孩子進了府,也是無論如何都威脅不到她的子嗣的地位。好好養上一兩年,再悄沒聲地害了,誰又能怪她。”

  “可她一派出殺手去,就讓楚家人確信那孩子是楚熙的骨肉無疑。侯爺夫人要接了正妻母子回來壓她一頭,侯爺和楚將軍明麵上不認孩子,可實際上心裏卻是為了保護那孩子。趙欣雅失去了楚家所有人的心。現在侯爺發話要為楚熙娶妻,她隻能靠著娘家和太後暗地裏壓製,以後還能有什麽好日子過。若是她和趙欣榕易地而處,咱們反而輕鬆了。”

  “嗯,那楚婉君如何?”

  “楚婉君進宮前就有了意中人。”

  “哦?”王嫣然眼中一亮,“是誰? 既然心裏有人,怎麽還來選秀?”

  “因為她的意中人是二皇子。兩年前曾經有議親的打算,後來因為宮裏的齊貴妃病逝,皇上悲痛欲絕,雖不算國喪,但這二皇子的親事也就暫時放在一邊。今年選秀,楚婉君便是想指給二皇子。可不知怎麽回事,陛下給二皇子指了一個正妃一個側妃,卻把楚婉君留在了宮中。”

  “那她不是應該很不開心嗎?可是我看她爭寵爭的比誰都凶。”

  “一個前程未定的皇子,和一個正當壯年的皇帝,稍微比一比就知道哪個好土  不過,老奴打探到,昨天二皇子進宮,碰見了楚婉君,兩人可是說了好一陣子的話那。我看,這也可以好好利用利用。”

  範嬤嬤從王嫣然屋內退出來,讓小蓮進去伺候。

  “盼了這麽久,這一天終於要到了嗎?!”到了無人之處,範嬤嬤望著遠房一處高挑的飛簷喃喃自語。

  第二百零二章 禮下於人

  

  秋末冬初,喜事連連。

  先是有聖旨,手工皂和西瓜霜都正式列為貢品,這兩項每年從接內務府的訂單便有十幾萬兩銀子的收入。當然這品牌效應帶來的間接收益就更不可計數。

  兩座作坊也建好了,為了方便,都建在外城的十裏坊,由濟水城老作坊分派過來的管事負責管理。

  然後便是呼延敏之的婚事。長公主早就急等著要抱孫子,可前幾年呼延敏之總是以各種借口推脫,不肯娶親。今年呼延敏之總算點頭司意娶親,長公主幾番篩選,便在前些日子訂下了兵部齊侍郎家的女兒齊芳珠。那齊家也是世家大族,又把女兒看得眼珠子似地,嫁妝早就備辦的妥妥當當的。齊家對這個婚事喜出望外,又體諒長公主盼孫心切,兩下一拍即合,就把婚期定在了這個十月。

  水幽寒自然是送了厚禮過去,那天去吃喜酒,還持別應長公主的邀請,去鬧了洞房。原來水幽寒成親時有麒兒滾床,長公主便覺得即新奇又喜慶。今天兒子成親,也該讓小寶寶來給添了好兆頭。麒兒穿了一身大紅麒麟暗紋的小袍子,被水幽寒抱到新人的喜床上打了幾個滾,弓得屋內眾人笑聲一片。新郎這邊管事嬤嬤新娘子那邊的來送嫁的嫂子都搶著把荷包往麒兒懷裏寨,小家夥毫不費力,又有幾個小金錁子入賬。

  因為長公主相看兒媳婦,總愛帶著水幽寒在身邊的緣故,水幽寒和齊毒珠早就相識了。齊芳珠身材高挑,身材微豐,相貌周正,性子則是熱情爽朗。兩家定親後,齊芳珠還拜訪過水幽寒,為的是打聽長公主的喜好。水幽寒覺得齊芳珠生長在高門大戶,一麵對於後院的彎彎繞很是通透,一麵又不失爽朗善良的心性,很是難得,齊芳珠對水幽寒的個性也很欣賞,兩人相處下來,就成了好友。水幽寒也因此了解到齊芳珠早就暗戀呼延敏之。而就水幽寒的觀察,呼延敏之對齊芳珠雖說不上愛,但是也有好感。可以預見,這兩人必是先結婚後戀愛的一個典型。

  當然最大的喜事還是水幽寒自己家的。歐陽參加了殿試,殿試共取三榜,一榜隻取三人,分別是狀元、榜眼、探花。二榜無固定數,都賜進士出身。三榜也無固定數,賜同進士出身。王宣殿試獨占鼇頭,高居榜首,被皇帝欽點為今科的狀元郎。歐陽則取在二榜第二十三名,賜進士出身。參加了瓊林宴後,便被安排到大理寺,官拜大理寺丞,為正五品官。

  大周朝不設刑部,大理寺就相當於刑部的存在。據水幽寒了解得知,大理寺就相當於是她前世的最高法院,而歐陽這個五品寺丞.不是法官,而是高級秘書,或者說是高級文員。主要負責案頭工作,就是審核各地報上來的卷宗,然後整理歸檔。五品官,在京城是小官,不過不管怎麽說,歐陽這也是邁入國家公務員的行列了。每個月有固定的工資和福利,水幽寒算了算,按照京城的物價,歐陽這份工資,一家人也可過得了。

  對於這個大理寺任職,水幽寒比歐陽還要期待。原因無他,而是這大理寺中有兩位傳奇人物,或者確切地說,是兩位更加傳奇的人物的後代。大理寺正卿,姓包名潛,為前朝號稱包青天的清官包拯的後人。大理寺還有一位總提刑官,姓宋名演,則是前朝著有《洗冤錄》的宋慈的後人。

  這兩個人,一個負責審案,一個負責刑勘,素有剛正不阿,不畏權貴的名聲,都是當今響當當的人物。也正是有了這兩個人,讓大理寺成為朝廷上一處獨特的所在。這也是水幽寒和歐陽選擇大理寺的原因。

  在某些事情沒有確定之前,他們認為留在京城比任何地方都安全,所以歐陽要留京任職。水幽寒認為歐陽為人太過厚道,遠離政治才是上策,因此這個遊離於各權力集團之外,又有皇帝支持的大理寺,就是最好的選擇。當然,能得到這個官職,水幽寒也沒少費心思。

  歐陽做為五品官,隻需參加每月初一和十五兩次大朝會,平時隻需要去大理寺“上班”即可。這天水幽寒一早送了歐陽出門,便和奶娘、衛三娘等人坐在一起閑話家常。

  “奶奶,周氏夫人和水二小姐來了。”冬兒進來稟告。

  水幽寒抬起頭,“她們怎麽又來了?”

  自打那次陶尚書家的賞花會後,周氏在京城官家女眷群裏越發吃不開,很多宴席不再邀請她們母女,水清玲的婚***下來。周氏因為鳳釵的事還找上門來大鬧了一次。

  呼延敏之定親、成親,她們也明白之前攀附的心思都成了泡影。

  更糟糕的是,瓊林宴上,水尚書因舉止失宜惹得龍顏不悅,第二天便有旨意下來,免了他禮部尚書的官職,調他到工部任侍郎,同時罰奉一年以作懲戒。

  據水幽寒得來的消息,啟宗皇帝早就接到好幾封折子,彈劾水尚書,其中就包括虐待前妻之女,還有周氏打扮僭越的事。啟宗皇帝念在水尚書是飽學之士,這祖宗的禮法沒人比他更能說的頭頭是道,為官雖無建樹可也沒有大錯,因此對這些彈劾的折子一直留中不毒,隻是將水尚書叫到上書房訓誡了兩次。

  長公主私下裏和水幽寒說,啟宗皇帝之所以後來發作水尚書,便是因為周氏找水幽寒大鬧,被人知道稟告了啟宗皇帝。啟宗皇帝認為這是水尚書不知悔改,治家無方,不再適合做禮部尚書。不過聖旨中並沒說水尚書被彈劾的內容,也算給他留了臉麵。

  如此水尚書從朝廷一品大員降為三品,從享清福的禮部調任到事情繁雜的工部。他一個隻會引經據典、侃侃而談禮教道德的書生,哪裏會做工部那些雜事。而沒了一年的俸祿,也讓周氏非常心疼。夫妻倆,一個官場,一個交際圈,都是處處碰壁,總算沒精力來找水幽寒的麻煩了。

  “奶奶,今天周氏來,是帶了禮物來的。”冬兒又說道。

  水幽寒驚訝地咦了一聲。衛三娘作勢看外麵的太陽,說要看看是不是從西邊升起來的,逗得大家直笑。

  這周氏的性情水幽寒如何能不曉得,那是個隻進不出的主,最是貪財。且不說別的,單就那金鳳釵的事來說。她收下鳳釵後,萊總管便來了。她看到萊總管和水幽寒有交情,便讓水幽寒幫著水清玲走走萊總管的門路。這是求到水幽寒頭上了,還是這麽一件辦成了,她女兒一步登天的大事。若是明白事理的,那鳳釵哪還能留下,還要另外送份大禮才成。她也不想想,她過去待水幽寒是什麽樣子,人家憑什麽要為她出力。可她還是拿走了鳳釵,之後還不斷壓榨水幽寒。水幽寒有時候真替水尚書慶幸,禮部清貴,如果他在掌管財權的戶部,或者人事的吏部做尚書,以周氏舌地皮的功力,他家金銀早就堆成了山,他也早就進了大牢,最大的罪名毫無疑問就是貪墨。

  這樣的周氏竟然會拿了禮物來,水幽寒怎麽能不驚訝。禮下於人必有所求,周氏所求那必是天大的事。

  “奶奶,您是見還是不見?”

  水幽寒想了想,便決定,見。

  “請她們去偏廳稍坐,我這就來。”

  冬兒答應一聲退了出去。

  水幽寒把她的打算說了出來,“……這可是個好機會,咱們要見機行事。”

  衛三娘連連稱善,忙去換了衣服和水幽寒到前麵來見客。

  周氏見水幽寒進來,露出滿臉的笑。

  “這是錦繡莊進的最好的杭綢,我挑了幾匹顏色好的,你和姑爺留著正好可以做兩套冬衣。還有這個,是八寶齋上好的點心,是給我那小外孫的,嗬嗬。”還未等水幽寒開口,周氏已經吩咐人將帶來的禮盒都打開送到水幽寒麵前。

  水幽寒掃了一眼,布料和點心都不錯,這在周氏可算是下了血本。

  “那就多謝太太了。”水幽寒也不客氣,讓小紅將禮盒都收下,便將衛三娘介紹給周氏:“這位是夫君的嬸嬸,太太見過的。”

  水幽寒鄭重其事的介紹,衛三娘與周氏輩份相同,周氏隻好起身和衛三娘相互見禮,水清玲雖不情願,也還是過來向衛三娘行了禮。

  然後,水幽寒讓衛三娘在上座,與周氏相對而坐,她隻在下首座位上相陪。

  周氏沒料到水幽寒請出位夫家的長輩來,她不好直接說明來意,一麵說東道西地寒暄著,一麵不斷示意要和水幽寒單獨說話。水幽寒隻做不懂,衛三娘也沒有離開的意思。她們不急,周氏是心裏有事的,又有水清玲在旁邊無聲地催促,遂開口道:“我來這有個喜訊要告訴小寒。清玲的親事定下來了,對方就是楚侯府的大公子,楚熙楚將軍。”

  第二百零三章 將計就計(一)

  

  水幽寒聽周氏說水清玲和楚熙定了親,心道,果然,別人不敢嫁給楚熙,可是她們母女卻是夠膽的。水幽寒拿眼去看水清玲,水清玲臉色紅豔豔地,是壓抑不住地喜悅。水幽寒心中疑惑,但還是笑著給周氏和水清玲道喜。

  “小寒那,這裏麵還有點事,要你幫忙才行。”周氏道。

  水幽寒和衛三娘交換了個眼神,衛三娘接口道:“親家太太說來聽聽,是要小寒幫什麽忙?”

  周氏本是打算私下和水幽寒商量,但是衛三娘顯然不給她這個機會。她一想,她要說的事,對水幽寒的婆家也絕無害處,也許和這歐陽的嬸娘談,比和水幽寒談,還更加容易。

  “是這樣。麒兒是楚家的骨肉,如今還要親家費銀米養他,也不是長久之計。侯爺夫人和我商量著,清玲嫁到楚家,自然是要把孩子接過去,養在清玲的名下。親家你看,這麒兒占著姑爺長子的位子,又不是姑爺的親生的,親家心裏也不舒服是不是?”

  “你這狠心的婆娘,竟敢把主意打到我乖侄孫的身上。我不教訓你,你當我們家的人都是泥捏的不成?”衛三娘聽了周氏的話,火氣上來,也顧不得水幽寒的囑咐,站起身來,一手揪著周氏的衣領子把她從座位上拎起來,另一隻手握起拳頭就打了下去。

  這下出乎周氏的預料,登時大呼小叫起來。水清玲和水家帶來的幾個丫頭眼看著周氏要挨拳腳.也都搶過來。鳳兒也跟著過來的,哪會讓這些人靠近,一會工夫就撂倒了一片,趴在地上哭爹喊娘地。

  水幽寒看著火候差不多,就忙趕到衛三娘跟前,做小媳婦狀地勸解。

  “二嬸息怒。請二嬸看在侄媳的麵子上,暫且饒了太太吧。”

  “看你的麵子?你哪來的麵子。也就是我那歐陽侄子為人老實,換了別人,你一文嫁妝沒有,誰肯花五萬兩銀子娶你進門,還容得你娘家人三不五時地來搜刮。”

  “二嬸,我知道是我娘家不好,求二嬸看在我平時任勞任怨的份上,先放了太太.咱們好好說話。”水幽寒低聲下氣道。

  “哼,看你平時還算恭謹,就給你幾分顏麵。這些人你自己打發。我話說在頭裏,沒有嫁妝送上門,這什麽親家,以後莫到我家門上來。”

  衛三娘一鬆手將周氏扔在地下,轉身揚長而去。水幽寒和水清玲等人忙扶周氏起來。周氏被衛三娘揪著脖領子,臉早憋的通紅,身上有挨了些拳腳,半天才恢複過來。

  “這是哪裏來的破落戶,我可是有誥命的,她敢打我,我這就讓人把她抓起來。你,你還是不是這家主母,她又不是你正經婆婆,你就看著她如此待我。”周氏一邊喘氣,一邊狠狠地指著水幽寒罵道。

  水幽寒見她這副模樣,心中說不出的厭煩,也不再獻殷勤,閑閑地回道:“太太這是在怪我?太太怎麽不想想是誰讓我在夫家這麽沒臉的。老爺太太收了五萬兩銀子才應承的婚事,一文錢的嫁妝也沒出,說不好聽的,我是人家花了五萬兩銀子買來的,哪裏擺得出主母的架子?太太心倒寬,來這裏擺親家太太的譜,可知道我多難做?太太要告,盡管去告。我也不怕告訴太太說,宮裏那麽照顧我家,其實是這位嬸娘和宮裏有交情。等太太告到衙門去,說說嬸娘為什麽要打太太。太太還嫌自己不夠露臉,盡管去就是了。”

  “你,你……”周氏氣的說不出話來。

  水幽寒又道:“老爺太太白得五萬銀子,可是要我做活還的。就不留太太了,請太太慢走。

  以後也不要再來了。”

  水幽寒說著也轉身要走,水清玲急忙過來拉住。

  “姐姐,姐姐先別走,事情還沒說成那。”又一邊使眼色給周氏,“娘,我在一邊看的清楚,不關姐姐的事,是那個婆子太凶悍。

  娘,咱們的事,還得好好跟姐姐說。”

  周氏想到來意,隻好壓下火氣,又擺出一張笑臉。

  “小寒,這事本來就是要找你商量,關她們歐陽家什麽事。你看你在這家的境況,麒兒留在這也得看人白眼,不如讓你妹妹帶到楚家去享福。”

  “太太說,清玲和楚熙已經定了親,這是真的嗎,怎麽我沒聽說。 ”

  “當然是真的。”

  水幽寒一笑。楚熙的婚事現在是京城的頭號話題,如果真的定親,沒道理她不知道。如果楚家想要麒兒,楚侯爺和楚熙絕不會不先和她商量,就這麽做。

  “那麽我問太太,是清玲打算成親後接麒兒去楚家,還是楚家要我答應把麒兒給他們,才肯娶清玲?”

  這話說到了關鍵***眼道:“自然是清玲念著和你的姐妹點情,要接***這可是好事……”

  水幽寒站起身,“我不多留太太了,太太請回吧。”

  “好吧,好吧,是侯爺夫人說,如果清玲能帶麒兒回楚家,這門親事就能定下來。”

  果然,這是要用麒兒去換水清玲的好姻緣,周氏才會帶著禮物上門。

  “太太這話卻說晚了,麒兒已經上了歐陽家族譜,是歐陽家的子孫,了。太太說的這件事,就是我,也做不了主。”

  “他們願意白養別人的……  ”周氏話說了半截,想起剛才的教訓,看看還在水幽寒身邊的鳳兒,下麵的話就沒敢說出來。

  “姐姐,那要怎麽辦才好。”關係到切身利益,水清玲急道。

  “方才二嬸的話,你們也該聽到了,要怎麽做,還要來問我嗎?”

  周氏母女沉默。

  “我看這事是辦不成的,太太請回。我還要回去做活。”

  “娘,”水清玲走到周氏身邊低聲央告,“娘,這可是關係我一輩子的大事。爹爹從一品到三品,京城裏人家都不願意和咱們來往了。

  爹爹在以後還工部日子不好過,以後還不知會怎樣。這門親事如果不成,以後女兒再難嫁到更好的人家。娘,不過是些錢財,哪比得上女兒的前程。況且,侯府家底豐厚,絕不會讓娘吃虧。女兒做了將軍夫人,以後還會做侯爺夫人,到那時候……”

  “你別說了。”周氏被水清玲說動了心,對水幽寒道:“是不是我送了你的嫁妝來,她們就同意我們帶走麒兒。”

  “太太這是在求我?”

  周氏不語,水清玲急忙應道:“姐姐,求你幫幫忙。”

  “既然這樣,我就豁出去受些排揎,去和二嬸商量商量,事情成與不成,可不敢說。”

  “請姐姐快些去,我和娘在這裏等。”

  “這事還真耽誤不得。這門親事不知多少人惦記著,咱們如果遲了,可不知會被誰搶去。”水幽寒這麽說著,就從偏廳出來,回了內院。

  “她們敢把主意打到麒兒身上,這次定要讓她們狠狠地破財。”

  水幽寒將和周氏母女的對話講給衛三娘、奶娘等人聽。

  “正該如此。這個周氏也太不要臉,剛才你不攔著我,我非把她揍成爛桃。”衛三娘道。

  “她好歹還有誥命在身的,太過了,總是不好。這會工夫,我也餓了,咱們先吃些點心再過去。”

  水幽寒這邊慢慢地喝茶吃點心,周氏和水清玲在偏廳可是急得不行。正如水幽寒所說,楚熙再怎樣,都是很多人眼裏的良配。如果不能把事情早早辦妥,這半路被別人搶走,才窩心。周氏等了半天不見水幽寒回來,覺得口幹舌燥,就端起桌上的茶碗,喝了一口,那茶卻早就涼了。桌上倒也有兩盤點心,不過都是幹巴巴地,看著就不能入口的樣子。周氏氣上加氣,水清玲在一邊勸解。

  “娘,咱們有事求她,先忍一忍。先前的事,隻怕她就是因為銀錢的事,不肯幫忙,才害得女兒如此。這次,咱們先忍忍,等事情過了,娘再發落她。就是那些銀錢,等把孩子賺到手裏,娘再想法子要回來就是。爹是三品,那歐陽隻是五品。他們又是晚輩,到時候有我和侯府幫忙,您想怎麽整治她們都行。”

  周氏想想,女兒說的話有道理,也就轉怒為喜。娘倆個正低聲商量,就見水幽寒陪著衛三娘回來了。周氏和水清玲都趕緊換上笑臉。

  水幽寒一進門就衝她們點點頭,示意那件事有門。

  “親家,當初定親時,我們答應了給小寒備辦嫁妝。如今嫁妝都準備好了,馬上就能送來。親家你看,麒兒這件事……”

  “有了嫁妝,一切好商量。”衛三娘應的幹脆。

  “那就好,那就好。”

  周氏笑,“親家,我們送了嫁妝來,麒兒就讓我們領走?”

  “沒見到嫁妝,一切免談。這可是你們上趕著送嫁妝,可不是我們要的。親家太太若不信我,就莫要送嫁妝來。”

  周氏還想確認,衛三娘已經現出不耐之色。水幽寒忙給周氏使眼色,“二嬸說的話曆來算數,太太多疑惹惱了她,反而不美。”

  “那我這就回去準備嫁妝,明天就送過來。”周氏高興道。

  “慢著。親家太太要給置辦嫁妝,我有話要說在頭裏,小寒親娘留下的那些陪嫁,必要送過來,否則,一切免談。”

  第二百零四章 將計就計(二)

  

  周氏聽衛三娘說到水幽寒生母留下的嫁妝,先是一愣,然後訕訕道:“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陪嫁有些什麽我怎麽會知道。況且就是有些陪嫁,這些年,也早都花用了。”

  “小寒親娘隻有小寒這一個女兒,她的嫁妝除了小寒,還有誰有資格花用?這事你怎麽也推脫不了,就是花用了也得給我吐出來。你說不記得了,我們這可有記得的。請奶娘過來,她是小寒親娘的陪房,她不僅認得那些嫁妝,就是嫁妝單子她手裏也有一份。”

  少頃,奶娘被請了過來,從袖中掏出張單子遞給周氏。周氏接在手裏,一頁頁看去,臉色由由紅轉白又轉紅。

  “這個,還有這個,是我們家本來就有的,怎麽也成了她的嫁妝了?”周氏指著單子上幾處,怒問道。

  “太太不是不記得了嗎?怎麽還說出這樣的話來?”衛三娘反問道。

  鳳兒嗤的一聲笑出來,對著水幽寒和衛三娘眨眨眼睛。水幽寒暗自撇了撇嘴。

  水幽寒打算在京城附近置產,前些天便到城外四處走了走,看有沒有合適的田產可以買進。奶娘也跟著一起去了,結果水幽寒看中一處田莊。這田莊依山傍水,田是上好的水田,還有果園和池塘,莊子格局也頗有格調。水幽寒向做向導的牙人詢問,那牙人答曰是水尚書家的產業,並無轉賣的打算。水幽寒有些掃興,奶娘就告訴她說,這處田產地水幽寒的生母”陳氏夫人的陪嫁田。

  回到家中,奶娘又取了陳氏夫人的嫁妝單子來給水幽寒。原來陳氏夫人生前對水尚書極為信任依賴,所有陪嫁財產都交給水尚書處理。

  陳氏夫人過世,周氏進門後,又把陳氏夫人所有首飾都收了去,說是水幽寒還小,要替她保存。這當然是劉備借荊州,有去無還了。好在奶娘還留了個心眼,好說歹說留下一個舊的梳妝匣。而在這梳妝匣底的夾層,就有一份抄錄的嫁妝單子。奶娘在水幽寒嫁到楚家前,向水尚書哭求無果,知道以她們主仆之力是討不回這些嫁妝的,也就沒再提起那份嫁妝單子。

  現在她們境遇不同了,水幽寒又看上了本來就是屬於她的產業,奶娘覺得拿回嫁妝又有了希望。

  “姑娘,這些都應該是你和麒兒的。不能白白便宜了那些狼心狗肺的人。現在姑爺在大理寺,姑娘和姑爺商量商量,想個法子把這些東西都要回來。”奶娘對水幽寒道。

  水幽寒瞧了這單子,也有些乍舌。沒想到這身體的生母嫁妝如此豐厚,房產,地產、首飾、擺件、家具一應俱全,草草算下來最少值二十幾萬。財帛動人心,水尚書和周氏做事未免太絕。人家母親留下這麽些個東西,她們就算要貪墨,好歹也拿出點來遮遮這世人的眼。竟真的一文不出,實在是太欺負人了。她要替死後就被背叛的陳氏,還有一直被苛待的原來的水幽寒討回這個公道。

  不過要從這樣的兩個人手裏摳出這麽大筆的財產,絕不是件容易事。如果直接去要,周氏是不要臉麵的。所以智取才是上策,水幽寒需要一個契機。而今天,周氏母女親自將這個契機送上門來了。

  奶娘遞給周氏的這份單子也不是原來那份。知道周氏會推搪,水幽寒讓人調查了水家的產業,故意又添了幾項在這單子上。她就是要周氏挖心挖肝地疼。

  周氏拿出帕子擦拭額頭冒出的汗,“我現在又想起來了,又想起來的。這幾項確實不是……”

  水幽寒可沒心情聽周氏辯解,遂咳嗽了一聲。衛三娘收到信號.

  不耐煩地對周氏擺擺手,“親家太太,這可不是菜市場,我沒工夫在這跟你討價還價。說要送嫁妝的是你,並不是我逼你的。你不願意送,也由的你。你要送,就把這些東西都原原本本地送來。我還先提醒親家太太,從市井到內宮,什麽稀奇古怪的事我都見識過。你若耍什麽小把戲,到時候可別怪我不給你麵子。”

  “是啊,太太,我這二嬸精細的很。太太可別為了銀錢,耽誤清玲的大好姻緣。”水幽寒也笑著說道。

  周氏還要說什麽,衛三娘早已經站起身來說了送客。周氏和水清玲匆匆離去。

  下晌,歐陽從衙門回來,和水幽寒夫妻兩人坐下來閑談。水幽寒就將周氏來訪的事和歐陽說了。

  “小寒,你不覺得奇怪嗎?楚家怎麽會拿麒兒做交換條件?楚侯爺不像是出爾反爾的人。”

  “管他那,先從周氏手裏把嫁妝奪回來是正經。她們想要麒兒,盡管去做夢好了。”

  水幽寒自然也覺得其中有蹊蹺,不過那就不是需要她來操心的事了。

  “夫人,您真要和水家結親?”侯府靜心齋內,月娘端了碗燕窩粥遞給王夫人。

  王夫人冷哼一聲,“周氏三番兩次攔住我,要將她女兒說給熙兒,說什麽要續上這門親家。”

  “所以夫人就順水推舟,讓她們把小少爺帶回來,就和她們結親?”

  王夫人喝了口燕窩粥,笑道:“我是這麽說的,不過,你覺得憑她們,就能從那女人手裏把孩子要回來?”

  “夫人是小少爺嫡親的奶奶,尚且不能,周氏是繼母,和水氏更沒什麽親情,怎麽可能要的來。”

  “就是這話。況且侯爺也發了話,不準去打擾水氏母子。隻是這周氏實在可惡。當初迎娶水,她可沒少刁難我。如今又這麽巴結上來,可不是送給咱們調理她。咱們事多,沒時間和她理論,讓她去水氏那碰碰釘子也好。”

  “哦,我就說夫人不會看上她家。”

  “那是自然。水益從一品尚書降為三品侍郎,已經失了聖心。周氏貪鄙,又得罪了長公主。幾個兒子都年幼,水清玲也不成氣候。

  他們家這是要沒落了,誰昏了頭去和她家鏤親!”

  “我還以為夫人心急大少爺的婚事,沒法子隻好選她們家了。”

  王夫人用力將碗撂在桌上,“還不是那賤人在背後搞鬼。我如今也想好了,為什麽非要和女方家裏商量。就看蔣家這門親事能不能成.

  如果不成,我就挑個門當戶對的,直接讓侯爺去請旨,憑她是誰也不能作怪!”

  “夫人此計甚妙。”

  第二百零五章 傳奇人物

  

  這天水幽寒府上從一早就熱鬧起來,一車車一擔擔的嫁妝流水似的送了過來。是周氏和水清玲親自送來的,更難得的是水益竟然也跟著一起來了。水幽寒看著人將箱籠擺在院子裏,又一個個箱子打開,對照單子清點數目。衛三娘更是領了從古月齋請來的兩個行家,對那些古董字畫金銀器皿仔細驗看。

  “幾位都是行家,可要驗看仔細了。我們家少奶奶生母的這些陪嫁可都該是貨真價實的,莫要讓人以次充好蒙騙過去。”衛三娘大聲道。她這話是對著幾位驗貨的行家說的,更是說給水家夫婦聽的。

  水益板著臉,站在院子當中。周氏臉色雖然不佳,不過卻沒有心虛的表示。而這邊的驗看結果,也並沒有發現數量短缺或贗品。看來周氏真是怕耽誤了水清玲的婚事,因此沒做手腳。

  “小寒,這些可都是金貴東西。我們平時舍不得擺出來,也舍不得用,一直都是收在庫房裏的。小寒,你這府裏都是鄉下人,毛手毛腳,不知道珍惜物件,若是碰壞了一件兩件那可不是好開交的。小寒,你還是把東西都放在箱子裏,不要拿出來。那箱子也要放在幹爽的地方,莫要讓水濕了蟲蛀了……”

  周氏在水幽寒耳邊喋喋不休。她的意思水幽寒也聽明白了,就是讓水幽寒把這些東西好好存起來,不要使用。水幽寒心想,周氏哪來的這樣好心。再看周氏瞧著那些的東西的目光,有些心疼,卻也不是特別不舍。看樣子周氏是當把這些東西寄放在她這裏,過一段時間就要拿回去一樣。水幽寒覺得好笑,到現在了,周氏還是看不清狀況。

  不過如果周氏不是這樣想,也不會這麽痛快就把東西都交出來。

  “這些是房契和地契,這些鋪子和田地都是老爺派人在經管著。

  那些人都是水家的老人了,都是極精細懂事又可靠的。小寒你就好好收著這些,記得按時發工錢給他們,其它的事都不用操心費事。”周氏又體貼地說道。

  還真把她這當暫時寄存處了。水幽寒嘴上應著,心裏早就打定主意,對於這些產業上的管事、仆役,要進行一次大清理。她倒是想省事,不過就怕那些人不肯省事。

  周氏算盤打的響,想要賺了孩子,敲定了楚家的婚事,再回過手來把這些都拿回去。隻是,想的太過美好了。

  不知她哪裏來的自信能拿回這些東西。難道這些日子,周氏竟還以為她是原來那個任人拿捏的水幽寒。或許是因為她對周氏的態度太溫和了,幾乎從未正麵和周氏對上過,這就讓周氏生出錯覺,認為她懦弱可欺。那可真是太喜感了。

  看著東西清點的差不多,水清玲在一邊甜甜地開口道:“姐姐,怎麽不把麒兒抱出來,爹和娘還從未見過他們這個小外孫那。”

  “今天不巧,麒兒一早就被長公主接去了。我這就派人去接他回來。”接的回來才怪。

  “你不會想要反悔,收了嫁妝,不交出孩子吧。老爺可就在這,我們今天就要帶麒兒走。”周氏警惕道。

  “麒兒生下來就體弱,她一天的吃穿用孌,可要十幾兩銀子。清玲要成親,也不是這一天兩天的事。太太現在接了麒兒回家,可要供麒兒的衣食。太太何必如此著急那。”水幽寒忽悠道。

  周氏聽到每天十幾兩銀子,眼角抽搐,聽完水幽寒的話,眼珠轉了轉。

  “你說的也有道理,就成親的時候直接接到楚家也好。不過,你說這事要歐陽家的人做主,我們今天過來,就要和他們立下字據……”

  果然,周氏不是好打發的,還想到了立字據這一招。隻是,你有張良計,我也有過牆梯。

  “太太莫著急,一會夫君就從衙門回來了。”

  水幽寒話音剛落,便有人傳話說歐陽回來了。水幽寒抬頭向院門望去,就見歐陽陪著兩個人從外邁步走進院裏。當先一中年人身材高大,蟒袍玉帶,一張黑漆漆的國字臉,不芶言笑,雙目炯炯有神,似乎能看透人心。旁邊一人年紀稍大,矮矮胖胖,一身青色常服,卻是不笑也帶著三分喜氣。

  水益本來有些不耐,可一見來人就變了臉色。

  “原來水大人也在這裏。”那矮胖老人先是看到一院子的箱籠,又看見水益,笑著開口道。

  “下官水益,見過包大人。”水益已經走上前幾步,先向黑臉人下拜。然後又向肥胖老者下拜,“見過宋大人。”

  幾人相互見禮寒暄閉,歐陽在旁邊解釋道:“今天是水大人將拙荊母親的嫁妝送了過來。水大人言而有信,當日答應稍候送上嫁妝,如今果真都送了來。”

  包潛哦了一聲,看向水益。水益怎好說出這嫁妝是要換孩子的,隻得硬著頭皮答了聲是。

  宋演看了,****:“都聽聞當年陳氏夫人出嫁十分分光,十裏紅妝,**假。嗬嗬嗬。”

  宋演一笑,歐陽也笑起來,水益賠笑,隻不過他這笑的是苦是甜,也就隻有他自家知道。

  女眷不便見外客,可如今碰上了,再躲開去就不禮貌,因此,水幽寒、周氏等人也都上前來,歐陽一一介紹了,水幽寒給包、宋兩位見禮,歉意道:“這院子雜亂,讓兩位大人見笑了。”

  今天這個局麵,自然不是碰巧那樣簡單。話說對於女眷不能輕易見外人,水幽寒雖然不以為然,也得入境隨俗。不過在她聽說了包、宋兩人的家世和生平後,就下定決心,一定要見見這兩個人。今天就是歐陽特意請了他們兩位來,也是要讓水家宋嫁妝這件事沒有反悔的餘地。

  歐陽進了大理寺,他是個踏實肯幹的性子,做事認真,人又隨和。平時衙門裏有人有個頭疼腦熱的,歐陽或施針,或開藥方,都能藥到病除。一段時間下來,歐陽在大理寺的風評極佳。宋演是總提刑官,負責驗屍,本身也懂有些醫術,自然就注意到了歐陽,兩人結成了忘年之交。包潛和宋私交甚好,因此也都有了往來。當然,這也是歐陽積極結交的結果。除了對這兩人敬仰之外,還有水幽寒在他進大理寺之初,就下達了相關任務的緣故。

  包潛鐵麵無私,最不講情麵,朝廷上的官員沒有不怕他三分的。但是在民間,他卻是和他的先祖包拯一樣,有著青天的美譽。宋演則是另一個傳奇,經他手偵破的疑難案件,數不勝數。不僅水幽寒,就是上官英夫婦等人也早都想見見這兩人。

  歐陽請包潛和宋演到正廳喝茶,還請水益作陪。水益本來和包潛品級一樣,比宋演還要高一些,如今他受了皇上申斥,降了品級,正不自在,平素又和這兩人並無交情,便借口嫁妝已送,他工部還有事情,告辭離去。周氏和水清玲,卻不走,她們要水幽寒給她們一個說法。

  水幽寒一麵讓人將箱籠都送到庫房,一麵安排人準備酒菜,偏把周氏母女晾在一邊。

  “親家太太還有什麽不放心的。你們現在帶走孩子,還要用銀米養他。親家太太還是早些去為女兒準備嫁妝才是。你們前腳成親,後腳便讓楚家來接孩子,這才是正理,小寒也是為你們著想。”周氏對衛三娘本就有些懼怕,而衛三娘這兩天表現的十分愛財,周氏以己度人,覺得衛三娘、歐陽這些人應該是很願意拋開麒兒這個負擔的。況且,今天這個狀況,水益走了,她們也無計可施。

  “親家太太也別心疼,這本就不是你的東西。親家老爺那裏不是還有我們給的五萬兩銀子,現在可真是該拿出來用的時候了。”衛三娘唯恐天下不亂,對往外走的周氏提醒道。

  打發了水家的人,水幽寒親自到廚房,看著人將一道道菜端到正廳。

  “包大人真是名不虛傳,我見的人也不少,可這麽黑的,還是第一次見。”衛三娘說道。

  “可不是。”水幽寒深表讚同。如果不是包潛正宗的國字臉,還有一頭黑色直發,她真的會懷疑其實他是移民到大周朝的非洲人。

  “長的是夠嚇人的。”鳳兒也在一邊道,小紅、冬兒紛紛附合。

  “可惜,剛才隻看了幾眼。”衛三娘道。包、宋兩位在江湖人中,也享有盛名。

  “是啊,爹爹和小刀哥就可以和他們一起吃飯。”鳳兒噘嘴。

  “姑娘,我們也進去伺候吧,順便多看幾眼。”小紅和冬兒央求道。

  “你們不說他長的嚇人嗎,怎麽還想去看。”水幽寒問。

  “那可是大各鼎鼎的包青天啊,我從小就老聽人說他家的事了。

  好不容易見到真人,可是要多瞧幾眼。”小紅道。

  水幽寒笑,“去吧,隻是別忘了規矩,也別死盯著人看。”

  “我也要去,姐,我去換套丫環的衣服。”

  水幽寒無奈,揉揉眉心,“隨你,記得別露陷。”

  鳳兒答應一聲,蹦蹦跳跳地追著小紅和冬兒去了。

  水幽寒看著若有所思的衛三娘,“二嬸,你不會也要……”

  “嗯,幹脆,我也換套衣服虛  小寒,你要不要一起去。”

  水幽寒囧,“二嬸,你自己去吧,我還是不要了。”剛才還和包大人說話了,這會就算換了衣服進去,也會被認出來吧。

  看著衛三娘一陣風似地走了,水幽寒歎了口氣,其實她也很想扮成丫環再去見識一下,可實在怕被認出來,讓歐陽丟臉。

  做了人家妻子,果真是要放棄某些自由地,水幽寒有些矯情地想到。

  第二百零六章 失蹤 (一)

  

  天氣陰沉沉地,落葉被風卷起,在地上打著旋。入夜時分便開始淅瀝瀝地下起雨來,而且越下越大,漸漸地夾雜了雪花。水幽寒早早地在屋內攏起了火盆,紅色的火苗,映著室內藕荷色的幔帳,顯得暖意融融。

  大床上擺著一溜十幾個神態各異的泥人。有騎在牛背上吹著橫笛的牧童,有隻穿肚兜,趴在地上露出光PP的胖娃娃,也有背著魚簍的老翁,紡線的老婦,甚至樵夫、貨郎,也有幾個一組的,卻是戲文的經典場景或是曆史人物。這泥人來自無錫,是進貢到宮中的貢品,比街上能買到的更精致了幾分,端是捏的惟妙惟肖。

  麒兒坐在水幽寒懷裏,看著水幽寒將這些泥人,一個個擺開來。

  水幽寒便拿著泥人教麒兒數數,還有簡單的加法減法。歐陽坐在榻前,手捧著書卷,不過看的並不專心,時不時被母子兩個笑聲吸引過去。

  還會在麒兒犯難的時候,給點提示。

  數數遊戲玩厭了,麒兒張著小胖手叫歐陽:“阿爹,阿爹,一起玩。”

  歐陽也就放下書卷,從床榻旁的架子上取了個盒子,坐到床頭來。

  水幽寒將泥人收起來,放到一邊。麒兒早爬到歐陽身邊,從盒子裏掏出幾個布偶,自己先套在手上一個,又把另外兩個分給歐陽和水幽寒。

  三個人把手湊在一起,歐陽扮演大灰狼,麒兒就演小肥羊,水幽寒演獵人。大灰狼要吃小肥羊,小肥羊機靈地逃跑,最後獵人出現,救了小綿羊,製服了大灰狼。這麽傻乎乎的劇情,三個人玩的津津有味。麒兒做了小肥羊,又要演大灰狼,卻偏不肯被獵人抓,不合格獵人水幽寒隻好作弊,讓大灰狼吃掉了小肥羊,三個人笑鬧成一團。

  又玩了會,眼看麒兒打了個小哈氣,水幽寒便讓奶娘抱了麒兒去睡。麒兒雖然有些困倦,可卻不肯去睡,還要玩。水幽寒隻好哄勸道:“乖麒兒,阿爹好辛苦,明天要早起去衙門,賺錢給咱們買米買肉。咱們明天再玩,讓阿爹早點睡下好不好?”

  麒兒聽了,想了想,十分通情淑裏地點點頭,又纏著歐陽在他臉蛋上親了親,才肯和奶娘回房去睡。水幽寒也跟過去,檢查了麒兒睡房的窗子是否關嚴、火盆的火是不是夠旺,又和奶娘一起給麒兒脫了衣服,塞到烘的暖暖的被窩裏,看著奶娘哄麒兒睡下了,方轉回自己屋中。

  歐陽已經收拾好了床鋪,兩人吹熄了蠟燭上床就寢。聽著冷雨敲窗,水幽寒心想,這隻怕是今年最後一場雨了。被窩裏很暖,可水幽寒還不滿足,在被窩裏蠕動兩下,拱到歐陽懷裏,團起手腳,享受歐陽這個大暖爐。歐陽無聲地笑了笑,張開手臂,將水幽寒摟緊了些。

  “你和麒兒真是越來越像了。”歐陽在水幽寒耳邊輕笑道。

  水幽寒哼了一聲,不理歐陽的調笑,一會便進入夢鄉。歐陽聽著水幽寒均勻的鼻息,也漸漸入睡。

  半夜,水幽寒忽然驚醒,發現歐陽不在床上,正在納悶,就見外間屋有燭光,還有兩人在輕聲說話。聽著話音,是歐陽和黃芪兩個。水幽寒圍著被子坐起來,心想,難道是大理寺有急事找歐陽。

  “……少爺,就是這麽回事。門上的早得了奶奶的吩咐,凡是她們來,都不要搭理。可人就在門口鬧著不肯走,已經把旁邊公主府的人都給驚動了。看門的老王就找我商量,我出去一看,一群丫環婆子小廝,都打著火把,周氏跟瘋了似地,說什麽要奶奶給償命,又說什麽夜不歸宿,五萬兩銀子什麽的。我看著應該是出了大事,就想著還是來回爺一聲。”

  “償命?”

  “是啊,說的怪嚇人的,爺看該怎麽辦?”

  “這大半夜的,別鬧的四鄰不安,你去讓她們進來吧,我換了衣服就過來。”

  黃芪答應一聲,水幽寒聽得外麵屋門響,應該是黃芪出去了。

  歐陽穿好了衣服,正要往非走,就見水幽寒也穿戴整齊從臥房中出來了。

  “還是把你吵醒了!”歐陽心疼道。

  水幽寒搖搖頭,“大哥,是出了什麽事,誰在門外鬧?”

  “是周氏,估計是水侍郎的舊賬被翻出來了,來找我晦氣的。”

  “是他自己做的事,和咱們有什麽關係。不過,不會這麽簡單吧,還說了償命,難道是出了人命?”

  “你都聽到了?別擔心,如果真出了人命,自然要驚動府衙。我估計她是虛張聲勢,嚇唬人的。”

  水幽寒點點頭,這是周氏的作風。水幽寒倒是沒什麽好擔心地,隻是惱火。外麵的雨還在下,這麽冷的夜晚,被這麽不相幹的人從暖被窩裏給鬧起來,誰的心情都不會好。

  “小寒,你回去睡吧,我出去打發她。”

  “反正都起來了,我也去看看。周氏胡攪蠻纏,大哥和她應對,平白掉了身價。還是我對付她比較方便。”

  周氏正在偏廳內,像熱鍋上的螞蟻般走來走去,看見歐陽和水幽寒進來,便撲過來。

  “你們這兩個黑了心的,騙我說五萬兩銀子,哪來的五萬兩銀子。

  是你那老不修的結交了相好才是真的。還和人寫什麽情詩,真是惡心死老娘了。你們陪給我五萬兩銀子,把那些嫁妝也都給我還來,不然,我絕不放過你們。”

  周氏衣裙半濕,臉上脂粉被雨水衝刷成紅一塊、黑一塊地,頭發也亂糟糟地。水幽寒怎麽看也看不出周氏有什麽誥命夫人的氣派,活脫脫是一個街頭的潑婦。看來周氏是發現了水益私下的勾當,來找人出氣。水幽寒很生氣,周氏自己的老公搞不定,就跑到她這來發瘋,真是莫名其妙。

  “太太大半夜的把一條街的人都吵醒,就是為了這麽件事。太太難道忘了禮法,老爺的事,豈是我們能插言的。太太沒別的事,還是趕緊回去吧,免得一會天亮了,被人看見太太這個樣子,這半輩子的臉可都丟盡了。”如果還有臉可丟的話。水幽寒心裏有氣,話自然就沒平時來的那麽溫和。

  周氏身邊一個婆子看來是個知事的,一邊把周氏扶到椅子上坐下,又對水幽寒說道:“太太這是急糊塗了,大姑娘、大姑爺別放在心上。”

  聽著這個婆子敘述,水幽寒才慢慢知道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原來那天水家送了嫁妝來,周氏臨走,被衛三娘提醒,水益那裏還有五萬兩銀子。周氏早就在打這些銀子的主意,隻是水益在這件事上一反常態,不再對她言聽計從,反而含糊其辭,將那裝錢的匣子藏的密不透風。周氏回到家裏,便以損失了大筆銀錢,又要給水清玲辦嫁妝為由,要水益把那五萬兩拿出來。

  水益自然是不肯。周氏這些年,把水益的底摸的門清,最終還是將匣子找出來。結果打開匣子一看,當場氣了個倒仰。裏麵根本不是銀票,而是幾張喝花酒的賬單,還有幾張花箋。周氏也頗識得幾個字,一眼看出是水益的筆記,內容則是和一個叫雨荷的青樓女子的應答情詩。

  周氏哪裏容的下這個,當時就醋意大發,揪住水益就是一番好鬧。期間還動了手,將水益的臉都抓破了。

  水益降職,其中就有周氏穿戴僭越惹的禍。水益對周氏已經心生不滿,隻是這些年在周氏積威之下,一時沒有發作。水益本就最重顏麵,如今周氏抓破他的臉,讓他顏麵盡失。他沒有在沉默中滅亡,而是在沉默中暴發了,重振夫綱,捶打了周氏,然後拿了銀兩出門,到現在還沒回家。

  周氏就猜水益必定是去喝花酒找相燈了,就帶了人手,帶著棍棒藤條,奔了京城最熱鬧的教坊區。

  一路打聽想找那個雨荷。這教坊區各教坊雖然是競爭關係,但也盤根錯節。周氏這架勢一看就是來找碴的,便沒人肯告訴她。周氏帶著人一家家找過去,一無所獲,還被人嘲笑,珠了一身的冷雨。

  “因此就來鬧我們解氣了?”水幽寒冷聲問道。

  “不找你們找誰,你們把送來的嫁妝都還回來,還有那五萬兩銀子。若不是你們拿著老爺的把柄,老爺怎麽會同意這門婚事。如今你們成親了,這五萬兩銀子必是要補上,還有那些嫁妝”也統統給我交出來。”

  水幽寒真懶得搭理周氏,她這是情場失意,要在錢財上找補,不過找錯了對方。

  “水大人收了五萬兩聘禮,答應了婚事,有周尚書和劉禦史在場可以作證。小寒的那些嫁妝,本就是她母親留給她的,和太太你沒有任何關係,就是水大人也沒權利侵占。況且那天水大人可是擋著包大人和宋大人的麵,說是給小寒送的嫁妝。太太心裏不痛快,便去衙門告我們一狀好了。我和小寒,敬你們是長輩,才三番五次的退讓。太太莫要把我們的好心,當作是好欺負。”

  歐陽在旁邊發話。

  周氏無話可說,放聲大哭,“老爺有了野女人,我兒子還小,你們就欺負我一個女人,啊……我的清玲  ……”

  水幽寒和歐陽對視一眼,又是鄙視,又是哭笑不得。還是那個婆子明白些,“太太,別哭了。老爺不會出事,姑娘可就……”

  周氏這才擦了擦眼睛,猶豫了一下,才說道:“這事先放在一邊,你們,你們,去把清玲給我找回來。”

  第二百零七章 失蹤(二)

  

  “找清玲?她不在家嗎?她怎麽了?”水幽寒聽周氏說要找水清玲,十分不解。

  “清玲去城外吉祥寺進香,現在還沒回來。”

  周氏用手帕擦臉。

  水幽寒感覺有什麽事似乎不太對勁,又問道:“她是什麽時候去進香的,身邊帶的些什麽人?”

  “二姑娘是過了午時去的吉祥寺,帶了兩個貼身丫頭,兩個婆子,還有車夫和打雜的小廝。”周氏身邊那個說話最多的婆子答道。

  水幽寒發現是哪裏不對勁了。

  “這麽說她是去進香一直沒回來,可你們竟然不聞不問,還去尋老爺尋了半夜,現在鬧到我家來,也是計較銀錢,現在才說起這件事!”

  這個水清玲難道也不是周氏親生的,如果是親生的,周氏做為一個母親,不是該最先關注女兒的安慰,然後才是別的事情嗎。

  “那個吉祥寺太太和二姑娘是常去的,便是回來晚些也無妨。因此太太才先去尋老爺。可姑娘現在還沒回來,太太擔心,又有些精神不濟,就請大姑娘和大姑爺去幫忙找找。”那婆子又道。

  “是啊,你們也是清玲的姐姐、姐夫,如今老爺找不到,我一個婦道人家,你們快些去尋清玲回來,我在這等你們。”周氏擺起了長輩的款兒。

  水幽寒和歐陽對視一眼,兩人皆是覺得周氏的態度非常奇怪。一個未出閣的親生女兒夜不歸宿,這可是天大的事。可水幽寒實在感覺不到周氏如何擔心。況且去找人,水家有那麽多仆從,為什麽非要他們去。

  “太太,清玲這可是大事。一個女孩,半夜未歸,若是遇到歹人可怎麽好。太太當立即報官才是。”

  周氏急忙阻攔,“不,這是家事,清玲是女孩子,還是自家人去的好,不要去找衙門的人。”

  “水姑娘半夜未歸,可曾派人給家裏捎信了沒?”

  “就是沒有派人回來才讓人擔心。”周氏皺了皺眉答道。

  “這幾天城西有些不太平靜,府衙那邊處理了幾起劫案,也報到了大理寺。吉祥寺在城北,不過為了水姑娘的安全考慮,太太還是去報官來的妥當。”

  周氏一聽劫案,頓時有些慌了。

  “你說的是真的,城西離著城北也不遠,真的有賊人?天啊,這可怎麽好。不,不會的……”

  “太太別慌。姑娘和姑爺在一起,姑爺可是打過仗的,身邊還有兵丁,什麽賊人能近姑娘的身。”周氏身邊另一個胖胖的婆子諂媚地低聲安慰周氏。這婆子語聲雖低,還是被水幽寒聽了八九分去。

  水幽寒正要出言試探,就見衛三娘從外麵走進來,水幽寒趕緊站起來迎過去。

  “二嬸也被吵醒了?”

  “我們本來就睡的警醒,這麽大動靜,我還以為有賊人進了府。

  你二叔和小刀、鳳兒都起來了,在各處照看著,我過來看看是什麽事。”

  水幽寒聽得衛三娘這樣說,心中一暖,轉頭一眼看到那個胖胖的婆子,頓時有了主意。水幽寒拉著衛三娘耳語了一陣,衛三娘點點頭。

  水幽寒和衛三娘轉身到周氏辛邊,水幽寒道:“太太的衣服都濕了,還是換件衣服,免得染了風寒。”

  衛三娘也熱情地道:“親家太太別見外,我那有幾件好衣裳,就是不知道親家太太穿著合適不合適。不如這位嬤嬤跟著一起去,挑件合適的給親家太太。順便也吃些熱薑湯,換件幹爽衣服。”

  周氏並她身邊的人對衛三娘都有幾分懼怕,聽了衛三娘的話都沒應聲。衛三娘也不等她們答話,拉了那胖婆子一陣風似地走了。

  周氏呆了一會,就問歐陽城外到底如何不太平。

  “是有夥賊人,借著西門外林密山高,專門在人少處攔截孤身旅客。這些人身上都有工夫,又行蹤不定,衙門的人拿他們無可奈何。

  如今已經聯絡了城外的飛虎營,要剿滅這夥賊人。今天飛虎營的楚將軍,還有府衙的景大人,午時都到了大理寺,和包大人一起商量,如何抓獲這夥賊人,到傍晚方散了。我也是因此才回來的晚了些,咱們家人從不去城西,我也就忘了提這件事。”歐陽這後麵的話,卻是對著水幽寒說的。

  “什麽,你說什麽?楚熙午時就進了城,一直在大理寺?”周氏霍地從椅子上站起來。

  歐陽不明白為什麽周氏如此激動,還是答道:“不錯,正是這樣。”

  “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周氏兩腿一軟,跌坐回椅子上,手腳都抖了起來。那話多的婆子也唬的臉色發白,顫聲道:“不會真的出了什麽事吧。”

  “楚熙這殺千刀的,要是我女兒出了事,我絕不放過他。”周氏哭罵起來。

  這怎麽又扯到楚熙身上了,水幽寒有了很不好的預感。

  衛三娘就在這個時候回轉,衝水幽寒招招手。水幽寒看衛三娘臉色不善***氏,拉了歐陽一起,跟著衛三娘到旁邊的廂房。

  “二嬸,那婆子可說了實話?”

  “到了我手上,容不得她不說。這種人最好對付,威逼利誘四個字,對她最有效。

  我不過給了她一錠銀子,又嚇唬了嚇唬。她就全都說了。”

  “那到底是怎麽回事?”

  衛三娘鼻子裏哼出一聲。

  “這件事你們不要管,趁早把他們打發走。周氏這是來設計你們。”衛三娘把從那胖婆子處得來的消息說給水幽寒和歐陽聽。

  原來水家送了嫁妝來,周氏便認為水清玲和楚熙的婚事是板上釘釘了。周氏急著去侯府報信,結果卻總見不到王夫人。周氏有些著急.

  水清玲自然更加著急。她心裏對楚熙愛慕的很,又自詡美貌,雖然知道楚熙已經有趙欣雅,不過相信以她的容貌,楚熙若見了她,自然會被她迷倒。因此,就想著先見楚熙一麵,讓楚熙對她有情。這樣她有楚熙的寵愛,又有正室的身份.以後就能壓住趙欣雅。周氏也怕王夫人變卦,母女兩人一商量,便打發人給楚熙送了一封信,約楚熙今天見麵。

  那吉祥寺正在飛虎營和北門之間。選在那裏,就是為了楚熙從兵營回來時,方便見麵。

  “還有更可氣的。你們可知道她們在信上怎麽寫的,”

  水幽寒和歐陽都搖頭。

  “那封信,她們是以小寒的名義寫的。”

  水幽寒吃了一驚。

  “她們假冒小寒,約了楚熙在吉祥寺見麵,說要談麒兒的事情。

  這就是信裏的內容。水清玲一直沒回來,周氏便認為她是和楚熙在一起,因此不僅不擔心,反而得意,才先去找水益。可現在到了半夜,水清玲還是沒回來,而且也沒派人回來送個信。周氏有些害怕出了事,又怕楚熙吃了不認賬。現在出城要府衙景大人或是大理寺包大人的手令,因此周氏才來找上你們。她這是怕醜事暴露,才來蒙你們.

  讓你們替她出頭。這件事,你們莫要管,就是水清玲出了什麽事,那也是她們自找的。”衛三娘憤憤不平。

  “原來是這麽回事,多虧二嬸問明白了。”

  三人再次回到偏廳,周氏趕上前來。

  “小寒,你要救你妹妹。救你妹妹啊。”楚熙並沒有去吉樣寺,那麽是什麽事讓水清玲徹夜未歸?周氏並不傻,她是知道害怕的。

  “太太方才不是還很放心,怎麽現在急成這樣。太太不肯和我們說實話,我們就是想幫忙,也不知從何幫起?”水幽寒冷眼看周氏。

  那個胖婆子也已經回到了周氏身邊,在衛三娘進屋的時候,就躲到了周氏身後。

  “別的先不管了,清玲在城外,我現在得去看看,千萬不能出事啊。”

  “那恭送太太。”

  “這,這還要姑爺幫忙。姑爺你在大理寺做寺丞,你去幫母親弄張手令來。”

  水幽寒黑線,她活了兩世,還從來沒見過周氏這麽不要臉的。

  “太太讓夫君用什麽理由去要手令?”

  “隨便編個由頭就是了。”

  水幽寒真想大罵,不過還是忍耐道:“太太,我夫君一個小小的寺丞,不過五品官,包大人鐵麵無私,沒有正經大事,想要手令那是做夢。太太讓我夫君隨便編個由頭,是要害死我們嗎?我不是太太親生,太太不喜我,可也不至於如此恨我,想要我的命吧。”

  周氏擺手否認,水幽寒哪裏耐煩,“太太,我夫君是心善的人,就是街坊誰家出了事都不會袖手旁觀。隻是太太做事太讓人心寒,把我們當仇人看待。這件事,我奉勸太太還是親自去,把事情說明白了,說不定能拿到出城的手令。我們就不跟著摻合了,免得礙了太太的事。”

  水幽寒讓人送客。

  周氏這時已經沒了主意,扒在門邊不肯往外走,“那些個勢力小人,老爺降了官,誰還肯搭理我們。我一個婦道人家,哪要的來手令啊……”

  “你們別心軟,這樣的人不值得可憐。你們心軟幫了一次,她不會感恩,還要以為你們好欺負那。”衛三娘怕水幽寒和歐陽心軟,開口提醒。衛三娘這話說的很大聲,周氏也聽在耳朵裏,就是不知她是否會有那麽一點羞愧。

  周氏帶來的那些人也覺察到要出大事,在那個多嘴婆子的帶領下,都跪下來央求。歐陽歎了口氣,低聲跟水幽寒商量,說要送周氏去衙門。

  “大哥把她們送到地方就要回來。至於她們怎麽跟府衙的人講,大哥別管。她好歹可是有誥命在身的,沒她自己哭的那麽可憐無助。”水幽寒知道歐陽的性子,便不攔他送人,隻是和他先約法三章。歐陽點頭,水幽寒又請了上官英陪歐陽一道去,才放心放了他們出門。

  第二百零八章 大鬧侯府 (一)

  

  歐陽走後,水幽寒回到內室,除了奶娘陪著麒兒去睡,其他人都和水幽寒一起秉燭等待。歐陽這一去,便是個把時辰,直到天邊泛起魚肚白,才匆匆返回。

  雨已經停了,不過歐陽和上官英的衣服還是淋濕了。兩人各自回房換衣服,水幽寒忙吩咐小紅去廚房準備薑湯。等歐陽和上官英換了幹爽衣服出來,每人都被逼著喝了一大碗薑湯。

  “水清玲回來了,不過事情有點出乎意料。今天是失朝會,我得早點去。具體情況一會讓上官二叔和你們說吧。”歐陽喝完薑湯,對水幽寒說道。

  “也不急在這一會,還是先吃過早飯再去。”

  一家人都被吵起來,歐陽走後,誰都沒心思再去睡,因此早就備下了早飯。一碗熱騰騰的小米粥,新出爐的椒鹽鍋盔,煎的邊上冒出油泡泡的雞婆,還有一碟醬牛肉和一碟油炸花生米,便是歐陽的早飯。歐陽匆匆吃過,便帶著黃芪等幾個仆從上朝去了。

  這時天光放亮,雖然還不是平時早飯的時候,隻是大家一夜辛苦,就提前開了飯。飯後,大家在堂屋坐下,聽上官英講述昨晚的事情。

  原來昨晚歐陽和上官英送周氏到了衙門,多虧歐陽在大理寺,與府衙有些來往,求了人幫忙,才找來了景大人。歐陽因得了水幽寒的囑咐,知道周氏心術不正,便隻讓周氏去和景大人陳情。周氏素日威風,可出了大事,她到了外麵卻是沒什麽主意的,死活不讓歐陽回來。

  姑爺長姑爺短地賴上了歐陽。周氏和景大人說話,因怕家醜外揚,不肯說實話,景大人就有些不悅。然而水益眠花宿柳徹夜不歸,水清玲一個姑娘家在城外徹夜不歸,這些話卻是歐陽說不出口的。最後周氏又大哭起來,景大人無奈,看著一群婦孺也做不了什麽大事,便真的給了一張手令。不過責任卻著落在歐陽身上。為了不讓這些人鬧出亂子,歐陽便和上官英一起,同周氏一起出城。

  歐陽這一行人到了城門口.那城門就開了。原來是城外有人拿著手令進城來。為首的是個三十多歲的漢子,一臉的絡腮胡,身材魁梧,正是府衙的一名捕頭叫做徐鐵虎的。這徐鐵虎身後跟著衙役,還有一輛馬車。周氏帶的人有眼尖的,認出那馬車是水家的,那隊人裏,就有水家陪水清玲去吉祥寺的幾個下人。

  “就這樣,我們根本沒有出城,也沒用上那道手令,水清玲被人送回來了。”

  接下來,兩幫人會齊。那徐鐵虎看著歐陽這一群人,有的打著水家的燈籠,有的燈籠上寫著歐陽。他是衙門的捕頭,京城的人事都極熟的,就趕上前來給周氏見禮。說是奉了府衙景大人的指令,昨夜帶著人在城外巡察,碰巧遇到有賊人要對水清玲不利,因此打跑了賊人,救下水清玲,正要給水家送去。周氏一聽,便上了水清玲的馬車,然後就帶著水家的人回府。對歐陽和那個徐鐵虎一句交代也沒有。

  “看來,水清玲是遇到貴人了,沒事就好。”水幽寒感慨。

  上官英沉思了一下,搖搖頭,“這個不好說。這事有點奇怪。從頭到尾,水家那姑娘一直坐在車子裏,不僅不露麵,連聲音也沒有。

  便是她不便和我們說話,可有她母親在那,她好歹應該說上一聲,或是下車來見禮。可最後還是周氏上了她的馬車,兩人就這麽走了。還有那幾個貼身伺候水姑娘的人,臉色都很不對頭,似乎受了極大的驚嚇。

  如果說是被賊人嚇的還說的過去,可我分明覺得,那些人對徐鐵虎等人也十分懼怕。”

  聽止官英如此說,水幽寒也覺得有些不對勁。

  “二叔這麽一說,我也覺得不對勁。我不在現場,別的不好說,可這時間上很不對頭。水清玲約楚熙在楚熙從兵營回來時見,就算她久等楚熙不來,等到傍晚也該回城。這入夜不能隨意出入城門的禁令她怎麽會不知道。也就是說,她在傍晚前,就遇到了賊人。那徐鐵虎救了她,手裏又有進城的手令,為什麽不在救了水清玲之後,即刻送水清玲進城那。”

  比起水幽寒,衛三娘擔心的是別的事。

  “這麽說,你們不是早該回來,怎麽還耽擱了這半天工夫。”

  “周氏走了之後,我和歐陽心裏都有疑惑,便留在那向徐鐵虎詢問細情。”

  “可問出來什麽沒有?”

