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支離別的歌》作者:陳之遙(完結)
1)
事情的本質從來不是它看上去的那個樣子。
1996年9月,我剛滿16歲,什麽也不懂,什麽也沒經曆過。我無憂無慮,問心無愧,心腸硬得像個冰塊兒。我喜歡的東西都來得容易,所以對任何東西的熱情都來去匆匆。我在一所不錯的中學讀書,成績中等。我不乖,但也從不惹事生非。
唯一的問題是,我的家庭,有一點特殊。父母曾經是同一所高校的法語老師,爸爸在80年代初,也就是我出生後不久去法國讀了個鬧不清是語言文學還是比較文學的學位,然後,就跟換防似的,他回國,媽媽出國。不同的是,計劃外的情況發生了,媽媽拿到她的學位之後,得到一個很好的機會作為外交人員留在歐洲。然後,很自然的,她在幾年之後同爸爸離婚,嫁給了一個在巴黎工作的美國人。不過,請放心,我沒有因此而脾氣古怪或是自暴自棄。他們很平和地分了手,雙方都表現得像成熟的文明人,或是文明的成年人。離婚之後,爸爸依舊穿著米色風衣在一群20幾歲的女學生中間憂鬱地做風流倜儻狀;媽媽每年回來看望我,帶來別致的衣服和新奇的禮物,讓我在朋友們麵前出盡了風頭。
所以,到那時為止,除了班主任老師因為家庭原因間歇性地對我的心理狀況妄加揣測,我的生活一切如常。而且,比起我的朋友們,我有更加充裕的自由、更多的零用錢。我看電影,買唱片,讀各種各樣的書。對我而言,生活充滿了轉瞬即逝的熱情和厭倦。直到我愛上一個人,一個同齡的男孩子。那種陌生的,真切的,微苦而回甘的滋味,綿延了之後的10年。
那個男孩子就是周君彥。
那一年,我們一起升入高中一年級。初中裏,我就知道有這麽一個人,我們同級不同班。男生裏麵他讀書最好,又不迂腐,遊泳拿到國家二級運動員資格,長得老少皆宜的帥,爸爸是區府領導。他是所有人的寵兒,數學老師欣賞他毫不費力地寫出一道代數題的3種解法,女同學喜歡看他穿著短袖短褲在底線輕巧地跳發球,家長們做夢都想克隆這麽一個兒子,校長則狂愛他的老爸。我,上課開小差,集體活動能躲就躲,但是,喜歡他,我也不例外。
9月的第一個返校日,我走進教室,看見他和一幫同學在打掃衛生。暑假裏我長高了很多,已經有1米72,但他仍舊比我高半個頭,穿著校服,白襯衣和藏藍色的卡其褲子,手裏拿著抹布,額角的頭發微微汗濕,卻還是一副幹幹淨淨的樣子。他抬頭看見我,叫不出名字,隻笑了一下,算是打招呼。我被這個不到一秒鍾的小小的表情迷住了,the obsession begins.
高中部的規矩是男生同男生,女生同女生坐。排完座位,發現我跟他就坐一前一後,非常開心。我的同桌叫韓曉耕,長發梳個馬尾,放下來的話應該有齊腰那麽長。想到這麽一把柔柔亮亮的長發就這麽掛在他麵前,我又覺得沮喪,因為自己短得不能再短的短發。
回到家,我找了一張自己的證件照,用黑色墨水筆添上從耳旁掛到胸前的長發,怎麽看怎麽別扭,撕掉了。
吃晚飯的時候,我摟著爸爸的脖子問他,“你喜歡短頭發還是長頭發的女的?”
“長的。”
“那我留長頭發好不好?”