  “這徐鐵虎倒是健談。說是在吉祥寺救下的水家姑娘,又追揖賊人,因此才等到這個時候才進城。不過憑我這個老江湖的眼光,他必是有什麽事沒說。而且,這個徐鐵虎說話處處巴結歐陽,看那樣子,很****交。”

  “這事真是蹊蹺,莫不是有人要繞著彎地對付咱們?這些天,咱們可要小心些了,這件事情,也要多打探打探。”水幽寒沉思道。

  上官英和衛三娘點頭。

  隻是,誰也沒想到,還沒等他們出去打探消息,周氏便帶著人又上門來了。

  “小寒,清玲吃了虧,你這做姐姐的如今出息了,可不能看著不管。”周氏開門見山道。

  周氏明顯是刻意打扮過了,滿頭珠翠,遍身綾羅。臉上擦的厚厚的粉,還塗了胭脂。隻是脂粉再厚,也遮掩不了她眼下的青黑,眼珠上血絲。

  “請太太先說是什麽事?”

  “事到如今,你也不是外人,我就不瞞你了。昨天楚熙約清玲晌午在城外吉祥寺見麵。清玲沒等到他,反而遇上了賊人。那賊人就是衝著清玲去的,分明是楚熙派去,要壞了清玲。小寒,楚熙先是甩了你,又這樣欺辱清玲。你們都是我的女兒,咱們不能跟他善罷甘休。”

  明明是水清玲約的楚熙,在周氏嘴裏就成了楚熙約的水清玲了。

  “太太要我怎麽做?”

  “你和我一道,咱們去楚家。他們過去那樣欺負你,我早就想著要給你出氣。就在今天,給你討個公道,也給你妹妹出口氣。楚熙若是不答應立刻迎娶清玲,咱們就跟拚命。”

  水幽寒略顯猶豫。周氏不耐道:“你怎麽就沒點氣性,也怪不得楚家那樣欺你。”

  水幽寒受激不過,忽地站起來,咬牙道:“太太說的是,楚家實在欺人太甚。過去沒人給我做主,我隻好忍了。今天太太出麵,我也要好好和他們算算帳。”

  周氏見水幽寒一副義憤填膺的樣子,十分滿意,“就該這樣,時候不早,咱們趕緊去。先收拾了王氏和趙家那賤人。”

  “太太,我有更好的主意。我今天本和長公主婆媳約好了,要去白馬寺進香。不如太太先去楚家,隻要抓著他們派人害清玲這一條,就能把他們整治的服服帖帖。我這邊把長公主引去。到時候聽到楚家內的動靜,我們就有借口進去。咱們老帳新帳和他們一起算清楚。”

  “你真能請到長公主?這是咱們兩家的事,讓長公主知道妥當嗎?”周氏一喜,卻又有些擔憂。

  水幽寒心想,周氏還不算傻的徹底。

  “我的事,這京城誰不知道,長公主更是知根知底的。太太隻管去,趁著長公主沒到之前,有些什麽外人不方便的話,也能和楚家說清楚。今天我定然要請長公主幫我出這口氣。想那楚家沒東西補償我.

  楚熙又對不起清玲,正好趁勢讓他們娶了清玲,拿出一半家產來給太太做聘禮。”

  “正是這個理。太好了。小寒,你真是懂事的孩子,母親沒白疼你。”周氏拍手叫好。

  水幽寒忍著惡寒,裝作急不可耐道:“我就不陪太太了,我得趕緊換衣服,去長公主府。”

  “沒錯,小寒,你快些。我也不耽擱了,這就去楚家,先鬧它個底朝天。”周氏喜得往外走,還不忘囑咐水幽寒要快些帶長公主過去。

  等周氏出了門,水幽寒坐回椅子上,慢騰騰吃起茶來。

  小紅不解道:“姑娘,您真要趁這個機會去鬧楚家?”

  衛三娘帶著鳳兒從外麵進來,笑道,“還說你是個心軟的厚道人,怎麽終於想通了,這是要擺他們一道吧。”

  水幽寒撚了塊桃酥放進嘴裏,慢慢嚼了咽進肚裏,才開口道:“就許她三番兩次利用我,我順水推舟,給她的火上加把柴,也不算什麽。

  隻要想想她三更半夜把人吵醒,又要銀子又要嫁妝,最後還抓了歐陽做苦工使。使完了,一聲都不吭甩手就走。這還不算,還要跟我這謊報軍情,騙我和她一起去出醜。泥人也有三分土性,真當我是菩薩了。”歐陽隻睡了不到兩個時辰,又一早去上朝,水幽寒哪能不心疼。

  “說的不錯,就算你剛才什麽都不說,她也必定要去侯府鬧的。隻不過,現在膽氣更壯,鬧的更大就是了。”

  水清玲以水幽寒的名義約了楚熙,結果楚熙沒有赴約,水清玲卻遇到賊人,這事由不得水幽寒不多想。周氏去侯府鬧鬧,也許就能鬧個真相出來,最少也能多出些線索,讓人能看的明白些。

  水幽寒和衛三娘說了她的考慮,“二嬸,還得麻煩你,去楚府探探。”

  衛三娘一口應承,“你就是不說,我也想去看看熱鬧的。”

  第二百零九章 大鬧侯府 (二)

  

  一夜冷雨過後,侯府內各個屋門上都換丫厚重擋風的門簾。王夫人端坐在大炕上,正在喝參茶。一個大丫頭有些慌慌張張地從外麵進來。

  “夫人,水侍郎家的周夫人又來了。”

  王夫人並不在意,“不是告訴門上的,不管她何時來,隻說我不在就是了,怎麽還巴巴來告訴我。”

  “夫人,今天不同,那周夫人帶了一群的人。她不相信您不在家,正帶著人和門外的人鬧起來了。”

  王夫人皺眉,抬起頭,“鬧起來了?她這是真不要臉麵了嗎?讓府外那些兵丁趕她走!”

  大丫頭更是慌了,“回稟夫人,那些兵丁如今正和周夫人的人打做一團,引了好多人圍觀,所以才來回夫人。”

  王夫人眉頭緊皺,“這可真是秀才遇到兵,她不要臉,咱們諾大一個侯府的臉可丟不起。月娘,你去,把人給我請到榮德堂,好生招待著,我一會就過去。”王夫人對炕前伺候的月娘吩咐了一聲,月娘答應著和那大丫頭一起退了出去。

  王夫人一邊整裝,一邊暗罵周氏沒眼色,太粗蠻。

  榮德堂在侯府前院,布置的富麗堂皇,是王夫人平時招待有身份的京城官員女眷的地方。那榮禧堂的匾額,還是禦賜的,王夫人在這裏招待周氏,便是認定周氏不敢在這裏太過張狂。等王夫人帶著一眾丫環仆婦出了角門,趙欣雅和韓淑賢也早得了消息,裝扮好了等在路上。

  “太太,我聽說周氏無禮,硬闖進來。這等人,太太何必去見她,不如讓媳婦出麵打發了她就是。”

  趙欣雅屈膝行禮道。

  “太太,這周氏不知為什麽這麽蠻橫,真真嚇死人了。太太,您別怕,媳婦把院裏的人都帶來了保護太太。太太,要不要派人去將老爺和大哥請回來。”韓淑賢也是屈膝行禮,然後趕上前扶著王夫人的手臂道。

  王夫人對兩個媳婦的話並不做答,隻說,“既然都出來了,就一起去見見吧。”說著當先走去。趙欣雅和韓淑賢跟在後麵。

  “大嫂,不知周氏這次是來做什麽?聽說她找咱們太太,要把女兒嫁給大哥,今天這個架勢,可不是抓住了什麽把柄,要來逼婚的?”韓淑賢裝著一臉的關切低聲對趙欣雅道。

  趙欣雅看了韓淑賢一眼,她哪裏看不出韓淑賢的幸災樂禍。趙欣雅從來沒把幃淑賢放在眼裏過,不過是個蠢人,有什麽心思都被人看的清清楚楚,偏又自不量力,總要耍些小伎倆給人添堵。哪次結果不是自己吃虧。

  “弟妹是從哪裏聽來的謠言?將軍已經休了水家一個女兒,哪會再娶水家另一個女兒?這可是讓人恥笑的事。弟妹可要慎言,壞了侯府的名聲弟妹你可吃罪不起,小心又挨二弟的板子。”

  韓淑賢被趙欣雅的話說到痛處,又不甘心,“水家不行,還有別人家。以後新大嫂進門,咱們府裏可熱鬧了。隻不知這個大嫂會有多大年紀,唉呦,看我,又糊塗了,管她多大年紀,也是做大的。大少奶奶說是不是?”

  韓淑賢說完,得意地看趙欣雅。出乎意料,趙欣雅竟似乎沒聽到一般,即不生氣,也不反駁,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韓淑賢麵對趙欣雅,總是吃癟,便以為這次是占了上風,有些洋洋得意起來。

  榮德堂內,周氏也正得意。沒想到能如此順利地進了侯府,看到那些突然出現的兵丁時,還以為今天的算盤要落空了,等她不甘心驅使隨從硬闖,那些兵丁小廝竟都跟紙糊的人似地,碰碰就倒了。結果王夫人終於沉不住氣,專門派人請她到了這裏,又茶水瓜果點心地伺候著。

  看見王夫人帶著兩個媳婦走進來,很是隆重,周氏有些沾沾自喜,更加挺直了腰板。她今天一定要將這侯府的夫人、少奶奶們打壓下去,為以後清玲進門掌權鋪路。先把要求和王夫人講了,逼她答應。

  如果王夫人肯答應,一切都好,如果不答應,一會水幽寒帶著長公主來,更是要好好拿捏王夫人。為水幽寒出氣,不過是激水幽寒出麵,她今天來為的隻是清玲。無論如何要馬上讓楚熙娶了清玲,耽擱下去.

  是要出大事的。

  “周夫人有禮了。門上人有些怠惰,我會狠狠責罰。他們怠慢了冉夫人,還請周夫人大人有大量,莫要責怪。”

  王夫人的品級比周氏高,理應周氏先見禮。不過周氏今天立意要給楚家的女眷下馬威,便擺了架**夫人笑著和她招呼,她才勉強欠了欠身。

  王夫人似乎並不生氣,賓主落座,王夫人先是客套了幾句,周氏卻不耐煩。

  “王夫人,我來是和你談我女兒和楚將軍的婚事。夫人的要求,我都辦到了。今天咱們便換了庚帖,馬上下定吧。”

  王夫人以前因為水幽寒的婚事,和這周氏也曾會過幾次麵,對於周氏的粗鄙彪悍是見識過的。

  “周夫人說笑了,我可不知什麽時候答應過熙兒和令千金的婚事。”

  “你這是在消遣我?當初不是你說好的,能說動我大女兒歸還你孫兒,你便做主讓楚熙娶我二女兒?”

  “夫人是聽差了吧,我不過是和你說說我兩個兒子現在都膝下無子,感歎一番罷了。我哪來的孫兒,要你大女兒還?”

  周氏一聽王夫人推的幹淨,過去的疑慮成了現實。王夫人根本就沒打算要讓楚熙娶水清玲,不過都是在敷衍她,讓她出醜。可她為了這個,還將先房留下的大筆財產送給了水幽寒,那可是生生割了她的肉一般。還有她親生女兒的遭遇,更讓周氏心如刀絞。

  “原來你一直騙我。你個蛇蠍心腸的女人,你不答應婚事,拿我當小孩子樣耍著玩,最可恨,還使賤招害我的女兒。今天,你不給我個說法,老老實實讓楚熙娶了我的女兒進門,我就和你拚了!”

  周氏這次是真的又急又痛,站起來,揮舞著帶來的拐杖,就向王夫人衝了過去。

  周氏身邊帶的人,今天都得了吩咐,打的越狠,回去就有更多賞錢拿。剛才在侯府門口又很是威風了一番,現在主母一聲號令,也都揮舞著棍棒、藤條,就往楚府這些人身上招呼了過去。

  王夫人想不到周氏竟然敢在榮德堂動武,心想真是低估了周氏的蠻橫。不過也暗自奇怪,為了擺她一道的事情,怎麽著都不至於有這麽大的仇恨。趙欣雅是相府幹金,曆來一呼百應,從沒受過一點的委屈。韓淑賢娘家雖然沒落,可也是錦繡堆裏長大的,更是沒見過這個場麵。一時都有些慌亂。

  要說楚家這邊,也頗有幾個健婦,人數也占了優勢。可卻不知怎地,動起手來,各個竟都使不出力氣來。具氏這些人卻是貫跟在周氏身後做打手的,心狠手黑,得理不饒人,打的順手,頓時榮德堂內一片呼爹喊娘之聲。

  周氏一馬當先揪住了王夫人,劈頭蓋臉就打,邊打邊罵,什麽黑心肝,老雜碎、竟敢派人暗算她女兒,她女兒若出事,就讓楚家全家償命。

  那邊有幾個水家的婆子也不知是得了誰的指使,兩三個一夥將趙欣雅和韓淑賢圍在當中,先是扯了頭麵,然後拳腳藤條齊上。也是一邊打一邊罵,和她們主母如出一轍。更多添了一條,這幾個仆婦還將這兩人身上值錢的東西撤下來,偷偷往自己懷裏塞。

  月娘是仆婦打扮,她曆來樸素,反而沒有什麽人揪住她不放。她是個有成算的,少一時就鎮定下來。看周氏的情形,聽周氏的話語,說什麽害了她女兒,一開始月娘還疑心說的是水幽寒,轉念一想,周氏不可能為水幽寒如此出頭,那麽說的就隻有水清玲了。月娘想起這位水家姑娘最近三番兩次出現在侯府附近,意圖十分明顯,不覺望向趙欣雅,激靈靈打了個冷顫。

  “周夫人,周夫人,您先停手。這裏麵是不是有什麽誤會,周夫人請和我們夫人明言,大家好好商量解決。這榮禧堂的牌匾可是禦賜之物。周夫人在這裏動手,毆打我們侯府夫人、奶奶們,這可是對皇上的大不敬。”

  月娘撲上去護住王夫人,一邊開口解勸,少不得替王夫人挨了幾下狠的。周氏也不是真要把王夫人打死,不過是先出口氣,殺殺王夫人的威風。她的目的是讓楚府娶水清玲,也就借著這個台階停了手。

  幾個健婦將王夫人,趙欣雅和韓淑賢扔在一堆。周氏惡狠狠拿拐杖指著這三人。

  “商量,好,那咱們就好好商量。我告訴你們,昨個楚熙約了我家清玲在城外見麵……”

  “胡說,明明是你水家的人沒羞沒臊,私自遞信來約的熙哥。”

  一人尖聲反駁道。

  第二百一十章 大鬧侯府(三)

  

  眾人都轉眼看那個說話的人。趙欣雅發覺說走了嘴,馬上住口。

  她今天第一次受這樣的屈辱,對方還是她們這些京城權貴一直不屑的周氏。周氏還說是楚熙主動約水清玲,她一時氣急,出口反駁。那封信是落在她手裏的,她做了手腳,這卻是不好讓人知道的。可她這一句話卻是把她再也摘不幹淨了。

  “有這樣的事,我並不知情。”王夫人為自己辯解道。

  周氏這邊也有明白人,跟周氏耳語一陣,周氏便不理王夫人,隻狠狠地盯著趙欣雅,若有所悟。

  “原來是你這個賤人!一定是你,嫉妒我家清玲,不想讓楚熙再娶正室,因此攔下書信,派人去害我的女兒。”周氏也有些歇斯底裏了。

  趙欣雅剛才後悔說走了嘴,不過一會工夫就釋然了。便是她做了些事又怎樣,便是被人知道了又怎樣,她有當朝一品的父親,和掌握後宮的太後做靠山。不過是處置一個送上門來的沒有廉恥的女人。別說對方沒有證據,就是有證據,她也沒什麽好怕的。這樣一想,趙欣雅頓時鎮定下來。

  “你剛才還說是熙哥約你家清玲,現在又承認有書信。你女兒不顧廉恥,私自傳書給男人,明明知道熙哥不會理他,就假冒了別人的名。一個沒出閣的姑娘,私下邀約男人,淫賤下流,就是出了什麽事,都是自找的。你還有臉來侯府撒潑,混賴別人害你?……”

  “你住口,真是你這不要臉的賤人在作怪。我好好的一個女兒被你害的……你陪我的女兒。”周氏哪裏還能聽趙欣雅講下去,也忘了拐杖,直接就撲到趙欣雅身上,兩人撕打成一團。

  月娘趁著這會工夫將王夫人扶起來,和韓淑賢一起,戰戰兢兢地站到一邊。這邊趙欣雅也早就把平日端著的大家氣派拋之腦後,和周氏兩個一邊撕打,一邊開口互罵。一個勝在粗俗無忌,一個勝在肚裏多了幾滴墨水,一時間倒是棋逢對手,不分勝負。

  趙欣雅的貼身丫頭自然不會眼看著,要上前助陣,卻被周氏幾個粗壯的婆子攔住,施展不得。

  “你們可是忘了我家大奶奶是誰,今天打了我們大奶奶,有相爺和太後做主,明天就要了你們一家的腦袋。”不知是哪個丫頭出言威脅道。

  月娘站在王夫人身邊,還疑惑屋裏鬧的這樣,怎麽外麵的人不進來。原來榮德堂門窗早就關閉。她想派個人出去送信,卻又被周氏帶來的人看的緊。月娘遊目四顧,突然在人群中發現一個人,似乎有些麵熟,雖然一時想不起這人是誰,心裏卻隱隱覺得有此不妙。隻盼著外麵的人有機靈些的,發現不對,能去找回侯爺和兩位少爺,解救眼前的危局。

  周氏和趙欣雅糾纏,兩人早連最後一點臉皮都不顧了,越罵越難聽。旁邊的人都聽的明白,水清玲冒水幽寒的名約會楚熙,趙欣雅則恨恨地說水清玲這麽急著嫁人,便多送她幾個老公。王夫人以手撫額,目光冰冷。韓淑賢也忘了剛才被打的羞辱,一邊暗道趙欣雅手段果然毒辣,一邊看趙欣雅和周氏撕扯,難免有些幸災樂禍。

  屋裏正打的熱鬧,忽然外麵一陣大亂。

  還未等眾人反應過來,榮德堂的大門便被從外撞開,楚侯爺和楚熙帶著數十親兵校尉闖了進來。

  “都給我住手!”楚侯爺一聲大喝,屋內眾人都不禁打了個寒戰,就連周氏和趙欣雅也停了手。

  楚侯爺看著一屋的狼狽樣子,先走到王夫人跟前,問:“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王夫人見了丈夫和兒子,如同見了救星,挽了楚侯爺的手,“侯爺,您可回來了,”便就噎住了。

  周氏見楚家男人回來了,可是水幽寒和長公主還沒到,她便有了些怯意。她來楚家大鬧前,本來隻是懷疑水清玲遇賊一事是偶然,不過是遷怒到楚家身上,就想趁此訛了楚家娶水清玲進門。不想這一鬧騰,趙欣雅幾乎等於承認了是她搞鬼,讓人去害水清玲。周氏再怎樣,有人害她親生女兒,她是忍不下的,因此壯了壯膽,要向楚家討回公道。

  “你們回來的好!楚侯爺,你可要為我們母女做主。你的夫人答應楚熙和我女兒的婚事在前,這姓趙的賤人派人暗算我女兒在後。你們休了這毒婦,風風光光地娶我女兒進門,咱們就是好親家。不然,我就和我那可憐的女兒,吊死在你們家門口,看你們以後還怎麽見人。”周氏不敢對楚侯爺耍橫,便用了哀兵之計。

  楚侯爺一頭霧水,看看王夫人,又看看趙欣雅,這兩人披頭散發,狼狽不堪,不忿中,又都有幾分心虛。楚侯爺略作思索,向周氏抱拳。

  “周夫人,你闖進我府,大鬧榮德堂,又打了我府女眷。按理,便該把你送到衙門法辦。今天看在我與水兄同殿為臣,先不和你計較。

  這個事情,我自會查清。若是我家人不對,必定給你個交代。

  若是周夫人你無理取鬧,那我自會找水兄討一個公道。”

  周氏還要瓣解,楚侯爺揮揮手。

  “先請周夫人到耳房稍坐休息。容我府的女眷先看看傷,把這裏收拾一下。稍候,再請周夫人過來說話。”楚侯爺又開口道。

  周氏不願意就這樣離開,楚侯爺怎會看不出來,又道:“周夫人還請自重身份,若是讓我手下這些兵丁動手來請周夫人,周夫人麵上可就不好看了。”

  看著手握刀劍殺氣騰騰的軍校,周氏也有些軟了。就這樣周氏等人便被押著去了一邊的耳房。

  衛三娘說到這裏,停下來喝茶潤喉。水幽寒、奶娘、小紅等人眼巴巴地看著她。

  “後來怎麽樣了,二嬸你和鳳兒是怎麽逃出來的?”水幽寒開口問道。

  原來早上周氏從水幽寒這走後,水幽寒囑咐了衛三娘去探查消息。

  衛三娘也有自己的打算,探聽消息在她看來是小事,她要做的是讓事情更熱鬧些。因此,便和鳳兒兩個便都換了衣裝,匆匆來到侯府門前,正趕上周氏的人與侯府看門的兵丁爭持不下。這兩人便暗中動了些小手腳,讓那些兵丁不敵周氏的人。

  然後王夫人為著侯府的臉麵,請了周氏進府。衛三娘和鳳兒也跟著混了進去。接下來兩府女眷在榮德堂演全武行,其中也有衛三娘和鳳兒的功勞。比如將榮德堂外伺候的人藥倒,提醒人關好門窗,還有特意指點幾個彪悍的婆子對付趙欣雅和韓淑賢,暗示這樣不僅能討好周氏,還可以趁此機會撈上一把。後來周氏專門對付趙欣雅,也是衛三娘給個婆子吹了風,那婆子又告訴了周氏。

  “周家的人以為我們是小寒你派去給她們幫手的,楚家的人以為我們是水家的。嗬嗬,今天可是看了場好戲,我算是開了眼。這些個太太奶奶平時眼睛長在天上,真動起手來,比街頭賣豬肉的娘子還潑辣那。那楚家老頭帶人一回來,我和鳳兒就趁亂出來了。”

  “唉呦,那接下來發生什麽事咱們不就沒法知道了?”小紅惋惜道。

  “別急,我們沒出楚府,不過是躲了起來。”衛三娘接著往下講。

  楚侯爺讓侯府眾人在榮德堂等候,隻和王夫人到後麵說話。半晌,兩人出來。楚侯爺就派人放了周氏。楚侯爺的態度很明確,和水家結親是決不可能的。楚家不理論今天周氏大鬧侯府的事,水家也不要再提水清玲的事。也不知楚侯爺派人是怎麽和周氏說的,周氏狼狽地離開侯府。而楚家這邊又開始上演另一場好戲。

  榮德堂內,王夫人向眾人宣布:“我和侯爺看中了蔣家的姑娘,明天侯爺上朝時,便會向皇上求一道賜婚的旨意。”

  話音剛落,趙欣雅就昏倒了。王夫人隻好放下話頭,請來了太醫。這太醫給趙欣雅診脈,然後便向王夫人道喜,說趙欣雅是喜脈,已經有了一個月的身孕。

  “不過,少奶奶脈象有些凶險,想是思慮太多,傷了心脈,又受了外傷,隻怕有滑胎的危險。”

  楚熙忙請太醫幫忙救治。這太醫就開了藥方,“少奶奶的身子需要好好將養,最主要是要心情舒暢,才能保得胎兒平安。”

  趙欣雅從昏迷中醒來,聽身邊丫環說她懷了孕,又哭又笑。然後便向楚侯爺和王夫人下跪,自請下堂。王夫人趕忙讓人攙扶趙欣雅,趙欣雅隻是不起來。

  “請父親母親看在兒子二十有餘,還膝下荒涼,保下這個孩子。”楚熙也跪下請求。

  侯爺說了聲讓王夫人決斷,便拂袖離去。王夫人歎了口氣,讓月娘扶起趙欣雅。

  “你這孩子,怎麽說出下堂的話,可不是誤會了侯爺和我的意思。

  讓熙兒再娶,是為了侯府的子嗣。你如今懷有了身孕,自然不同。這再娶的事先放到一邊。”

  趙欣雅這才站起身。

  王夫人又道:“欣雅,你身子不便,又要靜養。從今個起,熙兒就從你那院子裏搬出來,住到我院子旁邊的翠竹園去。熙兒身邊不能少了人伺候,我身邊的大丫頭蘭兒給容貌性情樣樣都好。便給了熙兒做姨娘吧。”

  第二百一十一章 兩個姨娘

  

  王夫人說完,笑著看著楚熙和趙欣雅。

  楚熙轉頭看了一眼趙欣雅,趙欣雅也正在瞧他。他知道趙欣雅心裏定然是不願意的,然而這是王夫人妥協的條件,不容他不答應,因此楚熙並不出言拒絕。

  趙欣雅見楚熙不開口,心中暗恨王夫人的手段。雖然因為她懷孕不提再娶的事情,結果還沒轉過臉,就讓楚熙從她的院裏搬出去,還把身邊的丫頭安排給楚熙,直接做了姨娘。

  “太太這是心疼我,隻是蘭兒姑娘是太太身邊得力的人。 給了我們,太太反而不便,那就是我們做兒子和媳婦的不孝了。熙哥要人伺候,媳婦早有打算,媳婦身邊也有幾個不錯的,安排伺候熙哥就是。”趙欣雅微微屈膝,婉言謝絕。

  王夫人心裏冷哼一聲,卻出言讚道,“不愧是相府出來的大家小姐,懂得規矩道理。不像那此小門小戶小心眼子的,容不得人。你要安排人伺候熙兒,我不攔著你。隻是蘭兒實在難得,你們一個是我兒子,一個是我的兒媳婦,我有什麽好物件,不給你們還給誰去。蘭兒,你過來。”王夫人招手叫王蘭兒,“去給你爺和奶奶磕個頭,以後他們就是你的主子了,你可要盡心伺候。”

  王蘭兒站在王夫人身後,聽說要把她給楚熙做姨娘,早就喜紅了一張俏臉。現在王夫人叫到她,雖然含羞,還是走到人前,向楚熙和趙欣雅盈盈下拜。

  楚熙臉上看不出什麽表情,受了一禮,便被侯爺派人給叫走了。

  趙欣雅也隻得受了王蘭兒的一拜。王夫人看著王蘭兒嫋嫋婷婷的樣子,笑容慈祥,顯然是十分滿意。

  王蘭兒拜完楚熙和趙欣雅,又來拜謝王夫人。王夫人叫人扶起她,親切地囑咐道:“蘭兒你明天就跟著熙兒搬到翠竹園去。你是個仔細的孩子,有你伺候熙兒,我也能省些心。”

  王蘭兒紅著臉低聲應了。王夫人正要吩咐讓大家都散了,外麵進來人稟報,說是親家太太來了。王夫人瞄了趙欣雅一眼,見她麵有喜色,不禁暗自思量,趙欣雅的母親來的太巧了。

  無論心裏如何想,都不妨礙王夫人擺出一張喜出望外的臉,說了聲請。少頃,一個打扮華麗的貴婦人被人簇擁著進了榮德堂。王夫人離座相迎,兩人一個稱王姐姐,一個稱吳姐姐.熱情地寒暄了半晌,方分賓主落座。趙欣雅和韓淑賢也上前給這位丞相夫人見禮。

  吳夫人看見趙欣雅形容有些狼狽,心疼地叫了一聲,就問是怎麽回事。王夫人覺得周氏大鬧侯府的事,實在不方便拿出來說,便不言語。

  趙欣雅也就不好說什麽。吳夫人卻不想就此罷休。

  “王姐姐,你這裏可是堂堂的侯府,還有人敢到這來撒野?王姐姐和我說說,如果侯爺和王姐姐有什麽顧忌,便交給我去辦。咱們兩家合在一處,這天下哪有人敢在咱們麵前高聲!”

  王夫人咳嗽兩聲,意味深長地掃了眼趙欣雅,又對吳夫人道:“吳姐姐言重了,不是什麽大事.咱們不談這個。吳姐姐來的巧,正有一件喜事要告訴吳姐姐。欣雅她有喜了。”

  吳夫人看王夫人眼神,猜疑是王夫人有關於趙欣雅的內情不便說,就不再追問。又聽說趙欣雅有了身孕,吳夫人喜上眉梢,“唉呦,可是真的?這真是大喜事。我這女兒前些日子便說身體有些不適,我聽著症狀,就想著也許是有了身子。偏她不肯讓人看,又不讓我說,知道侯爺和姐姐盼著孫子,怕說出來又不準,讓大家空歡喜一場。”

  “欣雅這孩子最會為人著想的。”王夫人安著附和。

  “是哪個太醫來看的,身子有了多久了,可有哪裏不舒服,要吃什麽……”吳夫人一連串問話,掩飾不住的歡喜和關心。

  吳夫人淡淡陪笑,等吳夫人說完了,才道:“是我們府上常用的張太醫來看的,說是欣雅身子虛弱,要靜養。這樣吧,吳姐姐你先陪欣雅回房,你們娘兩個好好說說話。我這有南邊剛送來的芋頭,一會還請吳姐姐賞臉留下來,咱們姐兩個好好喝上一杯。”

  這邊薑夫人回到靜心齋,吩咐人從櫃子裏拿出些尺頭、頭麵來賞給蘭兒,又對蘭兒諄諄教導了半晌。

  那邊吳夫人和趙欣雅回到趙欣雅的院子,娘兩個關起門來,隻留下幾個心腹在外間伺候,便說起體己話來。趙欣雅便說了周氏大鬧侯府,吳夫人聽得又氣又恨,忙查看趙欣雅的傷勢。

  “我聽人說侯府門前有人鬧事,想著有兵丁把守,就沒放在心上。

  沒想到那破落戶有這般手段,又如此毒辣。我的乖女兒,從小到大,就是老爺和我都沒動過你一指頭。娘一定會給你報仇。”

  “也隻能指望爹和娘了。”

  趙欣雅附在吳夫人耳邊如此這般說了一遍,吳夫人臉色變了幾變。

  “就是這樣,侯***追究這件事了。若不是我早有安排,估計明天***室夫人的位置就定了人了。”

  “她們手裏可有證據?”

  “應該沒有,如果不是我氣急了說走了嘴,她們還不知道是怎麽“那就好。”吳夫人稍稍放了心,又責備道:“你這個孩子,氣性未免太大了些。”

  趙欣雅不依道:“娘,這樣的事您能忍的了嗎?”

  “唉呦,娘又不是讓你忍,隻是……算了,做都做了,說不得還得娘幫你弄幹淨就是了。””嗯,娘您多費心,隻是小心不要讓爹知道了。”趙欣雅撒嬌道。

  “這還用你說,當我是傻子不成。”吳夫人嗔道。

  “娘,太太說我懷孕,要靜養,讓熙哥從我這搬出去,還給熙哥塞了個姨娘過來。”趙欣雅便把吳夫人如何硬塞姨娘的事,又和吳夫人說了一遍。

  “那個王蘭兒,她一來,我就瞧出她不是個安份的,和那個青兒是一路貨色。以前太太可從來沒有把身邊丫頭往兒子屋裏塞過。而且太太身邊那麽多丫頭,伺候的時間都比她長.可太太偏偏選了她這個後來的,還一下子就抬了姨娘。我看那賤人一臉的狐媚相,隻怕早打著這個歪主意。可恨熙哥,竟然一聲不吭。

  我說自己會安排人伺候熙哥,不要那個蘭兒,太太還是硬把人塞過來。”趙欣雅恨恨地撕扯著床上的紗帳。

  “這個王氏真不是省事的。咱們是想你懷了孕,楚家看在子嗣上,自然不好再娶。沒想到王氏做的這麽絕,竟然讓楚熙搬出去。這以後你們還怎各到得了一處?你說的蘭兒.可是方才王氏身邊那個穿淡粉色衣裙的丫頭,尖下巴,細眉毛、大眼睛的?”

  “就是她,娘也瞧著她不好是不是?”

  “還真是個狐狸精。”

  “太太還讓她也搬去熙哥的院子裏,就近伺候熙哥。娘,我可怎麽辦,這還沒等我有兒子,熙哥就要被那小賤人勾了去了。”

  “王氏拿規矩說事,這事攔不住。不過,男人都是貪新鮮的,“吳夫人說著,拿眼掃了一眼簾子外侍立的幾個丫頭,忽然眼睛一亮,“她能塞一個姨娘,你也可以塞一個。”

  “娘的意思是?”

  “從你身邊挑個丫頭,也送到翠竹園去,抬做姨娘。牽製那個丫頭,還能做你的眼睛。”

  趙欣雅低頭,“一個我已經受不了了,我恨不得撕了蘭兒那丫頭。我不想再給熙哥安排人,娘,您幫我想個主意,處置了蘭兒那丫頭就好。”

  “你還嫌事情不夠多,現在動手,你的位置也坐不穩了。聽娘的話,先讓她們快活幾天,等把事情都擺平了,你要怎樣拿捏她們不行?”

  趙欣雅想想也有道理。吳夫人又道:“就選琥珀吧。”

  趙欣雅有些猶豫,“琥珀,琥珀隻璐不方便,”

  “有什麽不方便,這還能由得她。她是你的丫頭,命都是你的,她還敢反了不成。我看你身邊也隻有她能比得過那今蘭兒。你得想著如何把楚熙引到你這來。”

  趙欣雅點頭,叫了琥珀進來吩咐。琥珀聽了,愣愣地望著趙欣雅。

  趙欣雅不耐,“你以為我願意,這也是不得已。你記得壓住蘭兒,讓熙哥多來我這。若是做的好,我不會虧待你。”

  琥珀非通一聲跪到地上,“奶奶,婢子福薄,伺候不了姑爺。奶奶還是讓別人去吧。”

  趙欣雅瞬間變了臉色,“怎麽?給你點好臉色,你就忘了自己的身份了?擺出這樣一張臉來,難道熙哥辱沒了你?”

  琥珀嚇的臉都白了,“婢子不敢,婢子不是這個意思。婢子,婢子…”

  “好了,好了。”吳夫人親手將琥珀從地上拉起來,從胳膊上捋下一隻碧綠清透的翡翠鐲子,套到琥珀的腕上,“這可是天上掉下來的好事!你家奶奶疼你,才想到你。你切不可忘了你奶奶的恩情。”

  琥珀這時什麽也不敢說,隻連連點頭。吳夫人又拉著她密密地教導了一番。

  “就是這樣,楚熙一天就得了兩個貌美如花的新姨娘。一個是母親給的,另一個是丈母娘給的。這兩個姨娘,還都有些古怪。那個王蘭兒人前害羞,背地裏卻偷笑,走路都是飄的。可是叫琥珀的那丫頭.

  卻是不好懂,似乎有什麽心事,背了人哭的傷心極了。”

  前門拒狼,後門進虎。說的就是趙欣雅了。

  趙欣雅是否懷孕,水幽寒並不在意。不過,王蘭兒竟然給楚熙做了姨娘。王蘭兒,水幽寒默念這個名字,想起從前的某些場景……

  如果一定要把王蘭兒和青兒兩人中的一個放在身邊,那麽水幽寒是寧願選擇青兒。

  …

  第二百一十二章 慶生

  

  北風陣陣,京城內一片蕭殺之氣。

  街頭巷尾,人們紛紛傳說,水家成

  了今年京城最倒娶的人家,水益和周氏兩夫婦則是年度最具話題性人物。

  那夭周氏大鬧侯府後,被很多人看見。不過人們並不知道多少內情,畢竟侯府發生的事,對兩家人來說,都是家醜。楚家給下人發了禁口令,周氏也不會讓人說出去。

  原來周氏在楚府大鬧的同時,大朝會上,皇帝處理了正事,就問眾臣還有什麽事上奏,那意思就是沒什麽事,他就宣布下班了。就有兩名官員一前一後上書彈劾水益。說是水益身為朝廷命官,卻行為不檢,治家不嚴,深夜不知所蹤,還縱容女眷出入教坊,實在有傷風化。

  要求嚴辦水益,殺一儆百。水益辯解,說那兩人說的都是子虛烏有的事。兩名官員言之鑿鑿,水益引經據典也甚是雄辯。皇帝頭痛,訓斥了水益,讓他上奏折自辯,又讓人去查實,說如果真有此事絕不輕饒水益。

  水益回家,發生了什麽拳夕一人都無從知曉。隻是周氏從那天起就閉門不出,原來登門給水清玲說親的媒婆也再不上門,水益則是頻頻外出,不知在忙些什麽。

  “還有徐鐵虎,連續幾次去水家。不過,似乎並不受歡迎,幾乎每次都吃了閉門羹。”

  周氏大鬧侯府,最後結果是灰溜溜地打道回府。楚府雖然沒有直接追究,但是誰都明白,水家是徹底得罪了楚家還有趙家。水益又屢次受彈劾,可以想見,不出意外,水益的仕途算是徹底斷送了。而楚家,因為趙欣雅懷孕,不再提迎娶新的大少奶奶。可也正是因此,楚熙新納了兩個花樣年華的美女為姨娘。水幽寒對衛三娘說了王東和王蘭兒的事,衛三娘笑說,這是惡人自有惡人磨,不用外人動手,她們自家就從內部自己互相殺起來了。

  水幽寒又一次見識了趙欣雅的妒意,那是絕不給任何哪怕是潛在的對手一點活命的機會的,因此對水家和楚家內部的事情倒不上心,隻擔心趙欣雅私下采取什麽行動對付她和歐陽這一家。

  水清玲遇賊這件事,雖然已經可以認定是趙欣雅背後搞鬼,但是徐鐵虎救了水清玲,是巧合還是有人故意安排?如果是故意安排又為的是什麽?徐鐵虎救人本身就有很多古怪的地方,歐陽也覺得徐鐵虎的說辭漏洞太多,因此上官英去了城外吉祥寺打探,歐陽則在大理寺上下找人了解徐鐵虎的特況。

  “徐鐵虎家本是富戶,隻是他從小就愛舞槍弄棍,後來就進衙門做了捕快。他如今這個捕頭,是從普通的捕快,一步步爬上來的。他在衙門裏人緣很好,人都說他十分講義氣,頭腦也活泛,辦案子很有一手。對了,他是現在的景大人在外任上帶過來的,來京城隻有兩年,卻在京城內一定圈子裏混的風生水起,很有些人脈。”歐陽告訴水幽寒他打聽到的情況。

  “那他,或著是他家可有什麽人與趙家、趙欣雅,或者楚熙這些人有什麽牽連嗎?”

  “這個倒沒聽說。他家裏人口簡單,父母兄弟都在老家,京城中隻有他一個。三年前喪妻,至今未娶,如今家裏有一兒一女,沒有其他的親眷在京城。”

  上官英去城外吉祥寺查問回來,也沒查到什麽有用的線索。徐鐵虎去城外巡察,是景大人當天臨時決定的.為的是抓住城西那夥劫匪。城西荒涼,傍晚時分,徐鐵虎就帶了手下的衙役去吉祥寺打尖。

  然後徐鐵虎到寺後小解,發現有人賊人賊腦,還以為是要抓的那夥賊人,結果卻是一群無賴意圖欺辱良家女子。徐鐵虎因此帶人救下水清玲。上官英也曾想辦法要從跟著徐鐵虎的那些衙役口中打聽些情況,比如那些無賴是什麽人,為什麽這一眾捕快竟連幾個無賴都沒抓住,徐鐵虎是傍晚時分救下水清玲,為什麽不當即就送回城等等。可惜那些衙役嘴巴都很緊,就像早就統一了口徑似的。

  “徐鐵虎身上疑點太多,小心駛得萬年船,咱們以後要多加小心了。”

  不管外麵風風雨雨,日子都是要照常過的。十一月初六,麒兒的生日。歐陽特意提前從大理寺回來,一家人圍坐在大圓桌旁,為麒兒慶生。桌子中央是兩個熱氣騰騰的火鍋,一個是鮮魚湯底,一個是雞湯底,周圍擺著洗切幹淨的各色菜蔬、魚、肉等。另外還有若幹冷盤熱菜。麒兒小大人般地坐在歐陽和水幽寒之間的座椅上。這座椅是專為他定製的,椅麵比成年人的要高,還有特***都拿細布和獸皮纏著,可以防止小孩子不小心從**來。

  這樣的場合,就不再講究食不言。大家一邊吃吃喝喝,一邊說笑。屋裏燒了地龍,又有兩個紅泥小爐溫著酒,暖意融融,仿佛陽春三月。水幽寒自己喝著溫熱的米酒,忙著給麒兒夾菜,看著麒兒小口小口地吃下去。眼瞧著麒兒不僅個子長了,連身子也更加壯實,水幽寒眼裏幾乎笑得長出花來。

  大家正吃的酣暢,外麵來人稟報,說是宮裏來人了。水幽寒心裏納悶,不知是什麽事情。

  宮裏的人怠慢不得,大家都放下碗筷,一起到前麵正廳去見來人。

  來人大家都認識,是萊總管的徒弟,太監小扣子。

  “歐陽大人,歐陽夫人,昭儀娘娘跟陛下說起今天是令公子的生辰,陛下特賞賜了東西下來。昭儀娘娘還讓咱家帶話給兩位,昭儀娘娘不能出宮,隻能送東西過來,給小少爺添添喜氣。”

  小扣子讓人抬進來幾個箱子,箱子打開,裏麵的東西琳琅滿目,直晃人的眼睛,水幽寒不禁動容。

  “昭儀娘娘還讓咱家捎話給歐陽夫人,她很想您,這月十五,昭儀娘娘可以在宮裏召見家人。昭儀娘娘向陛下請了旨,到時候還請夫人去宮裏聚一聚。”

  小扣子又寒暄了幾句,便回宮去了。

  有人給送禮,是好事,可是這麽厚重的禮物,還真是……

  水幽寒看著那些金燦燦的金元寶、樣式精巧鑲珠嵌玉的內造頭麵、穿金絲走銀線的各色布頭,還有金玉器皿等。剛才聽了小扣子的話.

  水幽寒知道皇帝的賞賜隻有兩件,其它的都是王嫣然送的。果然是嫁了擁有天下的人,升了位份,又十分得寵,可以大把大把地從老公口袋裏掏錢來花用。而水幽寒這個往日的閏中密友,也因此沾了光。

  晚上,水幽寒和歐陽洗漱完畢,坐在燈前說話。

  “大哥,咱們拿麒兒當寶,不過外人看來不過是個孩童的生辰,還不是整生辰。我總覺得今天嫣然這份賀禮太厚重了些。”

  歐陽點了點頭,“確實是太招搖了些。我看了那些東西,件件價值不菲。嫣然畢竟年紀還小,最近得寵風頭正盛,如此行事,難免招人詬病。我得找機會和阿宣說說,小寒,你進宮的時候,也勸勸嫣然。”

  水幽寒點點頭,又問道:“大哥,嫣然她娘還留在京城沒走?”

  “嗯,阿宣進了翰林院,他本家送了棟宅子給他。沈夫人因著要幫忙照料,又舍不得一月一次見女兒的機會,因此一直沒走。”

  “她就一點都不擔心濟水家裏?”

  這個時代女子以夫為天,像沈夫人這樣將丈夫一人留在家裏的很少。尤其是沈夫人曆來重視把持家事,看來是出來的時候做好了安排了。

  “馬上就是年底官員考核,有消息說,陛下正打算將王大人調到京城來做官。”

  水幽寒哦了一聲,恍然大悟。是啊,如果王大人年底就能進京.沈夫人就沒有必要再回濟水。

  “那麽不知陛下會給王大人什麽官位?”給老丈人升官是肯定的,水幽寒心想。

  “要說具體是什麽官位,小寒你想想,最近有什麽位子空了出來,又有什麽位子足夠清貴,正適合王大人這樣的飽學之士?”

  “難道是……,王大人會繼任禮部尚書?”

  “這些都是傳聞,小寒你莫要和人說起。咳咳。”歐陽故作神秘,還假咳了兩聲。

  水幽寒嗔了歐陽一眼,“大哥,你怎麽比我消息還靈通起來。”

  “這怪得了誰,一入冬,你就喊冷,不愛出門,每天隻在家裏躲懶。叫我瞧瞧,你這裏……這裏,可是長了不少肉。”

  歐陽板著臉,親手搜集證據,水幽寒深知自打入秋,她就以貼秋膘為名,好吃懶做,如今身上早偷著長出不少肥肉來,便瞪起眼來要打掉歐陽作亂的手。不想歐陽正摸在她腋下的癢癢肉上,水幽寒頓時手上就沒了力氣,忍不住咯咯笑起來,又不甘心受製,反身撲在歐陽身上,趁歐陽抱住她的時機,伸手反攻。

  兩人笑鬧成一團。

  臥房內一片旖旎風光,半晌兩人喘息慢慢平息,某人如小孩子般撒嬌道:“我長了肉又怎樣,你不準嫌棄我。”另一人低笑兩聲,聲音有些沙啞,“隨便你長,我都喜歡的緊。”

  第二百一十三章 宮闕深深 (一)

  

  正月十五,水幽寒計算著時辰,細致地穿戴打扮了一番,帶上禮物,便乘上馬車,趕往皇宮。

  “我和爹娘到過不少地方,就是皇宮裏麵沒進去過,這回可以好好見識見識了。”馬車上,鳳兒有些雀躍地說。

  “看把你這小丫頭給高興的。一會進了宮,可別忘了教給你的規矩。那可不是咱們自己家裏,可要處處小心了。”水幽寒又幫鳳兒整了整衣襟。

  “姑娘,也不知道您進宮能不能帶兩個丫環。如果隻讓帶一個,姑娘就帶鳳兒去,我在外麵等就成。”旁邊小紅說道。

  “小紅姐姐,你真心疼我。”鳳兒搖著小紅的胳膊甜甜道。

  小紅早習慣了鳳兒如此,“我可不是心疼你。我以前在尚書府裏,知道那些個貴人平日沒事,最喜歡欺負人的。姑娘連個誥命都沒有,進了宮去,如果有人欺負姑娘,我幫不上忙,鳳兒你就不同,你身上有工夫,切莫讓人欺負了姑娘。”

  鳳兒神色鄭重下來,“放心吧,小紅姐姐,我一定好好護著大姐。

  寧願我被人欺負,也不讓人欺負了大姐。”

  看她們兩個這樣護著自己,水幽寒覺得心中一暖,轉而笑道,“說的好像是要去龍潭虎穴似地。不過見王昭儀一麵就回來,就算有人瞧我不順眼”我今天可是奉旨進宮,若找我麻煩,那可是掃了皇帝和昭儀娘娘的的麵子。”

  雖然是這樣說,水幽寒也早就決定進宮要謹言慎行,盡量早歸。

  三個人說說笑笑,車子終於在宮門外停下。水幽寒下了馬車,今天是上官英親自趕車。上宴英去和侍衛交涉,說是奉旨進宮覲見王昭儀的。

  看門的侍衛聽上官英說完,掃了水幽寒幾人一眼,便說,“這有位公公已經等了你們一會了。”這麽說著,角門邊果然閃出一個矮小的身影。

  “奴才小珠子,是昭儀娘娘宮裏伺候的。昭儀娘娘知道歐陽奶奶第一次進宮,特意吩咐奴才等在這裏,領了歐陽奶奶進去。”

  有小珠子出麵,侍衛並未留難。水幽寒和鳳兒、小紅進了宮門。

  上官英卻不能進來,水幽寒讓小紅塞了兩塊銀子給小珠子,讓他幫忙找個地方讓上官英歇歇腳。別看小珠子年紀小,卻很機靈,人麵頗廣,一會就安排了上官英到宮門旁邊的小茶房去等候。

  進入皇宮,水幽寒雖然已經看慣了京城貴人宅邸的豪華,還是被這皇宮建築的氣派震了一下。

  小珠子袖子裏揣著好大一塊銀子,見水幽寒待人又和氣,對水幽寒更是恭敬,也少了一開始的拘謹。一路走過去,還不忘指點著路過的殿宇,向水幽寒介紹。

  “那正中的是萬歲爺的養心殿,旁邊那座是榮華宮……,在往後麵那座最大的是慈寧宮,是太後老佛爺的住的地……在往東,那是月華宮,論寬敞可是這皇宮裏數的上的……”

  王嫣然住的春華宮在皇宮偏西側,水幽寒邁步進了宮門,就有人往裏麵回稟。小珠子領著水幽寒穿過一個大院落,又過了一個穿堂、,在回廊上被兩個宮女迎住,然後又穿過一層院落才到了春華宮的正殿。

  水幽寒看這院裏兩側還有廂房跨院,其中一個宮女指著東廂一處跨院說:“娘娘剛來的時候是住在那裏的,如今搬到這正殿來,娘娘還說不如那邊幽靜那。”這宮女似乎知道水幽寒和王嫣然關係親密,因而說話既有些討好,又有些親切。水幽寒笑著哦了一聲。

  到了正殿門口,早有人一層層向裏麵稟報了,一個俏麗的宮女從屋裏出來,下了台階給水幽寒見禮,正是小蓮。

  有宮女打起猩紅的厚氈簾,水幽寒一進屋邊是撲麵的熱氣,夾雜著馨香。抬頭望去,王嫣然正坐在大炕上,腳蹬在腳踏上,懷裏抱著隻雪白的波斯貓,有一下沒一下的撫弄。

  “水姐姐怎麽還沒到?”王嫣然嘴裏問著,卻並不抬頭。

  小蓮輕聲回道:“回稟娘娘,歐陽奶奶到了。”

  水幽寒進門,依著規矩要下拜行禮,

  王嫣然這才抬頭,正瞅見水幽寒下拜,趕忙一連聲的說免禮,又讓小蓮扶水幽寒起來。水幽寒堅持行禮,王嫣然放開波斯貓,跺跺腳,站起來,拉起水幽寒在炕上相對坐下。

  “水姐姐,怎麽如此見外,非要和我見禮。這是我宮裏,又沒有外人在跟前,我們還是像從前那樣說話才親近。”

  水幽寒見王嫣然並非隻是客套,便笑著坐下了。

  “宮裏的規矩不是為你我兩人定的,禮不可廢。也不是我行了禮,咱們就疏遠了。”

  “我知道***我惹麻煩,不過水姐姐放心吧,這屋裏都是自己人。”

  屋裏除了小蓮外,還有四個宮女,年紀都不甚大的樣子,不過都規規矩矩,看來調教的不錯。水幽寒便明白這是王嫣然在宮裏收服的自己人。隻是不見沈夫人,也不見那位範嬤嬤。

  “怎麽沒見到夫人?”娘早上來過了。娘忙著收拾城裏的房子,說了一會話就走了。

  水姐姐,你嚐嚐這荷花酥,是禦膳房做的,荷花香露,混合著酥油做的,清甜不膩。水姐姐一定愛吃。”

  水幽寒看著點心盤中果然有荷花狀的點心,一片片花瓣做的極為精致,就連花瓣上的紋路都能看到。

  “如此,我可就不客氣了。“

  水幽寒拿起一塊,咬了一口,果真有淡淡的荷花清甜在舌頭上慢慢散開,“不愧是禦朦房做出來的東西,家裏怎麽都做不了這樣精致。”

  水幽寒放下荷花酥,讓鳳兒和小紅把帶來的兩匣子禮物端上來。

  “嫣然,這是我和歐陽給你準備的些小東西。是在外麵尋的,比不得宮裏的好,給你留著賞人吧。”

  有宮女接過匣子,送到王嫣然跟前。王嫣然點頭,匣子被打開。

  一個匣子裏滿滿都是金銀豆子,珍珠、和些寶石珠子。另一個匣子裏卻是壓的實實的汗巾子、綾帕子,一眼就能看出質地繡工都是上等的。

  “水姐姐,你來看我,怎麽送這樣毒重的禮物給我?”

  “這些說貴重可比不得內造的東西,不過我和歐陽為了尋這些東西,著實費了些心力。知道你自己未必用的上,不過你在宮裏日期還淺,隻怕很多需要打點的地方,這些東西倒還是能拿的出手的。”

  “水姐姐,還是你為我想的周到。”王嫣然握住水幽寒的手。

  水幽寒一笑,“怎比的你大方?”

  “啊?”王嫣然一驚。

  水幽寒輕笑道:“說你大方,麒兒一個小生辰,你就送了那麽些個東西。我知道你的皇帝陛下有錢,可也禁不起你這樣大手大腳地花。你小心,若是陛下嫌你花的多了,心疼起錢來,以後不心疼你,到時候你讓我還你銀錢,我可是沒有的。”

  王嫣然看水幽寒笑的促狹,不好意思地低頭抿嘴笑。

  “嫣然,你現在正得寵,做事要謹慎些。像那樣太厚重的禮,以後千萬莫要在送,就是給你家裏也是一樣,免得落在他人眼裏,會說你恃寵生嬌。”

  “水姐姐……”

  水幽寒一邊和王嫣然說話,一邊打量,這屋子內擺設富麗堂皇,便是進門時門墊都是嶄新的,王嫣然臉色紅潤,眉間滿是喜氣。水幽寒暗付王嫣然日子應該過的不錯。

  王嫣然話很多,句句不離陛下。審美某天陛下帶她一起遊湖,遇雨,陛下解了外衫為她遮雨。某天陛下和她一起賞月,酒醉,說她是他遇到的最可愛的女人。某天她對某物多看了一眼,陛下晚上來便帶了那物來賞給了她,不一而足。

  王嫣然臉上的笑,是由內而外的,她眼睛中閃著的小星星,名字叫快樂。

  王嫣然,是幸福的吧,起碼此時此刻是幸福的。每個人都有不同的價值觀,有不同的選擇,水幽寒覺得皇帝不是好配偶,但是就算嫁給普通男人,誰又能保證一輩子兩心不變,一輩子幸福。你之蜜糖,我之砒霜。水幽寒覺得自己不應該以自己的標準,去衡量別人是否幸福。

  想到這,水幽寒釋然。

  “啟稟昭儀娘娘,趙才人和蔡寶林求見。”一個宮女進來回話。

  王嫣然收了臉上的笑容,吩咐道:“讓她們進來吧。”

  那宮女應聲轉身出去。王嫣然向水幽寒解釋道:“是我這春華宮裏的兩個宮人,如今都住在西廂的宮院裏。按照規矩,每日早晚來給我請安。想必是知道姐姐來了,過來拜見的。這兩人倒是極懂事的。”

  王嫣然露出意味不明一抹笑容。

  一會工夫,兩個宮裝美人從外麵進來,先拜見王嫣然。王嫣然等她們拜完,才說免禮。

  “這位是我姐姐,你們也來見過。”

  趙才人和蔡寶林又來拜水幽寒。雖然王嫣然待這兩人,猶如對待家中使喚的下人,但是這兩人卻是有封號的,雖然在宮裏是最低等的,水幽寒還是不能受她們的禮。

  水幽寒站起來側身讓過,又給兩人還了禮。

  王嫣然端坐在座位上,臉上笑容帶了幾分敷衍,吩咐給兩人看座。

  第二百一十四章 宮闕深深 (二)

  

  ”真不愧是昭儀娘娘的姐姐,雍容華貴,這份天生的氣度就不是常人能比的。不用人說,便知道是姐妹。”容長臉,眉眼生動,身材苗條的是趙才人。她一坐下,就打量了一番水幽寒,笑著說這番話。

  王嫣然先笑起來,“水姐姐,你瞧,連趙才人都這麽說,看來咱們姐妹的緣分確實不淺。”

  水幽寒有些囧然,這位趙才人能及時趕過來拜見,難道消息會如此閉塞,不知道王嫣然並無親生姐妹嗎?

  趙才人說話爽利,又盡心巴結,一會就逗得王嫣然大笑起來。與之相比,蔡寶林就沉默很多,相貌也沒有趙才人出眾。唯有一樣,蔡良人的皮膚細瓷一樣白淨,身材微豐,邁步轉身間,腰臀線條別有一番風韻,頗能打動男人的心。水幽寒心想,啟宗皇帝,果然……是個男人。

  “你們來的巧,我水姐姐帶了些小玩意來,正說著要分給姐妹們那。”王嫣然說著,吩咐小蓮取了東西來,給了趙才人和蔡寶林一人兩備帕子,一串珠子。兩人慌忙俯身給王嫣然和水幽寒道謝。趙才人拿著東西誇了一番,喜滋滋地收了。蔡寶林臉上略有羞色。

  兩人又坐了一會,王嫣然吩咐人換熱茶上來。趙才人和蔡寶林都忙站起來告辭,王嫣然也不留,就讓她們去了。

  兩人走後,王嫣然臉色又轉成和水幽寒私下相處時的隨意。

  “趙才人是蜀中人,家裏做點小生意,也不過是糊口。蔡寶林卻是揚州人,她父親欠了賭債,賣了她進宮的。水姐姐也瞧見了,小家小戶的,眼皮子淺的很,位份低,也沒有寵,不是我接濟她們,哪有這麽體麵。水姐姐下次來,見了她們,大可不必如此在意。”王嫣然這是讓水幽寒不必對那兩人過於禮待。水幽寒也不辯說,隻笑著應下。

  “水姐姐是不是覺得這兩個姿色平庸了些?”王嫣然並不等水幽寒回答,自行說了下去,“那姿色好的,在別的宮裏那。”語氣中似乎頗有些怨氣。

  水幽寒開口告辭,卻見毒嫣然站起來,招呼人進來給她換衣服。

  “水姐姐,你別急著走。等我換了衣服,咱們一起到慈寧宮去拜見太後娘娘。”

  還有這麽一項安排?

  “這就不必了吧,我沒有品級,貿然去拜見,不合規矩。”水幽寒婉拒。

  “水姐姐放心。請水姐姐進宮來,可是陛下格外的恩旨。前兩天和太後娘娘說起過,太後娘娘就說,要見見水姐姐那。”

  “嫣然,”水幽寒看王嫣然換好了衣飾,身邊人都退了出去,便小聲說道,“太後娘娘的娘家可是姓趙?”

  “對,她便是當朝趙丞相的長姐。水姐姐,我知道你擔心什麽。

  不過,如今你和楚家完全撇清了關係,趙欣雅再嫉妒也嫉妒不到姐姐身上了。說起來,是她們對不起水姐姐你。水姐姐你莫怕,有我在,太後娘娘……還是很講道理的。”

  這麽說來,就是不管怎樣都要去了。

  “宮裏的規矩我不熟,嫣然你可要多提醒我。”

  “那是自然。”王嫣然喜道,“咱們快些去,過一會下朝了,陛下準會先去慈寧宮。”

  出門前,小蓮端了一個蓋碗進給王嫣然。王嫣然一連幾口將蓋碗內的東西喝下,又吃了一勺蜂蜜,這才和水幽寒一起往慈寧宮去。

  出了春華宮,路上偶遇宮人,都會俯首在道旁見禮。王嫣然也擺出昭儀娘娘架勢,很有貴婦人的氣派。水幽寒感歎王嫣然進宮前後的變化。那趙才人和蔡寶林的出身,過去王嫣然一定懶得應付,如今卻能拉攏、轄製。王嫣然以前最不愛喝藥,可是剛才,那一碗棕色的湯汁,一絲油星也無,還有淡淡的中藥味,明明是藥汁,可她卻能眉頭不皺一下吞下去。

  慈寧宮內正殿,一個雍容華貴的中年婦人坐在正中的大塌上,下手坐著三個女子正在陪笑說話。

  王嫣然先拜見那婦人,口稱太後娘娘,又將水幽寒帶過去見禮。

  “都免禮吧。這就是你常說的那位歡陽夫人?到了我這,不用拘束著,我看毒才高興。”語音輕柔,絕不是老婦的聲音。

  趙太後水幽寒是聽說過的,據說已經年近花甲,可眼前這婦人,鬢發烏黑,肌膚緊致紅潤,皺紋都很少見,慈眉善目,看著最多才也就四十的年紀。

  起太後上上下下把水幽寒打量了一遍,“果然生的好模樣,人都說這美女在民間,倒把我這些孩子們給比下去了。”

  座上的三個女人和周圍的宮女也都打量水幽寒,不知是誰在此時冷哼了一聲。

  “不敢當太後娘娘的誇獎。宮裏都是天仙一樣人物,哪是臣妾能比的。臣妾知道,這做長輩的,自家孩***隻放在心裏,當著人麵,偏偏要誇獎別人家的孩子,***心疼自家孩子,也疼了別人家的孩子。太後心慈,一句話總算讓臣妾不至於太自慚形穢。”

  趙太後笑,吩咐賜坐。

  王嫣然和水幽寒在一邊坐下,水幽寒循著剛才那冷哼聲偷眼望去,卻是離太後最近的繡墩上,一位錦繡輝煌的美人,也在看水幽寒。那是楚婉君,水幽寒一眼便認出來了。楚婉君掃了水幽寒一眼,就馬上轉開眼睛,嘴角下撇,甚是不屑。

  令兩個嬪妃年紀稍長,剛才王嫣然給兩人見禮,兩人位份都在楚婉君和王嫣然之上,一個是華妃,一個是謹妃。

  “長公主和陛下都提起過你,說你廚藝不錯。”

  “承蒙長公主繆讚。”

  “我們王昭儀也是多才多藝,那火鍋就是王昭儀家進獻的,現在宮裏用的香皂,也是王昭儀琢磨出來的,不知王昭儀還有多少好東西沒拿出來?歐陽夫人和咱們昭儀是好友,想來都是跟著王昭儀學的.是不是,歐陽夫人?”華妃笑著問水幽寒。

  “華妃姐姐莫取消我,我笨的很。我這姐姐卻是真的聰慧。”王嫣然替水幽寒答話。

  “長公主素來不愛出門,不知怎地和你這孩子這樣投緣?”趙太後似乎並未聽到華妃和王嫣然的對話,又問水幽寒。

  “陛下有次在我那吃飯,還誇歐陽夫人做的飯好吃。我聽說歐陽夫人是和王昭儀一起進京的,那個時候,歐陽夫人應該還沒到京城啊。”華妃娘娘緊跟著趙太後問道。

  水幽寒偷眼看王嫣然,王嫣然卻低著頭,並沒有半點暗示。

  水幽寒心思轉了幾轉,方笑著答到:“回太後娘娘和華妃娘娘的話,說起來,臣妾能識得長公主也是緣分。臣妾的夫君有塊家傳的玉佩,不甚被賊人盜取,賣到了長公主府上。臣妾夫婦將此事報給長公主,長公主派人到渤海郡查問,知道臣妾夫婦說的屬實,便還了玉佩。

  臣妾夫妻感念長公主高義,因此有了來往。蒙公主千歲不棄,對我們十分照拂。”

  “哦,我還以為歐陽夫人是和王昭儀一起,以前就和陛下結識了的。”華妃驚詫道。

  “陛下哪是隨便什麽人都能結識的?便是我們侯府,陛下待我父兄那樣親近。我未進宮前,可也沒見過龍顏的。”楚昭儀說完,還斜了王嫣然一眼。

  華妃還要說話,就聽外麵一聲:“皇上駕到。”

  屋內人除了趙太後都站了起來,趙太後也坐直了身子,臉上笑容更加慈祥。楚婉君和王嫣然目光灼灼,瞧見龍行虎步的龍袍男子進來,又是嬌羞又是期待,可看了跟在男子身旁的人,目光便又都暗淡下來。

  “給母後請安。”啟宗皇帝邁步進來,向趙太後行禮。趙太後連聲說免禮,就讓啟宗皇帝到榻上和她同坐。

  “臣妾參見太後娘娘。”

  陪同啟宗皇帝來的那位年輕女子,也向趙太後請安。趙太後也讓她坐了。

  “怎麽才下朝,可是有什麽為難事。”趙太後笑問啟宗皇帝。

  “朝裏無事,是兒臣路過昭月宮,見裏麵忙忙碌碌,心下好奇,就進去看了看。正看見格兒帶著人往那些花木上裹布匹。兒臣一問,接兒說人冬天要加衣,草木雖然不能言不能動,也是有靈之物,不能怠慢,要用心照料。草木通靈,來年必有好花好景報答主人。兒臣幫著櫓兒給那些花木穿衣服,因此來的晚了些。”言語之間,還不住望那女子,眼神滿是讚賞喜愛。

  啟宗皇帝要留在太後宮中吃飯,趙太後似乎打算讓幾個在場的嬪妃都魯下,啟宗皇帝擺擺手,隻留下趙欣接一個。

  出了慈寧宮,水幽寒又向王嫣然告辭。王嫣然似乎有些悶悶不樂,“水姐姐用了膳再走吧。”水幽寒堅辭,王嫣然便讓小扣子送水幽寒到宮門。上官英早把馬車停在宮門外等候,一行人上車回家。

  毒出好遠,鳳兒悄悄對水幽寒說,“姐姐,這皇帝真是水性楊花。”水幽寒被她的用詞逗笑了,問她為什麽這麽說。

  “姐姐,咱們在春華宮時,王昭儀換衣服,我和小紅姐姐偷空去後麵更衣。我聽見有小太監說什麽中午皇上會到春華宮用膳,還說要禦膳房多準備幾道菜那。想來是那皇帝和王昭儀約好了的,可是他看見另一個女人給樹穿衣服,又說了幾句酸話,就把這岔忘了,眼睛裏隻有那個女人了,這不是水性楊花是什麽。”

  水幽寒捂嘴悶笑。從此,鳳兒這話在歐陽家笑話排行榜上一直高居榜首。當然,那個當事人是不會知道的。

  第二百一十五章 附骨

  

  水幽寒坐在馬車上,覺得車速忽然放慢下來,便掀開車簾一角往外看。已經快到家了,路兩邊停著十數輛馬車,載著大包小包,還有幾案桌椅等家具。水幽寒放下車簾,心想也不知道這是附近哪家在搬家,竟然一點消息都不知道。似乎,什麽地方不對勁。水幽寒就把車簾又掀開,仔細看了看那些車輛,頓時感覺有些不妙。小紅和鳳兒也看到了那些馬車。

  “姑娘,怎麽車上的人看著眼熟,好像是水家的人?”小紅說道。

  好的不靈壞的靈,馬車走到府門口,就見門邊算著兩輛帶蓬馬車。

  水幽寒從車上下來,那邊車上的人也都下了馬車。

  “大姑奶奶,你可回來了。讓我們好等。”周氏紅腫著眼睛趕了過來。

  沒等水幽寒開口,周氏就開始抹眼淚,“大姑奶奶,我帶著你弟弟妹妹投奔你來了,你可不能狠心不管我們啊。”

  周氏身後,水清玲由兩個小丫頭扶著,兩個十歲左右的男孩子,是水家大郎和二郎,還有最小的三郎被奶媽抱在懷裏,都從車上下來,簇擁到水幽寒身前。

  水幽寒有些懵,這是什麽情況。

  “大姑奶奶,我們來了半天,你這門上的奴才硬是不讓進門。這樣的奴才,早該大棒子打死。你就是太軟弱了,以後母親幫你管家,保證他們都服服帖帖地。”周氏指著迎過來的看門人向水幽寒告狀。

  水幽寒不以為然,歐陽和她都不在家,門上的人怎麽會隨便讓人進門。況且這宅子裏裏外外的人,誰都知道周氏是不被歡迎的。

  水幽寒在皇宮裏立了半天規矩,有些累了,不想理會周氏。不料水清玲上前來拉住了她的胳膊。

  “姐姐,咱們好歹是親姐妹,姐姐高床軟枕,難道忍心讓我和弟弟們露宿街頭。”

  水幽寒打量水清玲,見水清玲雖然話說的悲戚,眼睛裏卻是掩飾不住的恨意。

  鳳兒指著那些裝的滿登登的馬車,不屑道:“少在這裝可憐。看看你們這些車的東西,這些個丫鬟婆子。一看就是有錢的,哪裏要要露宿街頭了。”

  “都是些經看不經用的東西,不值幾個錢……”周氏開始哭窮。

  水幽寒打斷她,問道:“究竟出了什麽事,太太也是誥命夫人,總要為自己留幾分體麵。”

  “哪裏還有什麽誥命。大姑奶奶你還不知道啊,老爺他,老爺他被罷官了,我的誥命也沒了。原來那個宅子是禦賜的,如今都收了回去。我好不容易帶了這些東西出來,實在是沒地方可去。大姑奶奶這宅子寬敞,人口又少。我帶著你弟弟妹妹過來,我也不白吃白住,我能幫大姑奶奶管家。我這些婆子管事,都是能幹的,姑奶奶那些個田地、鋪麵、作坊,都能幫著管的。還有這兩個是老爺跟前的,以後也能幫著姑爺做事。”

  周氏叫出來一大群人,一一指點給水幽寒看。

  水幽寒被氣的笑起來。

  這哪裏是來投奔,這是來謀奪她這個家來了。

  “太太有這麽些個好東西,又有這麽此能幹的人,還有什麽好愁的。我這的水淺,可養不住太太這些能幹的人。太太還是帶著他們令覓高枝去吧。”

  大門從裏麵打開,衛三娘帶著幾個下人出來,迎了水幽寒就往裏走。

  周氏被晾在那,眼看水幽寒就要進門,大放哭聲:“唉呦,你這個狠心的不孝女。眼睜睜看著你爹娘和弟弟妹妹落難,你都不管啊。你別忘了,你雖然不是我生的,我也養了你十來年。你這弟弟妹妹可都水家的骨肉,是你的親弟弟親妹妹。你發達了,富貴了,就不認我們了。你這樣不孝不梯,是要被人指脊梁骨的啊……”

  聽周氏如此顛倒黑白,水幽寒不知為何想起前世看《紅樓夢》,王熙鳳毒設相思局。有的人認為王熙鳳太過狠毒,賈瑞罪不至死。可是,長眼的人都看得出王熙鳳不可能看上賈瑞,明明是誆賈瑞的,可賈瑞卻連續兩次上當。不是賈瑞不夠聰明,而是他太過貪婪。如果王熙鳳手段溫和些,賈瑞一定會不死心繼續糾纏,說不好還會壞了王熙鳳的閨譽。

  就如同今天的周氏,難道她不記得是怎麽虐待水幽寒的,心裏會不清楚水幽寒對她全無好感,難道她在這碰的釘子、吃的虧還不夠?那為什麽這個時候,她明明不時山窮水盡,還有那麽多東西(不用想也知道,體己也少不了),她不去自家找個宅院帶兒女過活,而非要來水幽寒這?不過是因為貪心不足,要占便宜。

  還有,侯府的王夫人明明是敷衍周氏,周氏真的就看不明白,就沒有一點疑心,還非要貼上去,也是貪念在作怪。為的是搏那一線機會,讓女兒能嫁入侯府。

  周氏這種牛皮糖,是不能用對待常人的方法來對待的。

  “太太請進來說話吧。 ”

  周氏聽水幽寒這麽說,馬上停了悲聲,露出喜色,就要帶著人往門裏走。

  “這些從人就先在這等著。我和太太先好好商量商量。太太也知道,我這裏一點準備也沒有,一群人亂糟糟的不好。”

  “好,我和你弟弟妹妹們先進去暖和暖和。”周氏拉起水清玲的手,就往門內走。

  水幽寒心下不恥,現在才知道要讓兒子女兒們暖和暖和了。明明手裏不是沒錢,卻為了占別人的便宜,讓大大小小幾個孩子在這吹冷風。周氏此人,不能不說極品到了一個登峰造極的地步。

  衛三娘見水再寒這樣說,便不再攔著周氏,走過來低聲問水幽寒,“小寒,請神容易送神難。周氏心術不正,我一看她就知道她沒打好主意。隻怕不隻是要占你便宜那麽簡單。”

  水幽寒也壓低聲音,“二嬸,我省得的。

  你放心,我已經有了主意。二嬸,你先帶她們去偏廳,看著點,別讓她們亂走動。”

  衛三娘點頭答應,就帶著周氏和水清玲幾個進了院子。水幽寒讓周氏帶來的人都到一邊去等候,又和上官英如此這般商量了幾句。上官英點頭,“就該如此,都交給我去辦好了。”

  水幽寒安排妥當,也不去換衣服,直接到了偏廳,又吩咐人送上熱茶點來,看著周氏、水清玲和三個小孩子吃下。

  “姑奶奶,我看你剛從外麵回來,必定也累了,倒不用招呼我們。

  不如就讓人把我們送去房裏,我好讓人把家具都搬進來。姑奶奶自去歇歇,你弟弟妹妹也能早點歇下。”

  周氏吃暖了身子,臉上多了幾分神采,堆了一臉的笑。水清玲低著頭,慢慢地喝茶。大郎和二郎兩個不安地坐在椅子上,來回扭動。最小三郎剛才吃了奶,已經被奶媽哄睡了。水幽寒不禁想到麒兒,想到渤海郡王家村那個異常寒冷的冬天,那個時候,麒兒在繈褓中,還沒有三郎這個孩子大。

  周氏看水幽寒臉色愈發柔和,不禁暗喜得計,笑的越發諂媚。水幽寒轉臉,正好看見周氏一張臉笑的猥瑣無比。水幽寒趕緊告誡自己,不能心軟。

  “太太先說說,老爺怎麽被罷了官?”

  周氏老臉一紅一白,一開始說不知道,後來被問的緊了,才吞吞吐吐說起來,不過也是真真假假,遮遮掩掩地。

  不過也足夠水幽寒猜出事情的經過了。

  禍事的起源還是那天周氏半夜三更去教坊找水益的事上來的。皇帝派了禦史去調查。今天大朝會,禦史上書說確有此事。皇帝便要處置水益。水益也上本自辯,說是家裏婦人愚蠢,聽了他人教唆,其實他並沒有留宿花街。禦史指出水益所梳攏的那行首的名字,夏雨荷,是教坊街裏鼎鼎有名的。水益就就辯解說,因為家裏有河東獅,所以在外麵置了外室。外室閨名確實叫夏雨荷,不過已經贖身,除了賤級。

  禦史怒,說出事那天夏雨荷還是教坊行首,水益反駁,還拿出除籍的文書,禦史更怒,說是有人從中動了手腳。兩下互不相讓。皇帝一開始還想和稀泥,想降了水益的官職就算了。然而一眾文官紛紛出來反對,怒斥水益德行有缺,做禮部尚書時屍位素餐,在兵部任侍郎更是亂七八糟,他們齒於和這樣的人同朝為官。皇帝問趙丞相,趙丞相答曰,水益是蛀蟲,如果不除去,助長此風,江山社稷都要被這樣的蛀蟲蛀光。最後皇帝下旨免了水益的官,貶他為民,收回禦賜的宅邸。

  “那如今老爺在哪裏?”水幽寒又問。

  “老爺還要和那些收宅子的官員交接,我就先帶著你弟弟妹妹過來了。”

  周氏已經有些急不可耐,“大姑奶奶,這些事以後咱們有的是時間說道。你看,你妹妹自那天去吉祥寺受了驚訝,身子一直不好。你弟弟們又小。大姑奶奶還是趕緊安排好了房屋,好讓她們去歇歇。李老漢林這宅子在京城裏是數的上的,”周氏站起來四下打量,眼睛中露出貪婪,“可惜從來沒去內宅看過。”

  周氏見小紅等人看她的眼色都不善,又諂笑道:“大姑奶奶也不用把正房騰出來,老爺和我都不是不通情理的人。隻需給我們大一點的房子,你弟弟妹妹們原來都有自己的院子,在這也不多要,就一人分一所院子給她們湊合著住就好了。”

  曾看過一個帖子,一個憋屈的大老爺們發的。該爺們的老爸,搞小三,氣死老婆,扶正小三。忽一日,老頭和小三雙雙車禍身亡,留下一個繈褓中的幼子。有關部門隨即把孩子送到該大老爺們家,說他是孩子的法定監護人,有責任養大這個孩子。把這大老爺們給憋屈地,哎。

  第二百一十六章 遷怒

  

  聽周氏這樣說,屋內衛三娘、小紅等人都氣的不行,就要和周氏理論,水幽寒一笑,攔住她們。

  “太太,你覺得如果你是我,會不會答應這些要求?”

  周氏被問的愣了一下,咳嗽了兩聲,義正嚴詞道:“當然會。為人子女,就是要孝順。父母落難,做女兒的理所當然要盡孝。你還是長女,老爺靠不住了,這一家子都要靠你。你推脫不了,不然就是不仁不義。”

  “就因為我姓水,所以就要任你予取予求?”

  “唉呦,姑奶奶,我不是說了,我不是那麽不講理的人。咱們來投奔你,也沒想著過的和過去一模一樣,差不多就行,差不多就行。”

  “太太,你說要我盡孝。那太太還記不記得你是如何對我的?太太把我一個嫡長女當作粗使丫頭一樣使喚,為了親生女兒故意拖延我的婚期,霸占先房太太的陪嫁財產不給我一分的嫁妝,對我在侯府是生是死不聞不問,等我死裏逃生回來有了點銀錢,便要送我去庵堂好霸占我的財產,要我夫家拿出六萬兩銀子才肯同意我再嫁,為了親生女兒的婚事算計我的兒子。周氏,你說,這哪一件是冤枉了你?”

  水幽寒第一次這樣不客氣地接起周氏的老底,周氏被問的張口結舌,支吾了半天。

  “就是你做的這些事,還弄顏麵自稱是別人的母親?還要求人家要來孝順你?我對你可是從無虧欠。”

  “你這麽說,就是不打算收留我們了?”

  “你哪裏用人收留?水老爺隻是罷官,可並沒有抄沒家產。你們這城裏的鋪麵、城外的地產樣樣不少,又有這些年的積蓄,一家人幾輩子都夠用了。可偏偏到我這裏來哭窮,你自己打的什麽歪主意自己“水幽寒,你不虧欠我娘的,可是你虧欠了我的!”一直沒吭聲的水清玲從座位上站起,指著水幽寒聲淚俱下。

  屋內眾人,包括水幽寒都有些莫名其妙,不知水清玲是發的什麽瘋。

  “你知不知道我那天遇到了什麽事?……我這輩子毀了,是毀在你手裏……那些人是衝著你去的,我不過是替罪羊……今天進宮去的人應該是我,坐在這裏的官家太太應該是我,你才應該去外麵吹冷風,一輩子呆在尼姑庵裏……”

  水清玲狀若瘋狂,就要來撕扯水幽寒。鳳兒上前,反手給了水清玲兩巴掌,將水清玲扔在座椅上,水清玲這才安靜下來。周氏撲上前,抱住水清玲,眼淚也撲簌簌地掉下來,“你們憑什麽打我女兒,憑什麽?”

  “你說的是什麽事,我怎麽聽不明白?”水幽寒問水清玲。

  “好,你聽不明白.我就跟你仔細說。”水清玲擦了擦眼淚。

  “清玲,莫要說,莫要說。”周氏阻止。

  “娘,這事憋在心裏不說出來,我都快被憋瘋了。我一定要說。

  我看不慣她一副誰也不欠,天下就她最幹淨的模樣。水幽寒,你知道趙欣雅為什麽會派那些人去吉祥寺嗎?就是因為那封信,那封信是以你的口氣寫的。趙欣雅得了信,以為在吉祥寺的人是你,才派了那些人去……去……我受的罪,本該是你受的。你害了我,收留我們還是便宜你,就是把你現在有的一切都給我,也贖不了你的罪!”

  “啊?你這個瘋女人。是你自己不要臉,沒出閣的姑娘寫信約人家有婦之夫。還用小寒的名義,小寒還沒怪你壞了她的名聲。你倒好,出了事,反來怪小寒。聽聽,聽聽你都說了什麽,我就說你們來這沒安好心,原來打著主意要占小寒的位子。你們真是豬油蒙了心了。”衛三娘說罷,又對水幽寒道:“小寒,我就說不讓她們進來吧,你瞧,你還要收留她們,她們的良心早都喂了狗了,你幫她們,就害了你自己。”

  周氏這次不是假哭了。

  “我的女兒,我苦命的女兒,你怎麽就不再忍忍。等咱們住進來,有多少帳不能和她算清楚,有娘在,這些東西早晚都是你的。你現在……可怎麽辦那……”

  水幽寒萬萬沒有想到,水清玲竟因為這樣的理由而怨恨她,而且還打算搶走她的一切。這一切當然包括這個家,也包括歐陽。水清玲對於遇到了什麽事,沒有明白說出來,不過水幽寒憑借女子的敏感,可以猜測到。

  父親被貶官,水清玲從高官之女變成普通的民女,又有被害失身的事。水清玲自認為已經不可能有一個好姻緣。而這個時候,歐陽,一個頗有身家的五品大理寺丞,是她們由於水幽寒的關係唯一可以接近的好對象。尤其是在她們母女有信心可以擠掉她水幽寒的情況下。

  水幽寒揉揉額角,聖母真是做不得啊。

  這時冬兒從外麵進來,走到水幽寒身邊低聲回話。水幽寒滿意地點點頭。

  “水清玲,給楚熙的信是你自己寫的,也是你自***,沒人逼你這樣做。你仇算是成年人了,要懂得***的事情負責任。而且,你怎麽就知道,趙欣雅會認不出那信不是我寫的?你怎麽就認定,她的目標就不是你?”水幽寒走到水清玲跟前,冷冷地說道。

  水清玲睜大眼睛,不知所措。

  “水清玲,你還是認清事實吧。你之所以把過錯往我的身上推,是因為你是個孬種。”

  “不,不,我不是。”

  “你是?其實你自己很清楚你是在遷怒我是不是?你知道你最該恨的是誰對不對?不過,比起趙欣雅,我更好對付,做為你的姐姐,從小被你欺負慣了,這次回到京城也對你們母女處處退讓,所以你認為無論你對我做什麽,都不會受到懲罰,我都不會下狠手對付你是不是?”

  水幽寒盯著水清玲的眼睛問道。

  “不……”水清玲避開水幽寒的眼神,聲音弱了下去。

  “還否認什麽,說到你的痛處了吧?你們想柿子揀軟的捏,那可是瞎了眼。”

  水幽寒說著話,回到座上。

  “想讓我把你們留下,在我家興風作浪,你們這是做夢!我已經給你們找好了地方,就在貓兒胡同那邊的一所宅子,足夠你們一家人住的了。你們不用操心租金,那房子我已經為你們買下來了……,那宅子主人厚道,隻用了你們三車的東西就抵了房錢。房契如今在你們一位金管事的手上,你們直接去住就行了。”

  周氏先聽說水幽寒給她們買了房子,還以為總算能占些便宜,可一聽房錢是拿她們三車東西換的,嗷的叫了一聲,似乎像被誰割了肉一般。

  “你,你好狠心……誰,誰敢動我的東西……,三車啊,整整三車啊,那宅子是金子搭的嗎,怎麽就用去了我三車東西?”

  鳳兒見了周氏肉疼的樣子,覺得好笑。“你剛才在外麵還說都是經看不經用的,不值錢的東西。能用來換棟宅子也是便宜大發了,你還嚎什麽。”

  “你那些馬車,還有帶來的那些人,現在都在那宅子裏了。你們幾個人的馬車就在外麵等。”水幽寒作勢送客。

  周氏和水清玲還舍不得走。

  “若是我,可得一刻不停地趕過去。不然,那麽多車不值錢的東西,被誰偷拿了一件兩件,或者有膽大的整車拉走,可不心疼死人。”

  周氏聞言,雖然憤恨,卻也不再停留,火燒了屁股一樣地帶著人走了。

  水幽寒長出一口氣,吩咐人好好打掃,就自回了後宅。

  歐陽已經從衙門裏回來.一邊幫水幽寒換衣服,一邊聽水幽寒把進宮的事,還有方才周氏的事講給他聽。

  “方才一回來,就被冬兒攔住,不讓我去前廳,原來是這麽回事。”

  “周氏實在難纏,大哥若去了,被她纏住”礙著麵子,總不好對她怎樣,倒長了她的氣焰,平白降了大哥的身價。”

  “你方才說水清玲的事……”

  “哼,人家打算搶了我的一切,大哥,我竟不知道,你如今也如此搶手了?”

  歐陽表情十分無辜,攤手道:“小寒,這關我什麽事。我可啥也沒做。啊,小寒,你不能這麽不公平,就這麽遷怒於我。”

  水幽寒心裏暗笑,不過還是決定借此機會讓歐陽多些防範意識。

  “你沒想,不代表別人就不想。大哥你現在是堂堂的五品命官,前途無量。家裏又有貢品生意,幾代的家財積攢。模樣不比誰差,人品更是百裏挑一。這可是無數人眼裏的乘龍快婿。你一個不小心,不忍心,我可就要吃不知哪個姑娘敬的窩心茶了。”水幽寒說的有點“嗬嗬,嗬嗬。”歐陽卻笑的極開心,“小寒,我不知道,在你眼中,我竟是這般好,我真高興,真高興。”

  水幽寒嗔了歐陽一眼,“大哥,我說真的。你可小心些,莫被人纏上了。就是有人送人給你,咱們寧願不做官,也不能要。”

  “嗯,放心吧,小寒,你把為夫看的這樣重,為夫真是高興。別的衙門不知道,不過包大人不喜這一套,大理寺沒有這樣的事。便是真有人要貼上來,我就說,我在鄉下做過接生公的,保準嚇跑所有人。”

  “可是,總有那麽一個兩個,不計較這些的吧。”水幽寒聽歐陽說接生公,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不過還是不放心。

  “除了你,我誰都看不上眼,誰都不要的。”

  說的動情,小夫妻倆難免又纏綿了半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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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剛才說了什麽,被你岔開幾乎忘了。哦,想起來了,小寒,水清玲說的不全是真話。”

  “哦?”

  “還有,她應該馬上就會成親了。”

  第二百一十七章 一峰突起

  

  ”哦?”水幽寒驚訝,“那是怎麽回事?”

  “你已經知道水侍郎罷官的事了。他在金殿上辯說夏雨荷是外室,已經脫了賤籍。禦史則說夏雨荷的除籍文書是有人動了手腳。

  ……禦史說的沒錯,是有人在夏雨荷的除籍文書上動了手腳,將除籍的日期提前了幾日。

  這個人就是徐鐵虎。”

  “徐鐵虎?就是救了水清玲的那個捕頭?”

  “就是他,也是他給水大人出主意,讓他辯說夏雨荷是他的外室,以為這樣就能免除責罰。”

  原來是這樣,徐鐵虎不愧是執法人員,懂得如何鑽律例的空子。

  有了那樣一份除籍文書,水益又自己承認收了夏雨荷做外室。那這件事就不是嫖屍妓,而是家裏妻妾不和,鬧到了外麵,頂多就是讓人嘲笑一番,而不能算作違反律例。這個計謀很巧,隻是可惜,他家的母老虎還得罪了不能得罪的人。本來大家心照不宣,不會深究的事情,人家卻正經抓住他的小辮子不放手,最後還是鬧的丟了官。

  “不是聽說徐鐵虎幾次上水家拜訪,都被拒之門外嗎?他是什麽時候和水家親近起來的,大哥又是怎麽知道的這些?”

  “他們就是因為這件事親近起來的。至於我是如何知道的,卻是徐鐵虎親口和我說的。”

  水幽寒咦了一聲。

  “我今天從衙門回來,路上被徐鐵虎攔住。他請我去酒樓喝酒.

  我也想查問他一些事情,就和他一起去了。徐鐵虎和我稱兄道弟.喝了很多酒,和我說了他幫水益出主意、做手腳的事情。他還說水益答應事成之後,會把水清玲嫁給他。可是沒想到,水益的官並沒有保住。

  他有些擔心水益會反悔,因此想要找我給他做說客。”

  “徐鐵虎有這樣的打算?”

  以徐鐵虎的身份,想要娶尚書或者侍郎家的嫡女,是不可能的。

  可現在水家已經是平民,兩家也算門當戶對。不過周氏是心高的,未必會看得上徐鐵虎。而且,徐鐵虎還是曾經娶過妻子,家裏還有兩個孩子。這門親事,還真是不好說合適不合適的。

  “何止!後來徐鐵虎喝醉了,就說起瘋話來。他說“就算是水益那老頭反悔俺也不怕,他閨女早已經是俺的人了,還想嫁到哪裏去?惹惱了俺,俺把他閨女的東西一亮出來,看他丟不丟得起這個人。”

  “啊?”水幽寒驚叫一聲。

  “這家夥這麽說著,果然從懷裏掏了件東西出來。”

  “是什麽?”

  歐陽看屋內外並無旁人,方低聲在水幽寒耳邊道:“是件女孩子的肚兜,上麵,咳咳,那個,有血跡。”

  水幽寒腦子飛快轉動。

  “我見他這樣,忙安撫他,讓他不要的大聲吵嚷。我又問他吉樣寺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他跟我坦誠,他救下水清玲的時候,水清玲隻是受了些驚訝,並未被那些混混玷辱。是他看水清玲美貌,便起了愛慕之心。因此,隻派了手下的衙役去看守水家的隨從。他則把水清玲留在吉樣寺後禪房裏,……咳咳,得手後才在快天亮時送水清玲進城。

  想因此成就這門親事。”

  歐陽略去某些細節不說.不過水幽寒也明白發生了什麽事。

  “大哥,徐鐵虎這是趁火打劫啊。這人的品行實在太壞了!保不齊他看上的不隻是水清玲美貌.還看上她侍郎女兒的身份。這個人……”就是個渣。不過現在水益罷官,水清玲就是普通民女,徐鐵虎還是打算迎娶,難道真的隻是見色起意?

  歐陽歎息,“徐鐵虎在衙門裏人緣不錯,上上下下對他都是交口稱讚,說他是條好漢,講義氣。不過他在某些方麵,確實不夠檢點……

  ……”歐陽不想多說,奈何水幽寒非要問個清楚。他雖然心裏不想汙染小嬌妻的耳朵,無奈還是說道:“他跟我說前妻死後,就再也沒為哪個女子動心過。隻是一眼就看上了水清玲,立誌非他不娶。其實,他這兩年雖然沒有女人進門,可卻是那些花街柳巷的常客、明裏暗裏的相好就沒斷過。”

  水幽寒難免腹誹,這就是男權社會啊。一個男人隻要工作上做好了,又對哥們講義氣,那這個作風問題根本不是問題。隻怕還會被人羨慕,是他誇耀的資本。可女人就不同了,非得從一而終。不小心讓人碰一下,看到了身子什麽的就是失貞,不嫁給那個人就是死路一條。

  一輩子隻能有一個男人,和丈夫以外的其它無血緣關係男子說笑,都可能被扣上蕩婦的帽子。

  “那大哥,你真打算去給他做說客?”

  歐陽有些無奈地搖搖頭,“哪裏還用的著我去做說客,這個徐鐵虎請我上酒樓,就是個套子。他假裝喝醉,就是要和我說出那番話來。

  我估計,他已經見過水益了。水益用了他的主意,但是沒保住官位,隻怕已經露出反悔的苗頭。我想他找到我,應該是看到周氏帶著人和東西往咱們***為要暫住咱們家。他要提親自然是要來咱們家的

  水益雖然罷官了,我的官銜卻比他高,還在大理寺,正管的到他。

  他和我把事情說明白了,讓我知道水清玲已經是他的人,不可能另嫁。

  就是怕我聽了水家的話,會阻攔這門婚事。”

  “後來一個衙役找他,兩人出去說了會話,他就走了。估計是知道水家去了貓兒胡同,要去那求親。我看水清玲的婚事也就是定局了。”

  原來是這麽回事。那水清玲說的話,讓水幽寒以為她被……周氏是應該知道了真相的。可顯然兩人都看不上徐鐵虎。因此會有大鬧侯府,企圖賴上楚熙。然後,又有今天.企圖先住進她們家,然後用手段,也許還會利用水幽寒的同情心,以及愧疚心,讓水清玲鳩占鳩巢。

  夫妻倆吃過晚飯便歇息了。再天,果然傳來消息。徐鐵虎和水清玲定親,定在三日後成親。

  成親當日,水清玲前腳被大花轎抬走,後腳,貓兒胡同水家新宅,便抬進了一頂籃呢小轎。水益在女兒出嫁當天,迎進了夏雨荷夏姨娘。

  這是替水幽寒前去送禮璐衛三娘回來說的。

  水清玲成親,周氏派人通知了水幽寒。水幽寒就知道,這等能搜秀錢財的事,周氏是絕不會放過她的。說到送什麽賀禮,水幽寒從匣子裏拿出一張地契猶豫再三,還是放了回去。最後給水清玲的賀禮,便是兩匹綢緞和一扇插屏。

  本來水幽寒是打算送個小田莊給水清玲的。

  女人在這個年代生存不容易,也就是那麽點嫁妝是她能夠自由支配的財產。一個成了親的女人幸福與否,都要係在一個男人的身上。

  水清玲的遭遇,水幽寒站在一個女人的立場上,是很同情的。她本打算送水清玲一個小田莊,這樣不管發生什麽事,水清玲都有一個地方可以安身,都不會挨餓。

  不過回想水清玲對她說的那番話後,水幽寒就猶豫了。以水清玲的褊狹和不講理,如果送去這份重禮,指不定就被她認為是水幽寒覺得有愧於她的證據,從此心下更堅定了水幽寒才是罪魁禍首。還有周氏,見了這個,還不得螞蝗吸血似地咬住不放。

  思之再三,水幽寒決定,這個聖母還是不要做了。就送一份普通的賀禮,還絕不能貴重,才是最恰當的。當然,這份賀禮她也沒有親自去送,而是讓衛三娘代她去了。衛三娘輩份上居長,所以並不失禮。

  當然,明眼人也會看出她對水家的疏離。不過這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更不是水益倒黴後才發生的事。事情的因由,大家心裏都明鏡似地。

  這天,歐陽去了大理寺並沒有準時回來,晌午時分,派了人回來報訊,說是跟著宋提刑去城外了,說是有大案子。按理,這不是歐陽份內的事。可宋演很是看重歐陽,甚至有些要收歐陽為徒的意思。兩人早已是忘年之交。不過歐陽似乎也對仵作這一行並無太大興趣,不過因為懂醫術的關係,偶爾跟著宋演參詳參詳。

  等歐陽從外麵回來,一進門,就看見水幽寒和麒兒,一大一小兩個人盤腿坐在大炕上,桌子上放著個小瓷盆,兩人正從瓷盆裏拿了紅燒豬蹄,兩手捧著,正啃的高興。

  “阿爹,阿爹來吃豬蹄。”麒兒見了歐陽,樂得站起來,璐出油乎乎的兩隻小胖手,把啃了一半的豬蹄向歐陽遞過來。歐陽生怕麒兒一下子撲到地上,趕緊緊走兩步,抱住麒兒。麒兒甚是乖巧,知道自己一手的油,並不抓歐陽的衣服,隻把小臉湊到歐陽臉上蹭。他早已經吃了一嘴的油,這下子都蹭到歐陽臉上。小家夥惡作劇成功,笑著掙脫歐陽的手,跑到水幽寒身後躲了起來,隻露出一張包子樣的嫩臉,向歐陽做鬼臉。

  歐陽無奈地摸了摸自己油乎乎地臉,便作勢要來抓麒兒,嘴上說著要打麒兒屁股。麒兒哪裏會怕,躲在水幽寒身後咯咯直笑。三個人玩了一會老鷹捉小雞,最後因為看護小雞的母雞貪吃,一個不小心,小雞被老鷹抓住了。老鷹惡狠狠地高高抬手,照著小雞的肥屁股打了兩巴掌,把小雞打得咯咯直笑。不用看也知道,老鷹的麵相凶惡完全是裝出來的,高高抬起的巴掌,落下時卻是輕輕的,跟撓癢癢差不多。

  三個人鬧夠了,奶娘就來抱了麒兒去洗手洗臉。歐陽也讓人端進盆水來洗臉,隻有水幽寒,猶自抱著最後一隻豬蹄啃個不休。

  “小寒,我跟你講我們今天遇到的案子……小寒,你確定你要繼續吃?……好吧,那你等會莫說我沒提醒你……小寒,我們今天挖到一副屍骨。”

  第二百一十八章 白骨

  

  水幽寒依舊津津有味地啃著豬爪,隻對歐陽忽閃著眼睛,示意她對他的話題很感興趣,請他繼續說下去。

  歐陽對於水幽寒有時無意間表現出來的強悍神經,很是無奈。

  “實際上,就是一具白骨,已經沒有什麽肉了,早就辨不出形貌了。”

  水幽寒含糊不清地哦了一聲,隻剩下骨頭,在她眼裏,根本不可怕。既有骨頭又有肉,血肉模糊的……水幽寒禁止自己想下去。

  瓷盆裏現在隻剩下一盆底的骨頭,根根都被啃的幹幹淨淨,一點肉筋都沒剩下。水幽寒廚藝好,也極為會吃,尤其表現在啃骨頭和剃魚刺方麵。歐陽看著水幽寒,沾了油的嘴唇,顯得越發紅潤誘人,不覺有片刻失神。水幽寒看在眼裏,促狹一笑,把剩下的一塊豬蹄遞給歐陽。歐陽莞爾,接過豬蹄來,學著水幽寒的樣子很快吃完。水幽寒要去洗手,歐陽攔住她,自己拿了帕子在水盆裏打濕,回來給水幽寒擦淨了手。

  “這樣的事一般不是府衙負責嗎,怎麽大理寺現在就插手了?”兩人回到剛才談的話題。

  “因為那具屍骨十分特別。”歐陽深深地看了水幽寒一眼,水幽寒的心一沉。

  歐陽剛才進門,她就發覺他的情緒似乎有些不對勁。不似平日的輕鬆,而是非常擔心憂慮。

  “特別?大哥,你快說給我聽。”

  原來今天下了早朝,府衙景大人接到下屬報告,說是在城外李家村的後山下的池塘中,發現一具屍骨。屍骨全身一件衣物也無,無法辨明身份。當時宋演宋提刑正在景大人那裏,聽了那衙役的稟報,十分感興趣。景大人知道宋演的本事,就說這隻怕又是一件懸案,如果宋演能夠幫助偵破此案,他情願將家裏珍藏的兩壇梨花白送上。宋演一來技癢,二來垂涎那兩壇梨花白,就應下了賭約,和景大人一起去城外探看。路上遇到歐陽,就拉著歐陽一起去了。

  到了那裏,找了當地的地保和附近村民來問話。大家都說那片水塘以前淹死過人,傳說有水鬼作祟,左近村裏的人很是忌諱,等閑不會靠近。也合該是個白骨注定要見天日,今年冬天水塘裏的水結了冰。

  李家村有新搬來的兩兄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雖然知道水鬼的傳說,但是想著冬天水麵結冰,就是水鬼也不會出來。兩兄弟就想破冰撈幾備魚打打牙祭。結果魚沒撈上來,卻發現了白森森的人骨。

  “指不定是什麽人不小心落水,就被水鬼抓去了。”有村人如是說。可是在附近村莊查問,並沒有人走失。

  “若是不甚落水,那麽這人身上的衣物又去了哪裏?就算是年深日久,衣物腐蝕,也不會一絲線頭也沒留下。況且,從這具屍骨的殘肉上看,並不是正常腐爛至此,應該是被人潑了腐蝕藥物。依老夫之見,此人恐非正常死亡,而是被人所害。那凶手要毀屍滅跡,才會如此。”

  宋演隻掃了那屍骨一眼,並未細看,就得出如此結論,眾人仔細一想,皆都歎服。

  水幽寒暗想,隻有一具白骨,沒有可以證明死者身份的衣物等物件,附近又沒有人失蹤,說明這屍骨並非當地人。當今的戶籍製度也沒有那麽周密完善,又沒有科學的檢驗設備,像這樣的無名白骨案,偵破的幾率微乎其微。

  “這樣隻怕連死者的身份都難查清,宋提刑隻怕要輸。”

  “不,死者的身份已經查清了。”

  “啊,這麽快就知道了死春的身份?”宋演夠神的啊,水幽寒心裏讚道。

  “宋提刑親自驗屍。他在屍骨的胸腔中,找到一塊銅牌。”

  “可是由這銅牌確定的死春的身份?”

  歐陽點頭,“嗯,宋提刑官見了這銅牌,就馬上給了景大人,景大人大驚失色。原來那銅牌是城外飛虎軍士兵的腰牌。飛虎軍是鎮遠將軍治下,守衛京畿的一支精兵。飛虎軍每個士兵都有這樣一麵腰牌,上麵還有暗紋刻有編號。銅牌在屍骨胸腔中獲得,想來是和飛虎軍脫不了幹係。最大的可能,就是死者是飛虎軍的將士。”

  因為牽涉到飛虎軍,府衙不便單獨處理。景大人馬上派人飛報包大人,請大理寺接手調查。包大人便派了人拿著銅牌去飛虎軍中調查。結果很快就出來了,持有這麵銅牌的是飛虎軍中一個校尉,名叫武少鬆。至於這武少鬆現在哪裏,負責接待的副將說,今年五月,武少鬆說家中父親病重,請假回老家探親。和他一起請假的還有他的好友,沈卓。這沈卓是個孤兒,和武少鬆親**形影不離。這次聽說兄弟的父親病重,也想一起***兩人一走,就再也沒有音訊。也曾派人去他家鄉打探,結果才知道這武少鬆的父親早在幾年前就死了,鄰居也沒見武少鬆和沈卓回去過。

  後來,楚將軍就將兩人當作逃兵,銷掉了軍籍。

  當下為了確認死者身份,這名副將領著平時和武少鬆比較熟悉的士兵去認屍。當然了,一堆骨頭,也沒什麽好認的。不過這具屍骨和武少鬆的身高和體型相符,一個士兵還說出武少鬆左腳大拇指在戰場上被砍斷,正好和屍骨的左腳大拇指骨隻有半截相符。由此,認定死.

  者就是武少鬆。

  楚熙本不在軍中,這時也聞訊趕到,聽了手下的匯報,親自查看了屍骨,說這樣就確定死者是他軍中的人太過草率。那副將和士兵聽主帥這樣說,也都猶疑起來。

  “死者腿上和肩上,都有陳舊的傷痕,老夫認為是刀劍所傷,而且並非中原的武器,應該是西北蠻族的兵器。看骨頭上傷痕的愈合程度,這應該是上次與西北蠻族大戰時留下的。這麵銅牌,是在死者胸腔中發現的,嵌在肋骨中間,是有人硬生生塞進去的。看角度和力道,應該是死者自己塞的。想來是被害的時候,死者不想被搜走這麵銅牌,硬生生順著傷口塞到自己體內。應該是死者知道凶犯會毀屍滅跡,所以他想留下這個線索,讓人發現他的身份,為他雪冤。再加上兩位校尉的辨認結果,由此可以判斷,此人應該就是飛虎軍的校尉武少鬆無疑。”

  宋演一番陳詞,有理有據,楚熙也無法反駁。

  “是楚熙軍隊裏的人遇害了?”而且楚熙似乎很不想承認。水幽寒沉思。

  “說到那屍骨上的傷痕,還有兩道,就是宋提刑也不能確定是何物所傷。不過,小寒你若看到了,一定能認出來。”

  “大哥,……難道……”

  “那兩道都是新傷,還未愈合。其中一道在左臂,疑為刀傷。不過卻不是普通的大刀,饒是宋提刑見多識廣,也沒見過。還有一道,是在右腿,骨頭上留有齒痕,疑為猛獸咬傷。”

  水幽寒不由打了個冷顫。

  “小寒,宋提刑說出這兩道傷,我就上了心。我仔細去看了,如果我看的沒錯,那刀傷應該是小刀的刀造成的,而咬傷死者的,是豹子。”

  “大哥,你可看仔細了?”

  “這種事我哪會疏忽。”

  “大哥,你可知他的致命傷是什麽?”

  “肋骨和臂骨上多處傷痕,應該是死前掙紮,被人所傷。致命傷在頸骨,是被人一刀砍下,失血而亡。”

  “臨死還能忍著痛,把腰牌從傷口寨進體內,也是個狠人。他應該是對於害他的人怨念極深,而且十分清楚那人十分看重他的腰牌,他死後,那人必定會尋找腰牌。”

  “大哥,原來那兩個賊人一個叫武少鬆,一個叫沈卓。這武少鬆也算曆害,受了那樣的傷,竟然逃回京城來了。不過,天網恢恢,他最終還是葬身水底。

  隻可惜,沒留下活口。”

  不用明言,歐陽自然知道水幽寒說的是什麽。水幽寒轉頭望向窗外,天色陰沉沉地,北風蕭瑟,光禿禿的樹枝在風中顫抖。

  歐陽把水幽寒摟進懷裏,輕聲安撫,“小寒,你莫傷心,或許他……當時並不知道孩子是他的吧……”

  水幽寒顧不得解釋她並不是傷心,歐陽的話讓她腦中靈光一閃,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啊。一直沒想明白的一個關節,終於想明白了。

  “大哥,我和你說……”水幽寒附在歐陽耳邊說了一番話。

  “竟然是這樣……”

  “雖然隻是推測,卻也該八九不離十。”

  “飛虎軍中士兵被害,可是非同小可,若是涉及京畿安全,那就是天大的事。包大人已經寫了折子,要把這件事呈報聖上。估計聖上會下旨要求嚴查。我會關注這件事的進展,咱們……”

  夫妻兩人計議了一番,亦發覺天色已晚,剛要吩咐人擺飯,就有人來報,說是翰林院王大學士來了。

  “阿宣這個時候來,想來是來報喜的吧。今天金殿上,聖上宣旨,要招王大人進京,任禮部尚書。”

  第二百一十九章 冬雪

  

  王宣可是有些日子沒來了,水幽寒也換了衣衫,和歐陽一起到前麵來。

  “今天父親派人送信來,濟水那邊出了些事。”三人寒暄著坐下,王宣先開口道。

  水幽寒看了看王宣的臉色,忙吩咐人換了一杯柚子蜂蜜茶給他。

  “阿宣,可是出了什麽事?”歐陽關切問道。

  “濟水城的府衙被火給燒了。”

  水幽寒和歐陽都是一驚。濟水城一向治安良好,少有事件發生。

  王郡守治理有方,怎麽會突然出現這樣事情。能讓王郡守特意寫信過來,又能讓王宣心情如此沉重的,這把火看來不小。

  “府衙的損失大不大?”

  “這個時節,天幹物燥,加上風大,整個案卷庫房都被燒了個精光。近處的房屋也沒能幸免。多半個府衙都毀了。”

  案卷庫被燒毀?那麽所有的案卷也都沒了?這件事發生在王郡守即將上京升任禮部尚書的節骨眼上,也怪不得王宣會憂心忡忡。

  “火是如何起的可查清楚了?是疏忽了還是有人有意為之?”水幽寒問道。

  “父親已經認真查過。火是夜間燒起來的,府衙的規矩,夜裏除了值夜的屋裏,不得有火種。現在已經能證實,是有人故意縱火。”

  “那可找到了縱火璐人?”

  王宣搖搖頭,“父親把整個濟水城都翻了個個,也並沒有抓到那個縱火的凶犯。”

  水幽寒注意到王宣話裏提到抓外,“那麽就是說,已經知道是誰放的火了?”

  “大火起的蹊蹺,父親一麵領著人滅火,一麵關閉了城門。後來在城內查問,城西客棧的老板說有兩個外地人,形跡可疑,著火後,那兩人就不見了。據這老板描述那兩人形貌.有衙役在府衙附近見過他們。估計就是事先去探看地形的,縱火後就逃走了,應該是蓄謀已久。”

  也就是說沒有犯案歸案。

  “父親在渤海郡兢兢業業,陛下已經頒旨要父親進京任禮部尚書。

  估計聖旨馬上就要到濟水城了,偏偏在這個時候發生這樣的大事。

  府衙被燒,全部案卷被毀,犯人卻沒抓到。”王宣以手撫額,“歐陽,小寒,你們想想,皇上會怎麽想,別的官員又會怎麽說。”

  屋裏頓時安靜下來。

  王家父子三人,王嫣然如今在後宮得寵。據水幽寒得到的消息,她那次從宮裏回來後,啟宗皇帝接連在春華宮留宿了幾夜,賞賜更是源源不斷。還有傳聞,如今後宮三位得寵的新人,都位列九嬪,是皇後寶座最有可能的人選。甚至皇上都有口風放出來,誰先懷孕生子,就會先晉位份。王宣則是今科的狀元,又進了翰林院,是天子的近臣。

  皇上對王宣很是器重,現在很多聖旨,都要王宣代他擬定。如果王郡守再入京,做了禮部尚書,這王家一門可就是一飛衝天了。

  王嫣然的受寵,是王家父子晉升中不可忽略的因素。而王家父子晉升,同時也為後宮王嫣然爭寵添加了籌碼。這勢必會影響朝廷內宮裏宮外的權力布局,也必然為某些人所不喜。由此看來,這次的縱火事件,也就顯得不那麽單純。

  “阿宣,這件事你打算怎樣應對?”歐陽問道。

  王宣並沒有直接回答歐陽的問話。

  “歐陽,小寒,火是從卷宗庫房燒起來的。這也許是縱火的人認為那裏紙張多,最容易燒起來。不過我不認為是那麽簡單。你們也都想到了吧,那縱火的人是想阻礙我父親進京做官。不過,我懷疑他還有別的目的。如果隻是要阻礙我父親的仕途,法子多的很。可他偏偏選了個最難的一樁,潛入戒備森嚴的府衙,燒掉整個案卷庫。所以我懷疑,他是想毀掉案卷庫裏某一件東西。”

  案卷庫裏能有什麽東西,自然是案卷。

  水幽寒沉吟,王宣果然是聰明絕頂。其實在他一開始說到全部案卷都被燒毀的時候,水幽寒已經有了懷疑。是誰不想讓王家的勢力做大,又是誰要毀掉案卷庫,或者說是案卷庫內某個具體的案卷?那麽誰就是縱火案的元凶。隻用一把火,既毀掉了案卷,又給王郡守的仕途抹上一個巨大的汙點,一石二鳥,果然是好計。不過,這麽大的動作,也暴露了凶手的弱點,說明凶手急躁了,這可是兵家大忌。

  “歐陽,小寒,我得了信,心裏憂慮,又不好和別人說,隻能和你們聊聊。如今說出來了,我心裏也鬆快很多。這事京城裏很快就會知道,不過千裏傳言,總有失真。我過來,就是想讓你們知道實情。”

  歐陽留王宣吃飯,王宣以不能留母親一人在家擔心為由,並沒留下吃

  “阿宣自從做了斡林院學士,和我們疏遠了很多。……阿宣,是個很夠朋友的人。”回到後院,歐陽和水幽寒說道。

  水幽寒點頭,一切盡在不言中。

  外麵鵝毛般的雪片漫天飄舞,屋內因燒著地龍的緣故,卻是暖意融融。這還是入冬以來第一場大雪。麒兒穿著紅色的襖子,站在大炕上,看著窗外的雪花,喜得直跳腳。不過A會,他就不滿足隻是這樣隔窗看著。

  “娘,娘親,去打雪仗啊。”麒兒跑過來搖水幽寒的胳膊。

  “寶貝,這雪才下了多久啊,等雪停了再去好不好。”水幽寒一邊哄著麒兒,一邊狠狠地盯了鳳兒一眼。都是這丫頭,剛下雪,就和麒兒講打雪仗如何如何好玩,勾的麒兒沒有片刻安穩。鳳兒瞧見水幽寒的眼神,轉過頭,當沒看見。

  “現在不好嗎,雪都那麽厚了啊。小姨說,雪那麽厚了,能打雪仗。”麒兒一邊說,一邊伸出兩隻小手比著雪地的厚度,顯然,也是和鳳兒學的。水幽寒再瞪鳳兒,鳳兒臉又轉向另一邊。

  “麒兒,外麵好冷,雪落到麒兒身上會結冰。那樣麒兒會很冷,會生病,娘親會很心疼,阿爹也會很心疼。麒兒乖,等雪停了,麒兒就可以穿的暖暖的,到外麵去玩。”

  麒兒眨了眨大眼睛,“哦,這樣啊。那麒兒不要娘親和阿爹心疼,麒兒等雪停了,再出去玩。”

  “我家麒寶貝最可人疼了。”水幽寒見麒兒這樣乖巧,喜的在他包子臉上親了一口。

  “那,娘親,麒兒,麒兒能不能到門口去看看雪,嗯,隻看一會就好。”麒兒伸出一根手指,和水幽寒商量。

  水幽寒頭頂落下幾道黑線,是她太敏感了,太小人之心了嗎,怎麽覺得麒兒這是在以退為進、討價還價。回想啟宗皇帝說麒兒聲東擊西,她也犯了啟宗皇帝一樣的病嗎?

  水幽寒一低頭,就看到麒兒一雙大眼水汪汪地,滿懷期待地望著她,水幽寒不由心軟。

  “好吧,不過要把大毛衣裳穿上,還要戴帽子,戴手套,而且隻能看一會。”

  “喔,知道了。”麒兒歡快地站起來。鳳兒幾乎是同時,也站起來,“姐,我帶麒兒去。”

  水幽寒看了眼鳳兒手中隻繡了一半的帕子,也伸出一根手指,在鳳兒麵前搖了搖。

  “不行,你今天不把這帕子繡完,就哪也不能去。”

  “啊!”鳳兒慘叫,“姐,你不是說要我常休息,免得傷了眼睛。”

  “我是那樣說過沒錯。不過你在一刻鍾內,已經休息了無數次了。你看,司樣一條帕子,小紅和冬兒都快繡完了,你的才繡了一半不到。你今天繡不好這各帕子,就不能玩,晚飯有香煎帶魚,也沒你的份。”鳳兒頹然坐下。

  水幽寒就讓小紅給麒兒穿戴好,陪著麒兒去看雪。

  麒兒站在炕上,想著能出去看雪,嗬嗬笑的合不攏嘴。鳳兒看了醋道,“麒兒,你不講義氣啊。你怎麽不幫小姨求情?”

  “小姨笨笨,又偷懶,不是好孩子。羞羞。”麒兒向鳳兒做了個鬼臉。

  被麒兒鄙視的鳳兒鬱悶了。“我不笨,我不笨的。”

  水幽寒忍住笑,說道:“你不笨,那就證明給我們看啊。有奶娘這樣的好師傅,你如果還學不好,那可就怨不得別人說你。”

  奶娘在一邊拿過鳳兒手裏的帕子看了看,“剛開始學,這樣也算不錯了。小丫頭心靈手巧的很,就是靜不下心,若是能靜下心,多練練,以後比我繡的還好那。”

  “真的嗎,奶娘?”鳳兒得了誇獎,又高興起來。

  “當然是真的。”奶娘笑著將帕子遞還給鳳兒。

  “我會好好學的,可是我是俠女啊,怎麽能整天坐在屋子裏做針線那?”

  鳳兒向奶娘求救。奶娘微笑不語。鳳兒又看向奶娘身邊一直不出聲的衛三娘。衛三娘幹咳兩聲,鳳兒還以為是她娘終於要為她說話了,沒成想,衛三娘也是一聲沒吭,又低頭繡她手裏的帕子了。鳳兒歎氣,一轉臉正看見水幽寒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傳說中的後媽,傳說中地刻薄婆婆。”鳳兒怨念地想。

  外屋傳來麒兒的歡快地叫聲。鳳兒歎了口氣,認命地低下頭。她上官女俠想做的事一定能做到,她一定要學好針線,超過這屋裏所有的人。

  鳳兒一門心思在手裏的斜線上,沒有看到,水幽寒和衛三娘交換了一個意義不明的眼神。

  第二百二十章 一物降一物

  

  渤海郡府衙被燒一事,不久王郡守就上了折子,聲稱凶犯已經捉拿歸案。凶犯原來是一江湖大盜,因以前被王郡守攪了一樁大生意,又將其手下盡數抓獲。

  此人懷恨在心,以前就曾多次想暗殺王郡守,但一直沒有成功。最後就帶人燒了府衙,以此泄憤。大盜後抓後,對縱火一事供認不諱,在被關進大牢後,自盡身亡。

  縱火案順利解決,也沒有影響王郡守的仕途。年前,王郡守隨著欽差進京,在金殿上麵聖,升任禮部尚書。皇帝還禦賜了一棟宅邸,王家喬遷之喜,賓客盈門,歐陽也去送了禮。當然皇帝和王昭儀也都賞下大量東西,王家一門可謂是榮極一時。

  轉眼便過了新年,出了正月,街上店鋪紛紛重新開張,人們閑散地過了個年,又開始新一年的忙碌。這一天,歐陽照舊去了大理寺,水幽寒閑來無事,便帶著一家人到觀音廟上香。

  至於為什麽選這家觀音廟,則是奶娘的主意。

  “姑娘,人都說那廟裏的送子觀音最是靈驗的。姑娘和姑爺成親都這麽久了,……還是去拜一拜的好。”奶娘如是勸說。

  自打水幽寒和歐陽成親,奶娘對於水幽寒的某一方麵表現出了異常的關心。每個月見到水幽寒來了月事,奶娘就會失望一回,而且在水幽寒麵前毫不掩飾地歎氣。幾個月下來,水幽寒對自己穩定的月事周期幾乎要有負罪感了。

  娘兩個背地裏說話,水幽寒讓奶娘不必這麽心急。

  “奶娘,我們才多大年紀啊,而且也才成親沒幾個月,哪就你們快就有了那?你瞧瞧,人家成親兩三年才有小孩子也很平常。而且咱們家已經有了麒兒,並不冷清。”

  “麒兒都三歲了,姑娘您還是快點再生一個的好。姑爺人厚道,才不催您,您可不能心裏沒個算計。”話說的多了,奶娘的意思水幽寒也能明白,就是讓她快點生個孩子出來,好牢牢地栓住歐陽。

  老人家的心意是好的,而且隻怕奶娘的想法代表了這個年代大多數人的想法。水幽寒雖然不信拜了送子觀音,她就能有孩子,卻也並不反對做辦這樣的姿態來好讓老人安心。她和歐陽都還年輕,身體都很健康,成親半年不到,沒有身孕是很正常的。在她前世,夫妻兩人結婚,一般都要等磨合期過了,感情生活都穩定下來,才會要孩子。有的為了事業,更是會推遲生孩子的時間。不過入境隨俗,在孩子這個問題上,水幽寒打算順其自然,而且她心裏是極喜歡小孩的,並不反對多生幾個。

  不過,奶娘也顯得太急切了些。難道這個年代的人都這樣?水幽寒想了想,嗯,似乎、好像真是這樣。就比如說齊芳珠,比她成親還晚,隻有三個多月吧,就已經要尋醫問藥了。每次見了麒兒都要抱在懷裏揉搓一番。兩人私下說悄悄話,齊芳珠很坦白地說,希望快點懷上寶寶。不僅是她自己希望如此,她娘家,還有長公主這邊也都盯在她的肚皮上。水幽寒還因此勸告她,讓她不要太過緊張,順其自然,才更加容易懷上寶寶。

  觀音廟香火繁盛,已經停了好幾輛馬車。水幽寒下了馬車,四下打量了一番。正看到不遠處,停著三輛馬車。兩個半大孩子被人從中間那輛車裏扶下來,有個身材窈窕的婦人,一邊給兩個孩子整理衣衫,一邊低頭囑咐著什麽。看那樣子,似乎是母子三人。

  水幽寒正要邁步朝廟裏走,那輛馬車旁邊另一輛馬車上,一個火紅衣衫的麗人探出頭來。那麗人一抬頭,正對上水幽寒的目光,兩人同時愣了一下。水幽寒微微一笑,京城說小可是不小,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啊,沒想到會在這裏遇到水清玲。

  水幽寒居長,自然不便先上前問候水清玲。何況水清玲方才看了她一眼,似乎也不怎麽想和她打招呼的樣子。

  出乎水幽寒的預料,水清玲下了馬車後,竟主動走過來,很是規矩地給水幽寒屈膝福了一福,“給姐姐請安。”

  水幽寒心裏納悶,難道是因為成親了,忽然就變得懂事了,司時也回了一禮,“原來是清玲,你這一向可好!”

  幾個月不見,水清玲容貌似乎更加嬌豔,不過身上已經沒有了原來的傲氣。

  “多謝姐姐惦記,妹妹還好。”

  再人這樣客套地說著話,那婦人領著兩個孩子就站在馬車邊,並不往廟裏去。

  水清玲衝扶著她的一個丫環吩咐道:“小環,叫把淨哥和貞姐兒叫過來。”

  那小丫鬟聞言,便回身走到那婦人身邊,說了幾句話,那婦人就領著那兩個孩子走了過來。

  “這是你們姨母,還不快些過去拜見。”水清玲對兩個孩子吩咐道。

  那兩個孩子,男孩約有十一二歲,女孩子隻有八九歲。男孩子膚色偏黑,和徐鐵虎容貌酷似。女孩子略微秀氣些,不過也是皮膚微黑。

  淨哥兒和貞姐兒聽了水清玲的話,卻****。貞姐兒好奇地打量水幽寒,靜哥兒則側過頭去***們身邊的那個婦人。那個婦人約莫二三十歲的模樣,一張大餅臉,兩頰上略有些麻點,容貌是極普通,皮膚倒是細膩潔白的很。一身湖藍色綢緞襖裙,極為貼身,更顯得豐胸細腰,風韻十足。尤其是那高挺的胸脯,水幽寒目測了一下,心裏估計至少是E罩杯,便是和水清玲比起來,也毫不遜色。這婦人穿戴打扮和其它的媳婦不同,雖比不上水清玲的華美,卻也不似一般的官家媳婦可比。

  那婦人微微點了點頭,淨哥兒方領著貞姐兒上前來給水幽寒見禮。

  水幽寒笑著將兩人扶起,又讓奶娘拿了兩個荷包來。

  “出來的匆忙,身邊沒帶什麽東西,這將包就給你們做個見麵禮吧。”

  淨哥兒和貞姐兒接了荷包,又向水幽寒道謝。水幽寒點了點頭,看兩個孩子在禮數上還是教導的不錯的。

  水幽寒正對這婦人的身份納悶。那婦人也不用人介紹,徑自走上前來,大大方方向水幽寒見禮。

  “庚娘見過歐陽夫人。”

  庚娘身邊一個婆子也向水幽寒行禮,“歐陽夫人,庚娘是我們徐府的大管家,能當我們大爺……”

  庚娘咳嗽一聲,打斷那個婆子的話。

  水清玲似乎對庚娘這樣出頭有些不滿,對水幽寒解釋道:“不過是個下人的婆子。夫君憐我年幼,怕我辛苦,安排她伺候淨哥兒和貞姐兒的起居。”

  水清玲也是來拜送子觀音,便和水幽寒一同進了廟裏。水幽寒進了香,又向功德箱裏捐了些銀錢。早有管事的和廟裏打了招呼,將水幽寒接到後麵淨室待茶。水清玲跟在水幽寒身後進香完畢,一路跟著水幽寒到了後麵淨室。

  “這是我姐姐,大理寺丞歐陽大人的夫人,你們都過來見見吧。”

  水清玲吩咐身邊伺候的一幹人等。

  先是水清玲的兩個陪嫁丫環,一個叫小環,一個叫小穎,然後就是徐家的丫環仆婦,都到水幽寒跟前見了禮。水幽寒有些摸不清水清玲為何會如此,不過還是笑著受了禮,讓小紅撒了賞錢。

  “奶奶,那邊禪房已經給您安排好了,請您過去誦經。”庚娘到水清玲跟前稟報。

  “急什麽,沒看到我正在和我姐姐說話。你先去一邊伺候著。”

  慶娘既不惱也不怕,依舊語調平平地道:“奶奶,出來前大爺吩咐,讓您務必跟著誦經後才能回府,這樣求子才算心誠。這禪房安排妥了,若奶奶現在不去,隻怕就耽誤了。奶奶回去沒法子和大爺交代。”

  “大爺那裏要交代自然有我,哪用得著你這個低三下四的人在這裏指手畫腳。你一口一個大爺,合著我就不是你的主子了”我的話你就可以不聽,你這是要反了天嗎?”水清玲忽然發作起來。

  “奶奶息怒,庚娘也是為奶奶著想,是大爺吩咐了庚娘要好生伺候奶奶的。”

  “你這哪裏是伺候,明明是要擺布我?姐姐,你看這賤人,有姐姐在場,還這樣欺我。來人,給我掌這賤人的嘴。”

  水清玲這麽吩咐,下麵的丫鬟婆子麵麵相覷,卻沒有人上前。

  “小環、小穎,你們兩個去給我撕她的嘴。”

  兩個小丫頭不敢不聽水清玲的,卻似乎對庚娘十分顧忌,戰戰兢兢、猶猶豫豫地,看著十分可憐。

  庚娘卻撲通一聲跪到地上,“請奶奶息怒,不用勞煩兩位姑娘動手。奴婢自己動手就是。是奴婢不好,奴婢認罰。”庚娘竟真的動手扇自己的嘴巴,而且是真下力氣,不是做樣子。方扇了兩下,那臉就紅腫起來。她還要繼續打,淨哥兒,貞姐兒早就跑過來,一左一右抱住庚娘的手臂。

  “庚娘,莫要再打。父親說過,這家裏除了他,沒人能動庚娘。”淨哥兒道。

  “庚娘,你不是奴婢。我不要你自稱奴婢。”貞姐兒流淚道。

  庚娘停下手,放聲大哭,“奶奶您就饒了奴婢吧,您留奴婢一條命,等奴婢照看哥兒姐長大成人,奴婢自會回老家去,給我們奶奶守墳去,不來礙奶奶的眼。”

  “疼娘沒錯,你……母親要罰庚娘,就請先罰我們吧。”淨哥兒和貞姐兒同時向水清玲道。

  水清玲氣得瞪大了眼睛,“你……你們……”卻是半天也說不出什麽來。

  這麽一會工夫,已經有小和尚和香客在外麵探頭探腦了。

  水幽寒瞟了眼水清玲,好在水清玲腦子還算清醒。

  ““算了,算了,都起來吧。哭天搶地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待你們如何刻薄那。””

  庚娘見好就收,止住了哭聲,“還請奶奶快些過去誦經。”

  水清玲無奈,隨著一個婆子去了旁邊的禪房。庚娘並不用身邊的丫環婆子,親自伺候著淨哥兒和貞姐兒吃茶.忙前忙後,十二萬分的殷勤。便是看著兩個孩子的眼神,便像瞧著自家骨肉一般。庚娘還想和水幽寒寒暄,水***倦,隻讓小紅支應著。一會工夫,那淨哥兒便***要去看寺後的臥佛,庚娘便帶著淨哥兒和貞姐兒告辭出去了。

  水幽寒正在吃茶,見一個小丫頭在外麵晃了晃,水幽寒見是小環,就讓小紅將人帶進來。

  “奶奶在禪房誦經,讓婢子過來看看。

  不知少爺和小姐都去了哪裏。”

  “他們都去後麵看臥佛了,有那個庚娘帶著,不用擔心。你且在這裏喝杯熱茶暖暖。”小紅拉著小環在一邊腳踏上坐下,遞了杯熱茶給她,小環感激地接了。

  “在水家時,你就在二小姐身邊伺候嗎?”小紅問小環。

  “我本來年紀小,隻在外院做些雜役。奶奶身邊本來有兩個大丫鬟的,可搬到貓兒胡同後,太太賣了很多人,那兩個姐姐也被太太做主給賣了。奶奶出嫁.太太就讓我和小穎陪嫁過來了。”小環看上去隻有十一二歲,說話還有些孩子氣。

  小紅又問小環道:“怎麽你們奶奶身邊隻有你們兩個陪嫁丫頭,水家就沒陪嫁其它的婆子、管事?”

  小環遲疑了一下,“還有幾位嬤嬤的。不過,不過……”

  小紅從袖子裏掏出塊銀子塞到小環手裏,小環不敢接。

  “拿著吧,是我們姑娘賞給你買點心吃的。”

  小環袖了銀子,又是高興,又有些害羞。“那幾位嬤嬤,到了徐家.幫著奶奶接管家務。可是又管不好。李嬤嬤管廚房,結果少爺和小姐吃了廚房的飯菜,就病了。大爺說是李嬤嬤使壞,打了李嬤嬤板子,把她賣給了人牙子。還有張嬤嬤、趙嬤嬤、宋嬤嬤,也都犯了錯,攆的攆,賣的賣了。現在除了外麵伺候的雜役,內院裏就我和小穎,還有個錢嬤嬤是水家陪嫁來的。”

  “那現在可是二小姐管家?”

  “自然是我們奶奶。不過,大爺說奶奶年幼,徐家的規矩和水家又不一樣,就讓庚娘幫著奶奶。大爺很心疼我們奶奶,怕奶奶累著,也怕奶奶壞了規矩,讓人笑話。那些雜事就都是庚娘在做。”

  “這個庚娘在徐家是個什麽身份?”

  “庚娘是前房太太的陪嫁。後來配給大爺的一今長隨,那長隨暴病死了,庚娘就依舊回來伺候前房太太。前房太太沒了後,庚娘就幫著照看少爺和小姐。庚娘最忠心,也極細心,就連少爺小姐的奶娘都不如她,被她打發了。徐家的人都說,庚娘沒有自己的孩子,是把少爺小姐當成自己親生的一樣。大爺知道她對少爺小姐好,也敬重她。

  不過,大爺還是最疼我們奶奶。大爺沒和我們奶奶成親前,庚娘單獨有個院子。後來我們奶奶不高興,庚娘就搬到小姐那個院子去了。”

  小環吃了熱茶,得了銀子,又見小紅待她親切,水幽寒坐在上麵也是笑眯眯聽她說話,不覺話就多了起來,劈裏啪啦說了一大通。

  “徐家趕了你們奶奶的陪房,你們奶奶就那麽答應了?太太也沒說什麽?”水幽寒笑著問小環。

  小環見水幽寒親自問她,縮了縮脖子,又向外麵望了望。小紅趕緊安撫她:“外麵有我們的人,若是有人來,必然先來稟報的。你不要怕,盡管回答我們姑娘的話,沒有虧吃。”

  小環這才開口說道:“奶奶一開始是不答應的。不過那幾位嫁嬉也確實犯了大錯。李嬤嬤那件事,大爺發了火,闖到奶奶院子裏來,拿著鞭子見人就抽,就是奶奶都挨了兩下。大爺說,少爺和小姐是他的命根子,誰敢動他們一根指頭,他就要誰的命。然後,就親自動手罰了李嬤嬤,還是奶奶哭著央求,才留了李嬤嬤半各命,讓人牙子領去發賣了。”

  “那後來那幾個嬤嬤是怎麽回事?”

  “他們跟著奶奶管事,有兩位嬤嬤是貪了帳上的錢,一個嬤嬤是賭錢和人爭鬧起來。大爺說他最恨的就是下人有這樣的事。奶奶哭鬧一番,大爺就拿了好些東西來哄,可是人還是攆了。太太也來找大爺鬧過,不過也沒能讓大爺改主意。”

  再氏竟然在徐鐵虎那裏吃了虧,水幽寒很是好奇。

  “太太是怎樣鬧的,你們大爺可真曆害,竟不怕太太。”

  小環又向外張望了一眼,“太太帶人來鬧,還要把庚娘抓起來賣掉。可大爺帶了衙役回來,反把太太帶來的人抓起來了。後來太太就和大爺哭鬧,說是大爺寵妾滅妻什麽的。大爺就和太太說,她根本沒有妾。還當即讓庚娘做了大管家。太太不依不饒,最後大爺和太太說了一句話,太太就再不來鬧了。”

  “喔,他說的什麽?”

  “大爺說,讓太太想想,老爺的官是因為什麽丟的,莫要把奶奶教的和她一樣。大爺他,他罵太太是掃帚星,還讓奶奶少和娘家來往那。”

  打發走了小環,水幽寒歎了口氣,帶著人徑自回家。

  第二百二十一章 妙方

  

  這日吃罷早飯,歐陽準備去大理寺,臨出門前,叮囑水幽寒。

  “小寒,進了宮,要一切小心。如果沒什麽事,就想法子早點回來吧。”

  “嗯,我知道了。”水幽寒一邊幫歐陽整理朝服,一邊點頭答應。

  送了歐陽出門,水幽寒才開始換衣梳妝。據說太後前天夜裏,忽然夢到先帝。皇帝認為是太後思念先帝之故,因此,今天皇帝就放下政事,陪太後去皇陵拜祭,估計明天才能回來。王嫣然因為位份不夠,不能隨同前去,隻能留在宮裏。她就派了小蓮來,請水幽寒進宮去陪她一天。水幽寒心裏並不願意進宮去,奈何,王嫣然想的周到,知道水幽寒不能隨意進宮,便向皇帝請求。皇帝心疼寵妾,就下了一道口諭。結果就是水幽寒又得奉旨進宮了。

  第二次進宮,算是熟門熟路,依然是太監小珠子到宮門迎接,然後直接進了春華宮。也許是過了一個冬天的緣故,王嫣然身形富態了很多,見了水幽寒也是分外的親熱。為了說話方便,王嫣然將身邊伺候的人都打發了出去,和水幽寒便像從前在濟水城那樣,對坐在大炕上,靠著迎枕,邊喝茶吃點心,邊聊天,享半日清閑。

  王嫣然上下仔細打量水幽寒,“水姐姐,你和振衣哥過的很舒心是不是?”

  水幽寒被王嫣然盯得有些不自在,笑道,“還好。”

  “看得出來。宮裏一個老嫁姥說,女人過的怎麽樣,都在一張臉上。過的舒心的就眉目舒展,皮膚紅潤水靈,眼神清亮,就像水姐姐這樣。過的不舒心的,就相反,無論多好的胭脂水粉都裝扮不出來。”

  水幽寒奇怪王嫣然怎麽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她可是宮裏的紅人”正當寵的。

  “哪個老嬤嬤會和你說這樣的話。

  要說過的舒心,臉色如何,嫣然你何必看我,隻看你自己就知道了。”水幽寒笑道。

  王嫣然笑的有此幽怨,“不過是偶爾聽底下的人議論,這裏難得找個能說話的人,每天除了盼著陛下來,其它時候,真是無聊的很。”

  “沈夫人現在不是可以時常進宮了嗎?”水幽寒順口說道,話一出口,便有些後悔。

  王郡守做了王尚書,沈夫人得了一品誥命夫人的封誥。一兒一女,女兒寵冠後宮,兒子也身居高位,聽說已經和朝中一位將軍的女兒定了親。沈夫人應該是誌得意滿了。然而事事哪能盡如人意,王尚書進京時,並不是單身一個人,他還帶來了一個髫齡女子,是在濟水城新納的妾室。據說這妾室相貌隻能算得中等,隻是不知怎地就得了王尚書的眼緣,據說和王尚書年輕時很中意的某個女子相貌酷似。王尚書愛屋及烏,對這個女孩十分寵愛。沈夫人不過是一時疏忽,讓人趁虛而入,饒是沈夫人如何大度,也難免有些酸意。(插話,這話大家自己思考是真是假,笑)

  果然王嫣然聽了水幽寒的話,歎了口氣。

  “娘還有家裏的事情需要煩心。每次來,總要說一大車的話,卻都是父親待新娶的姨娘如何如何。哎,我也曾勸過父親。不過,我一個做女兒的,能說的話也有限。水姐姐,還是你的命好,振衣哥和別人不同,等水姐姐再給振衣哥生個兒子,振衣哥一定把水姐姐當菩薩一樣供起來。”

  水幽寒翹起嘴角,王嫣然說話,有的時候很讓她不知道該如何回應。

  “水姐姐,我當你是我的親姐姐,說話總是沒有顧忌。若是妹妹我說話哪裏冒犯了姐姐,姐姐莫要怪我好不好?”

  王嫣然什麽時候變得這樣小心了,水幽寒心裏納悶。

  “水姐姐,我進宮也有半年多了。陛下,陛下他來春華宮的次數也不少,可是,可是我這肚子至今還沒有動靜。水姐姐,我急的很。”

  原來是心急想要孩子。

  水幽寒笑,“這個事情可是急不來。況且你還年輕,陛下也正當盛年,孩子自然會有的。才半年時間,你急什麽。這民間有的夫妻.

  兩三年得子都很正常,還有的十來年才有子,也不罕見。嫣然,我聽人說,這事不能急於求成。你要放鬆心情,這樣才容易得子。”

  王嫣然似乎並沒有從水幽寒的話中得到安慰。

  “水姐姐,你隻說那些,可也有成親一兩個月就有身孕的。而且這宮裏宮外事情也不一樣。不瞞水姐姐,我娘也請了人給我診脈,還求了生子的藥方給我吃著。上個月,我的月事晚了有十天,我當時高興,以為是有了。結果第二天,就來了月事,害我整整哭了一晚。現在宮裏,楚昭儀,趙修容,也都在偷偷地四處找生子的方子,求醫問藥的。

  陛下****,可是對她們兩個,也不差。趙修容外表和善

  深,楚昭儀更是跋扈的性子。現在陛下寵愛我,可若是她們兩個哪個先得了子,升了位份,那第一個就會尋我的不是。陛下,他也不可能總護著我。水姐姐,你知道我性子單純,哪裏會是她們的對手。水姐姐,你幫幫我可好?”

  王嫣然說了這麽一大通話,卻是要水幽寒幫她得子。水幽寒苦笑不得,這種事情哪裏是別人能幫的上忙的。皇宮裏的人就是不一樣,或者說一男多女的地方不願意,女人們生孩子不再是天性自然,而是成為一種比賽。真是人生處處有競爭啊。

  “嫣然,我和歐陽成親比你早,可你看,我現在也沒懷孕啊。”

  水幽寒展示了一下自己扁平的腹部。

  沒辦法,跟王嫣然講道理她肯定聽不進去,那自己扁平的肚皮應該能夠讓王嫣然打消那些莫名其妙的念頭吧。

  王嫣然掃了水幽寒肚子一眼,皺了皺眉,不過依然不肯放棄。

  “水姐姐,你和振衣哥感情好,振衣哥又厚道。你想等麒兒再長大一些,再生孩子也沒什麽。可是我,我等不了。”

  “嫣然,你到底想說什麽啊?難道你認為我有什麽生子的秘方?”

  “水姐姐,麒兒,麒兒……”王嫣然偷看水幽寒的臉色。水幽寒不明白這和麒兒有什麽幹係。

  王嫣然咬了咬嘴唇,似乎下了很大決心,“水姐姐,楚熙並不願意娶水姐姐,是水姐姐算計,才有一夕之歡。那一晚,水姐姐就懷上了麒兒。水姐姐,若是有什麽好方子,就告訴我,我一輩子都感念水姐姐的大恩大德。”

  水幽寒推開王嫣然的手,盯著王嫣然的眼睛問道:“嫣然,你剛才說什麽,算計,一夕之歡,都是什麽意思?”

  王嫣然見水幽寒生了氣,眼神閃爍道,“水姐姐,你別生氣,都是那些小人瞎說的。我,我也是求子心切,說錯了話。水姐姐,你別生氣。”

  “嫣然,你竟聽別人這樣說我,你該替我撕爛了她的嘴。我隻問你,這些話是誰說的,是什麽意思?”

  “姐姐知道,這西廂的趙才人,慣會小意殷勤,每天就在宮裏四處走動。這些話就是她聽來,說給我的。水姐姐,我教訓她了,她絕不敢再去和人說的。”

  王嫣然言辭閃爍,不過水幽寒還是明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趙欣雅進宮看望妹妹趙修容,身邊帶的丫頭和趙修容宮裏的人如此這般說。趙才人就是從起修容的宮裏聽來的。

  傳言就是楚熙和趙欣雅兩情相悅,礙於婚約和父母之命,娶了水幽寒。不過楚熙和趙欣雅約定,隻把水幽寒做個擺設,絕不會有夫妻之實。結果水幽寒給楚熙下了藥,上了楚熙的床。因此讓兩個有情人之間產生了裂痕。好在趙欣雅寬容大度,還是和楚熙成親。最後水幽寒自慚形穢,自請下堂。有情人終成眷屬,巴拉巴拉的“姐姐一晚就得了麒兒……”王嫣然眼含期盼望著水幽寒,“姐姐若助我,我保證,那些欺負過姐姐的人一個都不會好過,以後再不會有人敢對姐姐說三道四。”

  依著水幽寒的性子,真想甩袖子就走。然而這是宮中,任何一個人,任何一件事,一句話,都不會無緣無故的發生。

  “嫣然,我的身世你是知道的。你認為我一個孤女,被圈在尚書府長大,連二門都沒出過,我會有機緣得到什麽玄妙的生子方嗎?”

  “這……,莫不是奶娘或是姐姐的親娘留給姐姐的?”

  “奶娘也成過親,隻生了個女人還早夭了。我親娘若有生子方,又怎麽會隻有我一個,還是女孩?”

  王嫣然默。

  “如果我有生子方,知道能懷上兒子。那麽我在遭人陷害的時候,隻要說出我有了孩子,而且一定是兒子,我又怎麽會流落到渤海郡?”

  王嫣然眼神暗淡下去,“水姐姐說的有道理,是我太心急了,沒有仔細想。水姐姐莫怪我。”

  “嫣然,你聽了傳言認為我有生子方,可我又拿不出來。嫣然你會不會和我生分,怨恨我?”

  “怎麽會,我不會的,水姐姐。”

  “嫣然你不會,可是別人未必會這麽想。她們以己度人,認為我若拿不出生子方,你必會怨恨我,……”話就說到這裏剛剛好,王嫣然並不蠢笨。

  果然王嫣然略作思索,就明白了其中的關竅,悔愧起來。

  “昭儀娘娘,趙修容娘娘和楚昭儀娘娘來了。”門外宮人稟報道。

  第二百二十二章 賠罪

  

  ”她們怎麽來了?”王嫣然訝異道,不過還是說了聲請。水幽寒趁機告辭,卻被王嫣然拉住。

  “水姐姐好不容易來看我一次,再多陪我一陣。她們最多就是來坐一坐就走,等她們走了,咱們姐妹再好好說話。”

  等把人都迎進來,大家相互見禮,不僅王嫣然,水幽寒也十分驚訝。原來來的不僅是趙修容和楚昭儀兩個,後麵還跟著兩人宮裏其它的嬪妃。另外還有兩個特殊的客人,一個是大腹便便的孕婦,不是別人,正是趙欣雅。另一個則是齊芳珠。

  “不知道妹妹這裏正有客人,我們可是來的不巧了?”大家見過,趙修容瞧了眼水幽寒對王嫣然笑道。

  “修容姐姐說笑了。水姐姐並不是外人。今天來陪妹妹,妹妹正想著給水姐姐弓見各宮的姐妹,修容姐姐就把人都給帶來了,可是巧的不能再巧了。”

  “原來是這樣,看來咱們姐妹都想到一塊去了。陛下和太後,還有華妃和謹妃兩位娘娘都去了皇陵,我便叫了我家大姐來宮裏陪我。婉君妹妹也請了呼延夫人來。方才在我宮裏坐著,想起妹妹也是一個人,怕妹妹無聊,大家就便都過來了。”

  “多謝修容姐姐念著妹妹。”

  趙修容和王嫣然親密地拉著手說笑,其它的嬪妃也都跟著湊趣,一副宮廷好姐妹何家歡喜的景象。齊芳珠自進來看到水幽寒,便和水幽寒坐在一處。

  趙修容在這些人裏位份最高,言語行動也自有一派大家風範。難得的是她待人態度溫和,一個微笑,一句話,便能讓人覺得全身妥帖,讓人平添好感。尤其是和趙欣雅、楚婉君這樣同樣出身,卻傲氣十足的女子比較,趙修容明顯更得人心。其它地位較低的嬪妃中,若單論姿色,趙修容宮裏的徐美人稱的上是第一.其它嬪妃也自有動人之處。

  “歐陽夫人上次進宮來,急匆匆地走了。我連話都不曾有機會和歐陽夫人說,今天難得的機會,大家該好好親近親近。說起來,大家都不是外人。這位楚夫人是我姐姐,呼延夫人和婉君妹妹自小就認識,是最要好的朋友,歐陽夫人和嫣然妹妹也是手帕交。這麽一來,大家都是好姐妹。”趙修容說完,眾人紛紛應和。

  說話闖,趙欣雅唉呦了一聲,吸引了眾人的目光。趙欺雅皺著眉,用手在高挺的腹部輕輕撫摸。

  “對不住,剛才我兒子踢了我一腳。這個小淘氣,一會都不讓人安寧。”趙欣雅埋怨道,隻是那語氣怎麽聽怎麽都像是在炫耀。

  王嫣然趕緊吩咐小蓮又多拿了兩個靠墊過去,讓趙欣雅靠著。

  “楚夫人這是有幾個月了?”

  “五個多月了,現在身子一天比一天重。

  熙哥平時都不讓我出門,今天實在是想念妹妹,才進宮來。”

  “這可是我大哥的第一個孩子,嫂子你可千萬要當心。”楚婉君關切道。

  在坐的這些個,求子之心一個比一個急切。這話題就圍繞著趙欣雅肚子裏的孩子說開來。趙欣雅一麵答話,一麵不時得意地瞥瞥水幽寒。

  這些人坐了一會,並沒有要走的意思,水幽寒就想要找個什麽機會告辭才好。

  “王昭儀娘娘,前個陛下賞了娘娘幾盆稀有的蘭花,不知道我們有沒有福氣看一眼?”一個宮人說道。

  “就是,那是南詔國進貢的,聽說總共十盆,太後那裏兩盆,陛下賞給陶大人一盆,還有兩盆擺在養心殿,其餘五盆就都給了妹妹,真讓人羨煞。”

  “修容姐姐那裏珊瑚盆景,楚姐姐那裏的汗血寶馬,妹妹這裏也是沒有的,怎麽隻拿妹妹一個打趣?”王嫣然不依道,弓得眾人都笑起來。

  “春華宮的園子可是宮裏數一數二的,這個時節有梅花,開的正盛的迎春,現在又有陛下賞的水仙,不如咱們就辦個遊園會如何?”

  “這個主意妙。我這就派人和禦膳房說一聲,馬上送些酒食過來。今個天氣晴好,可不正適合遊園嗎?咱們姐妹平日難得聚在一處,今天便叨擾嫣然妹妹了。”

  “你們天天來叨擾才好。我這就吩咐人先去收拾,擺設桌椅。”

  王嫣然道。

  這三個都是宮裏正得寵的,她們吩咐下去,下麵的人自然巴結,不一會工夫,便都準備停當了。

  水幽寒看準空芋低聲向王嫣然告辭,卻不想早有人盯著她。

  “歐陽夫人這是怎麽了,和王昭儀說的好好的,我們一來就要走。

  難道是不屑和我們為伍?也是了,歐***可是禮部尚書家的千金,這裏若論出身,也隻有**我大嫂能和歐陽夫人比肩。”楚婉君不陰不陽道。

  水益,原來的禮部尚書已經被貶為庶民。王嫣然的父親是現在的禮部尚書。

  水幽寒臉上不動聲色,心裏沒好氣。她又沒得罪楚婉君,這楚婉君為什麽總和她過不去。若說誰要找誰麻煩,也是她有理由找楚婉君的麻煩吧。

  “婉君,歐陽夫人家裏確實有事,我是知道的。”齊芳珠出來打圓場。

  “歐陽夫人要走,本來不該強留。可是難得姐妹們有緣聚在一起,歐陽夫人就先把家裏的事情放放可好。若有何難處,和嫣然妹妹說,或是和我說都可。我可知道,嫣然妹妹向陛下請旨,可是說了要歐陽夫人進宮陪嫣然妹妹一整天啊。“……歐陽夫人若再說要走,我們這群姐妹可真要多心了。”

  趙修容這麽一說,便有幾個嬪妃圍過來,七嘴八舌,隻是要留住水幽寒。王嫣然也開口相留,水幽寒被濃鬱的脂粉香氣薰的有些喘不過氣來,隻能答應留下。

  春華宮南角是座很大的花園,緊鄰著宮牆。園內借山造景,引水架橋,頗得自然野趣。一路走去,先是一座梅林,其間散養著兩三隻梅花鹿。梅花鹿被養熟了,見了來人也不怕。王嫣然從宮人手裏接了果子來,喂給那梅花鹿吃,一邊還扶著小鹿光滑的脊背。

  小鹿十分溫順,給東西就吃,摸它也不躲,弓得眾人笑聲連連。

  梅林外是一處極大的湖泊,上麵架著曲橋。每隔十米,便設有小亭。從亭上觀賞湖景,想來是連著活水,湖水異常清澈。王嫣然撒下魚食,便有大大小小的錦鯉來爭食。不遠處的湖麵上也有幾對鴛鴦,再遠一些,竟蘆葦叢中還棲息著一群白鶴,楚婉君射了隻無頭的箭過去,驚得白鶴紛紛展翅飛起。就有人讚白鶴,也有人讚楚婉君箭法精準。

  走過曲橋,便是一座花廳,中間花凳上,擺著幾盆蘭花,自然又了得一番圍觀讚歎。

  少頃,來了一群宮女內監,擺設桌椅酒食。王嫣然請大家就座,又有一番謙讓,眾人才歸坐。趙修容位份最高,居首座,兩邊是王嫣然和楚婉君,齊芳珠本來打算和水幽寒一起在王嫣然旁邊就座,卻被楚婉君拉了過去,反倒是趙欣雅,坐到了水幽寒下首。其它的美人、才人、寶林等都依次坐下。

  席間,就有人獻歌獻舞,也有人彈琴應和,鶯聲燕語,春色無邊。水幽寒坐在那裏,唯有苦笑。她果真不喜歡這麽多女人聚在一起的場合,難為這些女子終日以彼此為伍,彼此競爭,爭奪那一個男人的寵愛。

  因為旁邊桌上就是趙欣雅,水幽寒加了小心。隻是今天的趙欣雅似乎完全變了一個人。沒有了第一次侯府相見時那樣盛氣淩人,幸災樂禍。也沒有第二次公主府前巧遇那樣尖刻傲慢。似乎懷孕,真的能讓女人的心理發生巨大的轉變。趙欣雅今天的樣子,完全就是一個知足的幸福的女人,滿懷對即將到來的小生命的期望。這不免讓水幽寒心中疑惑,趙欣雅是為了肚子裏的孩子積德?或是懷孕軟化趙欣雅那顆女人的心,激發了她的母姓,善良的那一麵?不過,趙欣雅以前的所作所為,實在不能讓人相信她能立地成佛。

  趙欣雅故意選在水幽寒身邊就座,席間也頻頻向水幽寒這邊看來,水幽寒總覺得趙欣雅是在找機會搭訕,因此故意不和趙欣雅的目光接觸。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麵對這些人,少說話,少摻合才是上策。

  “這杯酒,我敬歐陽夫人。”趙欣雅端著一杯酒,從座上站起來,在兩個丫環的攙扶下,走到水幽寒桌前。

  好些人都停下說笑,向水幽寒這邊看過來。水幽寒看這架勢,也隻好站起來。

  “楚夫人如此禮遇,我怎麽敢當。”

  “我和姐姐之間過去有些誤會。現在,我和熙哥過的美滿,又懷了熙哥的孩子,就要做母親了。姐姐也另外覓得良人,雖然官位不高,可也是朝廷命官,假以時日,姐姐也是誥命夫人。姐姐知道我,隻是嘴上不饒人,心比誰都軟。不瞞姐姐說,我自打有了身孕,這心就變得更加柔軟起來,總想著姐姐的日子過的實在不易。姐姐,以前我年紀小,口無遮攔,有得罪姐姐的地方,還請姐姐不要介懷。我這杯酒,就當是給姐姐賠罪了。”

  第二百二十三章 梅林

  

  趙欣雅說著話,真的舉起酒杯就要喝下去。旁邊的綠衣丫鬟拉住趙欣雅的袖子,勸道:“奶奶不可。您有了身子,出門前將軍囑咐您凡事小心。這酒可傷身,奶奶喝了酒,傷了肚子裏的小少爺可怎麽辦。”

  趙欣雅甩開那丫頭的手,“碧柳,不要多嘴。我在給姐姐賠禮,我若不喝,姐姐必定疑我作假,不是真心誠意。便是傷了孩子,熙哥知道緣故,也不會怪我。”

  水幽寒看著趙欣雅和碧柳一唱一和,這是要上演負荊請罪嗎?趙欣雅何其高傲,怎麽會忽然肯低頭了?

  趙欣雅駁斥了碧柳,舉杯就唇。

  天大地大,懷孕的人最大。一杯酒不算什麽,可趙欣雅喝平了,一會做作起來,難免有人就要怪到水幽寒頭上。

  水幽寒忙叫了聲,“楚夫人請慢。”

  趙欣雅停手,看水幽寒。

  “楚夫人言重了。我雖然不知道楚夫人指的是什麽,不過楚夫人既然自認有錯,又有心悔改。常言道,一念之善,可達上天,倒不必拘於形跡,非要在這一杯酒上。楚夫人有了身孕,還是身子要緊,非要喝酒傷了身子,可就和楚夫人方才說的話相左了。”

  水幽寒一句話說的滴水不漏,趙欣雅如果還要喝,那就是她自己事。

  “歐陽夫人真是大度,我大姐性子直爽,這下大家可更和睦了。”趙修容拍手讚道。

  趙欣雅便讓碧柳拿了酒杯,她親自提了酒壺,給水幽寒慢慢斟了:“姐姐不嫉恨我,還如此心疼我,我給姐姐把盞,還請姐姐喝了這杯酒,妹妹才心安。”

  趙欣雅這姐姐妹妹叫的格外親熱,直讓水幽寒一陣陣惡寒。要趙欣雅心安,隻怕不是喝杯酒那麽簡單。看今天這架勢不是輕易能走脫的,水幽寒索性沉下心來。她前世大宴小宴可是經曆的不少,雖然不敢說有什麽酒量,但是這喝酒作弊的小手段她知道的可不少。

  水幽寒笑著接過酒杯,“我雖酒量不行,但是楚夫人盛情難卻,這杯我喝了。”說著果真舉杯一飲而盡,還把杯底亮給趙欣雅看。趙欣雅笑吟吟地還要再給水幽寒倒酒,水幽寒攔住,“楚夫人身子沉重,還是回座位上坐著妥當些。讓我喝酒,隻要楚夫人張張口就可,我無不從命。”

  水幽寒這般說,趙欣雅也不好再勸,隻能回了坐席。接下來,趙修容和楚婉君竟也前後來敬酒。水幽寒和每人喝了一杯,就不再喝。

  “我酒量極淺,一會酒醉失態,大家可別笑話我。”

  趙修容和楚婉君都不能讓水幽寒多喝,隻能回席。隻是,這樣開了個頭,趙才人、蔡寶林,還有那些美人、禦女等也一個個來勸酒。

  若不喝,便說方才修容、昭儀的酒都喝得,偏不喝她們的,是瞧不起她們位份低。如此水幽寒隻得應承,雖有王嫣然和齊芳珠幫忙,然而她們兩個也被人輪番勸酒,頗有些自顧不暇。這個情景隻有王嫣然能阻止。水幽寒幾次遞眼色給王嫣然,讓她想法子,可王嫣然苦笑,似乎想不出好辦法。

  水幽寒喝了幾杯,就有不勝之態,隻好讓小紅和鳳兒扶她起身.推說身體不適,要告辭。齊芳珠也被眾人纏的沒法,便要和水幽寒一起走。

  “剛喝了酒,吹了風可不好。歐陽夫人和呼延夫人還是歇歇再走才妥當。”趙修容道。

  “我陪水姐姐和呼延夫人到我那喝杯醒酒的茶。”王嫣然臉色酡紅,看來也有了幾分醉意。

  “兩位客人要走,我不好攔。嫣然妹妹可是東道,你這個東道要走,我們可是要多心的,說不得也一起走了。”趙修容笑著打趣道。

  王嫣然無法脫身,就吩咐人好生送水幽寒和齊芳珠到她院中歇歇走在曲橋上,水幽寒輕輕噓了口氣。

  “我父親在兵部任職,和楚侯爺楚將軍都有來往。我和楚昭儀也算自幼相識,不過長大後,就很少碰麵了。”齊芳珠似乎是說閑話,又似乎在向水幽寒解釋什麽似地說,“今天一早楚昭儀就派人傳我進宮,我不好不來,沒想到小寒姐也在。……方才,……我也沒能幫上姐姐什麽忙。”

  “你能陪我一起出來,我就很感激了。”如果不是齊芳珠也說要走,還不知道那些人肯不肯就這樣放她出來。

  “那姐姐咱們直接回府,還是去王昭儀房中歇歇再走?”

  “我看她們忙的很,倒不好再去打擾,還是直接回府吧。”

  “我也是如此想。”

  ****半,便見兩隻畫舫從方才宴飲之處滑出,向對岸*****畫舫上人影瞳瞳,鶯聲燕語,不一時竟走到水幽寒前麵去了。

  “看來還有人先離席了,這船走的可比咱們步行快上許多。”齊芳珠瞧著那兩隻畫舫說道。

  等水幽寒走下曲橋,就見那兩隻畫舫孤零零地停靠在岸上,上麵的人早就走的不見蹤影了。

  “姐,那梅花鹿真可愛,不如咱們也養兩隻怎麽樣。”走到梅林,鳳兒指著趴在不遠處的梅花鹿說道。

  水幽寒心想,梅花鹿漂亮又溫順,家裏的園子要養兩隻小鹿也夠大了,而且麒兒必定十分喜歡。這麽一想,水幽寒自己也心癢起來。

  “芳珠,你怎麽扔下我就走了。我也不耐煩和那些人應酬。你方才還說要試試我那匹汗血寶馬,走,咱們這就去我宮裏。”

  水幽寒正在走神,楚婉君帶著幾個宮人從斜刺裏走過來,拉住了齊芳珠。齊芳珠不想扔下水幽寒,可心裏又實在喜歡那汗血寶馬,這麽一猶豫間,楚婉君也不等她回答,一陣風似地撮了齊芳珠走了。

  “這人怎麽這麽討厭,每次看到姐姐都擺出那副麵孔來,似乎她多了不起似做  會騎馬射箭很了不起嗎,看她剛才射的那一箭,有氣無力的,也好意思說自己是將門之女。”鳳兒很討厭楚婉君。

  “小聲點,”小紅拉拉鳳兒的衣角,指著前麵引路的宮女,示意鳳兒說話小心,“我看她是心虛,以前害過姑娘,如今姑娘好好的,她心裏不自在那。”小紅低聲道。

  水幽寒聽得暗笑,小紅在這方麵還是比較敏銳的,說到了楚婉君的症結上。

  眼看要出梅林,一個綠色衣衫的丫環從後麵趕上來,攔住水幽寒:“歐陽夫人,婢子碧柳,我們夫人請您到那邊假山上的亭子裏坐坐。

  方才席上人多,說話不方便。我們夫人有好多話,……關係到歐陽大人和歐陽小公子的性命。”碧柳最後一句將聲音壓的低低的。

  水幽寒微微皺起眉頭,看著眼前俊俏的丫環。趙欣雅要找她說話,還以歐陽和麒兒的性命做威脅?趙欣雅葫蘆裏到底賣的是什麽藥?

  “今天不勝酒力,楚夫人有話,改日再談吧。”

  水幽寒不理碧柳,繼續往梅林外走。碧柳沒想到水幽寒拒絕的如此幹脆,就要來拉水幽寒,卻被鳳兒一把推開。

  “來人啊,有人行凶,快救救我家奶奶!”

  水幽寒停下腳步,回頭向看瘋子一樣的看碧柳。

  碧柳正跳著腳喊,“別讓她跑了,……我抓住她了。你敢害我家奶奶,有膽就不要跑!”碧柳這麽喊著,不遠處假山上也響起了哭喊聲。“奶奶,奶奶您要挺住,這可是侯府的第一個孫子啊。奶奶,您堅持住,莫讓那賤人得逞,……快來人救救我們奶奶。”

  一轉眼跑出十來個宮女太監把水幽寒團團圍在中間。

  接下來的一切,水幽寒仿佛做夢一般。

  碧柳指著水幽寒對趕來的宮人哭訴,說趙欣雅如何好心請水幽寒過去說話,水幽寒如何趁人不備,將趙欣雅推下台階,然後跑到這裏,被她抓住。

  那邊亭子裏呼喊聲、哭嚎聲響了半晌。趙修容臉帶淚痕,帶著一眾宮人出現在水幽寒麵前。

  “枉我們夫人一片真心要和你修好,沒想到你如此心狠,把我們夫人從十幾級台階上推下。可憐我們夫人,成親將近四年,才得了這麽一胎。生生跌的落了胎。那可是個已經成形了的男胎啊。請修容娘娘為我們夫人做主。”一個丫環哭訴道。

  左右就有人喊著要將水幽寒當場打死,小紅緊挨在水幽寒身邊,辯解的嗓子都啞了。鳳兒更是又氣又急,眼睛都紅了,那意思就要帶水幽寒殺出去。水幽寒勸住鳳兒和小紅,直視趙修容。

  “修容娘娘,我自打離席,就再沒見過楚夫人。修容娘娘排出這麽大的陣仗來,不知要做什麽?”

  “你害我家奶奶落胎還不承認。請修容娘娘為我們奶奶做主,讓這惡婦償命啊。”碧柳哭訴道。

  “楚夫人被害,這是大事。歐陽夫人拒不承認,如果就這樣打殺了,不知情的就要說咱們誣陷好人。不如這樣,先把歐陽夫人看守起來,這事等明天皇上和太後回宮後親自處理。歐陽夫人,你可願留在宮中,等明天在聖上麵前分辨清楚?”

  第二百二十四章 陷阱

  

  趙修容說完,看向水幽寒。水幽寒心想,這種時候,她有權利說不嗎?

  “修容娘娘,這事一定有誤會。歐陽夫人不會做出這種事情。”

  正當水幽寒考慮該如何回答,齊芳珠帶著人匆匆而來。原來她隨楚婉君去月華宮,走到半路,聽說這邊出了事情,就趕忙趕了過來。楚婉君拗不過她,自然也跟了回來。

  “呼延夫人和婉君妹妹來的正好。現在宮裏我暫時理事,楚夫人是我的親姐姐,出了這樣的事,正怕有人說我偏心。呼延夫人和婉君妹妹正可以做個見證。免得歐陽夫人認為我是故意誣陷,”

  趙修容和楚婉君領著人在前麵走,齊芳珠落在後麵和水幽寒一起。

  “芳珠,這事於我無關。……如果事情不妙,你幫我保住我這兩個丫頭。”水幽寒找個孔隙,低聲對齊芳珠囑咐。趙修容這樣自信帶人去看現場,必是有了完全的準備。這宮裏是她的地盤,水幽寒不得不做最壞的打算。

  沿著梅林中的青石板路走了一程,繞過假山峭壁,有條石階直通山上的涼亭。階梯陡峭,走了一段台階,轉過一道灌木屏障,就看見前麵石階上,一灘血跡已經有些發黑,那血泊中還有一個肉團,血肉模糊,正是已經成形的一個胎兒,當然早就沒了氣息。

  趙欣雅躺在旁邊的石凳上,頭靠在一個丫頭的懷裏。水幽寒看不見趙欣雅的麵容,隻瞧見裙子上的斑斑血跡。幾個宮人肅立在旁邊,一名太醫正在為趙欣雅診脈。

  齊芳珠看了那血冉模糊的一片,將頭轉到一旁,幹嘔了起來。

  “羅太醫,我嫂子情況怎樣?”楚婉君趕到近前,焦急地詢問。

  “啟稟修容娘娘、昭儀娘娘,老夫無能.趕到時,楚夫人已經因為撲跌,而流了胎兒。另外,楚夫人外有跌傷,內裏又傷了元氣,需要好好調理。嗯……若是調理不好,以後子嗣上恐怕有些艱難。”

  “是你,是你害了我嫂子,害了我哥哥的孩子。我就知道,你心裏恨著我們。今天是我嫂子,明天是不是你就要來害我了?”

  楚婉君聽了太醫的話,又看了地上的血泊,激動起來,指著水幽寒叱道。

  抱著趙欣雅的那丫環這時也哭道,“我們夫人真可憐,好心要和她和解。她卻趁我們夫人不備,將夫人推下台階。活生生的一個男胎就這樣沒了,那可是侯府的長孫啊。娘娘請瞧瞧我們夫人這一身的傷,娘娘們要為我們夫人做主啊……”

  這丫環一邊哭,一邊讓眾人看趙欣雅額頭上還有胳膊上的傷痕。

  水幽寒仔細一看,趙欣雅額頭上的傷還好,這胳膊上還真有幾塊青紫痕跡。

  眾人這一番動靜,趙欣雅在那丫環懷中睜開眼睛。

  “琥珀,我的孩子,我的孩子他還好吧?”趙欣雅有氣無力地問那丫環。

  “夫人,夫人節哀啊,孩子,孩子已經沒了。”琥珀哭道。

  “你,你還我孩子的命來。”趙欣雅聽了琥珀的話,抬起上身,怒目看向水幽寒。

  “呼延夫人,你都看到了,這可是證據確鑿啊。”趙修容道。

  看著趙欣雅蒼白的臉,怨毒的眼神,水幽寒不由打了個冷顫。她果然沒有想錯,就算她如何退讓,趙欣雅也是不會放過她的。水幽寒仔細看太醫拿手帕裹起血泊中的小肉團,沒錯,拿確實是未足月的胎兒。

  隻是,拿自己肚子裏的胎兒來換她水幽寒這各命,趙欣雅的心未免太狠了。

  當然水幽寒還想到了另一種可能,那胎兒是不會假,可也許不是趙欣雅的。那麽找到這樣一個符合月份的胎兒,再活生生打下來,絕不是一時興起的計策,而應該是策劃良久,早有準備的。水幽寒感慨,這世上又多了一個小小的冤魂,或許那位不知在哪裏的母親也不能幸免吧。

  水幽寒在人群中四下尋找。

  “嫣然妹妹喝醉了酒,如今還在湖那邊的花廳裏小睡。”趙修容似乎無意地說道。

  水幽寒垂下眼簾。

  “修容娘娘,楚夫人和歐陽夫人素有嫌隙。這件事,隻有楚夫人的兩個丫頭說是親眼所見,因此就認定歐陽夫人是凶手,未免有失公允。”齊芳珠據理力爭。

  “呼延夫人說的很有道理,這麽說來,這碧柳和琥珀這兩個丫頭的話,倒也不能盡信了。”趙修容沉吟道。齊芳珠見此,鬆了口氣。

  “臣妾可以作證。”一個宮人推開人群走上前來。

  水幽寒轉眼去看,竟然是蔡寶林。蔡寶林稍微轉過身子,避開水幽寒璐視線。

  “修容娘娘,昭儀娘娘,呼延夫人,臣妾可以作證。方才臣妾在假山下路過,聽得上麵人喊救命,就想上去看看。結果迎麵就看到歐陽夫人慌裏慌張地跑下來。臣妾和她打招呼她都沒聽見。然後***碧柳從上麵追下來,說是歐陽夫人傷了楚夫人。***路過的人去請太醫,然後,臣妾就上來,到了這。臣妾就看到,就看到楚夫人躺在那裏,裙子上都是血,旁邊隻有琥珀在哭。我和琥珀扶了楚夫人到旁邊石凳上,楚夫人……流了好多血,還有……那個。”

  蔡寶林指指被太醫抱起來的胎兒。

  趙修容已經叫宮人用繡兜將趙欣雅抬了下去,說是送到她宮裏救治。

  人證,有碧柳和琥珀兩個丫頭,還有趙欣雅方才的指認。最可怕的是蔡寶林的證詞。物證,就是那血淋淋的胎兒。這可是人證物證齊全了。而水幽寒這邊,能給她作證的隻有鳳兒和小紅,方才領路的宮女早在那群人圍過來時就不見了蹤影,估計以後是再也找不到了。

  好一個大膽,殘忍,而又滴水不漏璐局。

  水幽寒悄悄拉過小紅和鳳兒的手,在兩人手中寫字。

  “姑娘(大姐)?”兩人俱是搖頭,水幽寒握住兩人的手,讓她們務必聽自己的。“隻有這樣才能救我。”

  “呼延夫人,楚侯爺家的子嗣被害,可不是小事。如今人證物證俱全,呼延夫人可還有話說。”

  齊芳珠還要為水幽寒說情,水幽寒走過來,拉住齊芳珠。

  “這件事與我無關。不過,正如修容娘娘所言,茲事體大。為了澄清事實,我願意留下來。相信修容娘娘會保我平安,等明天請皇上和太後給我個公道。”

  齊芳珠何等聰明,明白眼前隻能如此行事。

  “我相信歐陽夫人是清白的,這其中一定有誤會。我便把歐陽夫人交給修容娘娘。相信修容娘娘會以大局為重,保歐陽夫人一夜平安。”

  趙修容笑了笑。“自然,還有什麽地方比宮裏更安全。歐陽夫人自信清白,那還怕什麽?”說著對身邊宮人吩咐道:“請歐陽夫人去偏殿歇息。”

  水幽寒也不掙紮,從容地跟著宮人往外走。

  “夫人帶來的兩個丫頭那,也和夫人一起吧。”一個嬤嬤見水幽寒身邊沒有跟人,開口道。

  “修容娘娘,方才我聽幾個證人所言,都隻指認我是凶手。這事和別人不相幹。”

  那嬤嬤喋喋笑了兩聲,“既是歐陽夫人的丫頭,怎麽會不相幹?”

  “我可以作證,這兩個丫頭方才是和我在一起,去了月華宮。若說她們有幹係,可是也疑心到我身上了。”齊芳珠板起麵孔。

  “方才芳珠你和我一起,可沒見到這兩個丫頭。”楚婉君道。

  “不過是兩個不起眼的小丫頭,婉君你隻想著汗血寶馬,沒注意到她們也是有的。兩位娘娘若不信我,就問我身邊這幾個丫頭。這倆丫頭可是一直和她們在一起的。”

  齊芳珠發話,她貼身幾個丫頭自然都附和。

  趙修容和楚婉君對視一眼,齊芳珠身份特殊,就是趙太後也要給她幾分顏麵。齊芳珠這樣說,就是護定了那兩個丫頭。

  “呼延夫人的話自然是可信的。你們隻帶走歐陽夫人就是了。”

  趙修容吩咐。

  水幽寒臨走前看了齊芳珠一眼,齊芳珠微微點了點頭。水幽寒這才放心和宮人離去。

  冷宮啊,水幽寒感歎,沒想到她還有機會到冷宮一遊。這可是她在這個世界第二次坐牢了。冷宮也未必比渤海郡鄉下小縣的牢房好多少。一個人在這樣陰森的地方,還真有些害怕。不過她又不能讓鳳兒和小紅留下來陪她。雖然要傳送消息隻要一個人就行,但是,她不想讓這兩個丫頭留下來冒險。在宮裏,別人對她本人也許還有幾分顧忌,不會輕易就將她怎樣。然而鳳兒和小紅,因為身份所限,這宮裏的人對她們卻是不會有絲毫的顧忌。

  讓齊芳珠幫助她們離開,是最好的辦法。齊芳珠身份特殊,呼延敏之雖然也去了皇陵,但是留守的禁軍都是他的手下。水幽寒相信,齊芳珠一定有辦法送兩人出去。

  等明天皇帝和太後來主持公道?水幽寒心中冷笑,當她是三歲孩童那麽好騙嗎?隻不知道接下來等待她的是什麽樣的手段。

  不知不覺天已經暗了下來,室內一片漆黑。房門哐當一聲打開.

  三五個宮人魚貫而入。

  “歐陽夫人,長夜寂寞,老奴來和您說說話可好?”

  第二百二十五章 長夜

  

  宮人舉著燈籠,說話的人在水幽寒身前的椅子上坐下。借著昏黃的燈光,水幽寒這才看清來的人是個半老的嬤嬤,看上去應該有四五十歲,穿戴打扮都十分體麵,想來是有身份的。

  水幽寒看著眼前這個嬤嬤一張皮笑肉不笑的臉,心想,來者不善,善者不來。

  “歐陽夫人,您今天可是闖了大禍了。您害誰不好,怎麽就去害楚夫人?您可知道楚夫人是誰,那可是楚侯爺的長媳,楚夫人肚子裏的是楚家的骨肉。楚侯爺和楚將軍父子為大周江山,在戰場上搏命,結果自己的骨肉,讓歐陽夫人您一推,就給推沒了。楚夫人現在還是明白一會,糊塗一會的。歐陽夫人,你想過沒有,明天皇上和太後回來,您會有個什麽結果?”

  “我又沒做什麽,會有什麽結果?”

  “歐陽夫人,這人證物證都有了,呼延夫人都說不出什麽來.您再辯解也沒用。您難道還以為您自個能摘幹淨嗎?”

  “請問嬤嬤您怎麽稱呼?”水幽寒問。

  “嘎嘎嘎,我一個沒品級的老婆子,哪有什麽名字。不過既然歐陽夫人問起,就叫我勞嬤嬤吧。”

  勞嬤嬤幹笑兩聲,答道。

  “嬤嬤是奉了誰的命令來的,要和我說什麽?”

  “嘎嘎嘎,奉了誰的命,老奴沒法回答,夫人得自己去想。夫人隻需要知道,老奴來,是來救夫人的。”

  “哦?”水幽寒疑惑地看著勞嬤嬤。

  “夫人可是覺得有人撐腰,不過弄死個孩子,沒有大罪?那夫人可就想錯了。楚侯爺父子,用萬歲爺的話說,是大周朝的石柱子。動了他們,就是動萬歲爺的江山。您動的可是楚家的嫡孫懷……”

  “請教勞嬤嬤,這會是什麽刑罰。”

  “嘎嘎嘎,”勞嬤嬤笑的更加快意,湊近水幽寒道:“千刀萬剮之刑。”

  水幽寒身體往後縮了縮,這勞嬤嬤似乎周身環繞著一股陰森的冷氣,直讓人毛骨悚然。水幽寒兩世經曆,其實並沒有見識過什麽大奸大惡之人。

  “害怕了?老奴還沒說完那。夫人以為您抵了命,就完事了,那可就想差了。”

  水幽寒說話有些哆嗦,“難道不是這樣?”

  “嘎嘎嘎。夫人您這可是滅九族的大罪。”勞嬤嬤一言擲地有聲。

  “我夫君在大理寺任職,可沒聽說過本朝有滅九族的。”

  “那是皇上仁慈。不過,你一家大小卻是逃不了的。”

  “我不相信。”

  “嘎嘎嘎。夫人看著聰明,其實是個糊塗人。這裏沒有別人,我給夫人提個醒。夫人您不怕楚侯爺一家,那夫人不會忘了,楚夫人是誰家的女兒,修容娘娘是誰,當今的太後是誰吧。皇上為了讓這些人消氣,會怎麽處置你們一家,夫人隻要想想,就明白了。”

  水幽寒沉默半晌,手帕都揉碎了。勞嬤嬤在一邊看得似乎很開懷。

  “勞嬤嬤,您方才說是來救我,您不說是誰派來的,我也能猜個大概。我就知道她不會不管我。請勞嬤嬤方才說救我,請勞嬤嬤教我如何做?”

  “歐陽夫人那麽聰明,還用老奴教?”

  “嬤嬤在宮裏,見多識廣,哪是我們能比的。請嬤嬤教我,怎樣才能救我的家人?”水幽寒悄悄從腕上褪下隻翡翠鐲子,在拉住勞嬤嬤的衣袖時,順手放在勞嬤嬤手裏。

  勞嬤嬤感覺到手中的東西,麵色微變,等水幽寒收回手,那鐲子已經被勞嬤嬤攏在衣袖裏了。

  “女人啊,這輩子為什麽活著?還不就是為了兒子活著。就是飛鳥走獸,都懂得為了自己的孩子.情願自己餓死的。”

  “勞嬤嬤的意思是……讓我明天認罪,求皇上和太後饒了我家人?”

  勞嬤嬤有些不屑,又有此不耐地看了看水幽寒,“你害楚家沒了孫子,害得楚夫人半死不活。明天皇上和太後回來,卻看見你水靈靈活生生地。聖上和太後會怎麽想,侯府會怎麽想?”

  “那,那我就弄的可憐些……”

  “夫人是真不明白,還是舍不得自己個啊?”勞嬤嬤陰陽怪氣道。

  “勞嬤嬤是想讓我……”

  “唉呦,老奴哪敢。是夫人要老奴教你如何能救你一家子,老奴隻打了個比方。夫人怎麽想,怎麽做,都是夫人自己的事。”

  水幽寒咬了咬牙,“勞嬤嬤,我這麽做了,真的能救我家人嗎?

  我,我想要個保證。嫣……打發嬤嬤來的人,她,她是不是能保我家人平安?”

  勞嬤嬤似乎對水幽寒的猶豫很不耐煩,打算好好開解開解她,“夫人自己想想,明天皇上和太後回來,楚夫人那邊沒了個孩子,夫人您也賠上了性命。就是侯府、***消氣。皇上更是會憐惜夫人,再加上夫人的好***上和太後素來心慈,也就不忍心加罪您的家人了。”

  “多謝嬤嬤,我知道該怎麽做了。請嬤嬤回去轉告……請她幫忙保住我家人。我就是到了地下,也會感激不盡。”

  “夫人要不要我幫忙送您一程?”

  “不必了,這又不是什麽好事,宮裏人多眼雜,別連累了嬤嬤和……不過,如果嬤嬤身邊帶了什麽東西,能讓我不太受罪,那……”

  水幽寒如此上道,勞嬤嬤頗為滿意,招手讓人送進個托盤來.上麵有一杯酒,還有一條白綾。生死關頭,水幽寒無厘頭地覺得喜感,看來從古至今這兩樣真是殺人滅口、自盡自絕的萬能道具啊。

  “夫人任選一個吧。”

  水幽寒猶豫著,她並不想死,她想拖延時間,但又不能做的太過,激怒勞嬤嬤,或者讓勞嬤嬤明白她的意圖,她隻會馬上吃虧。隻希望這個勞嬤嬤不是一定要看著她死才放心。

  “嬤嬤,這酒喝過之後會怎樣?……我不想……太難看。 ”

  勞嬤嬤哼了一聲,臨死還要臭美。

  不過都是女人,她也沒有起疑心。

  “這可是好東西,會讓你漂漂亮亮的上路。也不受罪,喝下去,從頭到腳,從外到裏,都什麽感覺也沒有。”

  水幽寒哦了一聲,原來是神經麻痹類毒藥。

  “嬤嬤,把這兩樣都留給我吧。保險些,我也少受些苦。”

  勞嬤嬤看了眼水幽寒,點了點頭。是有這樣比較膽小的,生怕受苦,幾樣一起用,她也是見過的。

  勞嬤嬤讓人將兩樣東西都放在桌子上。

  “嬤嬤不用等在這裏,我想自己一個人,安靜些……不想被人看著……”水幽寒又拔下隻玉簪來,偷偷塞到勞嬤嬤懷裏。她見勞嬤嬤身上少有金銀,都是翡翠和玉的配飾,心中猜測這勞嬤嬤是喜歡玉的。

  勞嬤嬤咧了咧嘴角,大大方方地收了簪子。

  “老奴便先退下了。夫人也莫要讓人操心才好。”

  勞嬤嬤又吩咐看守,“老辛啊,這就交給你了。我去睡一會,事情完了,你來找我。”

  那辛嬤嬤忙不迭地應了。

  勞嬤嬤隻留了兩個人看守水幽寒。辛嬤嬤比勞嬤嬤略年輕些,應該四十左右歲,長的膀大腰圓。另一個是個瘦小的宮女,跟在辛嬤嬤身邊,聽辛嬤嬤的使喚。水幽寒仔細打量兩人,小宮女似乎很怕辛嬤嬤的樣子。辛嬤嬤則是貪婪地盯著水幽寒。

  “歐陽夫人,要老奴伺候您嗎?”送了勞嬤嬤走,辛嬤嬤帶著個宮人進來。

  “辛嬤嬤,我自己來就好。請辛嬤嬤行個方便,容我些時候,讓我走的從容些。我自不會讓辛嬤嬤難做。”

  水幽寒說著,從頭上取下隻金釵,遞在辛嬤嬤手中。辛嬤嬤也不避諱旁邊的小宮女,接了釵子,拿在燈下看了看,還張嘴咬了一口.

  確認是真金,還吧唧了兩下嘴,才將釵子收起來。

  水幽寒見辛嬤嬤已經有些鬆動,不過眼神還是黏在她的首飾上。

  “辛嬤嬤容我自在些,我就以這一頭的首飾相贈。隻是,容我先戴著,一會自然收拾好了給嬤嬤。”

  辛嬤嬤看了看水幽寒,嘟囔道:“你給不給,這還不都是我的。”

  雖這樣說,卻沒有繼續為難水幽寒,而是帶著拿小宮女退了出去。畢竟別人心甘情願給,又何必自己搶奪或偷。這樣就算有人問起,她還能說是因為照顧的好,這女人臨死前送給她的,也理直氣壯此不是。

  今天有大進項,辛嬤嬤也難得闊綽一下。給了小丫頭幾個錢,讓她弄了些好酒飯來享用。屋裏的人倒不用她操心,這是冷宮,幾道大門鎖著,外麵有看守,連隻蒼蠅都飛不出去。等她吃喝好了,就去屋裏,那人如果識相,大家省事,如果不識相,少不得她出力送她一程。

  不過,這畢竟是手上沾血,能不沾最好。況且人家還承諾送她一頭的首飾。

  酒足飯飽,辛嬤嬤抹抹嘴,打算開始幹活。打開屋門,裏麵漆黑一片,蠟燭不知什麽時候熄滅了。辛嬤嬤舉著燈籠,一眼就瞧見桌上金燦燦的一堆。辛嬤嬤奔過去,將東西都摟到懷裏,又一件件細看,習慣性地放在嘴裏咬一下。這金子成色真好,辛嬤嬤心裏讚道,並決定好好對待那人的屍身。這麽想著,才想到沒看到屍身,不知是選擇了哪種死法,忙舉燈籠去找。

  高高的房梁下,一個身子晃晃悠悠地吊著。饒是辛嬤嬤見識的多了,還是忍不住驚叫起來。

  第二百二十六章 黎明

  

  鬼……厲鬼,啊……”看到眼前的景象,辛嬤嬤頓時覺得渾身上下仿佛浸透在冰水裏,麻酥酥地,幾乎失去了知覺。燈光昏暗,她想靠近些看的清楚些,然而一邁步,卻發現兩條腿不聽使喚,手裏的燈籠也掉在地上。

  房梁下晃悠悠地吊著一個人,紅衣紅褲,頭上還蒙著紅色的布巾。

  辛嬤嬤手上並不幹淨,但她也還是怕鬼。這個年代,大家都相信穿著紅衣死去的人,會變成厲鬼。辛嬤嬤癱倒在地上,手足麻木,想開口,又發現說話都不利落了。這讓她更加堅信,這屋裏的人變成了厲鬼,這厲鬼要接她償命。

  “扶……扶我起來,快……走。”

  辛嬤嬤呼喝身邊的小宮女,小宮女也被辛嬤嬤的樣子嚇到了,忙扶著辛嬤嬤,兩人跌跌撞撞地逃了出去。

  到了外間,辛嬤嬤躺在床上,吩咐小宮女關好裏麵的房門。

  “別讓鬼跑出來。”

  辛嬤嬤不敢回去看,心裏想著這屋裏的女人隻怕是知道沒有好結果,因此早做好了準備。所謂要求容些時候,不過是為了換好衣服,隻怕還是為了選個最凶的時辰。辛嬤嬤趴在地上禱告,“冤有頭債有主,老奴隻是看守,一根指頭都沒碰您勞人家。您老人家有靈,去找真正害您的人報仇吧。老奴做這個差使,也是為了一碗飯啊。您饒了老奴吧。”

  絮絮叨叨地求告了半晌,辛嬤嬤讓小宮女扶她起來。又吩咐小宮女,“英子,你去趟勞嬤嬤那,就說事情辦好了。其它什麽都不要說。”英子點頭出去。辛嬤嬤看著裏麵緊閉的房門,天亮之前,她是不敢進去了。等明天讓別進去觸黴頭好了。

  黑夜沉沉,宮裏宮外都有無心睡眠的人。

  宮內一間臥房內,勞嬤嬤彎著腰,一臉的諂笑,完全沒了在冷宮時的陰森模樣。

  “……就是這樣,事情都辦好了。”

  “完全是她自願的,你們沒動手吧?”一個柔和的聲音在簾子後問道。

  “娘娘的囑咐,老奴記得真真的。沒人動手,是她自己吊上去的。剛開始她還存著僥幸,老奴一提到她的官人和兒子,她就怕了。

  還有件趣事,她自作聰明,認為老奴是那位派去的。”辛嬤嬤指了指某個方向,“老奴也沒反駁,她就更信了。還求老奴轉告那位,一定保住她家人那。嘎嘎嘎,娘娘這招真是高妙,就是去了陰曹地府,她心裏怨恨的也是那個人。”

  “嗯,這事做的很好。你回去吧,小心被讓人看到。”

  “是,是,娘娘。娘娘,老奴……”

  “放心吧,答應你的事我不會忘。”

  “那老奴就告退了。”

  勞嬤嬤一走。

  簾內有人長噓了口氣。

  “娘娘,那冷宮裏,每年不明不白扔出去的人多著了,那人家裏不過是個小吏,您何必如此小心。”

  “你懂的什麽?那是五品官,不是小吏。聽說他們夫妻兩個十分恩愛。這女人死了,歐陽振衣肯定不會善罷甘休。他倒沒什麽可怕,可怕的是大理寺那些人。包潛是有名的軟硬不吃,宋演則是能憑白骨斷冤情。宮裏那些不留痕跡的手段,到宋演手裏,可是破綻百出。所以隻能哄著她自絕。”

  “如今她是自己吊死的.娘娘可以放心了。”

  “嗯,可憐慈母心,為了孩子什麽都肯做的。何況是她這樣重感情的人。你看白日裏那個情形,她自身難保,可還是求齊芳珠護著她兩個丫頭就知道了。”

  “娘娘,咱們沒能留住齊芳珠,那兩個丫頭也不見蹤影了。”

  “算了,走了就走了吧。就是她們請了長公主來也不礙事。這夜裏,就算長公主要進宮,也是要有陛下的旨意。這京城裏沒人能救的了她,能救她的隻有陛下,可陛下在皇陵。就算她們能請得動陛下,這一往一返,也要明天早上。那個時候,什麽都晚了。”

  “娘娘算無遺策。”

  “你當我願意這樣嗎,我這也是不得已。那邊宮裏可有什麽動靜?”

  “隻說還沒醒酒,並沒有什麽動靜。”

  “哼,她倒沉得住氣。估計也和咱們一樣,在等消息那。”

  “這是想踩著姐妹的屍體往上爬,隻怕明天就要對娘娘發難了。”

  “她打的什麽算盤可瞞不了人。她知道咱們設了圈套,隻推說吃醉了酒,凡事都不知道,就沒了責任。明天再到陛下麵前痛哭流涕.

  要求雪冤,把咱們都打倒了,她就名利雙收。那家人不明真相,隻怕還感激她那。”

  “沒想到她竟有這樣的城府和心計。尤其是狠心這一條,真真讓人害怕。聽說以前兩人好的和親姐妹一樣,那人沒有半點對不住她的地方。不僅如此,她幾次利用

  ****那人還是掏心挖肺地對她好。她用陛下的東西****那人可是實打實采辦了兩匣子東西,生怕她過的不好,讓她打點人用的。就是親姐妹也不過如此。”

  “親姐妹啊,親姐妹……若我有個姐妹肯這樣對我,該多好。”

  說話的人似乎被觸動了心事。

  “娘娘,您別傷心。等您,等您心願達成,那時候也不用受她們轄製了。”

  “嗯,你派人去把消息告訴她吧,讓她高興高興。”

  另一間金碧輝煌的屋內。

  “消息可確實?”

  “千真萬確,冷宮的辛嬤嬤去了那邊,然後那邊又遣人出了宮。”

  華服麗人歎了口氣,似乎有些喜悅還有些憂愁。

  “我心中總有些難受。”

  “娘娘隻需想,人家下狠心對付她,娘娘也是勢單力薄,救不了她,反連累了娘娘自個。如今她一個人死了,娘娘為她討回公道來也就是了。她以前的命可是娘娘救的,便為娘娘舍棄了,也是應該。她一條命,能換娘娘登上那個寶座,也是值得地。”

  “嬤嬤說的有道理。等我如願,我會給她加封,保她一家榮華富貴。

  “她若知道娘娘如此重情,必定是感激娘娘的。娘娘早些睡吧,明天陛下回來,娘娘可要忙了。”

  “嗯,我這就去睡。”麗人轉身入內,又停住,對旁邊的宮女吩咐道:“小蓮,你去上柱香吧。也讓她走的安心些。”

  宮外,某大宅門內。

  “是真的?這次死透了沒有?”床上的人本是病懨懨地,聽到消息喜得從床上幾乎一躍而起。

  “奶奶,奶奶,您小心些。是勞嬤嬤親手辦的,娘娘派人送信來,沒有假的。”

  “太好了,真想現在就去看看。”

  “奶奶,您還是忍忍。別讓人看出破綻來。”

  “還得在床上躺一個月啊,真是難過。不過,總算除掉了她,也值了。琥珀,去把剛才的燕窩端來,我現在有胃口了。等等,你去叫蘭兒那賤人來伺候我。對,這個月,就讓她日夜在我這裏伺候,這可是她的體麵。”

  冷宮大門,看守的宮人見來人亮出的金牌,不敢怠慢。宮門層層打開,勞嬤嬤等人被驚動,出來攔阻,但是見了金牌,還有已經出鞘的尚方寶劍,都戰戰兢兢地退下。來人目標明確,直奔一間屋子而去。

  房門被推開,燈光下,梁上吊著的紅色身影刺著人們的眼睛。

  “姐,怎麽會這樣,姐,你說過等我們來救你的。”鳳兒立時大哭起來。她也不管別的,衝到外邊,抓住癱在床上的辛嬤嬤。

  “是不是你們害死我姐姐的,我殺了你為我姐姐報仇。……你怎麽中毒了……”

  歐陽一見那熟悉的紅色衣卦,踉蹌了一下,“小寒……”語氣痛徹心扉。

  “大哥,我在這。”

  穿紅衣而死,會魂魄不散,化為厲鬼。難道小寒不願意離開,所以就變成鬼回來了嗎?

  歐陽順著聲音望去,一人披頭散發從角落的木板床下爬出來。

  沒有一絲畏懼,不管是人是鬼,那聲音,那眉眼,是早就刻印在身體裏的。歐陽奔過去將人抱在懷裏。熟悉的發香,溫熱的肉體,能呼吸,會說話。

  “大哥,我沒死。那吊著的,就是個稻草人。”

  轉瞬之間,宮內各處都亮起了燈火。

  “怎麽可能?”被叫起來的人們,幾乎不能相信耳中聽到的消息。怎麽會發生這樣的事,簡直沒道理啊。

  春華宮大殿內,以趙修容、王昭儀、楚昭儀為首的各宮嬪妃,麵色各異,但還是衝著大殿的主位拜了下去。

  那裏,供奉著的是一麵禦賜金牌,還有一把尚方寶劍。而大殿下,則排列著三口銅鍘。那是先朝留下來,繼續被本朝皇帝賦予最高刑事權力的,好人為之膜拜,惡人為之膽寒的殺戮之器。

  “本官接到稟報,楚侯爺的嫡孫在禁宮內被人所害。楚侯爺父子是國之棟梁,此案關乎社稷。本官已經使人急報陛下。因案情緊急,本官奉陛下的旨意,協同長公主,就地徹查此案。”

  大理寺卿包潛,在大殿中朗聲宣布。

  第二百二十七章 破綻(上)

  

  包潛說完,長公主又安撫了在場的嬪妃一番,說“茲事體大,包大人奉皇命進宮,自然要通知各位娘娘。各位娘娘都識大體,主動前來,皇兄和母後知道,也會欣慰。”

  大理寺卿是外臣,沒有聖旨宣召是不能進宮的。現在皇帝又不在皇宮內,因此宮裏的嬪妃是萬萬想不到大理寺會連夜進宮,這麽快就接管這件事。長公主的一番話,則是在替包潛解釋。嬪妃們畢竟都是皇帝的女人,就是包潛有金牌,也是要小心謹慎的,不然被哪個在皇帝枕邊吹個風,皇帝麵子上也不好過。因此長公主這麽一說,包潛深夜進宮合情合理,還對這些嬪妃十分尊重,這些嬪妃都是主動到場的。

  場麵話說過,就講到正事上。趙欣雅早就出宮回侯府休養,包潛已經派人去了侯府,現在就是要聽取在場嬪妃的證詞。

  趙修容、蔡寶林,還有一眾宮人各自將當天發生的事情敘述了一遍。包潛命人記錄下來,又讓相關人等畫押確認。

  “便是如此,歐陽夫人雖然拒不承認,但人證物證聚在。本該立即打殺,本宮卻不忍心。可楚侯爺父子是朝廷眾臣,他家的子嗣在宮裏被害,本宮也不能漠視。是歐陽夫人自願留在宮中,要等明天陛下回來審問。皇姐,包大人,本宮這樣處置不知是否欠妥?”趙修容麵容端莊,一番話說出來滴水不漏。

  “修容娘娘處置的自然極是妥當。”長公主和包潛都讚道。

  “可恨本宮今天遊園,被眾姐妹多灌了幾杯,醉到剛才才醒。發生了什麽事,竟是毫不知情。公主千歲,包大人,本宮敢以性命擔保,事情絕不是水姐姐做的。這其中一定有奸人陷害,請公主和包大人為水姐姐洗冤。水姐姐現在在哪裏,公主和包大人既然來了,怎麽不先接了水姐姐出來?”王嫣然心急道。

  殿上諸人神色各異,趙修容道:“嫣然妹妹說的有理,有皇姐和包大人在,也該請歐陽夫人來。是否有冤情,一斷就知。嫣然妹妹和歐陽夫人交好,可是這樣武斷地下結論,倒把平日和你相處的這些姐妹們都說成奸人之流了。”

  王嫣然呐呐道:“妹妹心裏著急,說話少了顧忌。人命關天,也請姐姐不要計較。清者自清,我看別的姐妹們並不這樣多心。”

  包潛微眯著眼,長公主低頭喝茶,似乎並沒有聽到兩人的唇槍舌劍。

  少頃一個侍衛進來附在包潛耳邊說了什麽,包潛點點頭,一張黑臉上看不出什麽表情。之後,又有侍衛帶進來碧柳和琥珀兩人。

  “楚將軍夫人依舊昏迷,無法進宮。隻帶了當時伺候的兩個丫環來作證。”侍衛稟報道。

  包潛就讓碧柳和琥珀將案發經過敘述一遍,依舊是記錄,然後讓兩人畫押。

  包潛看了眾人的證詞,沉吟片刻,道:“眾口一詞都說是歐陽夫人害人,那麽就聽聽歐陽夫人怎麽說吧。”

  腳步聲響起,眾人望向大殿門口。等這人走到燈下,眾人看清了她的臉,已經有幾個沉不住氣的驚呼出聲。這個梳著烏溜溜的發髻,卻是釵環皆無的女子,正是水幽寒。

  “水姐姐,水姐姐,你沒受委屈吧。怎麽頭上的發簪都沒了,可是有人欺負姐姐。水姐姐告訴我,我請陛下為姐姐做主。”王嫣然驀地看到水幽寒好端端地走進來,先是捂住了嘴,不由自主地望了趙修容一眼,然後忙奔過來,拉住水幽寒關切地詢問。

  水幽寒不著痕跡地退了兩步,依到歐陽身邊。

  “昭儀娘娘,冷宮寒冷,下官娘子染了風寒,莫要過了病氣給娘娘。”歐陽對王嫣然執禮說道。

  “這還有外臣在場,就是有敘交情,也該等等。王昭儀如此失儀,可是失了天家的顏麵。”楚婉君在一邊涼涼地說道。

  王嫣然知道楚婉君話說的刻薄,然而確實有理。再看歐陽眼中隻有水幽寒,而水幽寒則是懨懨地打不起精神,也隻好先回到座位上坐好。

  接下來就輪到水幽寒做供,畫押完畢。

  這一番忙碌,天早就亮了。

  “這樣看來,歐陽夫人就是凶嫌。歐陽夫人,眾口一詞,說害人者是你,你還有什麽話講。”

  “回大人。正如我證詞所言,在宴席上與楚夫人分開後,到被眾位娘娘帶到楚夫人身邊,這之間,我並沒見過楚夫人。”

  “包大人,大理寺的刑具都是擺設嗎?事實俱在,她嘴硬還能硬的過包大人的刑罰手段。”楚婉君瞄著殿下三口鍘刀說道。

  “娘娘此言差矣,大理寺講究依法斷案,屈打成

  招****為,我大理寺從來不恥此等行為。”

  楚婉君被這話噎得臉色數變,她是驕縱的性子,可麵對包潛一張黑臉,卻是怎麽也不敢發作。

  “既然這樣,本官要到現場走一走,請方才作證的幾位一起走一趟如何。

  大家自然沒有反對。王嫣然也隨同前去,幾次欲走到水幽寒身邊,水幽寒卻被歐陽、鳳兒,齊芳珠等人圍的風雨不透,她也不能近身。

  一個同僚將歐陽喚過去,兩人低語了一會,歐陽回來時臉色十分沉重。水幽寒覺察有異,趕忙問是什麽事。

  “方才包大人派人去找當時到場診脈的羅太醫。結果羅太醫家人說,羅太醫自打一早進宮,就再也沒有回去。家裏也正擔心。”

  水幽寒聽了不禁心往下一沉。她也不相信趙欣雅是真的落胎。如果趙欣雅肚裏真有孩子,那麽生下來才能獲得最大的利益,而不是和她一命換一命。這落胎必是假的,但是那血水和胎兒卻是真的,這也是鳳兒當時確認的。那麽這個羅太醫就一定是同謀的人。

  “大理寺派人在皇宮和羅太醫家之間的路上搜尋,方才在細柳河裏撈出一具屍首,正是羅太醫,……仵作看了,是溺水而亡。”

  歐陽接下來的話驗證了水幽寒的想法。這麽關鍵的證人,當然是殺人滅口才最穩妥。雖然大理寺也派人去楚家,但楚家為著自家的麵子,是不會積極配合的。就水幽寒所知,有讓沒懷孕的人呈現懷孕的脈象的法子,那麽趙欣雅的落胎也自然有法子能蒙混過關。驗身倒是能揭露真相,隻是別說趙欣雅不會同意,楚家也丟不起這個人。

  進了梅林,眾人登上假山。青石板上璐血跡已經被洗刷幹淨。碧柳、琥珀並蔡寶林指認了當時的位置。

  包潛沉默不語,似乎也看不出哪裏有破綻。

  “蔡寶林,我平日待你不薄。水姐姐也沒有對不起你的地方,你為什麽血口噴人,誣陷水姐姐。若是我有得罪你之處,我給你道歉就是,莫要因為我的關係,遷怒水姐姐。”

  一邊王嫣然衝著蔡寶林發難。

  蔡寶林瑟縮了一下,依舊說道:“昭儀娘娘,臣妾說的都是實情。

  楚夫人的孩子,也是一條性命,臣妾不敢說謊。”

  “你胡說,水姐姐絕不會做那樣的事。你實話跟我說,你受了誰的要挾,要你陷害水姐姐。你現在在公主千歲和包大人麵前說出來,可以減輕你的罪責。若是你不說,一會查出來,是什麽樣的罪過你是清楚的。”王嫣然逼近蔡寶林說道。

  “你現在講出實情,我可以保你無事。”長公主接過話頭,“要挾不要挾的,我倒沒有疑心到那裏。不過你一時看差了也是有的。若你不敢在這裏說,和我私下說也一樣。”

  長公主的保證是什麽分量,在場的人都是知道的。蔡寶林顯得有些猶豫。

  “寶林妹妹難道真有什麽隱情?那還等什麽,快說出來,如果合情合理,便是我,也能幫的上忙的。”趙修容也說道。

  蔡寶林抬頭看了眼眾人,等看到趙修容身邊時,似乎被什麽刺痛了眼睛,慌忙低下頭。這個細微的動作並沒有逃過水幽寒的眼睛。水幽寒向蔡寶林剛才看的方向看去,趙修容身邊一個粉色衣衫的宮女,正將手裏捏著的荷包塞回衣袖裏。

  “臣妾方才說的都是實話,再沒有別的可說。”蔡寶林道。

  水幽寒歎了口氣,關鍵的證人有四個。羅太醫是最關鍵的,已經被滅口,死無對證了。刻下的三個,兩個是趙欣雅的貼身丫頭,是絕不會改口的。而這個蔡寶林,似乎也被人握住七寸,那人堅信蔡寶林不會翻供,才選了她做證人吧。

  對方這個局布的如此嚴密,不管水幽寒是死是活,對方都立於不敗之地了。隻是,水幽寒一直堅信,假的永遠真不了,再嚴密的局,它也會有漏洞,隻看你是否能夠發現。

  這個局,人證物證都已經嚴絲合縫了,那麽其它方麵那。水幽寒站在假山的石階上,遠目沉思,忽然眼前一亮,拉了歐陽到一邊商量。

  歐陽聽了水幽寒的話,麵露喜色,急忙去包潛身邊低聲回稟:“公主千歲,包大人,下官有個建議,請幾位證人將當天所發生的事情,實地演練一遍,就知證詞的真偽。”

  第二百二十八章 破綻(下)

  

  ”恩,案件重演,這倒是個好法子,就這麽辦。”

  包大人一聲吩咐下去,要證人要演的和昨天一模一樣,而且假設三個證人所說屬實,讓一個侍衛扮演水幽寒。水幽寒自然不會反駁。

  碧柳和琥珀兩個對視一眼,她們沒想到還有這一招,是事先沒有準備的。然而這個時候,也隻能硬著頭皮上了。兩個丫頭從小一起在趙欣雅身邊伺候,默契還是有一些的。那侍衛按照兩人的說辭,演示如何推倒趙欣雅,然後往山下跑。碧柳則是等了片刻方追上去。在山腳遇到等在那裏的蔡寶林,蔡寶林上山,碧柳和侍衛一前一後趕到梅林邊,水幽寒被圍住的地方。

  一番排練下來,那侍衛還沒什麽,碧柳早就大汗淋漓。包潛早在歐陽說要案件重演的時候,就想到了事情的破綻所在,如今更加證實了他的想法。長公主也有些了悟,眾宮人大多酶懂,然而也有聰明的看出了門道,故作鎮定者有之,惶惶不安者有之,幸災樂禍的更不少。

  “剛才你們所演,和昨天發生的可有出入。”包潛將碧柳、琥珀和蔡寶林叫到一邊詢問。

  “稟報大人,這樣大的事,就發生在昨天,婢子怎麽可能忘記。方才婢子們所做,和昨天絲毫無異。”

  “那就好,來人啊,將這兩個說謊的丫頭給我拿下。”包潛沉下臉吩咐侍衛拿人。

  碧柳和琥珀沒想到會有這種變故,驚在當場,半晌才腮過神來喊冤。

  包潛冷笑一聲,“從這假山到梅林邊,足有三箭之地。便如我這侍衛這般高大強壯,急跑過去也要盞茶工夫。方才按照碧柳能追上的速度,就走了兩盞茶時間。蔡寶林供述,在山腳下遇到歐陽夫人,到了山上亭子,將楚夫人抬到石凳上,修容娘娘就領著楚夫人趕到了。

  蔡寶林從山腳到亭子用了半盞茶時間,碧柳,且就算你和歐陽夫人司時在山腳下遇到蔡寶林,你能在半盞茶時間內,從山腳到梅林邊,抓住楚夫人,辯解半晌,再回到山腳下嗎?”

  碧柳張著嘴,說不出話來,隻嚇的汗如雨下,卻再也無從分辨,在場諸人也都沉默下來。

  “這分明是你與人設局,等在半路,攔住歐陽夫人,想把歐陽夫人騙到假山。歐陽夫人不上當,你無法,隻好提前喊起來。你的幫凶,琥珀,才在假山那邊呼應,意欲嫁禍歐陽夫人。這事前因後果真相如何,你還不快快招認?”

  水幽寒暗自讚歎,包潛果然英明,一點就透。同時也為自己抹了把冷汗,多虧她當時對趙欣雅有所警惕,如果聖母心腸發作,真的相信趙欣雅要和她化幹戈為玉帛,跟了碧柳前去,進了這樣一個鐵桶般的圈套,再要逃脫,可就難了。

  “包大人不愧青天之名,明斷是非。本宮卻被這兩個丫頭給蒙騙了,實在慚愧。好在本宮沒有完全聽信她們的話,如今歐陽夫人無恙,本宮心裏也好受些。還請包大人好好審審這兩個婢子,查明真相。”趙修容何等聰慧,此時此刻,還不撇清等待何時。

  至此,水幽寒的身上的嫌疑已經洗清。

  春華宮正殿,碧柳和琥珀兩人匍伏在狗頭鍘旁邊,抖做一團。蔡寶林畢竟是有品級的嬪妃,隻由長公主派了兩個宮人看押在一旁。

  包潛正要再次審問,卻有宮人跑進來稟報,說是皇上和太後回宮了。水幽寒暗自腹誹,這兩位回來的真是時候。如果不是有長公主和包大人,他們這個時候回來,隻能趕上給水幽寒送葬,卻正好趕上能為某些人解圍。這殿中聽了皇上和太後駕到後,鬆了一口氣的可不隻一人。

  皇上來了,其它的事情就隻能先放到一邊。一群人先忙著接駕,然後長公主和包潛被皇上叫走,接近午時,不見兩人回來,倒先有了皇上的其諭,讓水幽寒回家休養。

  洗了個熱水澡,換了衣服,又喝了一大碗薑茶,眾人圍著水幽寒坐在屋中。

  “那個稻草人啊,是我拿床鋪上的稻草編的。”水幽寒心裏感激前世的外公外婆,那個時候放暑假她跟媽媽回外婆家。外婆家的麥子地裏有稻草人,水幽寒好奇,就跟著外公學了怎麽編。

  沒想到昨天晚上能夠拿來救命。時間倉促,稻草人編的也很粗糙,她又脫了套在裏麵的紅色衫褲來穿在稻草人身上,拿了紅色的帕子裹住稻草人的臉。再拿白綾,吊到屋梁上去,然後熄滅屋中所有的蠟燭,又藏到床底下去。

  “也虧的燈光晦暗,那個領頭的婆子又中了毒,心裏有鬼,不敢細看。我當時真怕會露餡,你們趕不及來救我。”回想當時的情景,水幽寒不是不後怕的。那些人雖然想要她自殺,****不從,那些人一定會用強的。

  “姐,那人的毒是你下的嗎?”

  “我哪裏會給人下毒。是她們拿了酒來,說是很貴重的東西,要我喝。我不想喝,又舍不得浪費,就都塗在我那些金飾上麵了。誰知道那嬤嬤那麽貪婪,每件金子都要咬一口,恨不得吃下去才好。”水幽寒一番話說的衛三娘等人直笑。

  水幽寒隻瞧歐陽一人,歐陽笑笑。“你活下來就好,你當我真那麽迂腐嗎?……方才你說她們拿我和麒兒要扶你,我真怕你傻傻地應下了。”

  “咱們不是說好了的,我信你,信二叔和二嬸,信小刀,我信鳳兒會及時趕回來送信。”

  “嗯,這次多虧齊芳珠,有她幫忙,我才能很快從宮裏出來。

  姐,患難時見真情,這話說的不假。你那個時候先想到我和小紅姐姐。齊芳珠為了幫咱們,都不怕得罪宮裏的娘娘,還是最有可能做皇後的娘娘。可是,王……那個女人,在姐姐被刁難的時候,可是麵都沒露一下。哼,我才不相信她真的醉了,什麽都不知道。”

  屋內靜了下來。

  “大家心裏明白就好,這事……都別帶到麵上來。”水幽寒開口。

  “放心吧,我們知道曆害。這裏都是自己人,說道說道,心裏也痛快點不是。”衛三娘道。

  衛三娘說的何嚐不是正理,而心裏最痛的那個人正是她水幽寒。

  奶娘等人想知道水幽寒在宮裏的事,水幽寒同樣想知道她們在宮外的事。

  “昨天鳳兒回來,帶來了你的消息。按照咱們當初的議定的法子,二嬸和小刀就準備帶上奶娘和麒兒去城外避避,我和二叔還有鳳兒則留下來救你。鳳兒去找了長公主,我和二叔去找大理寺包大人。長公主深夜沒有傳召都不能進宮,但是包大人那裏卻有禦賜金牌,是皇上臨行前交給他的, 這樣我們才能進宮,否則,二叔和鳳兒就要進皇宮劫獄了。”歐陽向水幽寒解釋。

  “嗯,歐陽見包大人有令牌和尚方寶劍,就讓我們不必出城.直接避到大理寺去了。方才聽說沒事了,我們就都回來了。”衛三娘補充道。

  水幽寒又一次死裏逃生,一家人自然有無數的話要說。而皇宮那邊,也赤人終於能夠碰麵。

  “你怎麽如此糊塗,任由著她胡來不說,你還參合了進去。如今可好,你以前那些努力都付諸流水,還留下這一堆爛攤子,要怎麽收拾?你……讓你進宮來是為了什麽,你的目標是什麽……你真是辜負了我的一番苦心。”

  深宮中,趙太後痛心疾首地對跪在身前的人說道。

  “姑母,榕兒知道錯了。接兒並不想這樣,不過,娘……姨娘她,姐姐讓我如此,不然,姨娘就會……”趙修容痛哭流涕。

  趙太後歎了口氣。

  “哎,我會再囑咐你父親,好生照顧你姨娘,你以後莫再聽人威脅。”

  “多謝姑母。”

  “別忙著謝我,榕兒,你和我說實話,你參合這件事,真的隻是因為被欣雅威脅,不得已嗎?”

  趙修容避開趙太後咄咄逼人的目光,“是榕兒短視了,榕兒以後一定改。姑母,為什麽沒聽姑母說過陛下給了包潛禦賜金牌。這次的事,如果沒有那禦賜金牌,就不會生出這些枝節來。”

  “禦賜金牌。”趙太後頹然坐到床榻上,沉默半晌,才吩咐道:“事已至此,多說無益。你要記住這次的教訓,以後更加謹慎。”

  趙修容忙應了一聲。

  “我也累了,你回去吧。”

  趙修容看趙太後臉色不善,不敢多言,躬身退下。

  有皇帝親自參與,事情解決的十分迅速。當日晚間,歐陽府來了一隊宮人,送來了一車賞賜,並有一道聖旨,上麵說水幽寒在宮中遇到刺客受驚,賞賜金銀財物若幹為其壓驚,又因其救了後宮兩位娘娘,特賜一品夫人封誥。

  水幽寒並不驚異,從容地接了旨。

  同時,楚侯府也接到聖旨,楚將軍夫人趙欣雅,因在後宮救了兩位娘娘,導致小產,特封為丹鳳縣主。

  而皇宮內,冷宮管事勞嬤嬤,辛嬤嬤等人,因看管不善令罪人逃脫行凶,被即刻杖斃。趙才人、蔡寶林受傷不治身亡。王昭儀,趙修容遇刺,允算各自在宮內養傷。

  第二百二十九章 春榮

  

  這個春天,京城楚家極盡榮耀。侯府長媳趙氏被封為縣主,可謂是天恩浩蕩。這是在大周朝,隻有皇族血脈才能有獲得的封號。與此相比,水幽寒,一個大理寺五品寺丞的夫人獲得一品夫人的封號,就不那麽顯眼了。

  楚家門前車來轎往,都是來慶賀或者探視的人們。而楚家表現的極為低調。趙欣雅因為小產,傷了身子,不能見客,隻有侯爺夫人出來應酬。王夫人很恰當地表示了對於皇帝恩典的感激,同時也難掩侯府失去子嗣的悲痛。楚侯爺父子還在金殿上替趙欣雅再三辭謝,皇帝並沒有收回成命。楚侯爺感激涕零,求情皇上允許他兒子楚熙辭掉飛虎軍大將軍一職,和他同去鎮守西北邊境。皇帝還未說話,就有大臣出來反對,說京師安全舉足輕重,調離楚將軍非常不妥。最後,皇帝並沒有答應楚侯爺所請。

  侯府,趙欣雅院內。

  丞相夫人吳氏又來探望女兒,正和女兒在房中說話。

  “娘,我還得在床上躺多久啊?這幾天,躺的我腰都粗了,全身沒有力氣。”趙欣雅烏黑著眼圈,對著吳氏抱怨。

  “你也消停些吧,老老實實躺一個月。你可知道,太後找了你父親去教訓。你父親回來就對娘發火,讓娘好生約束你。最可恨的是,你父親還把那狐狸精抬舉起來,竟給她撥了個院子,凡事都讓她自己做主了。”吳氏恨恨道。

  “怎麽都怪到咱們身上了,明明是趙欣榕那臭丫頭辦事不牢靠!”趙欣雅不平道。

  “有什麽法子,誰讓太後看重那丫頭,趙家以後的富貴還得靠她。

  哼,若不是為了你,娘才不受這氣。”

  “娘,她再怎樣也越不過您去。等這陣子過去了,娘再收拾她就是。”

  “沒錯,身份在這擺著,趙欣榕再疼那狐狸精又怎樣,還是得認我是母親…,狐狸精怎樣也上不得台麵。”

  趙欣雅正要答話,忽然瞧見外麵有丫環站在門口,似乎有話要回。

  “碧柳、琥珀,你們進來吧。”趙欣雅吩非。

  兩個大丫鬟走進來,“回夫人和奶奶,請來的道士已經做法完畢,請夫人和奶奶的示下。”

  吳氏臉上變色,“你怎麽讓她們叫這兩個名字?”

  “平時叫習慣了,就讓她們改了這名字,叫的順口些。”

  “這很不妥,整天喊兩個死鬼的名字,沒有鬼也被你招了鬼來。

  你不是說害怕妖怪,才叫我請道士來做法,怎地自己一點都不忌諱。”

  “那怎麽一樣,碧柳、琥珀兩個,是從小就伺候我的,她們的命本就是我的。便是做鬼也還是我的奴才,還敢回來作怪不成。況且若不是她們兩個不成事,做事不利落,被包潛看出破綻,如今哪有那姓水的好日子過,不僅沒死,還封了一品夫人,她不過是嫁了個五品小官而已。”

  “你們兩個原來叫什麽名字?”吳氏冉兩個丫頭。

  “婢子紅玉/婢子藍衣。”

  “嗯,那就還叫這原來的名字。你們下去,找跟我來的趙二家的,讓她拿賞錢打發那道士。跟他說,若是靈驗,改天我給他們重修道觀。若是不靈驗,我就讓人拆了他們的道觀。”

  紅玉和藍衣領命退下。

  “乖女兒,你現在覺得如何?這道長是得道之人,有他做法,什麽妖魔鬼怪也近不了你的身。”

  “似乎好受了些。娘,我和你說。我這幾天一直睡不好,總做噩夢。娘,您說,那個水幽寒是不是妖怪?第一次她上吊,也說已經斷氣了的,結果我一過去看,她又活過來了。這次,還是冷宮裏的勞嬤嬤動手,也說死透了的,結果,她又活了。娘,您說,她不是妖怪是什麽?我還聽人說,那晚看著她的一個嬤嬤,不知被她施了什麽法,變成癱子了。娘,我怕,她若知道是我害她,會施法來找我報仇。”

  “哪裏來的妖怪,不過是命硬罷了。她若真是妖怪,怎會一直這各背時。咱們家裏那個,才真是狐狸精怪。你別多想,等除掉朝裏那些反對你父親的人,你愛怎麽收拾她就怎麽收拾。”

  周氏說著,見趙欣雅還有此不足之意,想起趙丞相的囑咐,忙又勸慰道:“你如今也是縣主了,真正的金枝玉葉。皇上這是看太後和你父親的情麵,可也有侯爺和姑爺的臉麵在裏麵。

  你父親讓我告訴你,太後的口諭,讓你好生孝敬公婆,籠絡住姑爺,切不可再惹事生非。”

  趙欣雅應了,她現在是縣主,還有誰敢做楚熙的正室。那個位置已經是她的掌中之物,她也樂得裝裝賢惠。

  “欣雅,方才我來時,見那個****,不是蘭姨娘嗎?怎麽也在你院裏?”

  “是我叫她過來服侍我的。白天讓她去廚房燒火,晚上,便在我床前值夜。哼,任她水一樣人,一個月下來,也成了灰渣。”趙欣雅得意道。

  吳氏深以為然,不過她畢竟多活了此歲數,還是不忘記囑咐,“這些個妾室沒有老實的,仗著年輕貌美,哪個不想爬到正室頭上?就要這麽讓她們立規矩,讓她們知道正室是天,她們就是咱們踩在腳底下的泥。再能討得男人歡心又如何,到了咱們跟前,還是得伏低做小。

  不作踐她,她就要飛到天上去了。隻是,你現在情況非同一般,可要仔細,莫被她拿了把柄。”

  “娘,您就放心吧。已經過了這些天,哪還有把柄給她拿。”

  母女倆又閑話了半天,吳氏才留下大包的血燕、人參等補品,帶著人離去。

  陽春三月,春暖花開。奶娘帶著人忙進忙出,將冬天的被褥、門簾等拆下,換上曬的幹爽應季物件。簷下長廊上擺了張躺椅,上麵鋪著厚厚的褥子,水幽寒就躺在椅子上,身上蓋著張薄毯,一邊懶洋洋地曬太陽,一邊看著院子當中。那裏豎了個靶子,小刀正在教麒兒拿小弓箭練習射箭。

  水幽寒在宮裏受了驚,又得了賞賜和封誥。這聞訊上門來的客人也不少。有的水幽寒要親自接待,有的她不願接待,卻不好給吃閉門羹的,便由衛三娘來接待。後來,她索性借著聖旨,閉門謝客,在家中休養起來。

  麒兒連著幾箭都射在靶心,樂顛顛地跑到水幽寒身邊。水幽寒忙將麒兒摟在懷裏,拿出帕子替他擦拭額頭上的汗,又倒了溫熱的蜂蜜水給麒兒喝。麒兒大口大口喝了杯子裏的水,驕傲地挺直小腰板。

  “娘親,我射的可準了。叔公和舅舅都誇麒兒。”

  小刀把箭從箭靶上拔下來,走過來,插回麒兒背後的箭囊裏。

  “麒兒好樣的,再這樣練下去,以後就是百發百中的神箭手。”

  聽了這樣讚揚的話,麒兒小、臉放光。

  “嗯,娘親,以後麒兒保護娘親,不讓壞人欺負娘親。”

  水幽寒先是一怔,繼而感動的幾乎流淚。為了不讓麒兒看到,忙將麒兒摟在胸口。

  “麒兒乖。”娘兩個抱了一會,水幽寒等情緒稍稍平複,才放開麒兒,“今天練的很好了,去後麵園子去跟小鹿玩會吧。 ”

  在皇宮裏,鳳兒說的關於養鹿的話,被齊芳珠聽去。呼延敏之真的弄了兩隻小梅花鹿,送了過來。對於水幽寒被陷在冷宮裏差點喪命,齊芳珠有些自責。她一直認為那天如果她不跟楚婉君走”水幽寒就不會遇到後來的事。

  衛三娘知道了,隻說了句,“這就是人和人之間的差距。”

  至於是誰和誰之間的差距,不用說,大家都心知肚明的。

  “可以嗎?”麒兒畢竟還是小孩子,又喜歡那兩隻小鹿,聽水幽寒這樣說,自然高興。

  “當然了,記得喂些羊奶給小鹿。”

  奶娘過來,將麒兒的弓箭收好。小刀將麒兒一把撈起,讓麒兒坐在他肩頭,一起去了後花園。

  “那天姑娘到晚上還沒回來,麒兒一開始還問了兩次。

  後來鳳兒回來了,我擔心麒兒害怕,就瞞著他。麒兒不哭不鬧,也不問人,隻是不肯睡覺,乖巧的讓人心疼。後來姑娘回來了,麒兒才肯去睡。”奶娘歎息。

  水幽寒沉默,這次她一夜未歸,麒兒並沒像以前那樣粘她,卻在練箭上更加上心。

  水幽寒閉上眼睛,她隻想讓麒兒的童年快樂無憂。她寧願麒兒調皮,淘氣,不聽話,也不願意麒兒早早背負上成年人的負擔,懂事的小孩子讓人省心,可也更讓人心疼。她的孩子應該是幸福的,而不是早熟的。

  歐陽從大理寺回來,水幽寒幫著他換下官服。

  “今天衙門裏沒什麽大事吧?”水幽寒問。

  “沒什麽事。包大人叫我去說了半天話。”

  “哦?”

  “你受了陷害,包大人知道真相,卻不能秉公處置。包大人怕咱們想不開,叫我過去開導的。他讓我要以大局為重。”

  “包大人,是好人。”

  “嗯,對了,這兩天沒什麽事,我不用去大理寺,可以在家陪你和麒兒。”歐陽過來摟住水幽寒。皇宮一事的後果之一,這倆人比以前更黏糊了。

  “那太好了,現在正是踏青的好時節,咱們一家子就到城外莊子上住兩天吧。”水幽寒喜道。

  第二百三十章 長命女

  

  水幽寒莊子在京城外約二十裏,依山傍水。莊子上大多是肥沃的水田,也有少許旱地。莊院倒並不是很大,隻有四進院落。第一進院子,是下人的矮廈,馬廄等,第二進院子是正院,有很大的地坪和庫房。第三進是內宅,第四進則是個大園子,種著些花木藤蔓和些桃樹杏樹。整個莊子與王家村王家老宅的布局頗為相似,也是當下農家頗為普遍的布局方式。

  水幽寒一早就到了莊子上,莊上的管事早已經接到消息,收拾妥當,接了眾人進了宅子。麒兒一下車,看到滿目田園風景,便如被放入山林的小獸開始撒歡,奶娘跟在她身後跑的直喘氣,最後還是被小刀和鳳兒抓住,兩個大孩子帶了一個小孩子自去玩耍。

  奶娘和大家先去安頓,水幽寒就和歐陽留在前麵,先聽管事匯報莊上的情況。陳管事說今年年景好,風調雨順,估計是個豐年。水幽寒聽了也頗為心喜。這陳管事是年前剛上任的,做的倒是有聲有色。去年,水幽寒賺回了陳氏夫人的陪嫁產業,著實忙了一陣,核對賬本,又對管事的人員進行了調整。當時還借了西瓜霜作坊和手工皂作坊的管事和帳房來。這個莊子是所有陪嫁產業裏最大的莊子,也是當初水幽寒一眼就看重,想要買下的那個。

  這個莊子在周氏掌管了後,原來陳家的管事被周氏安排做個打雜。

  現在這個陳管事就是老管事的兒子。水幽寒接手了莊子後,打發了周氏的人,老管事年紀大了,水幽寒見他兒子年輕,為人卻沉穩,也精細,又是在莊子上長大了,凡事都熟練,就讓他來做了管事。

  看過了莊子,奶娘、小紅和冬兒留在莊子裏繼續收拾,水幽寒和歐陽,還有上官夫婦,小刀、鳳兒並麒兒幾個,也不坐車,隻徒步.讓陳管事做向導,溜溜達達地在莊田上巡視。

  麒兒自懂事後,便一直在濟水城,然後來了京城,這鄉村風光他隻在來京城的船上,遠遠地看見過。因此他見了什麽都覺得新奇,先是跑到草叢裏去捉蛛錳,見了人家一隻母雞帶著小雞仔出來散步,他也要過去瞧,結果一群小雞仔被他追的四散奔逃,又遇到兩三隻土狗,遠遠瞧見麒兒,鼻子嗅了兩嗅,就望風而逃了。

  麒兒不滿道,“還是包子威風。不怕麒兒。”麒兒已經能準確地發音,不過還是叫豹子為包子。

  “豹子是獒犬,就是和山上的老虎,都能打成平手。這些狗狗怕你,是因為你來時抱過豹子.身上有了豹子的氣味,他們這是怕豹子。”

  豹子自然也跟到莊子上來了,不過為了避免嚇壞這裏的花花草草,就留在院子裏,沒帶出來。

  路邊田裏,小麥已經抽穗,稻子也長得鬱鬱蔥蔥了。田裏有忙碌的農人,見了陳管事都停下來,打招呼。等陳管事介紹說是東家來了,好多農人就叉手施禮,感激水幽寒減了他們的租子。

  逛了一圈,上官英,衛三娘、小刀和鳳兒就回莊子帶了豹子,去山上捕獵。水幽寒一家三口則選了塊溪邊空地歇下。小溪的源頭在山裏,溪水清澈,溪水裏已經有魚兒遊動。歐陽撩起袍子,卷起衣袖,折了柳枝,帶著麒兒編魚簍,說要捉魚烤來吃。水幽寒不甘示弱,也要編魚簍。

  麒兒喜的手舞足蹈,跑前跑後。

  歐陽折了一大堆柳枝放在地上,一板一眼地編了起來,看上去很是那麽回事。水幽寒認為歐陽也是城裏長大的,從小除了讀書就是學做郎中,這農家的事應該是不會的,就問歐陽以前是不是編過。

  “小時候,我爹教我編過的。”

  歐陽說起他父母,一般都是如何幾天行醫不歸,或是如何嚴格教導他,這樣充滿童趣的事倒說的很少,想來也是經曆的很少,因此說起來,那股珍惜之情溢於言表。麒兒聽歐陽說起爺爺,就在一邊問個不停,歐陽就講起小時候,他父親帶他捉魚的事情,麒兒聽的津津有味。

  水幽寒看歐陽拿著柳枝左折一下,右折一下,很是簡單,就起了好勝之心。她心想,那個稻草人也是小時候編過,事隔多年,還能編個稻草人出來救命。她是多麽聰明的人,編個魚簍更是小事一樁。這麽想著,也就拿起柳枝,學著編起來。歐陽怕麒兒被柳枝弄破手”就不讓他自己編,麒兒就在旁邊打下手,幫著遞柳枝。

  “……嗯,那時候,我們能捉到這麽大的魚。”

  歐陽拿手比了一尺多長的樣子給麒兒看。水幽寒嗤笑出聲,欺負她不懂嗎,這樣的魚簍也就捉捉小魚,歐陽明顯是在吹牛。可麒兒卻相信了,小家夥極有眼色,已經丟下水幽寒不管,非常狗腿地跑前跑後,隻給歐陽遞柳枝。水幽寒受了冷遇,故意哼了一聲。

  ***過來,見了水幽寒手裏編的魚簍,也嗤笑一聲,***編,一會果然編好了兩隻魚簍。水幽寒手裏的魚簍還隻編了一半。看看人家的魚簍,再看看自己的,水幽寒真想扔掉算了。不過看看父子倆洋洋得意的樣子,她又不能放棄了。

  等水幽寒這隻魚簍編好,歐陽已經領著麒兒在小溪上,用石塊、草皮建好了一個小小的截水壩。歐陽向麒兒講解,哪個地方放魚簍比較能截到大魚。共三個魚簍,水幽寒覺得自家的魚簍有些先天不足,當然應該占據最好的位置補償一下。結果,卻被歐陽和麒兒安排在最邊角的地方,看那裏水的深度,也隻能捉捉小魚。水幽寒憤憤不平,撈過麒兒來,抱怨他不貼心。

  麒兒振振有詞,“娘親的,好難看。”

  水幽寒怒了,決定要給麒兒上人生重要的一課,不能以貌取人。

  “黑貓白貓,捉到耗子的才是好貓。娘親編的魚簍,雖然……那個,樣子粗擴了些,可是捉魚方麵,絕不比你阿爹的差。所以,娘親的魚簍應該放到最中間去,去捉大魚。”

  麒兒眨了眨大眼睛,明顯想要偷溜。水幽寒將他抓的緊緊的,誘哄道:“寶貝,你阿爹欺負娘親咧,寶貝,你說句公道話唄。”

  麒兒見娘親這樣耍賴,就向歐陽求救,歐陽隻笑笑,那意思讓他自己解決。

  “那個,娘親啊,水壩是阿爹……,……哦,娘親,你看,魚……”麒兒指著水幽寒的魚簍叫道。

  “哪裏,哪裏?”水幽寒一聽自己的魚簍率先捉到了魚,興奮起來,忙伸頭去看,結果隻看到水草在水中搖搖擺擺,麒兒卻趁機像條小魚般,從她懷裏扭了兩扭,就溜開去了。

  打打鬧鬧的分割線。

  歐陽讓水幽寒和麒兒站在河邊,他則揀個根樹枝,從上遊往下遊走,這樣驚動起河中的大魚小蝦紛紛向下遊。水幽寒假行家地在旁邊解釋,說這是趕魚入簍。不一會果然有魚遊進魚簍,麒兒就急著要收起魚簍,水幽寒就指著魚簍上遊,正在徘徊的一條大魚。

  “阿爹的魚簍又大又結實,是要留著捉那樣的大魚的。這條小魚先留著,咱們不要出聲,莫驚動那大魚。””

  為了捉到目標中的大魚,隻能先放任那些小魚。要做成功的漁人,先是網要編的結實,還要放在正確的地方,然後攪動河水趕魚,最後,我們需要的是安靜的等待。耐心,是一個漁人不可或缺的品質。水幽寒諉諄善誘。

  當然,水幽寒沒有想到,她的麒兒長大成人後,成就了一番事業,年紀輕輕,便被對手罵做老狐狸時,會謙遜地一笑,說他隻是一個耐心好一些的漁夫罷了,把對手氣的七竅生煙。

  晌午,衛三娘他們也帶著豹子回來了,大的獵物沒有抓到,山雞野兔卻抓了不少。水幽寒學著做了兩隻叫化雞。歐陽抓上來的魚,隻有兩條大的用火烤了,小的則放回河裏去。奶娘等人也帶了食盒來,就在岸邊的空地上鋪上席子,擺了矮桌,大家興致頗高地吃了頓野餐。

  皓月當空,暖風習習,麒兒玩了一天,草草璐吃了晚飯就去睡了。

  終於可以二人世界了,水幽寒親自下廚做了幾道小菜,又拿了壇去年醃製的青梅酒,和歐陽在屋內對酌。

  好風,好月,心上人,不用飲酒,心已經醉了。幾杯酒下肚,水幽寒有些醺醺然。

  “大哥,我進宮,本來一點都不怕的,我想,就是再怎樣,她都不會看著我沒命。可是……大哥,那天,我真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和麒兒了。我就想,如果活下來,以後,咱們一天都不要分開。”

  “我們自然是不會分開的,等這裏事情一了,我就辭官,咱們回濟水去也好,跟著二叔二嬸去他們的山莊看看也好,對了,還有雁山的溫泉,那裏我還沒去過。”

  “嗯,咱們一起泡溫泉,……就咱們倆一個池子。”水幽寒不知想到什麽,吃吃地笑。

  “大哥,我學了一首歌,唱給你聽,好不好?”

  “好。”

  水幽寒放下酒杯,拿起筷子敲擊碗邊,輕聲唱到:春日宴,綠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陳三願:一願郎君千歲,二願妾身常健,三願如同梁上燕,歲歲長相見。

  這次,輪到歐陽醉了。

  清風過耳,草蟲呢喃,人兒繾綣。

  第二百三十一章 賀壽

  

  四月十六,是當今太後的六十大壽。皇帝下旨,大赦天下,普天同慶。這天,祈年殿上,皇帝帶領文武百官為太後賀壽,然後是內命婦外命婦進殿演禮賀壽。祈年殿上更是擺滿了皇帝搜羅來以及朝臣進貢的各色寶貝,看的人眼花繚亂。

  演禮完畢,就是賜宴。皇帝和文武百官的宴席設在祈年殿外殿,內井命婦則在內殿坐席。水幽寒現在也是一品命婦,一早就跟著長公主和齊芳珠一起來拜壽。內殿也分上下,上麵是太後的家人以及內命婦的坐席。長公主自然是在上麵陪著陪著太後飲宴。水幽寒便和齊芳珠,和包夫人、宋夫人坐了一桌。

  因著歐陽在大理寺的緣故,水幽寒平時和這兩位夫人也頗有些來往。包夫人是名門閨秀,在眾人,包括水幽寒眼裏,都是符合這個年代對女子的一切要求的模範賢妻良母。包夫人年紀較長,對於後輩很是照應。宋夫人年紀略小幾歲,性情頗為豪爽。

  說道宋夫人,當年還有一段佳話。她是宋演在晉州任上娶進門的。宋夫人家是晉州名門,宋夫人更是當時晉州第一美女。即便如今人到中年,生了兩兒一女,宋夫人依然保持著年輕女子的身段。身吝更是比宋演高了一頭。在一般人眼裏看來,這對夫妻絕對是鮮花插在那啥上了,可事實上兩人過的恩愛無比。

  更令水幽寒吃驚的是,這位夫人和宋演並非因正統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結合。是這位美女先看中了宋演,然後,求了父母,又通過媒人才結的良緣。一開始,水幽寒也想不通為什麽宋夫人會看上宋演。

  等和宋夫人接觸多了,水幽寒恍然大悟。

  宋演的職業,使相當大一部分女子對其望風而逃,但這些女子中不包括宋夫人,相反,宋夫人正是因為宋演的職業被吸引到宋演身邊的。隻需礁瞧宋夫人講述宋演如何在晉州僅憑死者留下的白骨,就斷出死因和凶器,然後順藤摸瓜,抓到凶犯時的欣賞語氣和夢幻表情,就讓人不得不信,當初是宋夫人倒追宋演,才成就的這段姻緣。

  就是現在,宋夫人一直對宋演的破獲的各種疑難案件如數家珍,講起來更是繪聲繪色,讓人如臨其境,再加上毛骨悚然。水幽寒每每感歎,重口味的美女,自古有之。

  宋夫人雖然性子好,但是因為她這個愛好,在京城官家女眷圈裏並不受歡迎,唯獨和包夫人十分交好。當然,現在宋夫人的朋友又多了水幽寒一個,外加一個齊芳珠。水幽寒是真的對宋夫人的話題感興趣,而且神經超級強悍。齊芳珠則是為了練膽量。至於她為什麽要練膽量,這個原因讓水幽寒偷笑。齊芳珠實在太愛呼延敏之了,她想和呼延敏之靠的更近,所以她不想做個見到隻蟑螂就尖叫的弱女子。

  遇到齊芳珠這樣至情的女子是呼延敏之的幸運,而遇到呼延敏之這樣雖然稍顯木呐,但絕非無情或濫情的男人,也是齊芳珠的幸運。愛情啊,總是那麽玄妙,呼延敏之的好惡就是齊芳珠的最高是非標準。

  而水幽寒自己,也願意為了身邊那個人,為自己加上束縛。就像身邊那個人為了她,可以做他本不喜歡,也本來無需去做的事那樣。

  皇家的賜宴,與其說是用來吃的,不如說更重在看。

  齊芳珠早就給水幽寒打了招呼,因此水幽寒早飯故意吃的很飽。

  進宮的時候她還袖了兩塊點心來,方才站在外麵等著進來演禮的時候,兩人已經偷著分吃了點心又墊了墊。看來別的夫人也都有所準備,宴席上,不過是拿起筷子,略微走個過場罷了。

  等上完最後一道菜,外麵就有傳旨太監進來稟報,說是在禦花園擺了戲台,皇上已經帶著人過去了,請太後移駕去看戲。命婦們都站起身,太後起身離席,在幾位老太妃的簇擁下向殿外走去。長公主緊隨氣候,接下來就是後宮的嬪妃,還有趙太後的娘家人。

  太後的壽辰,內外命婦都是按著品級大妝。內宮嬪妃裏,最顯眼的是楚婉君。楚婉君如今已經不是昭儀,前兩天正是被冊封為婉妃,是宮內新人中第一個被封妃的。宮裏雖然已經有兩個老妃子,但舊人怎能和新人比。如今婉妃已然隱隱成為後宮第一人,風頭正健,就是今天,她也是走在頭裏,隻在幾個年老的太妃身後。

  內命婦中,還有一人,更是打扮的彩繡輝煌,絲毫不比楚婉君遜色。這人並不是妃子,而是趙欣雅,也就是皇帝新封的丹鳳縣主。相比起***兩位讓人注目的人物,趙修容和王昭儀反而遜色****。

  一個月的休養,這兩位妃子看來都恢複了健康。不過,那次所謂刺殺事件顯然在兩人身上留下了痕跡。趙修容本來一直在宮內新人中居首位,如今隻站在低階的宮人中,並不爭先。便是王昭儀,也收斂了臉上的幾分孩子氣,更加端莊起來。

  水幽寒站在包夫人身後,偷偷抬眼看趙太後為首的內命婦往外走。

  趙太後容光煥發,一邊走,還和身邊的老太妃談笑。後麵的宮妃們也都一臉的喜慶。

  趙太後和幾位太妃已經到了殿外。趙欣雅幾步搶在兩個宮妃的前頭,一邊走,一邊驕傲地掃視侍立在側的一幹外命婦。說來也巧,這一掃之間,正和水幽寒的目光對上。趙欣雅的目光凝滯了幾秒,水幽寒沒有避開趙欣雅的視線,反而眨了眨眼,回以淡淡的微笑。

  水幽寒的目光裏沒有惡意,沒有恨,更沒有懼怕。對上這樣的目光,還有那意味不明的眨眼,趙欣雅心跳停了半拍,一失神間,腳下也不知被什麽絆了一下,踉蹌了一步。趙欣雅本能地伸手想去拉住旁邊人,然後卻什麽都沒抓住。

  一聲驚叫,接著是一聲慘叫,眾人眼中看到的就是趙欣雅在台階上一腳踩空,周圍人紛紛退開,趙欣雅一頭栽倒,然後順著台階嘰哩咕嚕地滾了下去。

  大殿內一片抽氣聲。趙太後已經坐上了步攆,聞聲回頭來看。長公主也回頭看了一眼,“想必是哪家夫人興頭多喝了幾杯,走不穩了。”

  長公主一邊笑,一邊把一個老太妃也扶上了步攆。這樣大喜的日子,那些不和諧的場麵是應該忽略的,大家都明白這個道理。幾位老太妃都上了步攆,向禦花園行去。

  前麵的人走了,後麵的人卻都停下來。有和趙欣雅靠的近的伸出手去想拉她起來,可一看趙欣雅的情形,卻都縮回了手。

  漢白玉地麵上,那一抹漸漸擴大的紅色刺著人的眼。趙欣雅手捂著肚子,臉色煞白,冷汗如雨。一襲火紅的衣裙子已經被浸濕,身下的紅色還在不斷擴大,那是鮮紅的血,還有別的東西。

  頓時場麵亂了起來,有人嚷著請太醫,吳氏和王夫人都聞訊趕上前去,王夫人看了一眼趙欣雅,唉呦一聲,就暈了過去。吳氏把趙欣雅抱在懷裏,心肝寶貝地叫起來。趙欣雅卻是已經疼的說不出話來了。

  場麵更亂。一個太醫拎著醫箱跟著宮人小跑過來。

  “先吃這位奶奶吃了這顆丸藥,先止了血。夫人請節哀,雖說三個月的胎兒,這樣流掉了可惜,可這一胎……”

  太醫話還沒說完,就有人驚呼:“天啊,她哪來的胎,那是鬼胎嗎?”

  殿內外都安靜下來。

  那太醫是昨天才進的太醫院。今天資格老的太醫都領了賞賜,翹班的翹班,吃酒的吃酒,唯有他一個新人被留下來值班。突然出了事,他就被稀裏糊塗地被某個稀裏糊塗的卻腿最快的小太監給帶來了,說是一位年輕的命婦下了血。

  這太醫雖然是新來的,可並不愚鈍,感覺氣氛不對,還以為挑破了別人隱私,仔細去看趙欣雅頭上,梳的確實是婦人發髻。這太醫還想說什麽,吳氏已經反應過來:“你是哪裏來的庸醫,在這胡說八道,這可是皇帝新封的丹鳳縣主。”

  丹鳳縣主大名誰不知道,那太醫知道闖了大禍,腿一軟,就倒在地上。靠的近的人,聞到血腥中又多了股腥臊之氣,卻是那太醫嚇的失禁了。

  在場的命婦都低下頭,沒有人說話,恨不得有法子立即從這裏消失才好。正是一個月前,趙欣雅為保護後宮嬪妃,落了胎而受了嘉獎,封為丹鳳縣主。雖然暫時還沒有封地,但是封號裏一個鳳字,那是何等的尊貴,何等的榮耀。結果一個月後,她又落了胎,而且是落在大家在場的誰又是傻子。如果一月前落胎,現在這三個多月的胎又是哪裏來的。眼見為實,那一個月前那是……

  正在大家都不知所措的時候,人群分開,卻是趙太後走到半路得了消息趕了回來。

  “太後娘娘,冤枉啊,這是庸醫誤人,請太後另請太醫。”吳氏見了太後,如見救星。

  太後臉色陰沉,吩咐道:“來人啊,把她給哀家拖下去,關起來。”

  第二百三十二章 女人心

  

  趙太後一聲令下,就有宮人上去想要去拖趙欣雅。吳氏因無論如何都沒想到趙欣雅會有身孕,因而方才見趙欣雅流血,也隻以為是摔的,等那太醫說出趙欣雅是落了胎,她呆愣了一會,才反應過來。她是朝廷命婦,這其中的曆害也是知道的,因而心中隻有一個念頭,那就是不能坐實了女兒的欺君之罪。趙太後趕回來,她以為是救星來了,卻沒想到”趙太後不僅不應她所求,反而冷冰冰地發出那樣的命令。

  親生的女兒倒在那裏,吳氏一個做母親的,聽得一個拖字,一個關字,心早就揪了起來。所謂人急失智,吳氏認為太後是沒弄明白地上的是誰,才胡亂下令。

  “太後娘娘,您瞧瞧,這可是欣雅,您的親侄女啊。您要為欣雅做主啊。請太後嚴懲這個庸醫,另請太醫來給欣雅診治。”

  吳氏張開手護住趙欣雅,不讓宮人上前。那幾個宮人知道吳氏的身份,也不敢造次,都停了下來。

  水幽寒心裏讚歎,薑還是老的辣。眾目睽睽,有眼睛的人都看到發生了什麽事。吳氏要的是當場翻案,所依仗的就是太後的勢力。

  可太後如果真的那樣做了,就是當眾在打皇帝的臉。皇帝對太後孝順,不等於太後就能淩駕於皇權之上。吳氏這樣做,無異於讓太後和皇帝對上,而且她們完全不占理。

  太後的一聲吩咐,聽起來毫無章法,可內裏自有乾坤。一來,雖然大家都知道太後指的是誰,但是太後卻沒有指名道姓,也沒有說清是要把人關在哪裏。趙欣雅的身份,是她的侄女,趙丞相的女兒,楚侯爺府的長媳,還是丹鳳縣主。按照規矩,應該揀最尊貴的那個身份或者最親近的那個身份稱呼,可是如果稱她丹鳳縣主,那就是再次提醒眾人,趙欣雅犯的是什麽樣的罪,更不能稱呼侄女,那無異是將太後自己拉進泥潭。那麽楚夫人那,稱楚夫人,倒可以把太後自己和趙家摘出來。但是這樣明顯的禍水東弓,會讓在場眾人認為太後涼薄,嫁禍於人,而且侯爺夫人,趙欣雅的婆婆也在場,誰知道她是真暈假暈那,如果侯爺夫人反駁起來,兩家可就當場反目,那樣場麵就太難看了。

  而且趙太後也沒有指明把人關到哪裏。

  她在後宮多年,手下怎麽會沒有人。這樣模糊的吩咐,這人關到哪裏去,會是什麽個待遇,自然有她貼心的手下人去安排。現在最重要的是趕緊現把趙欣雅帶走,留下緩衝的時間和無盡的餘地。

  隻是,吳氏,顯然和太後之間心無靈犀。吳氏護女兒心切,當場就要個說法,洗脫女兒的罪名。可太後在這種場合下,就算真的被逼給出說法”那絕不會是吳氏想要的說法。

  趙太後吳再冥頑不靈,手下人也不利落,頓時氣的兩手發抖。

  “哀家的話,你們都沒聽見嗎”趙太後衝那幾個宮人發火,宮人見趙太後動了真怒,趕忙上前拉開吳氏。

  “太後娘娘,看在這是您親侄女的份上,求您救救她啊。”吳氏死活不放開趙欣雅。

  “那就一起拉下去。”趙太後吩咐。那些宮人也不管吳氏如何哭嚎,徑自將趙欣雅拖了下去。

  趙太後的手依舊抖個不停,身子一歪,被長公主在旁扶住,“母後別動氣,保重身子要緊。”

  “還是妍兒貼心。哀家老了,耳聾眼花,什麽也管不了。妍兒,這裏的事,你多費點心。一定把事情查清楚,莫讓她們糊弄了咱們。”趙太後靠在長公主手臂上,歎氣道。

  長公主答應一聲,吩咐人清掃地麵,又請太醫來看王夫人,派人通知楚家的人。另一邊又打發人去太醫院請太醫去救治趙欣雅。

  “母後,陛下還在禦花園,等母後去了才開戲,母後您……?”長公主詢問趙太後。

  “自然要去,難得陛下放下政務,給哀家辦這個壽宴。沒得為了外人的事,枉費咱們自家人的心意。”趙太後臉色已經恢複平靜,一副有子女若此,夫複何求的姿態。

  趙太後又重新坐上步攆,往禦花園而去,眾命婦在後麵跟隨。

  齊芳珠靠在水幽寒身上,方才她站在前排,發生的事情看的一清二楚。這和上次梅林裏擺設的布景不同,是血淋淋的現場版,齊芳珠哪裏受的了。水幽寒忙著讓人拿來痰盂讓齊芳珠吐在裏麵,又讓人送來清水,給齊芳珠漱口。又讓人去給長公主傳信,說齊芳珠身體不適。長公主已經到了禦花園,抽不開身來照看。剛巧一位相熟的太妃體弱,不耐久坐,就辭了太後,過來接了水幽寒和齊芳珠到她的宮中小憩。

  永安宮處在皇宮一角,環境十分安靜。老太妃給水幽寒和齊芳珠安排了屋子,讓她們自在休息。躺了一會,又吃了些鮮果,齊芳珠緩了過來,不免感歎一番。

  “……當初我還隻不信是你害了她,並沒想到她連懷孕都是作假。

  她這膽子也太大了些。今天眼瞅著她一腳踩空,真真像她自己做的圈套那樣失了胎兒,因果循環,報應不爽,果真不假。”

  “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水幽寒隻想到這句話。

  如果趙欣雅沒有屢次加害她,就不會看到她從容無恙就心虛。如果趙欣雅不是謊稱有孕,就不會懷孕三個月卻沒人發現。也就不會有今天摔下台階而流產這件事了。

  兩人在永安宮中歇了半晌,長公主就派素心和素芬兩個丫頭過來接她們。原來趙太後到了禦花園後,隻聽了兩折戲,就退席了。方才太後宮裏人又去稟報皇帝,說太後身體不適。皇帝和長公主就帶了太醫去了慈寧宮。禦花園的戲自然是散了。

  水幽寒和齊芳珠等人幾乎散盡,才出了宮來,就見歐陽、呼延敏之正站在宮門口,和一人說話,正是楚熙。

  呼延敏之見了齊芳珠,就向歐陽和楚熙拱手告辭,帶了齊芳珠離去。歐陽叫了馬車過來,要扶水幽寒上車回家。

  “歐陽大人,歐陽***熙卻一臉焦急地走過來,攔在兩人身前。

  “楚將軍有什麽事?”

  歐陽擋在水幽寒身前,態度彬彬有禮,卻也明顯十分疏離。

  “歐陽夫人,欣雅得罪了夫人,因此犯了欺君之罪,如今更是落了胎。她如今已經受了懲罰,她心裏也後悔,請歐陽夫人原諒她。我替欣雅向夫人請罪。”

  楚熙單膝跪地向水幽寒拜道。

  水幽寒一愣,方想起方才素心說,王夫人暈倒,長公主通知了楚家兄弟,楚熙讓弟弟楚征送王夫人回府,楚熙則去看了趙欣雅。然後王夫人以急病為由叫了楚熙回去。看來楚熙這是剛從侯府來,又回來想見趙欣雅,卻沒有令牌,沒有傳召,不能進宮。

  看來楚熙已經知道事情經過,才向她道歉。水幽寒雖然對楚熙的道歉不感冒,但是卻不能讓他那麽跪著。

  歐陽扶了楚熙起來,正有一個小太監從宮門探出頭來,衝楚熙招了招手。楚熙忙趕過去,一會又垂頭喪氣地走回來。

  水幽寒本想上車離開,又被楚熙攔住了。歐陽沉下臉。

  “楚將軍怎麽不進宮去,攔我們夫妻做什麽?”

  “方才我向歐陽夫人請罪,還不知歐陽夫人肯不肯原諒欣雅,放過欣雅?”

  “楚將軍怎麽不問問你的欣雅,是否肯放過我們夫妻?”歐陽怒道。

  楚熙一滯,“是楚某的錯。如果這次救的欣雅出來,楚某保證,她絕不會再傷害你們。”

  “希望楚將軍言出必行。”歐陽顯然對楚熙的保證不屑,“小寒,我們走。”

  水幽寒沒有動。

  “楚將軍,你可是進不了宮?那宮內可有人照顧尊夫人?”

  楚熙沒想到水幽寒有此一問,愣怔一下方答道:“嶽母大人在宮內照看,楚某沒有聖旨,不能進宮。”

  “楚將軍,你問我們原不原諒尊夫人。我們原諒如何,不原諒又如何?”

  “歐陽夫人,欣雅她意圖不利於夫人,但她絕不會有意欺君。如今,她受的教訓也夠了,如果歐陽夫人不計較她……對夫人,那欣雅就還有一線生機。”

  “楚將軍,尊夫人的生死榮辱,從來就不是我能夠左右的。”水幽寒緩緩說道,楚熙自然知道她所說不假,唯有默然。

  “要說她的一線生機,全在楚將軍一人身上。楚將軍真心想救她,她就能活,楚將軍不想救,那她就死。”

  “請教夫人這話怎麽講?”楚熙熱切問道。

  夕陽的一縷餘光灑在楚熙臉上,即使一天經曆的了太多的事情,痛失骨肉,妻子犯下欺君大罪,陷在冷宮,一麵是母親以命相脅不讓救,一麵是嶽母和妻子含淚相求一定要救,這還是一張英俊的讓人心動的臉。

  水幽寒自然不會給他分析當前局勢,隻是柔聲說道:“楚將軍對尊夫人一往情深,不離不棄,很是讓人歎服。陛下也是重情重義的人,法理外還有人情,楚將軍隻要讓陛下知道您對尊夫人的深情”有司生共死的心意,陛下就會心軟。

  而且,尊夫人身份貴重,陛下看在很多人麵上,未必真想將她如何。隻是,尊夫人罪重,陛下需要台階,才能放人,不然無法服眾。”

  “那楚某該怎麽做?”

  水幽寒垂下眼簾,“楚將軍見笑了,我一時忘形,說了些婦人之見。將軍隻當沒聽見吧,將軍在戰場上能殺伐決斷,這點小事,自然自有主意。我們夫妻告辭了。”

  水幽寒轉過身,扶著歐陽的手臂上了馬車,歐陽也跟著坐進車裏。

  馬車並未立即啟動,楚熙離馬車甚近,聽得裏麵水幽寒笑語。

  “大哥,想當初小刀拜師學藝,他師傅怕他吃不了苦,不肯收他。

  小刀就在他師傅門外整整跪了一夜,他師傅感他心誠,才收下了他。

  說起來,這真是笨招,但卻十足有效……”

  歐陽似乎回了一句什麽,不過馬車已經走遠,楚熙並未聽清。

  第二天,歐陽從大理寺回來,帶來消息。楚熙從昨天傍晚開始,就到金殿前長跪不起,求皇帝饒恕趙欣雅的欺君之罪。今天早朝,楚熙依舊跪在金殿外。也多虧他是武將,身體素質好,跪了一夜,還是身板直挺挺地。散了朝,楚熙還在那跪著。最後皇帝招楚熙進宮,然後,楚熙進宮領了趙欣雅回府。

  水幽寒聽的目瞪口呆,她隻是猜到了皇帝不會將趙欣雅的生死放在眼裏,甚至不願意趙欣雅在這個時候死,又對楚熙的所謂道歉從心裏膩歪,因而說了那番話,沒想到楚熙竟然真的……,讓人說他什麽好,情癡?情種?不愛江山愛美人?

  水幽寒還在暗自詫異,就有人稟報,說是楚熙在外麵求見。水幽寒自然沒有出去見他的道理,歐陽也不喜楚熙,卻不得不出去應酬。

  歐陽回來的很快。

  “大哥,楚熙來是什麽事?”

  “就是那些舊話。為趙欣雅的事向咱們道歉,說趙欣雅已經悔過,這樣的事情以後再也不會發生。他還送來兩個田莊的地契,說是給咱們賠禮的,我沒有收,就請他回去了。”

  歐陽府門外,楚熙正要上馬回府。就聽後麵有人喊他等一等。冬兒從門裏追出來,將一個籃子遞給楚熙。

  “這是我們夫人送給楚將軍的。我們夫人說:她謝謝您。”

  楚熙打開籃子一看,卻是滿滿一籃子雞蛋。楚熙不明所以,想要問問水幽寒為什麽送他雞蛋,還給他道謝,冬兒早就轉身回了院子。

  想了一路,楚熙都沒想明白水幽寒送他一籃子雞蛋的緣故。這籃子雞蛋,成了楚熙不大不小的一個煩惱。直到很久很久以後,他才明白其中的含義,之後,他倒寧願他不明白。

  第二百三十三章 紅顏淚 (一)

  

  這天夜裏子時,歐陽家的大門被敲響,萊總管親自帶來人傳皇上口諭,讓水幽寒速速進宮。

  水幽寒一直認為四季當中,春秋兩季最為宜人。就像如今的天氣,不冷不熱,還有微風送來花香,蓋床薄被,就睡的十足甜蜜舒適。古代沒有所謂夜生活,講究早睡早起,環保養生。做為女人,水幽寒十分重視自己的睡眠,最討厭在熟睡的時候被叫醒。然而,這天半夜被叫醒,她既沒有時間,也沒有心情發脾氣。

  皇帝這個時候傳召,還派了萊總管領著一隊侍衛親自來傳,事情肯定小不了,水幽寒不敢怠慢,忙著在內室梳洗換衣服。歐陽在外麵陪著萊總管坐著,試著打探。

  “萊總管,可知什麽事,陛下為何現在急著招拙荊入宮?”

  “陛下的口諭知讓夫人馬上進宮。具體何事……咱家也不清楚。”萊總管道。

  萊總管身為內宮總管太監,又是皇帝貼身伺候的人,宮裏還有什麽事,是他不知道的。他這樣說,顯然是推脫之辭。歐陽當然明白,因此更加擔心。

  “忙了半夜,咱家倒有些餓了,歐陽大人,可有什麽便安的吃食,給咱家墊墊。”要等水幽寒穿戴好,總要容些工夫。

  晚飯吃的是蝦餃,還剩下一籠。歐陽吩咐下去,冬兒將蝦餃在平底鍋上煎了,送上來,還切了兩個小菜,並一碗熱熱的羊奶來。萊總管也沒客氣,三下兩下都吃了下去,看樣子是真的餓了。

  水幽寒穿戴好出來,歐陽跟過去低聲囑咐。楚熙救了趙欣雅出來,水幽寒從長公主那邊得了消息,說是趙欣雅在冷宮醒轉後,便嚷嚷是水幽寒做法害了她,說水幽寒是妖怪。萊總管現在又欲言又止,歐陽不免擔心進宮會對水幽寒不利。

  水幽寒掃了一眼桌上空了的碗碟,倒放下心來。萊總管主動要吃食,一來是不見外的意思,二來,也是給歐陽吃顆定心丸,看來此次進宮,應該不至於有什麽危險的事。

  深夜大街上空無一人,馬車前後有侍衛護衛,很快就到了宮門口。萊總管向宮門侍衛出示了腰牌,水幽寒也沒下馬車,直接坐著馬車進了宮,最後在宮女月華宮門口停下。

  月華宮門口弄侍衛把守,宮內更是燈火通明,太監宮女匆匆來去。

  月華宮水幽寒雖然沒來過,卻是聽說過的,是楚婉君的住處。楚婉君在被封婉妃後,依然在此居住。難道是楚婉君出了事?水幽寒心裏疑惑,就算楚婉君出事,也沒道理這麽急著招她進宮啊。這麽想著,水幽寒不由更加謹慎小心。

  “萊總管,我……”

  萊總管親自帶水幽寒往宮裏走,水幽寒湊近萊總管,求教。

  “夫人,一會不管誰問什麽,夫人隻管實話實說。”萊總管低聲穿過層層屋宇,萊總管帶著水幽寒在正殿臥房外停下。

  “滾出去,都給我滾出去。你們這些庸醫,治不好本宮,繞繞都給要殺頭。陛下,陛下,您一定要救臣妾。”一個女子歇斯底裏地叫喊著,隨後就有太醫從屋裏依次退出來。這些太醫有老有少,不過都是一副心有餘悸的表情。

  “陛下,您要為臣妾做主。她們肯定知道破解的法子,求陛下……”

  ““婉兒放心,若有破解之法,不管多難,朕定會求來給你。”

  萊總管在門口先內稟報,說是人帶來了。隻聽啟宗皇帝在屋內安慰那女子,過了半晌,那女子不再出聲,啟宗皇帝才讓萊總管率水幽寒進屋。

  屋內中間放著半人高青銅鶴嘴爐,爐內香煙嫋嫋。紗帳後,啟宗皇帝坐在榻上,正俯身為一個女子蓋上被子。水幽寒隻看了一眼,就趕緊低下頭,按照宮中的禮節下拜。

  “起來吧,你上前來。”啟宗皇帝吩咐道。

  水幽寒站起身,緩緩走過去,等看到床榻上躺著的人,不禁全身一震,幾乎調動所有自製,才沒有驚呼出聲。床榻上睡著的那個好像是楚婉君,卻又不像是楚婉君。那個本來豆蔻年華,嬌豔無雙的楚婉君,怎麽突然變成眼前這個白發蒼蒼,肉鬆皮皺,一看就是失於保養的中年婦人?

  啟宗皇帝滿臉憐惜地看著榻上的人,水幽寒盡量讓目光自然地從楚婉君的臉上移開。

  “剛才吃了安神的藥,總算睡著了。”啟宗輕歎著說,隨後吩咐道:“這裏說話不便,你隨朕到偏殿來。”

  啟宗皇帝輕輕放下床帳,轉身出了屋子,水幽寒和萊總管緊隨其後。

  偏殿內,啟宗皇帝坐在桌案後,一手揉著眉心,並沒有馬上開口。

  水幽寒站在那裏,臉上波瀾不驚,其實心裏早就翻江倒海,腦子更是飛快地轉個不停。楚婉君是怎麽變成這個樣子的,她可以猜到,但是幕後黑手是誰,皇帝又為什麽把她招進宮來?難道真的因為趙欣雅所謂妖怪一說,皇帝也疑心她是妖怪,做法害了楚婉君?水幽寒偷看了一眼啟宗皇帝,覺得這個皇帝還不至於昏庸到那個程度。

  “給水夫人賜坐。”啟宗皇帝指著旁邊的繡墩。

  水幽寒再三謝過方坐下。

  “水夫人,方才婉妃的情形你也看到了,你有何感想?”啟宗皇帝目光灼灼望向水幽寒。

  方才萊總管提點讓她實話實說,目前看來,這也是最好的選擇。

  “回稟陛下,姆已娘娘這個情形,臣妾以前見過一次。”

  “哦?”

  “那還是臣妾在渤海郡王家村的時候,……”

  水幽寒便將在王家村時,蔡氏如何送來侯府人捎來的燕窩,後來蔡氏中毒,又如何遷怒於她,最後蔡氏身死,她得歐陽解救才脫了牢獄之災的事情細細說了一遍。

  “當時蔡氏中毒後的情形,就和婉妃娘娘的情形如出一轍。”

  “這麽說,蔡氏是吃了燕窩中毒才會突然衰老。那燕窩是楚府某位貴人送的,蔡氏還沒說出具體是誰,便死了。而蔡氏並非因中燕窩的毒而死,而是又有人給她吃了砒霜。這個下砒霜害死蔡氏的人也沒找到。這個案子就這麽結了?我大周養的好官!”啟宗皇帝怒。

  “陛下息怒。臣妾當時脫去嫌疑,卻怕再次遭毒手,因而匆匆搬離,後來的事情並不清楚。……王東和蔡氏一家都是楚府的下人,相信婉妃娘娘自己應該知道他們的去向,查問一下,她們肯定比臣妾知道的多。”

  “現在就派人去楚府,把人拿來。”啟宗皇帝吩咐萊總管,萊總管出去片刻,回來稟報已經派了人,稍候就能帶人回來。

  啟宗皇帝點點頭,敲了敲桌子道:“你們都出來吧。”

  趙修容和王嫣然從一扇屏風後走出來,楚熙扶著王夫人從另一扇屏風後走出來。水幽寒吃了一驚,沒想到屋裏還藏著這些人。

  啟宗皇帝讓王夫人坐下,向趙修容和王嫣然問道:“婉妃宮裏人言明,這兩日隻有你們二人頻繁到月華宮來,也都曾送過飲食給婉妃。

  如今婉妃中毒,你們兩個可有什麽話說?”

  “啟稟陛下,這毒定然是趙修容下的。”王嫣然跪下奏道。

  “啟稟陛下,臣妾冤枉。”趙修容也撲通一聲跪下。

  “陛下,拿毒燕窩害水姐姐的人,是楚家的人。這個人是哪個,也是一目了然,就是楚將軍夫人趙欣雅。”王嫣然提到趙欣雅,王夫人低頭垂淚,楚熙在王夫人身後不存在地挪了挪腳。

  “趙欣雅嫉恨水姐姐。她先是冤枉水姐姐,將水姐姐趕到鄉下,還要趕盡殺絕,利用王東夫婦送毒燕窩,要害水姐姐失去美貌。後來知道水姐姐有子,趙欣雅又派人來綁架殺害。水姐姐都福大命大躲過了。水姐姐懼怕趙家的勢力,到京城來尋求陛下的庇護,趙欣雅又夥司趙修容,姐妹兩個趁著陛下和太後出宮,知道水姐姐會進宮來陪臣妾,就弄了出假流產,嫁禍水姐姐。趙修容唯恐陛下回來看出破綻,派人在冷宮逼迫水姐姐自盡。陛下,趙家姐妹妒悍狠辣,是一丘之貉。

  那種能害人瞬間衰老的藥物,臣妾是聞所未聞,可趙欣雅手裏有,那麽趙修容怎麽會沒有?所以,婉妃娘娘是被趙修容毒害的。”王嫣然一下子說了這麽多話,臉色微微泛紅。

  “陛下,臣妾冤枉。王昭儀說這毒藥隻有臣妾能拿到手,因此斷定臣妾下毒。可是,這毒藥王昭儀也是能拿到手的。”趙修容辯解道。

  “毒燕窩一案是發生在渤海郡,這樣的人命答案,總要報到郡守處,也就是王昭儀娘家。王昭儀又和水夫人交好,怎麽會對此聞所未聞。再有,那審案的縣官分明是貪官。試想一個貪官怎麽會買一個小小郎中的帳。那位歐陽郎中和王家一直交好,難道不是王家出麵才能救了水夫人。那毒燕窩做為證供,自然可以落在王家的手上。

  王昭儀正好可以拿來害婉妃娘娘。”

  第二百三十四章 紅顏淚 (二)

  

  下毒謀害楚婉君,如果罪名坐實,不僅是自身的生死問題,還有兩人各自背後整個家族的榮辱。因此趙修容和王嫣然兩個人在這個時候已經顧不得在皇帝麵前裝柔弱、單純,隻極力將嫌疑弓到對方身上。王嫣然固然說的頭頭是道,趙修容則更加曆害。方才水幽寒在敘述中,故意隱去王嫣然曾到公堂幫忙一事,而趙修容三言兩語還是將王家整個拉下水,實在不能不讓人對其刮目相事

  “陛下,莫要聽信趙修容誣陷臣妾。趙修容為人心計狠辣,在陷害水姐姐一事中就可見一斑。她將嫁禍地點選在臣妾的春華宮,又買通了春華宮的宮人蔡寶林做假證,還讓人謹醉了臣妾,使得臣妾不能及時去救水姐姐。她這分明是要將陷害的事栽贓到臣妾頭上,離間臣妾和水姐姐,讓陛下認為臣妾是惡毒無情的人。請陛下想想,臣妾連自己春華宮的事都控製不了,哪有本事無聲無息地下毒謀害婉妃娘娘。隻有趙修容她才有這個本事。趙修容她這是故技重施,害了婉妃娘娘.

  還要嫁禍給臣妾。陛下,臣妾實在委屈,請陛下為臣妾做主。”王嫣然垂淚辯道。

  “陛下,臣妾冤枉。春華宮一事,臣妾不敢說毫無責任。可臣妾確實沒有夥同楚夫人陷害水夫人。陛下也知道,臣妾與楚夫人雖然是姐妹,但是並非同母所出。臣妾生母隻是趙家妾室,衣食住行皆需仰人鼻息。楚夫人以臣妾生母的安危做威脅,臣妾身為人女不敢反抗。臣妾無能,隻有在當時阻止他們當場打殺水夫人,留水夫人一命,等陛下回來為水夫人洗冤。那事分明是楚夫人和王昭儀合謀,要害水夫人。”趙修容對趙欣雅陷害水幽寒一事竟然毫不忌諱。

  “你胡說。”王嫣然臉漲的通紅.“我和水姐姐情同姐妹,水姐姐待我那般好,我怎麽會去害她。況且,害了水姐姐於我一點好處也沒有?水姐姐,你莫要聽她離間咱們。”

  “水夫人待你確如親姐妹,可你待她確不是。若是水夫人當日被冤,身死宮中,王昭儀你是最大的受益人。”

  “你胡說。”王嫣然反駁。

  “我可沒有胡說。王昭儀當日在宮宴上說,如今的貢品香皂是自己所製。可渤海郡誰不知道那是水夫人夫妻費盡心裏才製出來的,裏麵的藥皂更是歐陽家幾代的秘方。當初在濟水,就是你王家和你母族沈家看著手工皂獲利眼紅,逼得人家夫妻分了股份給你們。如今你更是想借皇上的寵愛,將其完全占為己有。想是水夫人並沒有答應,你又怕人追究你的欺君之罪,才想要水夫人的命。”趙修容言辭犀利。

  “陛下,陛下,臣妾就是一時口快,不過是看著眾姐妹都有拿手絕活,唯獨臣妾沒有。臣妾怕丟醜,隨口說出來妝妝麵子。過後臣妾已經和陛下告過罪了,陛下也說不會追究。臣妾並沒有那麽大的貪念啊。”王嫣然哭的更凶了。

  半天沒說話的啟宗皇帝這時開口,“那件事朕已經知道了,以後無需再提。”

  看來王嫣然確實已經向皇帝報備過了。

  趙修容一擊未中,也並沒有慌神,而是繼續說道,“就算不說這個,王昭儀也是最大的受益人。請陛下和水夫人想想,以王昭儀和水夫人的交情,事發之後,大家都不會去懷疑王昭儀。王昭儀便可憑借水夫人身死一事,要求徹查。而憑楚夫人和臣妾的關係,臣妾自然就第一個被懷疑。王昭儀正可以一石二鳥,借助歐陽大人和大理寺的力量,鏟除臣妾,同時也向歐陽大人示恩。要說心狠手辣,還有誰比得過王昭儀,能對親近的人下的了如此毒手。”

  趙修容說到這,轉向水幽寒,“水夫人,您和王昭儀相交,並非一朝一夕,她是何等樣人,以水夫人的聰慧不可能毫無察覺。春華宮中的事情,王昭儀絕脫不了幹係,想來水夫人也是知道的。她一個昭儀娘娘,怎麽會容那些低階嬪妃將她灌醉?水夫人,請您好好看看眼前這個人,她可是要借您的屍身往上爬的,水夫人難道要為這樣的人遮掩罪責?水夫人今日幫了她,她隻會認為是理所當然,日後不僅不會感激,反認定了水夫人心軟好性。誰能保證類似春華宮之事不會再發生,可到時候水夫人可未必有這次的好運。”

  聽到這裏,水幽寒才恍然大悟。她在春華宮被陷害的事,本該是趙修容的軟肋,趙修容這個時候本該避而不談,如今卻大談特談,原來是要告訴她王嫣然的真麵目。趙修容的目的也很明確,是要她調轉槍口,共同對付王嫣然。

  趙修容的心機固然可怕,可水幽寒卻想到了更深的一層。趙修容話裏所指,明顯是知道了當初水幽寒從毒燕窩案中脫身的真相,又提到***份的事。趙修容,或者更確切地說是趙家,對於***海郡的事是了若指掌。那麽還有哪裏是趙家的手沒伸到的地方?這麽想著,水幽寒忍不住瞧了啟宗皇帝一眼。啟宗皇帝坐在那裏,麵色陰沉,不知在想什了

  王嫣然顯然也明白了趙修容的真正用意,跪爬幾步,竟是抱住水幽寒的大腿痛哭。

  “水姐姐,千萬莫要相信別人的胡言亂語,壞了我們姐妹的情份。

  當日我一時疏忽,讓水姐姐涉險,如今天天都在後悔。水姐姐,要你相信我……”

  “水夫人待人一片赤誠,讓欣格羨慕非常。若欣榕能脫去嫌隙,和水夫人這樣的知交,情願以死相報。水夫人夫婦背井離鄉,都因小人戕害。”趙修容竟也膝行過來,拉住水幽寒的手道。

  原來趙修容也會在人手心寫字。這是趙修容在替趙家承諾,隻要她倒戈,就會替她除掉趙欣雅,保她一家人榮華富貴。

  水幽寒看向趙修容,趙家選出來,問鼎皇後寶座的女孩子果然是個人物。能夠在這麽短的時間內,處變不驚,並找到事情的突破口.

  果斷地離間她和王嫣然,並對她做出這樣的承諾。這個女孩子若生在她前世那個男女相對平等的年代,該是如何的意氣風發。就是在這個年代,如果能夠身為男子,也能夠成為一方梟雄。就算最不濟,還是女孩,卻能生為嫡女,也不至於被趙欣雅拖累至此。

  司情也罷,惋借也罷,隻是趙家這根橄欖枝來的太遲了些,若是早能如此,也許事情又是另一番局麵。

  趙修容和王嫣然都來爭取水幽寒,啟宗皇帝意味深長地看了眼水幽寒,擺擺手,讓人將兩人帶下去,好生看管起來。

  “啟稟皇上,太後派人來問是不是出了什麽事,來人已經在外麵等候多時了。”萊總管向皇帝稟報。

  “還是驚擾了太後,哎。”啟宗皇帝歎了口氣,“朕這裏有事,不便過去。你跟來人去趟毒寧宮,將事情說給太後他老人家聽。請太後好生將養,不必為此事操心。朕會查個水落石出,不至於冤枉了無辜之人,也不會放縱了作惡之人。”

  萊總管領命退下。

  “王夫人,楚愛卿,婉妃被害一事,方才兩位嬪妃的辯解你們也聽了,這事情的源頭還在楚府,你們有何看法?”

  趙修容和王嫣然雖然互相攀扯,可最後這毒藥的源頭,卻還是著落在楚家

  水幽寒偷眼去瞧,王夫人和楚熙臉上都是陰晴不定,想來兩人此刻的心情也不是三言兩語能夠說的清的。

  “啟稟陛下,楚家忠君為國,絕不會有此等下作陰毒的藥物,更不會拿來害自家的女兒。這必是那趙氏所為,也是臣妾家門不幸。侯爺和臣妾早就想休了趙氏,如今,臣妾請陛下容許臣妾將趙氏休掉。

  ……臣妾長子楚熙,陛下知道他的性情,他對陛下絕無二心。隻是年紀輕,被華趙氏迷惑。請陛下看在他年紀輕,從輕發落。”

  王夫人跪到皇帝麵前,邊哭邊說。楚熙也撲通一聲跪倒在王夫人身邊。

  “娘,欣雅她……,她已經知錯。況且今天的事還沒查清,未必就是……”

  “你這逆子,你妹妹都成了那樣,你還在替那毒婦說話,你,你定要害死咱們全家才開心嗎?你父親走之前的吩咐,若你冥頑不靈,就將你逐出家門。在你跪求陛下放過她時,我就該這麽做了。隻是做娘的心軟……如今,你隻說,你同意不同意休掉趙氏,若不司意,你從今就不必再姓楚。”王夫人又急又氣,舉起巴掌打了楚熙幾下,楚熙倒沒什麽,王夫人搖了兩搖,暈倒在地上。

  啟宗皇帝忙傳太醫救治王夫人。

  水幽寒在旁邊暗自皺了皺眉頭。前些日子知道楚侯爺去了邊關,水幽寒就知道皇帝對於楚家還是信任的,否則不會這個時候撒手讓楚侯爺離京。那天在宮門口,之所以要點撥楚熙,她是在試探,不過試探的不是皇帝的意圖,而是試探楚熙的態度。結果楚熙寧願觸怒皇上也要保

  趙欣雅。有這樣的楚熙在,趙欣雅就總能東山再起。而楚熙此舉同時也讓他失去聖心。楚熙要救趙欣雅可以有很多途徑,徐徐圖之。而楚熙金殿跪求,一個手掌京畿護衛重兵的人,為了一個犯了欺君之罪的女子,在文武百官,京城百姓眾目睽睽之下,如此行事,根本不是給皇帝台階,而是給皇帝難看,在逼迫皇帝。

  水幽寒看在麒兒的麵子上,並不打算對付楚熙的。但是如果楚熙一定要做趙欣雅堅強的後盾,那就隻能跟著趙欣雅一起倒下去。

  第二百三十五章 紅顏淚(三)

  

  不過片刻工夫,就有人帶著太醫趕來。啟宗皇帝吩咐宮人將王夫人扶到一邊的涼榻上,太醫診脈後,隻說氣急攻心,因男女有別,就找了宮女過來,為王夫人按摩胸口和手腳。楚熙侍立在一邊,滿臉焦急。

  水幽寒在一旁也提著心。沒想到楚侯爺在去邊關之前,還留下了這樣的話給王夫人。這個年代重視家族、姓氏,逐出家門可是非同小可的一件事,足以令楚熙後半輩子都抬不起頭來做人了。既然楚侯爺已經有了這樣的決心,那麽在楚熙為趙欣雅求情的時候,王夫人就該使出這招殺手鐧阻止楚熙。為什麽王夫人沒有這麽做,難道是母子情深,怕楚熙真的一意孤行,從此失去了這個兒子?看來楚熙在王夫人心裏份量很重,而王夫人也深知趙欣雅在楚熙眼裏的份量。

  這就是男人和女人的區別嗎?楚侯爺可以快刀斬亂麻,楚熙一個人怎麽比得上他楚家一大家子的人,沒有楚熙,還有楚征,便是兒子不成器,但是還會有孫子。想來楚侯爺臨走前應該和王夫人溝通過的,但是王夫人卻沒有在適當的時候按照楚侯爺的吩咐做。現在在皇帝麵前如此,真的能改變皇帝對楚熙的看法嗎?不管怎麽說楚家還是被動了。

  水幽寒看楚熙心痛而又猶豫不決的模樣,還真猜不出來楚熙到底會做怎麽樣的決定。

  半晌,王夫人悠悠醒轉,隻盯著楚熙,“熙兒,你還沒回答娘的話,你還要庇護那個惡毒的女子到什麽時候?你沒看到你妹妹的樣子?

  那可是你親妹妹啊,你…”

  “娘……,欣雅她……”楚熙似乎還要辯解。

  王夫人咯的一聲,又差點背過氣去,太醫和宮女們又是一通忙活。

  緩了口氣,王夫人臉上是深深的絕望,也不再去看楚熙,直接下了涼榻,像個木偶一樣跪到皇帝跟前,“陛下,臣妾教子無方,請陛下做主,將楚熙逐出家門,並治他的忤逆之罪。”王夫人這是動了真格的。

  “娘,孩兒,孩兒都聽娘的。”楚熙撲通一聲跪下。

  王夫人如同絕症病人突然聽到有特效藥一般,臉上恢複了一絲神采。

  “熙兒,你是說真的?你肯休了她。”

  “是的,娘……,如果杏明這事不是她做的,那個時候,可不可以再……”

  “陛下,趙氏不再是楚家婦。臣妾請陛下速速輯拿她,查清毒藥來源,為臣妾女兒報仇。”王夫人顯然忽略了楚熙後麵的低語。

  啟宗皇帝一直冷眼旁觀,這個時候忙叫人扶王夫人起來,王夫人又謝罪道:“陛下,雖說一切都因趙氏弓起.然而臣妾治家無方,教子無方,罪不可免,請陛下降器。”

  楚婉君現在成了那個模樣,啟宗皇帝自然不會在降罪楚家,反而著意安撫。

  天光放亮,水幽寒出了宮門,就見歐陽正站在馬車邊朝宮門這邊張望。夫妻相見,俱都是鬆了一口氣。

  水幽寒辭謝了宮裏派來送她的馬車,和歐陽一起坐上自家的馬車。

  兩人並肩而坐,水幽寒見歐陽頭發和肩頭上都濕漉漉地,頓時心中一暖。想來是歐陽不放心她,跟在她身後來了皇宮,站在宮門口等的久了,淋了一身的夜露。

  也許是睡眠不足的原因,水幽寒坐在車上,覺得有些暈車,虧的胃裏是空的,否則非嘔出來不可。歐陽見了她這個模樣,忙從旁邊盒子裏揀出三枚青杏,用帕子仔細擦幹淨,遞給水幽寒。

  “剛才來時,路上遇到果農,這是新上市的杏子。可能還弄些酸,但是很新鮮。”

  水幽寒接過杏子來咬了一口,讚道,“很甜啊,一點都不酸。”

  歐陽見水幽寒愛吃,又揀了幾枚,擦好遞給水幽寒。到家時,水幽寒已經吃了好幾枚青杏,覺得胃口大開。

  等水幽寒換了家常的衣服,奶娘和小紅已經擺好了早飯。熬的香濃的禦田胭脂米八寶粥,金黃的蛋卷,裹了香辣佐料炸的小黃魚、肉末酸豆角,釀辣椒,還有一碗牛奶蒸蛋。水幽寒一邊奇怪為什麽今天早飯菜色這麽多,一邊吃的津津有味。歐陽隻看著水幽寒吃”自己吃的很少,還不斷幫水幽寒夾菜。

  吃過飯,水幽寒看歐陽隻圍著自己,也不換官服去衙門,不覺奇怪。

  “大哥,時辰不早了,怎麽還不去衙門?”

  “今天請了假在家陪你。小寒,你累不累,昨晚沒睡好,你還是先上床再睡一會的好。”

  “嗯,剛吃完,怕停食,先活動活動再說。”

  清晨空氣清新,水幽寒在院裏溜達,澆澆花,喂喂鳥,順便消食,歐陽則是亦步亦趨地跟在她身後。麒兒也早起來,吃過了早飯,剛從後花園喂了小鹿回來,見了水幽寒就撲過來。水幽寒彎腰去抱***歐陽搶先一步,抱了麒兒在懷裏。

  水幽寒覺得歐陽的表現有些奇怪,好像她變成了易碎品般。聯想到歐陽是個大夫,等麒兒被小刀帶走去練箭,水幽寒忍不住問:“大哥,可是我有什麽不對頭?”

  歐陽詫異,“小寒你怎麽會這麽想?”

  “那怎麽大哥對我這般小心,還怕麒兒會撞壞我?”

  “小寒,是這樣,那個,你可能懷孕了。”歐陽盡量鎮定地說道。

  “哦…啊?”水幽寒反應慢了半拍。

  “這兩天給你診脈,是滑脈。隻是不明顯,想來是日子尚淺的緣故。我有些拿不準,想一會找別的郎中再給你看看,確定後再告訴你。”

  “大哥你有幾分把握?”

  “十有八九吧。”歐陽有些緊張。

  水幽寒自己算了算月事的日子,覺得確實很有這種可能。她的月事本來是非常準時的,隻是這個月推遲了將近半月。

  最近事情非常多,大起大落,影響心情,繼而影響月事,也是有可能的,因此水幽寒羊沒有放在心上。

  一家人哪裏有秘密,奶娘是第一個知道的,隨後叫了衛三娘來,衛三娘給水幽寒診脈,確定水幽寒是真的懷孕了。

  “你這個大夫,怎地自家娘子懷孕都診不清楚。還說要請別的郎中來,忘了你二嬸我可比那些郎中強上不止十倍。我看你這是歡喜糊塗了!”衛三娘打趣歐陽。

  歐陽被說的臉紅紅的,當然是喜悅的成份居多。水幽寒自然相信歐陽的醫術,隻是歐陽初為人父,有些犯傻做些囧事,很是有情可原。

  奶娘歡喜的直念佛。直說是她也懷疑了,隻是不敢說出來,怕大家空歡喜一場。聽了衛三娘的確診,水幽寒計算日子,孩子應該是去鄉下莊子上那兩天懷上的。想想當時兩人如何綢繆,水幽寒不免有些害羞。又想到嫁了個醫生做老公,果然處處便利,懷孕這件事,醫生老公竟比老婆更早知道,水幽寒暗地做個囧臉。

  飽飽睡了一覺,水幽寒便找來衛三娘,將宮裏楚婉君中毒的事情和她說了。

  “紅顏淚,難道是紅顏淚?”衛三娘驚道。

  水幽寒在王家莊的遭遇,以前是跟衛三娘說過,不過當時對於蔡氏中毒的事隻是略略提及,大家也沒放在心上。如今楚婉君再次中了司樣的毒,水幽寒就在意起來。皇宮是什麽樣的地方,那麽多太醫不僅對於解毒束手無策,連中的是什麽毒都說不清楚。如果不是啟宗皇帝英明,水幽寒又說出以前曾有人中了同樣毒,說不好楚婉君這件事就被認為是有人在用妖術作祟。水幽寒知道衛三娘對毒藥很是精通,找她來說這些,也是想著衛三娘見多識廣,也許會知道這種毒藥。

  “二嬸知道這種藥?”

  衛三娘沉吟半晌,方緩緩說道。

  “此事說來話長。我從來沒跟你說過我的師門,就是小刀對我的師門也並不十分清楚。這不是我外著你們,而是我的這個門派爭議頗多,現在也已經退隱江湖。我不願再提起,也是不想給你們帶來禍事。”

  “如果我沒猜錯,小寒你說的這種毒藥,就是紅顏淚。吃了這種藥的人會不知不覺的衰老,看所用劑量大小,劑量大的,可以一夜白頭,十八少年,轉眼變八十歲老翁。”

  “真有這麽霸道的毒藥?”水幽寒歎道。

  “這關係到本門陰私,不過說給你聽也無妨。我有一位師叔,在製藥方麵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天才。這位師叔年輕時在江湖上闖蕩,結識了一位紅顏知己,從此情根深種。可惜,他們兩個卻不能結為夫妻。

  這位師叔一身情傷,退隱藥穀,從此再沒踏入江湖半步。前幾年,師叔臨死前,跟我師父說起這段往事,說他曾為那位紅顏知己配置了一劑藥,可以讓人很快衰老,取名紅顏淚。因為這藥性陰毒,又沒有解藥,師叔很是後悔。好在那藥的配方師叔沒有向任何人透露,給那人也隻配了一劑。”

  水幽寒默默消化著衛三娘的話。可以肯定害了蔡氏和楚婉君的毒藥就是紅顏淚,這種藥沒有解藥,隻有一個人手裏有。不過好消息是毒藥數量就那麽點,配方早就失傳。

  “紅顏淚,這樣淒美的名字,卻是這樣陰毒的藥……”水幽寒感歎,“二嬸,可知道那位心上人是誰?”

  衛三娘搖了搖頭道:“師叔到死也沒有透露。想來是不想因此影響了那個女子的閨譽。”

  第二百三十六章 山雨欲來

  

  水幽寒懷孕,需要靜養.因而閉門謝客.這日更是早早地關閉了府門。隻是這依然擋不住要來的客人。

  這位客人是從花園角門進來的。這麽暖和的天氣,客人卻是帶著大帽子,幾乎遮住半張臉,一龔暗色的鬥篷,將身形全部遮住。直至屋內隻剩下他與水幽寒和歐陽三人,這人才摘掉帽子,脫掉鬥篷,露出本來麵目。

  “歐陽,小寒。”王宣笑著與兩人打了招呼,又衝水幽寒拜了一拜,“小寒,我代嫣然和王家,多謝你。”

  歐陽忙扶起王宣。王宣為什麽向水幽寒道謝,大家心裏都很清楚。有的時候一句話能要一個人的命,也可以救一個人甚至一個家族的命。看來王家已經知道了宮內的消息。

  今天黃芪出外辦事,遇見了侍劍,捎來一封王宣的書信,請求見一見歐陽和水幽寒。為了避人耳目,特意在天黑後從花園角門進的府。

  現在不是說閑話的時候,王宣來也絕不僅僅是來道謝的。而他能進得歐陽府,也就是水幽寒和歐陽表明了立場。

  “……今天在朝上,趙家向家父發難。搜羅了家父的所謂十八罪狀,樁樁能夠致人死地。其中也包括火燒案卷庫,還把估衣巷的縱火案也揭出來,指責家父徇私枉法。”

  皇帝的家事和國事是密切相連的,宮內兩位嬪妃鬥法,宮外兩個家族自然也扛上了。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阿宣,你們也不會完全沒有準備吧。”

  “嗯,趙家羅列的罪狀,除了兩樁縱火案,家父有些難辭其咎,其它都是子虛烏有。我們雖然沒有證據,可趙家結黨營私,操縱朝政卻是有目共睹。案卷庫那個案子,家父找江洋大盜替罪結案,隻是掩人耳目。那真正的縱火人已經找到,可以證明是趙家主使。隻是曆年的案卷都被燒掉……,麒兒那次被綁架,那兩個歹徒的身手,還有後來的驗屍結果,都表明他們很可能是軍中的人,……小寒幾次遇險,都可以斷定是趙家的女兒所為。案卷沒有了,但是隻要小寒出麵證明……”

  趙家在大周朝身份特殊.其勢力盤綜複雜。啟宗皇帝即使想鏟除趙家,要獲得輿論的支持,是需要一個不得不的理由。而所有理由中,沒有比不臣之心更有力的。王宣當時跟著一起去救麒兒,後來也一直關注,水幽寒會懷疑到的事.王宣也應該注意到了。王家要打倒趙家,缺少最關鍵的一環,而水幽寒就是掌握那一環的人。

  “王家有對不起小寒之處,我心裏一直有愧。不過,那決不是家父或者我的意思。小寒,你進宮說明情況,話中有所保留,給嫣然留下活路,給王家留下活路。這個大恩大德,我萬死難報。隻盼你看在咱們兩家過去的情份上,再次伸出援手。以後歐陽家若有差遣,我王家萬死不辭。”王宣見水幽寒和歐陽沉吟不語,撲通一聲跪在地下。

  歐陽趕忙將王宣攙扶起來,水幽寒也從座上站起導。

  “阿宣,你跟我們不必如此的。”

  不管王家其他人如何,王宣從未做過對不起他們的事。

  “阿宣,你和歐陽是好兄弟,我總是幫你的。隻是如今我有孕在身,也不好拋頭露麵。……不過,我送你一件更好的東西。”水幽寒衝歐陽使了個眼色。

  歐陽笑著遞給一個書匣,“阿宣,我們早為你準備好了。”

  王宣打開書匣,頓時喜出望外。

  楚候府內。

  趙欣雅虛弱地躺在床上,這次是真的虛弱,而不是像上次陷害水幽寒後裝出來的。

  冷宮一夜,於她仿佛過了十年一般。她並不為設了那個圈套陷害水幽寒而後悔,而是後悔身懷有孕而不自知。

  一開始假裝懷孕,是買通了常到楚家來看病的太醫。她從小就懂得一個道理,任何人和事物都是可以買到的,隻要你出的起價。她對那個太醫說,假裝懷孕是她和楚熙商量好的,等過些日子真懷孕了就能遮掩過去。那太醫也知道她和楚熙夫妻恩愛,又得了一筆從此幾輩子吃穿不愁的財物,自然也就答應了下來。後來例行來請脈,也不過是做做樣子而已。

  當時將琥珀給楚熙做妾室,為的是牽製蘭姨娘,還有就是為了可楚熙到她這裏來。終於楚熙耐不住她纏磨,兩人歡好。當時楚熙還說她的肚子不見大,她隻推說是月份小的緣故。

  這個流掉的孩子應該就是那個時候懷上的吧。

  可恨王夫人對她看的太緊,後來又請了不相熟的郎中來看她。她不能讓貼身丫環代替,隻能讓吳氏尋了吃了可以造成滑脈的藥物,吃了後蒙混過關。隻怕就是那藥物的關係,她後來有些下血,便認為是月事,因此沒想到已經

  再後來,楚熙怕傷了胎兒,不肯再和她廝磨。眼看日子一天天過去,她再也裝不下去。就想到了落胎,吳氏知道後,教她可以順便除掉蘭姨娘。她卻從中受到啟發,蘭姨娘算什麽,水幽寒才是她心裏那根刺。

  事情進行的很順利,拿趙欣轄的生母威脅趙修容,再拿楚婉君和二皇子的信威脅楚婉君,這兩人就乖乖聽她擺布了。陷害了水幽寒後,為了不讓人發現破綻,每次有郎中來請脈,她都是讓身邊的貼身丫頭藍衣來代替她。隻要躺在帳子裏,露出手腕給郎中診脈即可。這個屋子裏都是她陪嫁的人,一直沒有出差錯。也一直沒人,包括她自己,知道她已經懷了孕。

  如果王夫人不是看的那樣緊,如果趙欣接辦事可靠些,如果水幽寒在那天晚上就喪命,那麽就不會有後來封丹鳳縣主的事,也就不會有太後壽宴上她流產,被人定了欺君之罪的事。她流產,都是水幽寒搞的鬼。如果不是水幽寒衝她那樣笑,還莫名其妙地眨眼,她怎麽會一時失神一腳踩空。對了對了,當時似乎還有誰在旁邊絆了她一腳。當時她是在宮人堆裏,都是低階的嬪妃,她不屑跟她們為伍,正要走到前麵去,身邊有誰,她都沒仔細看,總歸不過是某某禦女、寶林之類的。後來她要摔倒,也沒人伸手來拉她,就眼睜睜地看著她摔倒。

  這些人,都是害她失去骨肉的罪魁禍首。等她養好了身子,她一個也不會放過。

  好在,她還有楚熙,她的熙哥。想到楚熙,趙欣雅臉上浮現出甜甜的笑意。

  在太後、趙欣梧等人放棄她,她的父親毫不作為,她的母親哭求無門的時候,楚熙肯在金殿外跪一天一夜,隻為給她脫罪接她回家。她沒有看錯這個男人,沒有白白為這個男人付出,為他屈居人下。隻要有楚熙對她不離不棄,她就始終有揚眉吐氣的一天。她父親說過,侯爺深得皇帝信任,楚家父子手握兵權,皇帝都要讓他們三分。

  她比她的母親要幸運,母親能在後院呼風喚雨,然而父親還是一房房小老婆娶進來,一個華孩子生下來,雖然他們都活不長,但是母親沒有一天真正舒心。還有趙欣接,就算以後能做皇後又怎麽樣,皇帝永遠不會是她一個人的。那個水幽寒,不過是嫁了個沒出息的男人,更是和她沒法比。

  楚熙半夜被叫進宮去,不過趙欣雅並不擔心。皇帝既然放了她,就不會再追究她的欺君之罪。她是楚家的媳婦,侯爺還在邊關,皇帝要給侯爺麵子。還有太後,皇帝不會不顧念太後的養育之恩”另外她還有個權傾朝野的父親。

  皇帝放了她,什麽都沒說,也不知道這個丹鳳縣主的封號還保不保

  得住。雖然縣主小的點,但是封號裏那個鳳字她很喜歡,和她很相配。

  皇帝還是小氣了點,便是丹鳳公主的封號,她也是受的起璐王夫人和楚熙一起進宮了,必是出了大事,應該是楚婉君出了什麽事吧。那個虛有其表,脾氣火爆,半點腦子沒有的女人”說她是草包美人一點都沒錯。想當初就是因為水幽寒秉性懦弱,又沒有嫁妝,這個草包美人就十分看不上人家。那個時候還心係那個二皇子,她不過是稍加引導,暗示楚婉君她可以幫忙,那楚婉君就乖乖地幫她設計了水幽寒。

  想起來真是好笑,她曾經和父親提起過楚婉君的事。父親讓她不要管,說皇帝正當盛年,不會讓一個成年皇子和手握重兵的楚家結親。

  楚婉君去選秀,還想著能指給二皇子,真真可笑。侯爺並不知道楚婉君的這個心思,王夫人可是知道的,還趁侯爺在邊關,瞞著侯爺將楚婉君送進宮。

  當初楚婉君寫給二皇子的信,她根本就沒交給二皇子,而是留了下來。憑借這信,楚婉君還是在春華宮幫了她,叫了齊芳珠進宮後來又將齊芳珠帶走。這是趙欣轄出的主意,說水幽寒精明的很,見她們這些人聚在一處,肯定會起疑心,借故婁脫就不好了。齊芳珠在場,水幽寒的就會放下戒心。結果還真是如此……

  哎,又想到惱人的事情上。姓水的女人那樣都死不了,真是命大。

  “奶奶,將軍回來了。”丫環藍衣進來稟報。

  趙欣雅喜上眉梢,忙叫人拿鏡子來,她要為她的熙哥重新梳妝。

  她做夢都沒想到,她等來的不僅是楚熙,還有一封休書。

  第二百三十七章 風滿樓

  

  楚熙和王夫人回到家中,便先跟王夫人去了住院。等楚熙躊躇著來到趙欣雅屋內,趙欣雅已經重新梳洗完畢。因為剛剛小產需要臥床調養,趙欣雅便在榻上向楚熙招呼。

  “熙哥,你回來了!快坐下歇歇,藍衣你去端碗燕窩粥來。”趙欣雅殷勤地安排。

  楚熙搖搖頭,一聲不吭坐在桌子旁,一時有些難以開口。

  “熙哥,可是出了什麽事?你拿的那是什麽?是誰的信?給我瞧瞧可好?”趙欣雅察言觀色,覺得楚熙今時不同往日,又見楚熙手裏拿著書信,疑惑地問。

  “欣雅,”想到方才對母親的承諾,楚熙將信遞給藍衣,讓她拿給趙欣雅看。

  趙欣雅隻掃了一眼,就懵了,不可置信地問:“熙哥,這  ……這是什麽?”

  “欣雅,婉君在宮裏被人下了毒,那毒藥卻是和你有諾大的關聯。

  母親說,……說我若不休你,便以忤逆之罪,將我逐出家門。欣雅,前日救你,便已經忤逆了母親,今天,我實在是逼不得已……”

  “熙哥,你是和我開玩笑的吧。”趙欣雅在榻上坐直身子,將手中的休書揉做一團。

  “欣雅,你先暫時回家裏住些日子,等……”

  “熙哥,你真忍心的休了我?我如今隻有你。”

  沒等楚熙回答,就有王夫人派了些丫環婆子來。

  “大少爺,夫人派小的們過來,請少……趙……姑娘。夫人說,趙家姑娘嫁妝多,怕不夠人使喚,讓小的們幫忙往外搬搬。”

  這分明是王夫人怕楚熙和趙欣雅牽扯不清,特意派人來趕趙欣雅出府的。趙欣雅哪裏受過這等委屈,不過到這個時候也不能不麵對現實。隻是方才刻畫的美好前景和現實之間的差距實在太大。

  “不,我不走。沒人能趕走我。熙哥,你想想我為你付出了多少。想我一個尊貴的相府嫡女,為了和你在一起,甘心受辱做了平妻,受了毒少嘲笑。為了你,我,我做了那麽多事……”趙欣雅想一一列舉她為了楚熙做了多少事,做了多少犧牲。不過話到嘴邊,又都咽了回去。她是做了很多使沒錯,但是顯然都是不能正大光明說出來的事。

  看著趙欣雅特意多用了胭脂,可卻依然掩不住憔悴的一張臉,楚熙心中百感交集。

  “欣雅,這是權宜之計。母親正在氣頭上,陛下也正疑心。你先回家去住些天,等查明婉君被害和你無關。到時候我求求母親,還是會接你回來。”

  趙欣雅見楚熙隻坐在那裏和她說話,一步都不往她跟前去,又見楚熙並無意收回休書,她不由得又氣又急又羞。楚熙竟然對她如此無情。就算以後楚熙真的接她回來,那也洗不去今天她被休出門的恥辱。

  “熙哥,你休了我,可問過太後的意思,可問過我父親的意思?

  我是你們說休就能休的嗎?侯爺、將軍又怎麽樣,被我父親奏上一本,你們父子別說爵位,就是性命都難保。夫人不懂這些,隻不待見我,就要借故休我,熙哥你難道不懂,你以為你們父子能夠掌兵權,都是你們自己的本事,那都是我父親……”

  楚熙驚訝地看著趙欣雅。

  “這要反了天了,聽聽她說的都是什麽,咱們家拿消受得了這樣的女人,早就該休了她的。”

  原來是王夫人見這邊沒動靜,趕過來看。正好在屋外將趙欣雅的話都聽在耳裏,一時氣的七竅生煙。

  趙欣雅並沒有在楚家僵持多久,當然也不是她自己離開的楚家。

  呼延敏之奉了啟宗皇帝的命令,來楚家拿人。他本來看在楚熙父子的情麵上,留了些空給楚家的人,讓他們能把人趕出府後,在門外拿人。結果呼延敏之在門外久等不見人出來,隻好帶人進府。

  結果就見趙欣雅糾纏不肯離去,楚熙則毫不作為,不免暗暗搖頭。

  聖命難違,呼延敏之帶人將趙欣雅和她身邊所有伺候的人都帶走了,另外還帶走了王東和蘭姨娘。

  大朝會上,趙家再次與王家針鋒相對。這次王尚書準備了詳細的奏折,並送上案卷一份。

  “……趙家除了以上罪狀,還有操縱將官,把持軍務,草菅人命,意圖謀反的大罪,實屬十惡不赦。”王尚書向上奏道。

  啟宗皇帝看了案卷,便讓身邊太監拿下去給包潛看。包潛一看,立即動容。

  “啟稟陛下。前日有飛嘉軍校尉被害一案,臣本懷疑逆賊滲透入飛虎軍,意圖對京城不利,對陛下不利,對江山社稷不***卷與此案有莫大聯係,兩案背後主使驅使國家精***奴,窺視京畿,所圖非小,是有謀逆之心,請陛下嚴懲。”

  包潛一番陳詞,殿上本來爭論不休的群臣頓時安靜下來。謀逆是無論哪朝哪代哪個帝王都不會容忍的,挨上這個詞的,從來就沒有好下場。他們是想為自己的利益集團多謀些利益,但是謀逆,不,他們還想安安穩穩過日子,享受榮華富貴那。

  趙丞相此事也有些慌,不管王家說他有那些樁罪,他都可以不在乎,以他的身份,還有經營的勢力,皇帝不會為了那些認真治他的罪。

  但是謀逆就不司,謀逆的罪名,他比其它任何人都沾不得。

  “陛下,老臣冤枉。”趙丞相不知道王家給皇帝獻上的是什麽案卷,但是他明白,能讓不包潛說出那些話,必定是有鐵證的。他不知道是哪裏出了紕漏,如今他隻能拒不承認,大聲喊冤了,隻希望能拖一拖,下朝後他好找太後商量對策。

  啟宗皇帝卻並沒有給他喘息之機,當即傳令,宮內毒害婉妃娘娘一案,與飛虎軍兵士被害一案,以及趙丞相謀逆案,三案歸一,統一由大理寺審理。為安撫朝臣情緒,限大理寺卿包潛三日內審出結果上報。

  相關一幹證人疑犯也都押到大理寺候審。

  聽著歐陽講述今天大朝會上發生的事,眾人都直乍舌。

  “我今天出去瞧了瞧,趙家早就被禁軍包圍了,還有好幾處府邸,也被禁軍控製了。這個皇帝不動則已,這一動真是翻天覆地啊。”上官英感歎。

  “你們早就留了綁架麒兒那件案子的卷宗,就等著今天吧?”衛三娘問水幽寒。

  水幽寒笑著搖頭,她是在等這一天,但是這一天竟如此翻天覆地也超出了她事先的預想。她也不是未卜先知,隻不過凡事謹慎,懂得為自己留後路罷了。那卷宗透露出來的信息何等重要,關係到的人又是何等的權貴。說起來,她最初的想法不過是防著王家人官官相護,所以她才讓歐陽想法子弄了那卷宗出來,留作後招。今天能派上這樣大的用場,她也是十分歡喜的。

  “那審案的時候,可需要小寒去作證?”

  “自然不用,小寒現在正是該好好養胎。”歐陽答道,轉頭看水幽寒,兩人會心一笑。

  水幽寒可以將證據直接交給皇帝,也可以交給大理寺,但是她選擇交給了王家。王家不能不承這個情,而王家能做的最少就是不讓水幽寒和歐陽直接牽扯進去。王宣是明白人,王尚書也不糊塗。趙欣接代表趙家向水幽寒遞過橄欖枝,如果水幽寒接了,那麽對王家是什麽樣的打擊他們是清楚的。

  這一年來的隱忍、觀望和經營為的是什麽?

  趙家和王家都是村大根深,都是當朝一品的高官,歐陽和水幽寒跟他們相比,就是普通的草根。如果不是步步為營,那麽今天他們很可能被驅使為馬前卒,被推到前台跟趙家相鬥。水幽寒並不是沒有這個膽,但是她為歐陽和麒兒考慮的更多。兵書她也沒怎麽讀過,不過伐交、伐謀、伐戰,伐戰為最下,既然有上策可選,她當然不會選擇下策。

  京城這麽大的動靜,頗有些人人自危。歐陽依然每天要去大理寺,不過小刀和上官英會輪流陪他去。呼延敏之很忙,長公主和齊芳珠也就深居簡出,不過兩家人到是比先前更多了走動。齊芳珠因為也懷孕了,水幽寒是生過一胎的,兩人便常在一起談些育兒經。

  “我昨天去了宮裏,見了婉妃娘娘,唉呦,怎麽會有那樣的毒藥,好好的一個人……,怪可憐的,說起來她和我是同年的生日。……陛下對她倒是好,每天都去陪她。隻是她的性子,比原來更暴躁了。昨天我去時她就在發脾氣,說是每天那個時辰陛下應該到她宮裏了,哎,也不知陛下能忍她多久。我要勸她,她也不肯聽。趙修容和王昭儀都押在大理寺了,太後娘娘也病的不輕。陛下……也不容易,哎,子嗣不旺,後宮也多災多難地。”齊芳珠說著,吐了吐舌頭,“我這話僭越了。”

  “咱們自己人,出的你口,入的我耳,沒那麽多避忌。”

  水幽寒笑。皇帝是天下之主,但是也不是件件事情能如意。啟宗皇帝的後宮,也許,以後會好起來吧。

  第二百三十八章 探監

  

  大理寺牢房不是關押罪大惡極的罪犯,便是關押那些極有身份或者背景的特殊犯人,因此,當水幽寒走下牢房的台階時,並沒有聞到一般牢房內那種難聞的氣味。雖然牢房內光線並不昏暗,鳳兒還是扶住水幽寒,嘴裏囑咐著讓她小心些。

  “怎麽是你?”

  牢房內擺著一張桌子,桌子旁邊條凳上坐著一個女子。

  那女子並未戴枷,但是雙手和雙腳均被鐵鏈鎖住,鐵鏈另一頭固尖在牢房的石壁內。牢房內還有一張木床,上麵是簡單的被褥。鎖住女子的鐵鏈的長度,正好允許女子在木床和木桌之間活動,不過超過這個範圍卻是萬萬不能夠的。

  那女子坐在桌案後,本是一副期待的神情,可是見進來的是水幽寒,不由又驚又怒,問出聲來。

  “怎麽不能是我?除了我,現在還有誰能來看你?”水幽寒笑著反問。

  今夭的水幽寒按照一品夫人的品級大妝了,從頭到腳,衣裙配飾件件都是精品。而且她還一改素麵朝天的習慣,臉上化了精致的淡妝,更顯得明豔照人。

  水幽寒先站在那四下看了一眼,這灰禿禿的牢房,因她的到來,瞬間增添了活氣和光彩。仿佛五彩飛鳳落在光禿禿的山坡上,周遭破敗的景象一點無損鳳凰的氣派,而那名鐐銬纏身的女子,則仿佛是山坡上一隻灰不溜秋山雞,而且還是被雷劈焦了羽毛的山雞。

  水幽寒自然覺察到這種對比,滿意地一笑,在鳳兒攙扶下坐到那女犯人的對麵。那裏早就準備了一張寬大的太師椅,似乎怕坐的人不舒適,椅子上還鋪著厚厚的錦褥。錦褥是新的,正和牢房木床上破爛的露出棉絮的被褥形成鮮明的對比。

  鳳兒似乎對此還不滿意,忙把手裏抱著的織錦靠墊放在水幽寒背後,讓水幽寒能毒的更舒服些。

  “姐,這些人辦事真不牢靠。瞧他們準備的這些東西,……”鳳兒厭棄地看看椅子和錦褥,“好在咱們自己帶了靠墊來。隻好先湊合湊合了”等回去跟姐夫說,讓他收拾這些人。”

  “你這是來我跟前顯擺?”女犯人怒目看水幽寒。

  “楚……,唉呦,瞧我這記性,你已經被楚家休了,怎麽能再叫你楚夫人。那麽應該怎麽稱呼你?趙姑娘?似乎也不太合適。丹鳳縣主?嗬嗬,這似乎就更不合適了。”水幽寒邊說邊笑,鳳兒也忍不住笑出聲事

  那女犯人趙欣雅哪裏受過這樣的排揎,早已怒不可遏,從條凳上站起來,就想來抓水幽寒。奈何鐵鏈長度有限,趙欣雅隻折騰的自己大汗淋漓,水幽寒坐在椅子上紋絲不動,趙欣雅卻連水幽寒的衣角也碰不到。

  “少猖狂,你當初讓你自己的丫頭給賣了,被趕出侯府時那副狼狽相,可不比我強。”趙欣雅徒勞掙紮了半天,見水幽寒氣定神閑,如看猴戲一般,更氣的她七竅生煙,卻拿水幽寒沒有辦法,隻好又坐下,對著水幽寒喘氣。

  水幽寒一點都不惱,依然笑道:“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當初我離開侯府時,你一大早便起來,隻為送我。如今你被關在牢裏,成了階下囚。禮尚往來,我也不嫌這裏晦氣,大老遠地來看你。你難道不該謝我?”

  “你別得意的太早。你也好和我比?我是什麽根基,你又是什麽根基?你不想想,就是在宮內給你下套,欺君之罪,我一樣毫發無傷。

  現在不過是婉妃娘娘被害,那可和我沒關係。就是你鼓動王家說那兩個校尉是我派去殺你們的又怎樣,人都死了,死無對證,你能把我怎麽樣。說不得明天我就能出去,到時候看你還能不能這麽得意?”

  趙欣雅恨恨地說道,一雙眼盯著水幽寒,似乎恨不得生吞了她。

  “嗬嗬,我看該好好想想的倒是你。你欺君之罪,真的毫發無傷?太後親自下令抓的你,你父親也是聽太後的,你母親倒是惦記你,不過她又沒本事救你。如果沒有楚熙,你以為你能出的來?趙家已經不管你了,而且,你連累了趙修容,太後,你父親,趙修容都恨不得你死了才幹淨。你隻有楚熙一個可依靠,楚熙能救你,那是皇上看在楚老侯爺的麵子上。不過楚熙你現在也指望不上了,他已經把你給休了。”

  那封休書正是趙欣雅的死穴,再次被水幽寒提及,難免又張牙舞爪鬧了一通。

  “說到楚熙,你以為他對你一往情深,非你莫娶,可是他卻娶了我做正室,讓你做平妻,不過是給你娘家麵子。那年你陷害我,他本有理由休了我,可他沒有,而是為了我的安全,安排我去夫人祖宅養著。他和我說,讓我先躲你兩年,免得他一時沒看住,讓你害了我。

  現在你掉了孩子,又沒了娘家,他就一封休書,幹淨利落的休了你。

  你說他是疼你多***我多些?現在王夫人正滿京城的相看,要給他再***女那,你卻在這裏坐牢。嗬嗬,我現在半夜睡覺都會笑醒。不隻我.

  這京城誰不說你是第一大笑柄,嗬嗬嗬。你還愚蠢的在這等他來救你是不是?”水幽寒笑的十分開懷。

  “你才是愚蠢。楚熙疼你?笑死我了。他要是真疼你,那麽明顯的局他怎麽就信了?為了你的安全?那去濟水殺你兒子的人是誰派的?

  你還要自欺欺人多久,你以為人是我派去的嗎?哼,如果是我,隻要隨便從我娘家找幾個人,或者買個殺手就能殺掉你們。可這樣我覺得不解恨,你故意生下孩子,不就是想靠他回到楚熙身邊嗎?我那時就和楚熙說,有你的孩子就沒有我,讓他選。他一點都沒猶豫,馬上選了我。”

  水幽寒明顯一愣,不相信道:“你是說殺麒兒的兵丁,是楚熙派去的?難道不是你私下買通的嗎?”

  “飛虎軍的兵丁都是什麽人,豈是買的通的?你果真還在做夢,你找了個小官就是做暫時的靠山吧,想著以後和楚熙破鏡重圓?”趙欣雅見水幽寒默默不語,以為自己說對了,冷笑道:“那兩個兵丁就是楚熙親自下令派去的,本來是你們母子都要死。是我為你求情,才隻殺你兒子,不殺你。我就是讓你活下來,看你的兒子被他親生父親派去的人殺死。你越喜歡楚熙,你越盼著能回到侯府,你就越痛苦……我就是要看你生不如死。”

  趙欣雅盯著水幽寒,要看她怎樣痛不欲生,然而
“等的就是你這句話。”水幽寒一臉的喜出望外,“沒想到你這麽快就說了,本來以為還得再費一番工夫的。謝謝你,欣雅,你幫了我的大忙了。

  水幽寒向鳳兒示意,鳳兒大聲衝牢門外喊:“錢大人,剛才這犯人說的話都記下來了沒有?”

  門外有男聲答道:“都記下來了,是楚熙私自調動手下兵丁,殺妻滅子。待下官再稍微潤色一下就好。”

  趙欣雅有些發愣,“你,你這是什各意思?”

  “我是什麽意思,你還不明白?”水幽寒閑閑地道:“你不會把我的話當真了吧,你以為我真對楚熙舊情未了?哼,那你可就大錯特錯了。我最恨的人是楚熙。奈何楚侯爺手握邊關重兵,沒有確實證據,就扳不倒楚熙。剛才你卻幫了我,有你的口供,楚熙這次必死無疑。當然,你們那麽恩愛,我自然會讓你陪著他。”

  “你剛才是騙我,熙哥也並沒有要另外娶親是不是?”

  “沒錯,他不僅沒打算另外娶親,還打算等風聲過了再娶你進門,……做正室。這次有人暗害婉妃娘娘,就是衝著楚家去的,害人的就是你那好妹妹,趙修容。楚趙兩家扛上了,楚熙給你休書,就是不想連累你。趙家別人不管你,你親娘總會收留你。可惜,你現在把楚熙給賣了,沒人再能救你。趙欣接得了勢,你覺得你親娘在趙家還會有好日子過,說不定哪天就病死了,更沒機會來救你。你想想,你在牢房這些天,可有人來看你。楚熙是為了不連累你,趙家可是完全不顧你了。趙欣雅,你害了最愛你的,唯一可以救你的人,也堵死了你自己唯一的活路。”壓低聲音道。

  水幽寒笑著站起來,似乎還沒得意夠,又以隻有趙欣雅才能聽到的聲音低低說道:“我對包大人說那兵丁是你派的,可是沒人相信。

  像你說的,飛虎軍的兵丁豈是人能買通的,還一次買通兩個。能指揮得動他們的人隻有楚熙,哦,當然你父親趙丞相也有這個本事。如果你說是你勸說了你父親,讓他做手腳派了那兵丁殺我,憑你趙家那特殊的身份,還有太後對皇上的養育之恩,皇上隻能睜隻眼閉隻眼,最多拿趙修容出出氣罷了,我這輩子都別想伸冤了。偏偏你經不得我幾句話,就賣了楚熙。真是多謝你了。”

  水幽寒說著就要往外走。牢門外桌椅響動,方才那男生向牢裏回稟:“歐陽夫人,下官已經弄妥,這就報給包大人去。”

  趙欣雅一聽急道:“慢著,不要去。我方才安這賤人蒙騙,說的不是實情。那派去濟水的兵丁”楚熙並不知道。是我父親,哦,是趙丞相私自指使了去的。”

  水幽寒停住腳步,笑道:“你現在這樣說,可是晚了。”

  趙欣雅急得直跺腳,又大聲說了一遍。牢門打開,一個文官捧著兩張紙卷走進來。

  “楚夫人,你的口供前後矛盾,下官都記錄下來。你選一張畫押吧。”

  這次輪到水幽寒著急,“錢大人,你這是什麽意思,我夫君可是和你說好了的,你怎麽出爾反爾。我歐陽家璐錢豈是你能白拿的?”

  這姓錢的文官並不看水幽寒,隻像趙欣雅拜了一拜,“楚侯爺父子在西北苦戰****周百姓的平安。楚熙將軍更是正人君子,錢某雖****小,可也不能眼睜睜看著楚將軍這樣的大丈夫,毀在一個心狠妒忌的婦人手裏。”說著便將兩個紙卷放在趙欣雅麵前,“楚夫人,你莫上了別人的當。楚將軍一直暗暗打點牢裏人關照夫人,隻是外麵有人要對楚家不利,他怕連累了夫人,不敢自己前來。這兩天事情就會過去,到時候楚將軍會親自來接夫人。”

  水幽寒見這文官不理會她,又將記錄的紙卷交給趙欣雅畫押.氣的臉都紅了,直吩咐鳳兒快去搶了趙欣雅翻供的那份紙卷來。趙欣雅和那文官拚命護著,還是被鳳兒搶到手裏,遞給水幽寒。

  水幽寒將紙卷搶在手裏,得意道:“我現在就撕了這份,看你們還有什麽憑據。”便要撕時,卻停下手來,“鳳兒,你怎麽搶錯了,我要的不是這份。”姐,我,我不識字的。……我再去搶。”鳳兒有些心虛道。

  “哈哈哈,水幽寒”你可白得意了。這份我已經畫押了。錢大人,你快把這口供收好,莫讓她們搶去。等我出了這裏.定要熙哥好好報答你,金銀財寶高官厚祿任你選就是。”

  那邊趙欣雅已經畫押並將紙卷交在錢大人手裏。

  錢大人低頭看了看紙卷,趙欣雅情急之下,兩手的指模都按在了上麵。

  “下官做官隻求無愧於心,金銀財寶、高官厚祿這些,楚夫人還是自己留著吧。”說著,板著臉退到一邊。趙欣雅本來還怕水幽寒和鳳兒去搶錢大人手裏的口供,可兩人竟然並沒有動手。

  牢門大開,一龍袍男子站在牢門口,旁邊一黑臉男子相陪,後麵還有劉禦史等幾位官員,楚熙竟也在場。這牢門並不如何隔音,趙欣雅聲音那麽大,外麵的人自然聽的清楚。

  “被休回趙家的女兒,親口供出趙丞相,又有畫押證供,鐵證如山。”包大人緩聲道。

  鳳兒扶了水幽寒出了牢房。牢門關閉,趙欣雅站在那裏,臉上笑容漸漸消失。

  “水幽寒,水幽寒,你站住,你回來給我說清楚,你……”

  眾人漸行漸遠,趙欣雅的聲音被隔絕在牢房之內。

  “幸不辱命!”水幽寒對龍袍男子下拜。

  龍袍男子伸手虛扶起水幽寒,“你身懷有孕,快免禮。你立下如此大功,朕定有重賞。”

  “都是陛下英明神武,包大人運籌帷幄,臣妾不敢居功。”水幽寒謙遜道。就算完全是自己出力,但是功勞永遠是領導的,這可是她前世那個職場的生存守則之一。

  啟宗皇帝捋著胡須,和旁邊的包潛相顧一笑。

  第二百三十九章 大廈將傾

  

  水幽寒回到家裏,忙叫奶娘和小紅過來幫她卸妝。這***光頭上的珠冠、鳳釵、步搖就能有一斤重,就算戴著的人不走路,就坐在那不動也怪累的。摘下累贅的首飾,水幽寒隻盤了個簡單的發髻,換上家常的衣服,拿清水洗了手和臉,頓時覺得渾身舒爽起來了。

  “姑娘,累了吧,要不要去躺一躺?怎麽姑爺沒和姑娘一起回來?”奶娘看水幽寒的神情,關切地詢問。

  “奶娘,我不累。歐陽他衙門還有事,要下午才能回來。”

  奶娘一邊幫水幽寒收起首飾和衣服,一邊埋怨道:“衙門裏的事,那麽多官老爺難道就辦不清楚,偏偏找了姑娘去。姑娘是婦道人家,身子又重。若不是看在姑爺麵上,定不叫姑娘去那晦氣的地方。”

  “今天多虧了小寒姐,把趙欣雅都給氣傻了,竟然爭著搶著在供狀上畫押,我當時差點忍不住就笑了。”鳳兒坐在一邊,興奮道。

  水幽寒歎了口氣。

  趙丞相雖然被押在大理寺,但是他拒不承認謀反。大周朝延續前朝製度,有刑不上大夫之說,因此趙丞相有恃無恐。皇帝雖然派了禁軍監控趙家,但是有太後說情,還有趙家的特殊身份以及在朝中的人脈,也不好就進去搜查。若是找人指證趙丞相也不難,但是那些人的身份總有些難以服眾。最後大家的目光就盯在趙欣雅身上,如果她能指證趙丞相是指派兵丁去濟水行凶的人,才是最有說服力的。

  包大人早就派人對趙欣雅嚴加看管,不讓她知道外麵發生的事情。

  但是提審了幾次趙欣雅,她卻把所有事情都推的幹幹淨淨,隻說什麽都不知道。啟宗皇帝和包潛是知道水幽寒和楚家還有趙欣雅的糾葛的,就提出讓水幽寒幫忙。用包大人的原話來說就是水幽寒是“最能引起趙欣雅情緒波動的人”。水幽寒自然知道此事非同小可,為人為己,於公於私,她都得幫這個忙,因此就有了今天早上的探監。

  水幽寒違心地扮演了趾高氣揚、落井下石的角色,這本是她十分不屑的作為。然而這種作為卻最能激怒趙欣雅,而無論什麽人在憤怒衝動下,腦子都不會那麽好使.都更容易做傻事。所以說水幽寒自打一進趙欣雅的牢房,她的一舉一動,都是故意的,都是為了激怒趙欣雅。

  為此,她還強忍著惡心,說楚熙疼她甚於疼趙欣雅。

  水幽寒揮揮手,趕開這令人不愉快的回憶。

  “姐,趙欣雅一開始說是楚熙親自派人要殺麒兒,方才楚熙又說他沒有。姐,你覺得他們倆誰說的是真話?”鳳兒頗有些苦惱。

  水幽寒眯了眯眼,方才她離開大理寺,還未上車,楚熙就從後麵追上來。

  “那個……不,不是我。麒兒的事,我,我是後來才知道的。你相信我”我再如何,……我從未想過要你的命,麒兒,就更不會……”楚熙一張臉忽紅忽白,話也說的磕磕絆絆,看來是在牢門外聽到了趙欣雅的話,特意跑來解釋。

  “都是過去的事了,提它做什麽?”水幽寒卻不想糾纏。

  “不,你聽我說。我知道在你眼裏,我一定十個十分不堪的人。

  但是,殺妻滅子,這種事,我絕做不出來。”楚熙再次攔住水幽寒,這次話說的流利了些。

  水幽寒看了眼楚熙急切又有些羞愧的眼神,楚熙很需要她的肯定和確認,需要她說她相信事情不是他幹的,但是水幽寒覺得她沒有義務安撫這個人的良心。

  “楚將軍何必來和我解釋,尊夫人後來不是改了口供,洗脫了你的罪名嗎?不過,我倒真是奇怪,為什麽尊夫人先前那麽篤定,說是你要殺我們母子?”水幽寒留給楚熙一個疑問,便頭也不回地上車回了家。

  “他們誰說的是真的,誰說的是假的,隻有他們自己清楚。”水幽寒回答鳳兒道,“我們隻要知道,無論是誰,都馬上會得到應有的懲罰,而且再也不會來加害我們了就行。”

  “啊?可我還是不知道他們倆誰在說謊啊!”鳳兒不滿,又見水幽寒閉起眼不再理她,便跑去找衛三娘、小紅等商議。最後一家人分為兩個派別,一派人認為人是趙欣雅派的,與楚熙無關,楚熙雖然不好,但是這樣殘殺自己骨肉的事情應該還做不出來。第二派人則認為是楚熙為了討好趙欣雅,兩人合謀做的。兩夥人爭論不休,水幽寒隻好睜開眼。

  “不管楚熙有沒有參與,咱們來濟水後,他也一定知道了這件事***麽都沒做,後來趙欣雅再設套害我就是明證。所***便不是主犯,也是幫凶。”都有罪。

  水幽寒話一出口,再方都覺得有理。

  “那這次皇上會不會治他的罪?”衛三娘問道。

  水幽寒搖了搖頭。楚熙他幸運就幸運在有個好父親。楚侯爺戰功卓著,而且對皇帝忠心耿耿,如今更是大周朝西北邊境阻止番邦侵犯的一道堅實屏障。皇帝對楚侯爺的信任無需置疑,否則也不會在當初一邊讓他統領西北大軍,另一邊還把京畿護衛的精兵交在他兒子楚熙手裏。就是現在皇帝還是信任楚侯爺的,才會放心再次讓他去駐守邊境。

  而且楚熙的運氣好,正趕上皇帝要清算趙家,拿染指軍權做由頭,因此也就不會對楚熙的過錯深究。隻不過,再好的運氣也有用盡的時候。明眼人都能看的出來,楚侯爺的這位長子已經沒有前途可言。

  下午,歐陽從大理寺回來,帶來了最新的消息。大理寺憑借趙欣雅供狀,派人搜查趙府,搜出可以證明趙丞相結黨營私。貪贓受賄的大量書信,另外還搜出龍袍,以及大量兵器。趙家意圖謀反,鐵證如山。皇帝下令將趙家上下幾百口人全部收監,趙家財產全部抄沒。據說光是金子都裝了二十幾車,趙家的家底竟比國庫還厚實。這下朝野轟動,就連那些本來支持趙家的大臣也都變了臉,反過來罵趙丞相是國之蛀蟲,是逆臣賊子。

  “有這些個證據,就是趙丞相再想否認,也否認不了。大家都不知道,這趙家原來養了些私兵,平日隻做家丁打扮,卻各個武藝不俗。

  今天去抄家,如果不是早有準備,還真會出亂子。包大人方才已經提審了幾個頭目,有人投誠,坦白了飛虎軍那具白骨的案子,就是趙家家丁做的,……為的是殺人滅口。”

  “這麽說來,皇上早在趙家安插了人手對不對?”否則怎麽會早有準備,水幽寒聽出了門道。

  “包大人審問的時候,我在一旁聽了,看來確實如此。”歐陽道,水幽寒點頭,這樣機密的事情,當然是不能宣之於口的。

  “既然這樣,直接抄家不就好了,怎麽還讓姑娘去幫忙?”奶娘對水幽寒大著肚子去牢房心裏很是忌諱,又在旁插話道。

  奶娘對外界的事情毫不關心,自然不知道其中的緣故。啟宗皇帝之所以這麽做,實在是趙家的身份特殊。

  水幽寒剛來這個時代的時候,就打聽到,前朝國姓為趙,最後一個皇帝禪讓帝位,這才有了大周朝。前朝重文輕武,幾代人下來,文風極盛,但是兵力卻越來越弱。趙家最後一位皇帝是個才子,最愛吟詩作對,撫琴作畫,總的說來就是個藝術家,而不是個政治家,因此更是朝政荒廢,國內貪官橫行,百姓怨聲載道,國外則是強敵環伺,屢屢來犯,眼看著江山不保。這位皇帝當時並無子嗣,也知道他自己不是當皇帝的料子。這時柴家的一支人馬嶄露頭角,這趙姓皇帝就將帝位禪讓給了柴家,自己則和紅顏知己放舟江湖去了。說起來當初趙家的龍椅,就是從人家柴家孤兒寡婦那搶來的,這也算物歸原主。

  “趙丞相的曾祖,就是當初趙氏皇族,在勸說前朝皇帝禪讓時立了大功。後來那位廢帝一直無子,就過繼了趙丞相的祖父做兒子。趙丞相的祖父本來應該和廢帝一樣做個閑散王爺,但是他卻另有誌向。

  他將本朝皇帝賜給廢帝的免死金牌送還皇帝,說隻想作為普通士子為國出力。

  皇帝就答應了他入朝為官,結果趙丞相的祖父年少有為,真的成了皇帝的臂助。當時邊境不穩,皇帝是位馬上皇帝,經常要出征,多虧趙丞相的祖父在國內聯絡士族,支應糧草。趙家幾代人都是官至丞相,到趙丞相這已經是第三代。他名義上是前朝皇帝後裔,祖輩又有如此功勳,陛下如此謹慎,大概還是為了不給人留下口實。”歐陽解水幽寒點頭認同,“那趙家人該如何處置?”

  “這個還要等皇上的旨意。”歐陽答道。

  水幽寒心中一動,眼望皇宮的方向,那裏還有一位太後,也是出自趙家。隻是,這樣的謀反大罪,可不是趙太後求求情就能了的。但是趙太後會任由趙家如此滅亡嗎?太後和啟宗皇帝之間的親情,能經受得住這次考驗嗎?

  第二百四十章 夜未央(一)

  

  慈寧宮

  趙太後看著擺在麵前的一份份供狀,隻覺得一陣陣眩暈,隻能靠身後靠枕支撐,才沒有倒下。

  “母後,您看這件事情該如何處置?”啟宗皇帝在一旁問道。

  親閨女的口供,親信下人的口供,一份份朝臣們的揭發折子,查抄到的違禁物品清單和受賄財產單子。她以為憑借趙家的身份,還有她出麵求情,啟宗皇帝必不會真的查抄趙家。可是趙欣雅的一張供狀改變了一切,等她知道的時候,趙家已經被抄了。現在說什麽,都已經太晚了,但是她又不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兄弟一家就這麽完了。

  “陛下,趙亭他依仗祖輩的功勳,恣意妄為些這恐怕是有的,陛下狠狠罰他就是。隻是謀反大罪,哀家相信他沒有這個膽量。”

  啟宗皇帝坐在趙太後床榻旁,也不辯解,隻淡淡道:“那便依照母後的意思,再審審清楚吧。母後身體要緊,不必為這些事情費神。”

  他這麽一說,反讓趙太後繼續求情的話不好說出口了。

  “母後,還有婉妃被害一事,這後宮都是仰仗母後在打理,這事也要母後示下。”

  趙太後不明白為什麽啟宗皇帝輕輕放下國家大事,又談起這件事來。不過這倒讓她心中一動。

  “那孩子怪可憐的,以後咱們善待她就是。這後宮的事,陛下當初心急,交給大理寺,現在可查清楚了?”

  “母後,包潛已經查清楚了。”

  “哦?那是誰……,哎,哀家也不問了,陛下看著處置就是。”

  “這事也與趙家有關,還是說給母後知道的好。母後可知這毒藥是哪裏來的?”

  趙太後眼皮跳了跳,問道:“是從哪裏來的?”

  “便是這趙氏。”啟宗皇帝指了指趙欣雅那份供狀,“她設計誣陷楚熙原配水氏,本要治水氏於死地。但是水氏卻活了下來,被侯府送到渤海郡去居住。趙氏不肯善罷甘休,就趁楚家在渤海郡的管事帶著娘子蔡氏,來京城送年貨的時候,買通了那蔡氏,讓蔡氏稍給水氏毒燕窩。趙氏自然並沒有告訴蔡氏,那燕窩有毒。蔡氏因貪婪,中了燕窩的毒,症狀和婉妃相同。如今大理寺已經審問了趙氏貼身伺候的人,這是供狀,證實趙氏確曾送毒燕窩謀害水氏。”

  啟宗皇帝一揮手,喜總管便又將一些案卷呈給趙太後看。

  趙太後隻看了一張,便推開不看。

  “陛下,哀家看不出這和婉妃被害有什麽關係。”

  “母後,這毒藥十分罕見,世上隻有一份……”

  “陛下,是這趙氏害了婉妃?趙家有此女,實在是趙家之大不幸。

  她從小就被她母親溺愛,養成膽大妄為的性子,偏又薄情偏激,心裏隻有她自己。陛下,你看她以前所說所做,都是為了保全她自己。上次她為誣陷別人,犯下欺君大罪,哀家便想處置了她。還是陛下看在楚家的麵子上放了她,誰知道她如今又做下這樣的事情。這種毒婦,她的話實在不可信,陛下,哀家看,她必是嫉恨她父親沒有幫她,因而誣陷她父親。還請陛下明查啊。”趙太後說完,就喘了起來。自打壽宴後,她便有些心病,還沒養好,又有這接二連三的事情,讓她日夜焦慮。俗話說病來如山倒,如今她的身體,雖然沒有她可以表現出來的那麽弱,但是也絕說不上好。

  “要定她的罪,還要查清毒藥的來源。不過有包潛在,總能讓她說實話的。”

  “哀家看大可不必這麽費事。這藥她有,難保別人也有。”

  “還是母後想的周全,不過,據朕所知,這毒藥在這世上隻有一劑,因為那藥師配了這唯一的一劑後,自知藥性陰毒,就不肯再配,連同藥方也一同毀了。”

  趙太後強壓抑內心的震動,“陛下是如何知曉這些的?”

  啟宗皇帝一笑,“朕知道的還不止這些。……母後猜猜,這藥叫什麽名字?”

  趙太後卻笑不出來,勉強咧了咧嘴角,“這……哀家如何能猜到。”

  啟宗皇帝卻似乎恨有興致,“母後曆來聰明,想必一猜就中的。”

  趙太後又張了張嘴,確是什麽聲音也沒發出來,隻以手撫胸,大口喘起氣來。旁邊伺候的一個嬤嬤見了,忙過來扶住趙太後。

  “陛下,太後她老人家又犯病了,請陛下快招太醫來。”那嬤嬤卻是個護主心切的。

  啟宗皇帝給萊總管遞了個眼色,萊總管便出去派人傳太醫。

  “這毒藥的名字叫做紅顏淚,”啟宗皇帝站起身,幫著那嬤嬤扶住趙太後,一字一頓道,“多麽淒美風雅的名字,可是確是這樣陰損的藥物,尤其是用在女人身上的時候。據說當初要那藥師研製此藥的也是個女人,而這女人要這毒藥,為的是對付另一個女人,一個一直把她當成摯友的女人。母後,世界上怎麽會有這麽狠毒的女子?”

  趙太後閉著眼,似乎早暈了過去。

  “母後好生休息,明天朕再來探望母後。”

  啟宗皇帝扶著趙太後躺下,還細心地替她掖了掖被角,方才離去。

  屋內還有其他伺候的宮人,並沒有聽到啟宗皇帝在趙太後耳邊的低語,見他如此細心,心裏都暗讚太後和皇帝母子情深,這位皇帝是個純孝的。

  夜幕低垂,兩個人影停在一座宮門前,憑借淡淡的月光,依稀可見宮門牌匾上未央兩個鎏金大字。

  其中一人輕輕推開宮門,扶著另一個閃身進了大門。

  “太後,奴婢讓人調開了這宮門的守衛,估計要好一陣子才能回來。……不過,太後,這未央宮多年沒住過人了,隻怕陰氣有些重,太後您身體不好,還是看一眼就回去吧。”

  “哀家隻是想看一眼那榕樹。”另一個人影緩聲道。

  月光灑在兩人臉上,赫然是慈寧宮的趙太後和白日那個貼身伺候的嬤嬤。

  “太後這是又想念先帝了,也是,那榕樹還是太後您和先帝一起種下的。”阿繡自以為明白了趙太後的心思,扶著趙太後向宮內走去。

  第二百四十一章 夜未央(二)

  

  未央宮後花園內,靠西側牆不遠,有一棵大榕樹,長的鬱鬱蔥蔥。

  樹幹有兩臂合抱粗細。趙太後在榕樹下站定,吩咐阿繡到外麵等她,她要一個人待一會。阿繡雖不十分放心,也隻好遵命行事。

  等阿繡走出院門,趙太後長噓一口氣,靠在榕樹上,抬頭看枝葉間漏下的清冷月光,四十多年前的往事依然曆曆在目。

  高大龍袍男子和一個嬌小的錦衣女子合力挖了一個樹坑,正要把一株樹苗栽到坑中。花木掩映下,另一錦衣女子急急從遠處走來,走到近前,似乎才發覺那龍袍男子,立時覺得有些不妥。正進退不得的時候,那嬌小的女子抬起頭來,見了她,親熱地叫了聲“清妃姐姐”。

  那龍袍男子也抬起頭來。被叫做清妃姐姐的女子,這時不好走開,忙過來拜見那男子。龍袍男子隻微微頷首,並未放下手中的活計。清妃站在一邊有些無措,那女子遲疑了一下,便將手裏花鋤交到清妃手裏。

  三人一起將榕樹種好,那嬌小女子露出開心的笑容。清妃被陽光閃的眯了眯眼,再睜眼時,就看那平時不芶言笑的男子,正拿著帕子給那女子擦汗,嘴裏還輕聲喚著“荔兒”。

  華屋內,荔兒穿著寬大的衣衫,正在憑窗繡著小衣衫,柔和的麵龐上時不時露出微笑。房門打開”清妃領著人從外麵進來,將大包小包的東西擺滿了一桌子。

  荔兒有些笨拙地站起身,寬大的衣衫下,腹部高高隆起。清妃趕上前來扶住。

  “荔兒妹妹你是有了身孕的人,和姐姐就不用多禮了,快坐下歇歇。這些東西交給繡娘們去做就是,若不放心別人時,姐姐也能幫你。陛下遠在邊關,將你們母子交給我照顧,就當你疼姐姐好了,莫累著自己。……你瞧,這東西是我讓我娘家搜羅來的,說是孕婦吃了最相得的。”

  荔兒真誠地道了謝,又說“姐姐也不用給我搜羅這些,前個姐姐拿來的,我還沒吃完那。姐姐若有空”多陪我一陪可好?咱們姐妹作伴,才不寂寞。陛下去了這麽些時日,也不知什麽時候回來。”

  說著輕輕撫摸自己凸起的腹部。

  同一間屋子,晚上燈火通明,宮人們正來回奔忙。床榻上的荔兒滿頭是汗,咬著牙不肯叫出聲。清妃站在一邊,握著荔兒的手,給她鼓勁。“荔兒,再加把勁,馬上就生下來了。”半晌聽得一聲嬰兒的啼哭。

  “恭喜範昭儀,恭喜清妃娘娘,是個皇子。”一旁的接生嬤嬤喜道。那荔兒早就精疲力竭,勉強掙紮著要看孩子。接生嬤嬤捧了嬰孩過來,被清妃接在手裏,送到荔兒眼前。荔兒看了孩子一眼,又伸出手模了摸,“還請姐姐多照應他。”清妃含笑點頭答應,那女子才心滿意足、放心地睡了過去。

  還是同一間屋子,紗帳後一個女子蒙著麵紗,背對著屋門躺著,任那風塵仆仆地龍袍男子如何懇求,就是不肯轉過頭來。“陛下如果一定逼臣妾,臣妾就去死。”一貫溫柔的女子如此說話,倒把那龍袍男子嚇住了。“荔兒,不管你變成什麽樣子,朕對你的心意永遠不變。”

  等龍袍男子離去,荔兒轉過身來。有人抱了個嬰孩進來,荔兒將嬰孩摟在懷裏,嚶嚶哭泣。半晌,似乎下了決心,叫了宮人進來吩咐了什麽。

  少頃,清妃趕來。“荔兒,你這是怎麽了,最近總躲著我,現在連陛下都不肯見了?荔兒,你……為何蒙著麵紗?”

  荔兒依舊不肯揭開麵紗,隻求清妃幫她照看孩子。清妃躊躇,最後荔兒跪下相求,清妃終於答應,“妹妹的孩子,我定然當親生骨肉般照看,哪裏用的上妹妹一個求字。”

  禦花園,湖心小島上的芳菲小築門窗緊閉。荔兒蒙著麵紗在室內,那龍袍男子在窗外。

  “陛下要見臣妾,就請先答應縣妾兩件事。”

  “荔兒你說,莫說兩件,便是百件,朕也依你。”

  “臣妾隻有兩件事。一是請陛下看在臣妾麵上,善待臣妾的孩兒。第二件,臣妾得清妃姐姐照顧良多,請陛下,以後好好待清妃姐姐。”

  “荔兒,朕都答應了,你讓朕進去可好?”

  “陛下,現在還不行。請陛下天明時再來。”荔兒輕聲道。

  當夜芳菲小築火起,因為有助燃之物,眾人趕來救時,芳菲小築已化作焦土。龍袍男子不顧眾人勸阻,發瘋般尋找,終究得到的不過是焦骨。龍袍男子心傷若狂,一批批的宮人被處置。最後,清妃抱著小皇子前***封書信,那龍袍男子看了書信,聽到嬰兒的哭聲,***明。

  那以後,便隻有那龍袍男子,衣著越來越華貴的清妃,還有一天天長大的小男孩,跟在兩人身後,滿臉儒慕之情地喊著父皇、母後。

  往事一幕幕在眼前閃現,一切都是那麽的天衣無縫,為什麽還會走到今天這個局麵?

  趙清清,一直是當之無愧的天之嬌女。趙家的嫡長女,母親也是世家大族出身。更兼聰明伶俐,麗質天生,從小就是父母的掌上明珠,被充做男兒般教養。便是小小年紀初出家門,不用父母家族的勢力.

  她也能混的風生水起,不少劍客俠士被她的風采迷倒。後來,按照父親的計戈,她被送進宮內。她也並不抵觸,她喜歡被人簇擁,她喜歡高高在上,而天下最高高在上的女人除皇後莫屬。

  宮裏的日子也並不寂寞。那些鶯鶯燕燕一邊要顧及體麵,一邊又花樣百出地爭寵、不擇手段地相鬥,真真是有趣之極。她當然也不能免俗,不過她自認為她的手腕更高段,更不露痕跡。憑她的才貌,皇帝自然被她吸引,她還是踩在了那些女人的頭上。直到……直到另一個女人的出現。

  那個女人相貌不如她,才情不如她,若一定要說那女人的出色之處,隻能說她笑起來的時候,真的很溫柔。就是她趙清清,第一次見了這樣的笑容,也生出些好感來。那女人叫做荔兒,漸漸地皇帝的目光不再落在她身上,也不再落在別的嬪妃身上,而是落在這個荔兒身上。

  她深知知己知彼的道理,因而著意與這荔兒接近。意外發現,這竟是難得的一個表裏如一的女子。荔兒性格溫婉,不爭不妒,整個人如司三月的春風,溫柔無害。知道皇帝對荔兒情根深種,還是這株榕椅的功勞。皇帝感情內斂,可是卻在她麵前,對荔兒露出那樣的表情。那還是這位皇帝第一次在她麵前失態,雖然很快掩飾了過去,但還是被她深深記在心裏。皇帝當時看荔兒的目光和表情,她曾經見過,當然是在另一個男人臉上。那男人看的人是她,她很明白這目光這表情的含義。那代表一個男人的沉淪。

  她趙清清可以皇帝有別的女人,但是,她不能容忍皇帝愛任何除了她之外的女人。這種愛,對於她,太過危險,很可能會奪走她經營的一切,以及她向往的目標。皇帝可以不愛她,但是絕不能愛別人。

  接近荔兒是十分簡單的事,很快她就和荔兒成了好姐妹,進而以她的才情和手段,讓荔兒對她崇拜不已,引她為知己。很多時候,便出現了皇帝、荔兒和她經常在一起的和諧局麵。荔兒並不在意她分享皇帝的寵愛,而皇帝似乎對此也不反對,而且在人前還會多寵愛她幾分。聰明如她自然不會誤會皇帝是移愛於她了,皇帝是認識到荔兒個性單純,而且毫無背景,是想要給心上人立一個強大的擋箭牌。這樣的擋箭牌誰能比她趙清清更能勝任那?

  她不在乎當暫時的擋箭牌,因為她相信,她總會戰勝荔兒,讓皇帝認識到她的好勝過荔兒百倍,就算皇帝最終不會愛上她,也會不再愛荔兒,那麽對她來說,就是勝利。然而這種樂觀的想法,在意外的偷聽到皇帝與荔兒的談話後,化為了泡影。荔兒懷孕了,而皇帝允諾,若果荔兒生的是男孩,便會立荔兒為皇後,立孩子為太子。

  這以後,她依舊不動聲色地充當擋箭牌,最後皇帝都被她感動,在離京去邊關作戰時,升了她的位份,將荔兒和荔兒肚子裏的孩子交給她照顧。

  有人勸她趁這個機會,除掉荔兒。

  女人生產如同進一次鬼門關,就是半路出了什麽差錯,也不是罕事。但是她並不這麽想,她太清楚皇帝對荔兒的感情了,如果荔兒真的出了什麽事,那麽她絕對會被遷怒。她才不會做這樣的傻事,她有更妙的主意。她盡心盡力地照顧荔兒,有時候都讓她自己有了錯覺,荔兒是她的親妹妹,荔兒肚子裏的孩子也是她的寶貝。她的努力沒有白費,荔兒不僅認了她這個姐姐,而且每次給皇帝寫信,都不忘提到她這個姐姐如何如何待她好。她成了這對愛人最親密最可靠的盟友。

  荔兒生產,她也不顧產房血腥一直陪在旁邊,直到荔兒產下皇子,邊關送回捷報,皇帝即將還朝,她知道,是時候行動了。

  第二百四十二章 夜未央(三)

  

  回憶到這裏,趙太後嘴角露出笑意。那個曾經用目光***男子,是個製藥的天才。一次無聊時兩人打賭,她異想天開,說這天下人都要長生不老,容顏永駐,若反其道而行之,不知可不可以。那人正要在她麵前顯示才幹,果然去鑽研了,不久就興衝衝地帶了藥來給她。兩人用一隻貓做試驗,果然那貓吃藥過後,真的衰老了。那人麵對她又是驚歎又是讚賞的目光,仿佛是吃了蜜似的。那用剩下的藥她就保存了起來。

  事情進行的分外順利,不過是隔三差五在荔兒的飲食中加上些用藥水泡過的燕窩,荔兒果真變的越來越怠惰,漸漸地頭上生出第一根白發,眼角出現第一條皺紋。她裝作並未注意,其實心裏早就樂開了花。一個芳華不再的女子,要如何留住男人的愛,男人的寵?而一個失寵的女子又哪裏有能力護住自己的孩子。皇帝也是男人,麵對容顏衰老的荔兒,以前的那些海誓山盟不過是泡影罷了。

  荔兒迅速的衰老,在皇帝還沒回來前就帶上了麵紗,不再出門。

  她曾幾次試圖讓荔兒摘下麵紗,欣賞一下荔兒衰老的容顏,但是都沒有如願。平日對她言聽計從的荔兒,在這一點上格外固執。讓她失掉了不少的樂趣。

  後來,皇帝回來了。然後就發生了芳菲小築的事,荔兒自焚而死,臨死都不曾讓皇帝再看她一眼。皇帝大怒,宮內血流成河。她隻躲在一邊,等荔兒身邊的人都處置的差不多了,就要波及到她的時候,她才抱著孩子出現,將她早就得到的荔兒的書信呈上去,隻說是剛剛找到的。那信裏,荔兒請皇帝不要遷怒宮內任何人。皇帝恢複理智,將荔兒的孩子托她撫養。荔兒被以妃子之禮下葬,而她則因為荔兒的孩子,坐上了貴妃的寶座,並成為皇帝的專寵。

  那以後,宮裏的事乏善可陳。她一步步坐上皇後的位子,但是卻從未懷孕。在荔兒的孩子長大之前,宮裏隻有兩個小公主降生。別的嬪妃生不出孩子有情可原,可她竟然一直不孕。雖然找了無數個太醫來看,結果都說她身體無礙,也許是子孫緣還沒到。最後她又想到那個製藥的天才,那人出自江湖有名的藥王門下,應該會有辦法。可是派人去找時,那藥王一門早就不知搬遷到何處,那個人也再沒有音訊。那人有些婦人之仁,難道是知道宮裏的密事,猜到他製出的藥用在何處,因而不再想見她,藥王門也避禍去了?她這樣懷疑過,但終究無法證實。

  現在回想起來,也許是她低估了荔兒的聰慧,她沒有想到荔兒會做得這樣決絕。她意想中,荔兒會以皇帝的感情,皇帝曾經的誓言來留住皇帝,而皇帝見了衰老的荔兒,會慢慢厭煩。可是荔兒沒給皇帝這個機會,她用自己的死,留住了她在皇帝心中美好的形像,也留給她的兒子一筆無形的財富。

  趙太後扶著樹幹,當初經曆過那件事的人,大多被先帝處置了,後來她也想法子處理掉一批。皇帝後來也很少提到荔兒。因此現在宮裏的人都隻知道她和先帝一生恩愛,就是這棵榕樹,也是她和先帝恩愛的見證。

  那麽到底是哪裏走漏了風聲,今天晌午皇帝在她耳邊的話,明明是知道了內情。難道,難道……趙太後激靈靈打了個冷顫。難道是先帝早就知道了?或者是荔兒知道了,通過什麽法子告訴了先帝?不,怎麽會,那是她親自下手,沒有假手她人。如果荔兒知道了,不是應該讓先帝為她報仇嗎,還怎麽會求先帝好好待她,還把孩子交給她照顧?如果先帝知道了,也該有所表示才對。不,他們都應該不知道才對。

  趙太後越想越不確定。

  最可恨的是趙欣雅!趙太後恨恨地拍了拍樹幹。趙欣雅是怎麽拿到這個藥的,當初她可是明令要銷毀的。

  荔兒的事情之後,那藥自然不能在留,在宮內銷毀也怕留下痕跡。

  她招了弟弟進宮,讓弟弟帶出去毀掉。岔子出在哪那,怎麽這藥最後到了趙欣雅手裏?是了,是了,當初跟著弟弟來了,還有他新娶的娘子吳氏。必是這吳氏拿了那藥,卻沒銷毀,後來又給了趙欣雅去對付趙太後隻覺得呼吸有些不暢。她趙家怎麽會養出這樣一個女孩兒來。難道是上天派下來,專門來懲罰他們的嗎?那樣的東西,竟然用在一個下堂婦身上,真不知她是狠毒還是愚蠢。當然,這也是被吳氏溺愛的結果。吳***麽一個,還是人到中年好不容易生的,溺愛過了頭。**一輩子,都是贏家,沒想到最後敗在自家侄女身上,但是敗了就是敗了。

  不知不覺,月亮被烏雲遮住,天上淅淅瀝瀝地下起雨來。趙太後最後看了一眼大榕樹,轉身離去。

  “阿繡,你退下吧。”回到慈寧宮內,趙太後吩咐阿繡準備好筆墨紙硯,便打發了阿繡下去。趙太後就知道她的生命是走到盡頭了。

  皇帝最後那句明天會來看她,已經定了她的死期。一輩子在後宮打滾,最後大家還是都留住體麵比較好。趙太後執筆略一思索,便刷刷刷寫了起來。寫完,又蓋上印章,仔細地用鎮紙壓好。

  趙太後舒了口氣,一抬頭,卻見一個臉生的嬤嬤不知什麽時候已經站到書案前。那個嬤嬤並不向她行禮,隻涼涼的看著她。趙太後一聲呼喝就沒有出口,轉而平靜地問道:“是陛下派你來,送哀家的?”

  “陛下深知清妃娘娘為人,是不用人送的。老奴來,是向陛下討的人情,替死去的人,送娘娘一程。”

  “你是王昭儀身邊那個範嬤嬤?……你到底是誰?”

  “老奴在宮裏的時候才七八歲,如今都五十多了,清妃娘娘自然認不得老奴了。不過老奴卻認得清妃娘娘的。”

  “別繞彎子了,說,你到底是誰?”

  “清妃娘娘還是如此殺伐決斷,嗬嗬。清妃娘娘可記得當初和荔兒娘娘在宮內閑走,碰到一個偷溜進宮的小乞丐被人抓住,要處死,卻被荔兒娘娘救下來了。”

  “哼,她總愛揀個小貓小狗回去養,誰能一一記得。不過,你既然來了”哀家有幾點不明白,想來你能給哀家解惑。”

  “這個自然,不用娘娘問,老奴也要說的。您雖然讓荔兒娘娘死.

  的不明不白,不過老奴會讓您死的明白。”

  範嫉嬤開始述說往事:“荔兒娘娘救了老奴,因老奴年紀小,也不安排老奴做事,隻讓人好吃好喝地看顧老奴。荔兒娘娘生了皇子,老奴高興的焚香禱告,願意用老奴的壽數換他們母子平安長壽。後來先帝要回來了,荔兒娘娘卻不再出門,還以麵紗遮麵,不讓伺候的人靠近。

  老奴不放心,憑著身子靈便,偷進到荔兒娘娘的內室。老奴發現了荔兒娘娘的秘密,荔兒娘娘並沒有怪罪老奴。荔兒娘娘心地善良,從不惡意揣度她人,但是荔兒娘娘也十分聰慧,知道自己是著了別人的道。老奴就勸荔兒娘娘等先帝回來,查清真凶,給荔兒娘娘報仇。但是荔兒娘娘隻是笑笑,讓老奴馬上出宮。老奴自然不肯,荔兒娘娘就和老奴說,她毀容的事不打算告訴任何人,這樣對她對她的孩子最好。

  老奴在渤海郡過活,心中卻時刻不忘這件事。蒼天不負苦心人,或者說是天網恢恢疏而不漏。打聽得有件人命案傳的沸沸揚揚,那被害的人,也一樣是突然衰老。老奴花錢打探,知道那毒藥來自京城侯府,最有嫌疑的人姓趙,是當今趙丞相的女兒,清妃娘娘您的內侄女。

  當初老奴就懷疑你,這下終於證實了。”

  “然後你就混進宮來,要替荔兒報仇?你一定是向陛下稟報了,陛下就信了你?這麽說婉妃中毒,是王昭儀下的手?是了,定是你調唆的是不是?那丫頭急功近利,確實很好利用。那麽皇帝也是事先知道的?哈哈,他竟然舍得對自己的女人下手。”

  “下毒的事和陛下無關。是老奴自作主張,誰讓姓王的丫頭,利字當頭,最禁不住掉掇那。而且,婉妃娘娘也沒真把陛下放在心上不是。像荔兒娘娘,因為深愛先帝,才不肯讓先帝看到她毀容後的樣子。婉妃娘娘根本配不上陛下,虧陛下對她那樣好。”

  “你自然是維護荔兒的兒子的。哀家記起來了,是有那麽個小丫頭,總是喜歡偷偷盯著荔兒瞧,以為大家沒發現她。當初哀家還和荔兒開玩笑,說這若是個男孩子,準是愛上她了。不過你並不姓範吧。

  哦,自然,是跟著荔兒的姓氏了。”

  範嬤嬤波瀾不驚的臉上第一次現出一抹可疑的紅色。

  “哀家還有一個問題,先帝他,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這個,隻能由您自己親自去問了。”

  次日淩晨,慈寧宮內喪鍾長鳴,趙太後薨了。

  第二百四十三章 因果

  

  太後病逝慈寧宮,舉國哀悼,滿城縞素。水幽寒身懷有孕,***必如其他命婦那樣,但還是得去慈寧宮點個卯。齊芳珠和她情況一樣,兩人商量好了,隻去一日,然後便由長公主上奏,免了她們倆每日必去慈寧宮哭靈伴喪的差使。

  趙太後自大壽之日,身體便有些不好。畢竟是花甲之人,病來如山倒,後來接二連三的事情,對她的打擊可想而知。眾女眷中就有傳,太後是被她娘家兄弟一家人給氣死的。啟宗皇帝雖不是趙太後親生.

  但是兩人四十多年的母子情意,啟宗皇帝對太後一直執禮甚恭,兩人一直是母慈子孝,堪稱典範。如今趙太後的喪葬禮儀,都按太後的最高規格辦理,一點也沒有受趙氏謀反獲罪的影響。

  水幽寒在趙太後靈前,隨著禮儀女官叩拜後,便被長公主安排和齊芳珠一起,到慈寧宮後麵一座偏殿內休息。除了水幽寒和齊芳珠,還有幾個太妃,因為年邁身體不支,也在這裏小憩。

  有宮人獻上茶果,大家也就略用了一點。女人聚在一起,難免閑話,消磨時光,尤其是空閑的很的太妃們。

  “……聽說太後娘娘臨終還留下了懿旨。”

  “哦?可是為她娘家兄弟求情?也是人之常情,不過謀反大罪,萬歲爺可要為難了。”

  “這你可猜錯了。太後娘娘懿旨裏都是與皇帝母子情深的話,隻最後提到一句,說是請陛下不要以她為念,一定要嚴懲趙家。”

  “哦?!”眾太妃一片輕噓,卻也沒有什麽評論出口。

  水幽寒自然聽的真切,不免從心裏餐歎趙太後手段之高明。

  “唉呦,今個兒這全城的誥命夫人們都來了,似乎沒瞧見楚侯爺家的王氏夫人?”一位老太妃轉換話題道。

  “芳珠丫頭,你瞧見王夫人沒有?”一個相熟的太妃問齊芳珠。

  齊芳珠想了想,搖頭,“回太妃娘娘,臣妾也並未看見王夫人前來。”

  “說來也怪可憐見兒的。哎,楚侯爺家是鮮花著錦,烈火烹油之勢,楚將軍那是多好的前程啊,可惜……哎,如今婉妃娘娘又成了那個樣子……王夫人隻怕是不得閑的。”

  “這卻奇怪,王夫人曆來注重禮數。這所有名冊上的誥命都來了,就是這倆孩子,都大著肚子還得來,王夫人卻沒來,真真怪異。”

  又坐了片刻,就有宮人進來,說幾位老太妃可以各自回宮歇息了。因為長公主還沒消息,水幽寒和齊芳珠也不便就走,心裏想著,她們畢竟和太妃不同,怎麽著也得熬一上午,這禮節上才過得去。

  卻說皇宮非,犬理寺牢房。一個看守的婆子拿了鑰匙,哐當當打開一間牢門,衝裏麵喊道:“趙氏,出來,你可以回家了。”

  “是,是熙哥來接我了嗎?”趙欣雅似乎早就準備好了,欣喜地邁步走出牢門。

  “誰知道什麽西哥東哥的?上麵的命令叫放了你,你還羅嗦什麽,敢情是沒住夠?”那婆子並不理會趙欣雅,隻拿了笤帚等物,進了牢房去打掃。

  趙欣雅看著婆子高大肥碩的身軀,抿了抿嘴,心裏勸告自己不要和這樣的下人一般見識。她的熙哥並沒有忘記她,求了恩典,救她出獄。隻要她的熙哥對他不變心,那麽她總有翻身之日,到時候,趙欣雅陰鬱地看了眼身後的大牢,所有得罪過她的人,她一個都不會放過。

  趙太後賓天,趙家全家入獄,趙欣雅都已經知道了。

  她也知道,趙家入獄,就有她那份證詞的功勞,一開始,她還深恨水幽寒。可現在,趙欣雅反而對自己那時的決定慶幸。比起趙家,楚熙果然更加可靠。雖然她相信如果楚熙倒了,吳氏,她的母親會想法子救她,但是母親畢竟拗不過父親。上次欺君之罪的事,趙家擺明了舍棄她,母親也沒有辦法。趙欣雅慶幸自己做出了正確的選擇。否則,如今她隻怕還和吳氏等趙家人一樣,被關在牢房內。

  走出牢房大門,趙欣雅左右張望,卻並沒有看到楚熙。街上隻有三三兩兩的行人來往,趙欣雅有些心急,怎麽楚熙還沒來,她孤身一人,這可要如何才能回侯卉去。趙欣雅急得來回走動,驚動了旁邊牆角一個乞丐模樣的人。那人似乎在牆角睡了一夜,胡子拉碴,渾身散發著惡臭。

  “你是剛從牢裏出來的,楚侯爺家的大少奶奶,趙丞相的閨女?”

  那乞丐看了眼大理寺牢房大門,又轉頭向趙欣雅問道。

  ***趙欣雅十分不高興。可聽那乞丐的後一句,竟然***的,趙欣雅一驚,可轉念一想,楚熙必不會派這樣的人接應自己,便轉身走開。

  那乞丐卻站起來,“你是趙欣雅?”

  “本夫人的閨名也是你這臭乞丐能叫的?”趙欣雅聽這人叫了她的閨名,不覺怒道。

  “真的是你,可讓俺等到了。你還俺婆娘和兒子的命來。”

  那乞丐見叫的應,瞬間紅了眼睛,衝趙欣雅撲過來。趙欣雅還未反應過來是怎麽回事,隻覺胸腹間一片冰涼,低頭看時,隻見一把匕首紮在胸前,鮮血噴湧而出。

  那乞丐似乎怕她不死,又抽出匕首連紮了幾下,一邊還瘋了似地喊,“還俺婆娘和兒子的命來。芸娘,兒子,俺為你們倆報仇了。”

  等周圍有人發覺不對,有捕快趕來按住那乞丐時,趙欣雅早已躺在那沒了氣息,隻一雙眼睛睜的大大地,空洞地看著那片青天,那張臉上凝固了她最後的表情,似乎在說,怎麽會這樣。

  水幽寒知道這個消息,是從慈寧宮回到家以後。

  “這是怎麽回事?趙欣雅怎麽給放出來了,那殺她的人又是誰?”

  水幽寒忍不住問道。

  奶娘幫水幽寒脫了大衣裳,把她扶到炕上,歐陽拿了軟枕來讓她靠著,看她安頓妥當了,才開始說話。

  原來趙太後果真留下懿旨,除了回顧如何輔佐先帝,也回顧了與啟宗皇帝母子之間的一些小事,最後還請啟宗皇帝嚴懲趙家。朝裏朝外無不誇讚趙太後識大體,是當之無愧的賢後。因趙太後過世,啟宗皇帝延緩了對趙家的處罰。楚熙找到皇帝,為趙欣雅求情。

  “趙欣雅的欺君之罪,因楚熙上次跪求,已經被赦免了。剩下的就是謀害你了,那楚熙說趙欣雅雖然可惡,但是你一直安然無恙,趙欣雅罪不至死。皇上必是看在太後才死的麵上,就下旨放了趙欣雅。今天就是趙欣雅出獄的日子。”

  “那人為什麽殺她?”

  歐陽本不欲講給水幽寒聽,奈何水幽寒一直問,隻得歎了口氣,“小寒”你難道不記得春華宮內,趙氏是拿什麽陷害你的?”

  水幽寒唉呦一聲,似有所悟。

  “趙氏假孕,她母親吳氏就買下幾個月份適合的子婦,預備萬一。後來趙氏要陷害你,便從這裏挑了一個,大家認為必是要生男胎的,強行……結果母子兩人都……哎。這名孕婦名叫芸娘,那乞丐男子就是她丈夫,叫馬小六。吳氏當初派人買下這些孕婦,假稱是一富貴之家,要生辰八字好的孩子給她家小公子作伴。馬小六家貧,本就養不起孩子,因想著不僅能得幾個錢,以後孩子還有好日子過,夫妻也有團圓的時候,就答應了。結果芸娘被帶走後,就沒了音訊。馬小六就尋蹤找到京城來了。”

  “趙家做事應該不會留下首尾,怎地就被他找到了?”水幽寒問。

  “春華宮一事,後來是趙氏兩個貼身丫鬟頂罪。其中一個叫琥珀的,給楚熙做了姨娘。其實這琥珀不僅是趙家的家生女兒,她早就有相好之人,也是趙家的仆從。這人被派出去營生,回來才知道琥珀已經跟了楚熙。原來琥珀和他的事,不僅兩家長輩早就認可,就是趙氏也是知道的。後來琥珀頂罪身死,趙氏沒有一言搭救。這人對趙氏恨上加恨。也是姻緣巧合,這人就碰上了馬小六,他是有心的人,買人的事他也知道些影,兩下一說,還有什麽不明白的。馬小六立誓要給女人和兒子報仇,還沒動手,就出了趙家的事,趙氏也被押在牢裏了。

  馬小六便在京城沒走,昨天問得趙氏今天要放出來,就等在大牢外麵,終究讓他得了手。”

  說到這,歐陽又歎了口氣,“這是抓了那馬小六審出來的,可憐,可歎。”

  有誰能想到趙欣雅會是這樣的結局?水幽寒心中感歎,出於意料之外,但絕對在情理之中。隻能說是因果循環,報應不爽。

  “那楚熙既然求了情,知道趙欣雅今天放出來,怎地沒去接她?”

  感歎了一會,水幽寒想到另外一個問題。

  “自然是被別的事絆僖了腳。”歐陽答道。

  水幽寒訝異,以楚熙待趙欣雅的情份,這要是什麽樣的事才能絆住他的腳那?

  第二百四十四章 案中案

  

  水幽寒的疑問,當天就有了答案,楚家又出了大事。

  知悉趙欣雅的結果,衛三娘等人都說是惡有惡報,這樣的幹脆的死法都還便宜了她。水幽寒心裏盤算,以趙欣雅的為人,那些身份比她低的人的性命,在她眼裏,是賤如草芥。那些她花銀錢買來的人.

  命就是她的了,她可以隨意處置。趙欣雅手裏的人命債絕不會隻有這一樁。而她這樣一個自視頗高的人,最後死在一個“草芥”乞丐手裏,對她來說才是真正的報應。

  奶娘見歐陽和水幽寒都勞乏了半日,忙擺了午飯上來。這邊還未吃完,就有人來報,說是大理寺派人來,請歐陽速到大理寺去,有公事要辦。近日因為給太後治喪,還有趙家的事,大理寺和京城府衙,都十分忙碌,經常人手不足,歐陽等文官便也時常被叫去幫忙。水幽寒問那人是何事,那人便說是楚侯爺家出了人命案子。

  水幽寒忙又細問來人,那人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水幽寒想起方才的疑問,為什麽楚熙沒有按時去接趙欣雅,看來必定與此事有關。那命案涉及的必是楚家重要的人,否則不會真的絆住了楚熙的腳。

  因為大理寺叫的急,歐陽趕緊換了衣服就要去。水幽寒見歐陽午飯吃的不多,就叫冬兒準備了食盒,裝了些剛出爐的包子點心等.讓黃民帶上,囑咐他照顧歐陽偷空墊墊,多餘的可以分給歐陽的同僚和下歐陽這一去,直到掌燈時分方才回來。水幽寒見歐陽一臉疲色,忙吩咐人端了熱水來,親自幫著歐陽換衣裳、洗幹淨手臉,又忙吩咐人擺上一桌飯菜來。

  “多虧你讓黃芪帶的那些個點心,倒沒餓著。幾位大人直誇咱們家飯食好,要我謝謝你想的周到。”吃罷飯,歐陽開口道。

  “一點小事,哪值當一個謝字。”水幽寒笑著謙遜道。

  說起來,大理寺的包大人,還真是讓人挑不出錯來。不過在水幽寒眼裏,包大人有一點不好。用她前世的話來講,就是太工作狂了。

  上行下效,大理寺的人工作起來就都有幾分不要命的勁頭。水幽寒前世也在職場上混過,她知道這樣的人最容易得胃病,因此平時就特別注意。或是讓歐陽帶食盒過去,或是估計著大理寺事忙,她也不怕麻煩,總會讓人送去些好克化熱湯熱點心等。歐陽那些同僚們自然也跟著沾光。

  “楚家是什麽人出了事?”候著歐陽吃了茶,水幽寒就問。

  “是楚家的二少爺和二少奶奶。”

  “他們……?”

  “兩人都被毒死了。”

  “啊?”水幽寒聽得也是一驚,忙問“是怎麽回事情?”

  “今天早上,王夫人要帶著楚二少爺和二少奶奶到慈寧宮吊孝,就等這兩人不來,王夫人派人去叫的時候,才發現這夫妻二人早已死去多時了,是吃了砒霜中毒而亡。出了這樣的事,王夫人自然去不了慈寧宮,楚熙麵對親兄弟的死,也就一時顧不了趙欣雅了。”

  “那下毒的人是誰,查到了嗎?”

  “已經抓來了。我下午去大理寺,便是幫著審問那兩個犯人。”

  “是兩個人?”

  “嗯,這兩個人咱們都認得。”

  一個念頭在水幽寒腦中隻閃而過。

  “一個是王東,另外一個是青姨娘。”歐陽歎了口氣,將事情原委講給水幽寒聽。

  原來王東在蔡氏死後,便帶著女兒上京進了侯府。王東對人說是想念主子,想在主子身邊出力,其實心裏是想著暗訪出給了蔡氏毒燕窩的人,好給蔡氏報仇。因他是府裏的老人,王夫人就安排了個管事的差使給她,王蘭兒也得了王夫人的眼緣,被王夫人留在身邊伺候。

  青姨娘,也就是水幽寒以前的貼身大丫頭青兒,因為跟趙欣雅交易,出賣水幽寒,本來是打的主意要跟楚熙。哪知道趙欣雅雖然表麵上應允了,但心裏卻有別的打算。後來也不知使了什麽招數,將青兒弄到楚二少爺楚征的床上。這是青兒自己招認的,說她原以為是跟楚熙,結果迷迷糊糊和個男子成了好事,醒來床上的男人卻是楚征。

  青兒吃了這個暗虧,雖然不甘心,但是已經失身,如果還鬧著和楚熙,那就會兩頭落空,也隻好忍下來。青兒有幾分姿色,楚征又是個貪新鮮的,兩人很是熱乎了一段時間。趙欣雅將青兒塞給楚征,是有很多打算的。

  青兒在楚府並沒有根基,便經常將二房的事情報給趙欣雅。趙欣雅則會給她銀錢,使她可以上下打點,在二房立足。

  楚征新鮮勁過了,對青兒就淡了下來,好在有趙欣雅的銀錢,青兒本身又是個有心計的,楚二少奶奶有醋勁卻沒什麽手段,這日子過的倒也不錯。直到王夫人收到沈夫人的書信,知道水幽寒產子,便讓人將青兒看了起來,後來更是讓她背下所有黑鍋,以求得水幽寒的原諒。

  水幽寒並未加一個指頭在青兒身***少奶奶卻趁機使人下手,打壞了青兒的肉皮,從****征麵前完全失寵,在二房的身份一落千丈。趙欣雅自然不會養沒用的人,不再給她銀錢。二房伺候的年輕丫頭媳婦多多少少都和二少爺有那麽一腿,以前沒少吃青兒的醋,受青兒的氣,如今她倒了,要踩上一腳的人就不止一個。從此青兒雖掛著個姨娘的名份,實則日子過的還不如個粗使的丫頭。

  青兒豈是個安守本分的,自然生出怨毒之心,隻恨沒機會出氣罷了。

  王東要找到給蔡氏毒燕窩的人,知道青兒是個關鍵人物,自然小意兒結交。這一來二去,兩人就勾搭上了。青兒要尋了終身依靠,王東則要借青兒的手給蔡氏報仇,兩人就做成了一對。青兒是個有心計的,並未一開始就傾心吐膽,隻吊著王東,想法子讓王東先離不開她再說。

  婉妃的事情一鬧出來,王夫人就先休了趙欣雅。趙欣雅被關進大牢,王東稍一打聽,也就知道那毒燕窩是趙欣雅的。青兒也有自己的算計,就趁這時說出,毒燕窩是出自趙欣雅,可送燕窩給蔡氏的是楚二少奶奶。因為當初陷害水幽寒的事,她也參與了。為怕水幽寒以後報複,還為了討好趙欣雅,楚二少奶奶就做了這麽檔子事。當然,兩人的計戎中,蔡氏都是活不了的。王東在楚府裏也有了些時日,知道楚二少奶奶一邊對趙欣雅不滿,一邊還要巴結趙欣雅,因此就信了青兒所言。

  王東和青姨娘認為,趙欣雅在獄中,一定是出不來了。那就隻需結果了楚二少奶奶就可以。王東對青姨娘說,他在渤海郡,認得許多北麵販馬的人,這些年也攢了些銀錢。等給蔡氏報了仇,兩人可以偷偷去北麵,或者到邊境外去躲上幾年,等風頭過了,再回來,找個山清水秀的地方,夫妻兩個好生自在享福。青姨娘被王東花言巧語所動,況且心裏早就懷有怨恨。有王東這個管事,還有青姨娘在內宅,兩下裏應外合,就在當夜給二房眾人的夜宵裏下了蒙汗藥。給楚征和楚二少奶奶下的則是砒霜。

  “這案子還有一個奇異之處,派出去的官兵抓到這兩人的時候,發現他們也吃幹糧中了毒。好在發現及時,灌了堿水給救過來了。一開始還以為這兩人是畏罪自盡,審問後才知道,那幹糧是別人給他們的,他們並不知道那裏麵有毒。”歐陽道。

  “哦?”

  “小寒,你猜猜那下毒害王東和青姨娘的是誰?”

  “若讓我猜,我覺得是王蘭兒。”水幽寒少一思索,便猜道。

  “你怎想到是她?”

  “也不知道為什麽,我第一次見她,就覺得這女孩有些可怕。後來蔡氏死於砒霜,我就懷疑是她下的手。心思這樣毒辣,能為王東備下幹糧,又想除掉王東和青姨娘的,我知道的就隻有王蘭兒,大膽一猜,沒想到就猜對了。”

  “確實是她,你猜的沒錯。”

  歐陽放下茶碗,將背靠在弓枕上,“小寒,你沒見他們父女,夫妻在公堂上互相推諉那副情形,真是讓人厭煩。”

  水幽寒見歐陽臉上是厭憎疲倦之色,趕忙湊過去,將歐陽頭抱在懷裏,輕輕幫她按揉太陽穴,作為無聲的安慰。

  歐陽似乎很享受這個服務,隻把頭略微從水幽寒肚子上移開些,想是怕壓到她腹中的胎兒。

  “那最後可審出結果來了沒?”水幽寒見歐陽神色好轉,又問道。

  “包大人略施小計,就讓他們互相攀咬起來,把所有實情都攀咬出來了。

  王東和青姨娘合謀下毒,王蘭兒則是故意知情不報。楚熙失去聖心,觸怒侯爺和夫人,這爵位眼看隻會讓二房繼承。隻有二房的楚征沒了”那無論怎樣,爵位都會傳給楚熙。她做了楚熙的姨娘,誌向高的很,想以後生了兒子繼承爵位那。先是利用王東和青姨娘滅了二房,她再毒死這兩人。這兩人逃亡在外,不知會死在什麽地方,這一切就都成了無頭公案,於她有百利而無一害。最後還扯出蔡氏的事,也是王蘭兒幹的。”

  “倒是打的好算盤。最後包大人是如何判的?”

  “大理寺手裏經過的案子無數,像這樣離奇的,卻沒幾件。如今這三人都押在牢裏,因關係到楚家,包大人要上奏等陛下親自裁奪。”

  因這一天聽了太多惡事,歐陽便擔心起來,怕會影響到水幽寒肚子裏的孩子。水幽寒暗笑歐陽太過緊張,這才幾個月,寶寶還沒成形那。不過她還是讓奶娘把麒兒抱過來。這父子倆一個奶聲奶氣地叫“弟弟寶”一個則盼女心切地叫“寶貝閨女”,一邊一個趴在她肚子旁邊,講了一大堆天馬行空的“吉利話”。

  第二百四十五章 人月兩圓 (大結局)

  

  轉眼春去秋來,金風送爽,瓜果飄香。這天是歐陽的休沐日,一大家子早早的起來,出了城門,直到城外農莊上閑住一日。水幽寒雖然挺著圓滾滾的肚子,不過興頭是一點都不減。一會看著人摘下瓜果挑好的存放到菜窖裏去,一會又指揮人如何做菜幹果醬,一會小刀帶著麒兒撈了許多魚回來,用木桶裝著抬到她跟前,水幽寒見有條花負在水裏遊的歡暢,看個頭約有四五斤重,就興衝衝要親自下再做剁椒魚頭大家吃。

  眾人都勸水幽寒,要她安靜歇在一邊。不過這半年多,因為懷孕,也因為朝廷局勢,水幽寒一直在城內府裏拘謹著,如今出來消閑一日,又難免想起從前在渤海郡鄉下秋收時的情景,因此她哪肯真的歇著。歐陽見她如此,隻得一路緊隨其後,跟進跟出,就是路上有個石子也要先踢開方肯讓水幽寒走過。

  水幽寒各處走了一遭,最後被歐陽安置在竹椅上,回想起這半年所發生的事情,真可謂風雲變幻。春天時太後薨逝,禮部官員為太後陵寢上折子請旨,按理,應該打開先帝陵寢,讓趙太後與先帝合葬。

  啟宗皇帝也沒說什麽,隻拿出先帝的一道遺旨出來,原來先帝早有遺命,不要人去打擾。啟宗皇帝隻好另外擇地安葬趙太後。大周朝曆代帝後,都是葬於東陵,其餘後宮諸人不論品級高低,都隻能葬在西陵。趙太後既不能與先帝合葬,也沒有在東陵另開陵寢的道理,最後就葬到了西陵。

  趙家謀反大罪,趙家父子首當其衝,按律當斬。啟宗皇帝仁慈,竟赦免了趙家父子死罪,隻刺配嶺南荒蠻之地,永世不得回京。至於趙家其餘人等,因在禁押期間,合府上下扯出很多陳年往事,也有外麵人遞上訴狀上告的。皇帝下旨,凡有命案在身的,都按律處置。那些沒有命案的,則都官賣為奴。

  因趙家上下幾百口人,就專在城南的街口開辟了個場子,發賣那幾天,圍觀的人山人海,指指點點,嘲罵歎息的都有,但是真正出錢買人的卻沒有。最後官府無法,隻能一率充作苦役發到各地。

  因為趙家的事,拔起蘿卜帶出泥。趙家姻親自不必說,那些平時結黨趨奉的也紛紛被拉下馬來。畏罪自戳者有之,罷官免職者有之,獲罪流放者有之。便在前幾日,傳來消息,趙家父子發配途中,一個因年老體弱,一個則是年幼不曾經曆過風霜,還未到嶺南,便都染上時疫病故了。啟宗皇帝還親派了人去安葬。曾經轟轟烈烈的趙氏宗族,不到半年時間,就這樣悉數湮滅了。

  歇了一回,水幽寒又領著奶娘和小紅,又坐了馬車,走了幾裏路,到另外一個小莊子巡察。這小莊子是水幽寒今年初剛買到手的,三進的院落,頗為齊整,莊子後山上有些坡地和果蔬,莊子前則是幾十畝上好的水田。看過莊子和田地,水幽寒就問小紅是否喜歡,小紅也沒多想,隻實說是份好家當。水幽寒也就笑笑,沒說什麽。

  又回到莊子上吃了飯,眼看日漸西斜,大家就起身回城。水幽寒、奶娘、衛三娘、鳳兒等女眷分乘了幾兩馬車,歐陽、上官英、小刀等帶著一眾小廝健仆則騎馬,一路簇擁著前行。

  正行走間,馬車忽然停了。奶娘忙問怎麽了,有下人回報說是小刀少爺發現隻白狐,追了過去,說是捉到了正好給小少爺做領新皮裘。

  奶娘便掀開車簾,水幽寒隻看到小刀的身影閃進路邊的樹叢,歐陽等人停了馬,在旁觀看,麒兒被歐陽摟著也坐在馬上,口中呼喝有聲,似乎在喊舅舅加油。

  “征兒,征兒,你在哪啊,別躲著娘親。……娘親知道對不起你,你別怪娘,你快出來,娘以後好好待你。”前麵路上拐彎處傳來一個老婦沙啞的喊聲,似乎在尋找走失的孩子。

  “太太,太太,您慢一些,等等婢子。”又一個年輕的女聲道。

  “你這奴才不中用,要等你,就找不到征兒了。”

  隨著話音,一個婦人從拐角處急匆匆走來,懷裏還抱著個布包。

  一個小丫鬟從後麵趕上來,拉住那婦人道:“太太,怎麽會找不到二少爺?您瞧瞧您懷裏抱的,可不就是二少爺嗎?”

  那婦人聞言先是一怔,然痢氐頭看了看懷裏的包裹,果真輕輕拍了起來,“征兒,好征兒,你原諒了娘是不是,都怪娘瞎了眼,讓你受委屈了。”

  “太太,天色不早,咱們快回去吧。”那丫環趁勢扶了那婦人往偏巧那婦人這時抬起頭,正看到人群中歐陽馬上的麒兒。

  “你這黑心的奴才又騙我,拿這個假貨冒充我的征兒。”那婦人揮手給了小丫鬟一巴掌,隨手就丟下懷裏的布包,直衝著麒兒這邊奔來,“征兒,這才是我的征兒。征兒,快到娘這來。”

  歐陽身邊不少圍隨的人,豈能讓陌生人如此接近麒兒。那婦人被攔住幾米開外,隻望著麒兒哭喊“征兒,征兒。”

  麒兒見一個人衝著她喊,好奇地看過***認得,就仰起頭問歐陽,“阿爹,那人是誰,是***嗎?”

  歐陽在馬上皺了皺眉,將麒兒抱的更緊些。“咱們又不認得她,自然不是喊你。”

  水幽寒在馬車上正看那婦人似乎有些麵熟,這麽會工夫,婦人身後又來了幾個人,都是仆從打扮。兩個肥壯的婆子上前來扶了那婦人,其中一個管事瞧見歐陽這邊車馬,忙過來見禮。

  “小人李盡忠,是楚侯府管事。我家夫人今天來祭拜二公子,悲痛過度,範了迷糊,衝撞了歐陽大人和小公子,還請歐陽大人見諒。”

  那管事說完話抬起臉來,奶娘眯著眼看了一回,驚道:“那不是李管事嗎?”水幽寒一瞧,果真是侯府的李管事,再瞧那婦人,方才還不敢斷定.這回認的真切了,竟真的是王夫人。

  侯府出事後,王東,王蘭兒並青兒都判了斬立決。皇帝憐惜楚家遭遇,給了不少恩典。然而這些,卻無論如何換不回楚征和韓淑賢的性命。王夫人不再見客,有人說是因為思念兒子,精神不好。漸漸地街頭巷尾還出現了“換子”一說,也不知是什麽緣由,水幽寒也沒有興趣去打聽。

  李管事辛數周到,歐陽也沒有出言責備。李管事忙帶著人硬將王夫人扶走了,這邊小明果真獵了隻白狐回來,大家高高興興地回了城。

  剛進冬日,歐陽府裏披紅掛彩,小紅穿著喜服有些害羞地坐在鏡子前,由著奶娘為她理好妝。水幽寒坐在屋內貴妃榻上,見小紅打扮好了,就招手叫她過來坐在自己身邊。

  “轉眼小紅也成了大姑娘,就要嫁人了,想起王家村時,好像就在昨天。”水幽寒拉著小紅的手感歎。

  “姑娘,我舍不得離開您。我,我不嫁了。”

  “說什麽傻話!”水幽寒嗔道,“這幾年,我冷眼看著,史管事是難得的好人,對你也是真心。你嫁給他”我也放心。”

  水幽寒說著從旁邊拿過一個小匣子遞給小紅,小紅打開匣子一看,是一疊幾張銀票,還有一張地契,卻正是秋天時水幽寒帶她和奶娘去看的那個小莊子的地契。

  小紅急忙合上匣子,遞回給水幽寒,“姑娘,您給我置辦的那份嫁妝,就是普通人家嫡出的小姐也比不上。

  這,這更是太貴重了,我,我不能收。”

  水幽寒笑著把匣子塞到小紅懷裏,“快收著吧,和我還客氣什麽。我雖平時不說,你也知道,咱們的情份不同,當初隻有奶娘和你陪著我在鄉間過活,我一直把你當親妹妹看待。這些銀子,是給你壓箱底的體己,這個莊子,則是我待你的一番心意,是給你的保障。不是我大喜的日子說話沒有禁忌,有了這個,以後不管怎樣,你和你的孩子,總有房子可住,也總有糧食可吃。”

  一番話說的小紅紅了眼圈,奶娘忙過來勸,好說歹說讓小紅收下了。吉時到,水幽寒幫小紅蓋上蓋頭,小紅抱著匣子上了花轎。

  辦完了小紅的婚事,接下來又辦黃芪和冬兒的婚事,年前又給小刀和鳳兒辦了定親酒,隻等過完年,皇帝開了恩科,小刀或是考個秀才,或是從武藝上得個出身,再辦兩個人的喜事。上官英和衛三娘夫婦早就盼著這一天,自然樂的合不攏嘴。

  說來也是心想事成,小刀春闈果真考中了秀才。水幽寒看著當初孤狼般一個小小少年,如今出落的玉村臨風,頗有些吾家有子初長成的感慨。一家人開了宴席慶祝,席上就又討論起小刀和鳳兒的婚事。上官英和衛三娘隻有一個女兒,小刀又是故人之子,就要大包大攬,水幽寒自然不肯。在她心裏,小刀是家人,連鳳兒最近也被她劃入勢力範圍內了。最後小刀和鳳兒羞的走了,上官英和歐陽對飲,水幽寒則和衛三娘就著騁禮、嫁妝等斤斤計較起來,卻是生恐自己一方出的少了。

  本就臨近產期,再加上這麽一高興,一激動。當晚水幽寒就鬧騰起來。這邊眾人走馬燈似地來回遞湯遞水,一輪圓月爬上枝頭,請來的產婆剛進房門,就聽見一聲響亮的嬰啼。原來是小包子等不及了,歐陽樂顛顛重操舊業,親自接生。

  “啊……啊……”那產婆發出兩個意味不明的音節,等大錠賞銀到手,又笑眯了眼,“大理寺的官真了不得,真是……咳咳……全能好夫婿啊。”

  這一夜,大理寺四品寺丞歐陽大人家人月兩圓,同時也劃開了大理寺男光棍婚配史上的新紀元。真是月兒圓圓照九州,幾家歡喜幾家……還是歡喜。

  番外 嗨皮利埃佛阿芙特 一

  

  黃沙漠漠,日影西斜。玉門外塵沙滾滾,一行數十騎飛卷而來,前麵還跑著兩隻毛皮金燦燦的獒犬。守門官兵定睛一看,喜不自勝,一邊喊著大帥回來了,一邊忙將吊橋放下。

  展眼間,幾騎已到城門。當先一人一身亮銀軟甲,頭盔下一張俊

  臉,真是麵若冠玉,眸似明星。看年紀不過二十出頭,也許是身經百戰的緣故,端的是一身前殺之氣,望之令敵人膽寒。這數十騎在此人率領下,真是猶如一把出鞘的利劍,那氣勢可說是所向披靡。看到城門守將,此人輕勒馬韁,那兩隻獒犬也放慢腳步,對著守門的官兵輕吠了兩聲,這幾十騎人馬緩步穿過城門。所有守門官兵皆肅立,叉手為禮。

  “恭迎歐陽元帥回城!”眾人異口司聲道。

  歐陽天麒向眾人點頭,看著下麵一張張懇切仰望的臉孔,不覺麵上帶了笑。這細微的變化,卻將方才的肅殺之氣一掃而光,官兵隻覺得和風撲麵,他們的元帥是稱得起愛兵如子的。

  一個新來的小兵還是第一次如今近距離看到元帥,不覺向前邁了兩步,越出人群。旁邊一個疤麵校尉眼疾手快,將那小兵拉了回去。歐陽天麒目光在那小兵和疤麵校尉臉上掃過,一騎當先進了城。

  “還看什麽,早都過去了。你不是早想見元帥一麵,今天見了,怎麽傻了?”一個守門小校用胳膊肘推了推方才華小兵。

  那小兵一直望著遠去的人影,這時方緩過神來,抬起袖子擦了一把臉,“元帥長的可真好看……俺看的明明白白,元帥並沒有三隻眼啊。”

  這小兵癡癡呆呆的一句話,聽得眾軍校一片哄笑,“土包子,元帥怎會有三隻眼?”

  小兵被大家嘲笑,有些發急,辯解道:“你們莫看俺是新兵,就哄俺。俺在家就聽說,元帥是二郎神下凡,有梅山七兄弟,還有嘯天大幫著。方才元帥馬前的,不就是嘯天大,還有元帥身後跟著的,俺看一定是梅山七兄弟。”

  這小,兵梗著脖子,臉都紅了,一個年老此的校尉解釋道:“你這小子才來,這些人都不認識。我跟你說說,以後你再見了,也知道怎麽稱呼。”

  小兵忙作揖請教,那校尉才慢慢說道:“那前麵穿銀色鎧甲的,就是咱們的歐陽元帥。那兩隻金黃皮毛的,不是嘯天犬,是咱家元帥養的獒犬。元帥身後那幾位都是咱玉門關的將軍,那兩個年紀略長的,除了元帥,就是他們兩位官銜最高,是先前楚老侯爺的副將,緊挨著將軍的那兩位,年紀小又跳脫的那個,姓奚,是咱元帥的表弟,另一個是接書生的,是元帥的親兄弟,還是個頂好的郎中。後麵兩位都穿楮紅戰袍,長的很像的,是兄弟倆,姓龍,那是咱元帥的兩個大舅哥。

  還有那……”這校尉如數家珍,倒把玉門關的所有守將幾乎說了個編,最後還不忘說上一句,“方才說的這些為,別看和元帥都沾親帶故,人家那官位俸祿,可是實打實從戰場上拚來的功勳,哪個單說出來,都能讓對麵那些蠻族嚇的尿褲子。”

  眾兵士又是一陣大笑,就是那疤麵校尉也抱著長槍在一邊咧開了嘴角。

  玉門關內元帥府

  歐陽天麒已經脫掉鎧甲,兩隻獒犬圍著他打轉,一個伸出兩隻前爪抱了他腿,另一隻直把毛茸茸的大腦袋撞到他懷裏。歐陽天麒將兩隻一起按在懷裏揉搓。

  “大哥,吃飯了!”歐陽天麟從屋裏走出來招呼。

  兩隻獒犬聞聲又跑到歐陽天麟腳邊撒歡。歐陽天麟將兩隻的腦袋抱在一起,胡嚕了幾下,就讓人將兩大盆切好的肉端給兩隻獒犬。

  “卷子、團子,快去吃飯!”

  那端盆給獒犬的小校不禁嘴角抽了抽,這樣威風的獒犬,竟然被主人取了這樣的名字,他很為這兩隻悲哀,不過,據說,元帥家裏另外幾隻的名字,比這還麵團,這麽想想,他還得為這兩隻慶幸。

  屋內早就擺好了酒菜,天麒天麟兩兄弟走進屋內,屋內眾人都站起來,卻是方才跟在天麒身後的那幾位將領。歐陽天麒擺擺手,眾人歸坐。桌上飯菜十分豐盛,一時飯畢,有人送上茶來,眾人又談了些軍務,就都各自忙去了。

  天麒天麟兩兄弟一起去了後麵內宅坐下,一個身材略顯臃腫的女人親自端上茶事

  “嫂子,你小心身子,這此活計讓別人做。嫂子你若有了好歹,娘第一個不會放過大哥,第二個便要找我的不是。”天麟站起來。

  那女子笑了笑,“不礙的,娘也說懷孕要適當活動活動,才好生養。……娘的信,方才送到的。”說著從懷裏取出一封厚厚的信來。

  歐陽天麒接過信打開細細看了,臉上露出笑容,又將信交給弟弟。

  “阿爹說這次一定是女孩,咱們總算要有個小妹妹了。”

  歐陽天麟看信,前麵筆跡秀麗,洋洋灑灑,都是些家常閑話,隻有最後幾行與上麵筆跡不同,顯見是有人另外加上的。

  “爹爹醫術是高明的,可是這件事卻總料不準。上次生小四的時候,爹也說是女孩,不知這次準不準?”歐陽天麟笑。

  “確實,生你的時候,阿爹也盼著是女孩來著。阿爹倒不是料不準,是思女成疾,所以每次都那麽說……”歐陽天麒似乎回憶起什麽好玩的事情,也笑起來。

  “我看爹爹這幾行字寫的很潦草,應該是急匆匆加上的。”

  “應該是怕娘親著惱吧,你知道,娘親懷孕的事,一開始是要瞞著咱們的,嗬嗬嗬……”

  夜幕降臨,城門早就關了。城門下,一隊守城官兵正在再飯。

  “今個元帥獵了好些東西,大夥都跟著打打牙祭。”派飯的火頭軍一邊派飯,一邊說。

  眾小兵吃的口角流油,還不忘磕打牙。

  “元帥真是咱們的福星。自打他來了,咱們這仗要麽不打,一打就是打勝仗。現在更省心,那邊蠻族自己個兒掐的曆害,還要討好咱們,怕咱們趁亂偷襲。”

  “那自然是不用說的,就是咱們的夥食,自打元帥來了,也跟著好了起來。以前一個冬天,見不著一點菜葉子,大家夥口舌生瘡。現在,秋天存下菜幹,南瓜,冬瓜,冬天還能吃到新鮮蘑菇,都是托了元帥的福。”

  “聽說元帥家裏很有錢的,咱元帥他家老夫人怕兒子吃苦,好東西都是一車車的送,元帥又不肯吃獨食,老夫人就想法子給咱們大夥都改善了夥食。”

  “元帥的好處幾天幾夜都說不完,怨不得人說是天上神將下凡。”

  “就是,就是,好多人都說是元帥二郎神下凡,元帥家老夫人也是夭仙下凡那。”眼看著話題轉向另一個方向。

  “別信口胡說,老夫人豈是咱們能議論的。”一直沉默不語的疤臉軍校沉聲道,眾人覺得這話有理,果真就不再說。

  “這人是誰,臉上是打仗傷的嗎,俺方才看有人給他額外送了吃食。”新兵問身邊的老校尉。

  “他多得些照顧也是應當的。你別別看他不聲不響的,打起仗來有股狠勁。有一次還替咱們元帥擋了一刀那。”

  “那是大功啊,咋還是個沒品級的校尉?”

  “這是個怪人,說他平時隻想做個守城卒,有仗打的時候,他就會衝在前麵。”

  “真是怪人,等俺問問他是啥意思。”新兵就要忘疤臉人身邊湊,被一個老兵拉住。

  “誰沒點傷心事。年輕人,別多事。”

  “那他叫什麽名字?”新兵又問。

  “怪人自然有個怪名字,他並沒有姓,名字就一個子,叫做悔……”

  渤海郡濟水城外,雖然是暑熱炎炎,但是到了葡萄園內綠茵遍地,卻是暑氣全消。葡萄架下擺著,水幽寒穿著家常綢布衣裙,正閉著眼睛躺在竹椅上乘涼。旁邊歐陽懷裏抱了剛辦過百日宴的小包子,正在拍哄。

  水幽寒聽著歐陽嘴裏哼著藥訣哄女兒睡覺,不覺翹起嘴角,睜開眼掃了歐陽一眼。自打閨女生下來,歐陽的嘴就幾乎沒合上過。還特意地開了祠堂去上香,告訴他家列祖列宗,歐陽家終於有女孩了。水幽寒想想就覺得好笑。歐陽家以前都是代代單傳,更是從沒有國女兒。因她先有了麒兒,後來麟兒出生時,歐陽心裏想的,卻是要個女兒。結果麟兒自然是男孩,接下來她又生了兩個,也都是男孩。

  這樣歐陽就更加想要女兒,水幽寒其實也是喜歡女孩的。雖然這是個男權社會,對女孩十分不公,女孩的路比男孩的要難走,但是有四個哥哥做靠山,女孩子家總不會讓她吃虧就是了。因而,雖然說已經年過四十,也說了不再生了,對於這個意外得到的女兒,水幽寒也是十分得意地。

  番外 嗨皮利埃佛阿芙特 二

  

  自打十年前,歐陽就辭了官,一家人回渤海郡,過上了悠閑的田園生活。水幽寒轉過臉,看身前鋪著席子,一大一小兩個男孩正在趕圍棋做戲。奶娘則是坐在那小男孩身後,眯著眼睛,是不是摩挲下小男孩的頭。奶娘的頭發已經全白了,不過身板還硬朗,這些年調養下來,比同齡的人看著就年輕。一家人都當老祖宗似地供著她,她卻不肯什麽都不做地養老,最喜歡的還是幫著水幽寒照看這些兒孫。

  那大些的男孩已經有七八歲,是歐陽家的老四。他二哥跟著大哥在西北玉門關,三個則跟了上官叔公和叔婆學本事,他因為年紀還小,隻跟著父親念書學醫。小些的男孩卻還不到三歲,兩個男孩相差四歲,卻是兩個輩份。

  年紀小的男孩眼見著要輸了,就水汪汪地看著對麵大些的男孩,可憐巴巴地叫:“小叔……”

  那大些的男孩咧嘴一笑,似乎讓那小男孩放心,隨即擺了枚棋子上去,勝負立現。

  小男孩一張小臉皺成個包子,兩隻大眼更加水汪汪。大男孩伸過手來,捏捏小男孩粉嫩的包子臉,“寶兒,男子漢要輸的起,你要是哭,就不是男子漢了。”

  小包子眨巴眨巴眼,果然沒哭,不過卻轉過頭去,挨到頭發花白的奶娘懷裏,奶聲奶氣地叫了聲“太姥姥……”一雙大眼睛裏滿是委屈,又瞟一瞟那大男孩,“小叔他……”小男孩沒有接下去說,不過那委屈的小眼神,更勝過千言萬語。

  “小四子,你又趁我沒注意,就欺負寶兒了吧。

  等我告訴你娘,今年北麵要送小馬駒過來,你要的啥汗血馬,到時候沒你的份。”

  這下說到小四子的痛處,小四子方才的笑臉,一下變成苦瓜臉。

  寶兒得意地看了看自家小叔,還輕輕地哼了一聲,那意思說,叫你不讓著我,這下吃虧了吧。

  小四子忙將苦瓜臉轉成彌勒佛那一張笑臉,將懷裏的蟈蟈籠子蛐蛐罐子一股腦塞給小侄子,又把棋盤胡嚕了重新擺上棋子。

  “姥姥,我沒欺負寶兒。您看,我燈東西都給他了,寶兒,來,小叔陪你下棋,讓你贏,次次都讓你贏還不行嗎。”

  “這就對了。”奶娘頗為滿意。寶兒得意地小眼神都要飛起來.

  這個小叔老愛捉弄他,可是隻要太姥姥出麵,小叔就沒轍。寶兒雖然得意,也懂得適可而止,真的惹惱了小叔不再帶他玩,他也要鬱悶的。這麽著,一大一小兩個孩子,又熱熱鬧鬧玩起來。水幽寒看著這祖孫三人每日都要上演的套路,也在心裏笑了起來。

  晚上,哄睡了寶貝閨女,歐陽和水幽寒拆看各處來的信件,然後躺在床上閑話家常。

  “阿宣家也添了個閨女,明天備份厚禮送過去,他這些年,實在不容易。”歐陽道。

  水幽寒點頭。那一年,太後薨逝,趙家煙消雲散,但是王家也沒撈到好處。首先是宮裏,皇帝對於王嫣然的所作所為,可謂是洞若觀火。而王趙兩家對證時,也扯出不少王家的舊事。王郡守就是再清正廉明,這官場上很多事情還是撇清不了。最後,王郡守辭官,帶著新娶的小妾去了江南。皇帝欣賞王宣的才華.王宣繼續留在翰林院任職。

  後宮裏,楚婉君被封為貴妃,趙修容和王嫣然都搬到楚婉君的宮裏侍奉楚貴妃。私下裏,皇帝親自發話,楚婉君能活多久,趙王二人就能活多久。趙修容很快就得病去世了,王嫣然活了下來。後來楚婉君也去世,王宣請了水幽寒,一起向皇帝求情。大家都知道楚婉君的性子,王嫣然這些年過的如何自不必說。皇帝便讓王嫣然活了下來,繼續住在楚貴妃宮裏。

  “老侯爺那邊又送了禮來,皇帝也有賞賜下來。小寒,你說,要不要讓寶兒認下侯爺?”

  自從楚家出事,楚侯爺總共兩個兒子,楚征被毒死,楚熙也不知所蹤,楚婉君則是中毒後熬了幾年也過世了。楚侯爺一生為國家出生入死,結果家事如此淒涼,啟宗皇帝也十分體恤,層層封賞加恩,隻是這都不能讓老侯爺開懷。老侯爺幾次三番要認回麒兒,不過麒兒始終不忘歐陽的養育之恩,就連啟宗皇帝出麵,也沒有答應。老侯爺知道楚家虧欠麒兒甚多,自然不能強求,也知道麒兒心誌堅定,雖然不死心,也無可奈何。後來麒兒娶妻生了寶兒,現在麒兒的娘子龍氏又懷了身孕,老侯爺的心思又活絡起來,想要將寶兒認回去,啟宗皇帝也再三致意歐陽和水幽寒,還多次和麒兒說和。

  想起這些年楚侯爺對麒兒的關照,還有對她和歐陽的低聲下氣,又想起麒兒說過的疤臉人曾冒死救了他性命,水幽寒也有點心軟。

  水幽寒歎了口氣,“讓麒兒自己決定吧。如今他的功勳足夠封妻蔭子,也不怕那起子小人說三道四,楚侯爺,哎,也確實晚景淒涼。”

  “宮裏傳來的消息,皇帝要讓位給太子,不再過問政事,說是要遊山玩水,享受晚年生活了。萊總管的意思,皇帝早聽說咱們這葡萄莊園好,要來咱們這避暑……聽說德妃生的那位小公主,已經七歲,越加聰明伶俐了,皇帝總帶在身邊……”

  夫妻兩個說著閑話,互相依偎著慢慢入睡。

  (下麵有雷,請攜帶避雷針)

  啟宗皇帝果然金口玉言,說退位就退位,說遊山玩水就遊山玩水,說到葡萄莊園來避暑,就真的來了。看著年過花甲,卻依然腰板溜直,精神矍鑠,看著不到五十的皇帝,哦,不,現在該稱太上皇了,還有旁邊十幾年模樣不改的萊總管,水幽寒心裏疑惑,這兩人是不是練了什麽不老神功啊。

  一番寒暄過後,水幽寒忙命人送上新鮮的水果,又讓小四子和寶兒出來見客。啟宗皇帝笑著賞了一大堆東西,小四子一副小大人樣的答謝,寶兒則抱著一堆金元寶,樂成了元寶樣。

  “你們這葡萄熟的可真早,嗯,很好吃”隨著脆生生的聲音,一個七八歲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從皇帝身後閃出來。萊總管忙在一邊介紹說這就是珍珠公主。

  那小公主卻不擺架子,也不認生,幾步跑到水幽寒跟前,一伸手,卻是拉住歐陽的衣袖。水幽寒一愣,歐陽已經被小公主拉到了一邊。

  就見小公主上下打量了歐陽好幾十眼。

  “天王蓋地虎。”小公主緊盯著歐陽的眼睛試探。

  歐陽不明所以,水幽寒也愣在那裏。

  小公主見歐陽沒有反應,又試探道:“莫哈莫哈,正晌午時說話,誰也沒有家。”

  水幽寒冒冷汗,歐陽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啟宗皇帝卻正巧聽到小公主後麵的話,嗔道:“又胡說什麽,每天稀奇古怪地,是你吵著跟朕出來,現在說的什麽沒有家,皇宮永遠是你的家,你皇兄疼你的緊,你說這話,他要傷心了。”

  少頃擺上酒席,歐陽陪著太上皇痛飲。小公主見了水幽寒送上來的葡萄酒,也要喝。水幽寒見太上皇並不反對,就給小公主也倒了半杯。這喝葡每酒的杯子,全都是上好的白玉杯。那小公主又要了冰塊加在杯中,才慢慢抿了一口,然後讚好酒,“……白玉杯是好,不過還是玻璃杯更剔透些,哎,琉璃杯也湊合吧。”

  水幽寒恍若未聞,隻在一邊布讓。酒至半酣,太上皇來了興致,看著臉蛋紅撲撲地小公主,便讓她做首詩來。

  水幽寒還覺得讓一個七歲的小姑娘作詩,實在太為難了。小公主臉上絲毫不見難色,放下酒杯,道:“父皇,我想出一首好詞,雖然與眼下風景不太搭調,可卻與父皇十分相稱。”說著清了清嗓子,脆生生地念道:“北國風光,千裏冰封,萬裏雪飄……秦皇漢武略失文采,唐宗宋祖,稍遜風騷,一代天驕,野狼可汗隻識彎弓射大雕,俱往矣,數風流人物,還看周朝。”

  坐上一片喝彩之聲,水幽寒卻石化在當場。

  “好詞,好氣魄,不愧是朕的女兒。乖女兒,你要什麽賞賜?”

  “父皇,兒臣隻要一個好駙馬。”小公主指著一邊的小四子,“兒臣要他做兒臣的駙馬。”

  “啊……不……”水幽寒大叫,事關兒子的福祉,她也顧不得犯上不犯上了,忽地從座位上站起,做河東獅吼:“我不要她做我兒媳婦”

  (四壁回聲:兒媳婦,媳婦,媳婦)

  “小寒,你怎麽了,做噩夢了嗎,快醒醒。”歐陽聽見水幽寒夢中大叫,忙起身點燃蠟燭。

  水幽寒睜開眼,見自己隻穿著睡衣躺在床上,歐陽正焦急地看著她,方明白剛才隻是一夢,忙暗暗地抹了把冷汗,想起夢中情形,又不禁失笑。

  “小寒,你方才喊,不要公主做兒媳婦。”歐陽抓了水幽寒的手,摸了摸脈搏,覺得無礙,才放下心來。

  “嗯。”水幽寒見歐陽這樣問,又不好把夢中事情告訴他,便含糊應道。

  從此,歐陽家家規上莫名其妙地多了一條,歐陽家男子不得尚公主。其直接後果是,十幾年後,某位公主要嫁入歐陽家之前,不得不自請降為郡主,才進了歐陽家的門。

  番外 有悔

  

  玉門關歲月,年複一年,那些慘痛的回憶,至今卻依然曆曆在目。疤麵人抱著長槍,倚在城牆下,閉上眼,感受夕陽最後一道餘輝。

  趙家謀反大罪確認,皇帝下旨,趙家上下幾百口都將發賣為奴。

  當時聽了這個消息,他自然就想到了獄中的趙欣雅。他知道趙欣雅有多驕傲,無論趙欣雅做過多少錯事,他始終不忍心讓她淪落為奴。因此他厚著臉皮再次向皇帝求情。上次為趙欣雅求情,他已經將城外兵營的兵權交還給了皇帝,這次,他手裏沒有別的籌碼,他知道,他這是在依仗著父親的臉麵,他也知道,趙欣雅一條命,在皇帝眼裏,根本就不算什麽。皇帝沒有說話,隻看著他良久,長歎一聲,點頭應允了他的請求。

  他隨即去了大理寺,想就帶趙欣雅出來,大理寺的人說雖然有皇上的旨意,但是不能立刻放人,還要辦理些手續,讓他第二天再去領人。他便先回了侯府。

  結果,第二天,他並沒有去接趙欣雅。

  因為他的弟弟和弟妹都被人下毒害死。而這個禍患的源頭,就是趙欣雅。楚征,雖然平時有些不務正業,但是從沒有大惡,對他這個哥哥,也是既尊重又親熱。他在外隨著父親征戰,也是征兒代他在母親跟前盡孝。這是他的手足,他的親兄弟,昨天還親親熱熱地叫他哥哥,今天卻躺在那裏,麵目青紫,全身僵硬。他的親弟弟,才二十歲,還沒留下一兒半女,就這樣去了。

  三天後,聽到趙欣雅在街上被人殺死,他才想起來當天沒有去接趙欣雅。仔細想想.就是當時想起來了,又如何,他真能拋下親兄弟的屍首,去接那個罪魁禍首嗎?他也了解到,殺了趙欣雅的人,就是她用來陷害水幽寒的胎兒的父親,那孕婦自然也是死在她手裏的。趙欣雅的屍首在街上放了三天,被人指指點點.還有人扔磚頭,沒有一個人上前阻止。

  終究是他派人收拾了趙欣雅的屍首,埋到城外。他自己沒有去,他本來接趙欣雅出獄,也不是為了複合。其實,他和趙欣雅之間,早就出現了裂痕,而且那道裂痕越來越寬,至今已經變成一道鴻溝。

  兩人之間的感情,早已不複當初。

  因為礙於父母之命和婚約,而娶了水幽寒進門,他對趙欣雅有愧疚。因而水幽寒在侯府被誣陷的時候,他明知侯府內院連隻公蒼蠅也飛不進去,還是選擇了視而不見。不僅是因為對趙欣雅有愧疚,還有對水幽寒的怨氣。那一夜,水幽寒對他用了藥,他因為可憐她,因為她的老實沒有防備她,才有了那一夜。

  因而這件事他便故作不知,果然母親也因為顧及二房和妹妹的名聲,選擇了犧牲水氏。本來水氏自盡,他心中還有些不忍,後來活了過來.自請離府,他鬆了口氣。也是一個可憐的女子,給她一條活路又何妨。水氏連唯一一個貼身丫頭都管束不住,又怎麽能做侯府的主母。水氏離開,皆大歡喜。

  接下來水氏生子,趙欣雅送毒燕窩,又派人暗殺,這卻是很久以後他才知道的。水幽寒帶著麒兒回到京城,已經不複以往的懦弱,也不再對他乞憐。而趙欣雅卻在他麵前一點點撕去了臉上的畫皮。他以前從未想到,趙欣雅會是這樣的女子。那樣狠辣無情,視人命如草芥,又是那樣自私自利,身邊貼身伺候的丫環,本有情郎,卻被她逼著給他做了妾。兩個丫環替她頂罪死了,她一點也不傷心。聯想到她為了扳倒水幽寒,連他的弟弟,弟妹和妹妹都給陷在裏頭的那個狠勁,他以為,他自己是趙欣雅心頭唯一的例外。但是他又想錯了,大理寺牢房外聽到的那席話,趙欣雅竟然汙蔑是他派人去濟水城要殺妻滅子。趙欣雅是官家小姐出身,自然知道那是怎樣的罪過,那樣的罪名一確定,他不僅一定會沒命,連名聲也全部毀了。

  直到那個時候,他才恍然大悟,他楚熙,作為趙欣雅的所有物,在趙欣雅心上才能占一席之地。一旦他不再為趙欣雅所有,那麽在趙欣雅眼中,他就一文不值,甚至變成趙欣雅的眼中釘。趙欣雅所愛的隻有趙欣雅,他楚熙不過是趙欣雅珠冠上那顆最亮眼的珠子,他不過是一件配飾。

  他對趙欣雅死了心,然而還有更讓他痛心的事。

  楚征死後,王夫人一開始還好。

  後來也不知怎地竟傳出流言,說他不是王夫人的親生子,楚征才是。接著,王夫人就瘋魔了,總抱個布包,叫著征兒,娘對不起你。

  還幾乎每天都要去楚征墳上哭上一場才完。楚家出了這麽多事,皇帝下旨召回楚侯爺,他才知道事情的原委。他是楚侯爺的親生子,但是生下他的,確實不是王夫人,或者說,不是這個王夫人。

  孿生姐妹,同時愛上一個男人。男人和姐姐兩情相悅,私定終身。妹妹嫉妒,下藥毒害了姐姐。姐姐臥病在床,出嫁之日妹妹上了花轎,還說動姐姐的貼身丫頭月兒陪嫁。

  隻是妹妹不知道,但是這個男人,還有兩姐妹的父親都知道,她的姐姐已經懷有身孕。隻是因為中了毒,在打掉孩子病怏怏地多活幾年,和生下孩子很快死去之間,姐姐選擇了前者,假托身死,其實早已安排到一處僻靜所在等著產子。

  姐姐憐惜妹妹一片癡情,老父則是不能眼看一個女兒死去,另一個也沒有著落。結果妹妹順利成親,不久也有了身孕,生下一個兒子。

  這時姐姐早生下孩子去世了。男人看妹妹生的孩子強壯,憐惜那姐姐生的孩子瘦弱,就安排人調換了。所有事情都是月兒親手辦理,妹妹生產後虛弱,隻看了一眼孩子。男人又想法子安排,不讓女人見這孩子。兩個孩子,同一個父親,母親又是孿生姐妹,小小的一團,誰能分辨的出來,因而瞞的風雨不透。兩年後,男人從外帶了另一個男孩回來,說是死去戰友的孩子,取名楚征,要妹妹當親生兒子照看,就養在了妹妹的名下。

  妹妹,也就是王夫人欣然接納。兩個孩子越長越像,王夫人心裏就生出別的想頭。隻是嚴格教養楚熙,卻對楚征十分溺愛。男人還以為是母子天性。等楚征身死,聞訊趕來的老奶媽無意間說走了嘴,王夫人盤查起來,知道真相。王夫人又悔又愧,魔怔了,說出很多對不起楚征的話來,眾人才知道,王夫人早就懷疑楚征是男人和別的女人生下的,因而故意溺愛楚征,存的卻是不讓他與楚熙爭鋒的惡毒心思。

  他迷茫了,離開京城,去了渤海郡,王家村,那是他的生母和他孩子的母親曾經住過的地方,麒兒也是在那裏出生,那裏還埋著忠仆海伯,他記得小時候曾服侍過他的。

  歲月悠悠,西北烽煙再起。出征的是楚侯爺,監軍的則是名姓歐陽的年輕的小將。他再次騎上戰馬。看著年輕的小將,一步步成了叱吒風雲,威震玉門關外的大元帥,他也找到了餘生的生存目的,就是守在這玉門關前,守護在那個孩子身前。作為人父,他以前沒能替孩子遮風擋雨,現在就用這帶罪之身,替他遮擋刀劍,此生足矣。

  番外 桃之夭

  

  春暖花開,月華宮內,桃花灼灼。

  老一些的宮人都知道,原本月華宮內是一株桃樹都沒有的,自打婉妃成了貴妃,月華宮又晉封了一位蓮昭儀後,這桃樹就一株株種起來。到現在,月華宮成了一座桃園。宮人們倒也沒有因為要照顧這麽多桃樹而抱怨,這桃襯春天的花香,夏天的涼蔭,秋天的果子,對於他們來說,可以算得上是福利。因此,她們是要感激蓮昭儀的。隻是,不知道如果她們知道了這最初種植桃樹的目的,心中會做何想法。

  蓮昭儀一邊傘著把剪刀,小心地一棵棵修剪桃樹的枝椏,一邊如是想到。

  這些桃樹,是為了紀念,那個如桃花花蕾般嬌豔,但卻沒來得及盛開,更沒有機會結子的年輕生命,那個和她一起侍奉王昭儀的——小桃。

  小桃,並不是因為挨了板子而死的,她是被她一心伺候的王家小姐親手殺害的。王嫣然一心要進宮,沈夫人本來心疼女兒,不想答應,後來看王嫣然心意堅決,又因為沈家老太太的勸說生出了其他的打算,就順水推舟同意送她進宮。但是沈夫人提出,王嫣然要進宮,第一個條件,就是小桃的性命。

  小桃,忠心有餘,但是心機卻不足。進了宮裏,隻會被人利用,進而危害到王嫣然。沈夫人一直認為,女人間的爭鬥,誰最狠的下心,誰就最不會吃虧,就會是最終的勝利者。因此,她讓王嫣然殺了小桃,隻有恨得下心腸的女人,才有資格進入皇宮。

  小桃死了,同時死去的,還有那個純真、青春、良善的王嫣然。

  她小蓮逃過了這一劫。因為她是王家的家生子,從小見慣了大家族內部的彎彎繞繞,骨子裏懂得該如何生存。她能夠隨著王嫣然進宮,不僅因為她的這份心計,也是因為她的父母兄弟都握在王家的手裏。沒人問過她願不願意,她們都理所當然地認為這是她的榮耀,就是父母兄弟都跟著沾光。隻有臨行前,她的母親摟著她,母女倆痛哭。

  她知道,從此以後,就是山水相隔,相見無期。

  皇宮裏,她作為王昭儀的貼身宮女,受命行事,也冷眼旁觀。範嬤嬤成了王昭儀的主心骨。她從蛛絲馬跡中察覺,王昭儀將另一個女子,水幽寒當作第二個小桃,可以給她帶來更大利益的小桃。

  隻不過水幽寒不是小桃,王昭儀並沒能踩著水幽寒的屍身往上爬,相反,王昭儀掉了下來,摔的狠慘。

  因為有個好哥哥,王昭儀依然是王昭儀。王昭儀搬進月華宮,雖然名為昭儀,其實不過是伺候楚貴妃的丫頭。這個時候,楚貴妃自然已經知道,毒害她的人就在趙修容和王昭儀兩人之中,而王昭儀的嫌疑最大。羞辱、打罵,楚貴妃將毀容失寵的怨恨都發泄在兩人身上。作為貼身宮女的她自然也要被牽連,不過她巧妙地將自己摘了出來,在楚貴妃和王昭儀兩人之間周旋,慢慢地王昭儀要仰仗她才能過的稍微輕鬆些。

  趙修容不堪忍辱,又知道翻身無望,不過半年光景,就自己尋死了。王昭儀卻活了下來,不過也隻是活著罷了。

  這個時候,她已經取得了楚貴妃的信任,她找機會將王昭儀以前的事向楚貴妃和盤托出。楚貴妃在皇帝麵前說情,她也晉封了昭儀,還將父母兄弟都脫了籍,離開了王家的控製。

  也就是那時候開始,她提議在月華宮中種植桃襯,楚貴妃自然不會反對,因為桃花已經成了王昭儀心上的刺。

  楚貴妃過世,桃花卻年複一年花謝花開。

  王昭儀還活著,因為父兄的付出而活著,卻隻能活在一方鬥室內,活在沒有桃花的陰影中。

  蓮昭儀成了月華宮的主了

  月華宮是冷宮,蓮昭儀卻並不難過。她從未希冀過恩寵,比起小桃,她幸運很多,能夠活下來,有尊嚴地活著,雖然與父母兄弟不能相見,但是能夠遙對同一輪明月,她,已經知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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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過要寫一篇大boss的番外,暫時沒靈感了,隨便說說吧,不計入收費字數。

  這個大boss啊,其實很多人應該猜到了,就是皇帝陛下他老人家啊。也許有人覺得這周朝的皇帝手段太柔和,對於趙家太過寬仁,應該早就除掉趙家才是。不過本文中設定的周朝的這幾位帝王,是兼重文治武功的帝王。他們要江山穩固,也要青史留名,而且要留的是好名聲。

  大家想想宋朝滅亡,大家罵的最多的是秦檜,對於亡國之君,罵的反而少。再想想清朝,大家罵的最多的是那個最為勤勉的雍正皇帝。

  這是為什麽?是因為宋朝皇帝立下“刑不上大夫”的規矩,宋朝重文,對士大夫階層是哄著捧著。宋朝皇帝雖然懦弱無能,但是人緣好。士大夫階層是握著筆杆子的。柴家“受了”宋皇帝的禪讓,對外要對抗侵略,對內則要安撫這些士大夫。任用趙氏遺族這是策略,也是無奈。不過自古做帝王的,自然是臥榻之旁,不許他人酣睡。所以趙家一族,被當作肥豬一樣養了起來,養了三代,足夠肥了,時機到了,本文中的皇帝就動手了。結果除掉了禍患,充實了國庫,還得了好名聲。

  題外話,雍正自然不是善茬,但也是因為得罪了那些拿筆杆子的,才會留下如此的罵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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