“你還是短發好看,你的臉型適合留短發。”
“廢話,那我就一輩子不能招人喜歡啊。”
我白了他一眼,下決心要留長頭發。但是很短的短發留成長發很不容易,會有一個很長的時期,頭發半長不短,非常難看。結果,我隻堅持兩個月,就再也不能忍受頂著這樣邋遢尷尬的發型坐在周君彥前麵,我又把頭發剪短了。
|
2) 初中裏,我很喜歡在上課的時候看小說,或者就是單純地胡思亂想。如果被抽到回答問題,我不扭捏,幹脆地說,老師,我沒聽清問題,能再說一遍嗎?然後同學們就笑了,老師就faint(昏倒)了。但是高一那一年的課我上得特別太平。即使天氣很冷也不用叫就起床,早早地出門,上課用心聽講,作業很認真地寫,成績變得很好,爸覺得我是懂事了,其實我就是怕在周君彥麵前出醜。
秋天結束的時候,高一年級排了一出話劇《雷雨》,周君彥演周平,韓曉耕演繁漪,我連演個丫頭也沒輪到。其實我一向對這樣的集體活動興趣缺缺,但是那次真的挺失落的,而且當時當導演的那個語文老師很有專業的樣子,學李安(就是那一年,SENSE & SENSIBILITY拿到OSCAR),為了讓主角之間互動自然,除了排練,還安排了很多次的郊遊或是打球之類的活動。為了忠於原著,戲當中一些細節也極大地挑戰了高中生的表演極限。
漸漸地學生中間開始傳說,周君彥和韓曉耕在談朋友。到底怎麽談的,也不見得有人知道,但是大家都很願意相信。因為韓曉耕是公認的美女,脾氣人緣都很好,生日的時候,請了5、60個同學唱卡拉OK吃蛋糕慶生,在當時是很大的手筆。而且,韓曉耕的爸爸是一家非常大的集團公司的韓總,那年剛剛買了本市第一艘私人遊艇,神氣地泊在市郊的碼頭,報紙上都有報道。如果有一個女生和周君彥在一起,能讓所有人心服口服,隻能是韓曉耕。
全校可能隻有我不相信他們在談朋友。韓曉耕或許對周君彥有意思,但是周君彥並沒有對她表現出特別的關照,一直是大大方方的。讓我不舒服的是,韓曉耕是公認的漂亮,而我,也有人說我是我們學校最美的女生。隻不過說這話的人是一個別的學校的太妹,風傳是貨真價實的le*****ian(同性戀),而且三個月才來一次月經。
不久之後,我報名了學校的排球隊,當然是因為周君彥也參加。到了四月份天氣漸暖,為了準備一個校際比賽,幾乎每天放學之後都要留下來訓練。一次做一個攔網的動作,我被隊友撞了一下,手甩到網杆上,破了一個口子,手背腫起很高的一塊。我沒喊也沒哭,教練過來看了一下說,這個小姑娘吃硬的。然後朝場外喊了一嗓子:周君彥,你陪程文瑾去醫務室處理一下。
男隊訓練已經結束了,周君彥正在整理器材。答應了一聲,跑過來,看看我的手說,挺厲害的,快走吧。看我穿著打球的短袖短褲,又說,你衣服呢?外麵挺冷的。沒等我回答,他已經跑到場邊一堆書包衣服那裏拿了我的運動衫褲過來給我。我笨笨地穿,他怕我碰到傷口就在一邊幫拉袖子什麽的,我覺得好多人都在看著,臉紅得發燙。
到了醫務室,校醫確認沒有傷筋動骨,就拿雙氧水清洗了傷口,紅藥水紫藥水塗了一堆,紗布橡皮膏包好,打發我們走人。回到排球館,教練讓我先回家,我拿了書包出來,看到周君彥推了輛自行車,還沒走。
“你回家嗎?”他問。 “回啊。” “騎自行車還是坐公交?” “我走回去,我家挺近的,就在區圖書館旁邊。” “順路,我帶你吧。”
於是,我,手長腳長,頭發短得不能再短的我,那個下午像小媳婦兒一樣側身坐在他自行車的後座上,出了校門。
“你挺勇敢的。”他回頭說。 “其實真的不太疼。”我裝淑女。 “你排球打得挺好的。” “就是這學期剛剛學的。”我繼續裝淑女。 “你彈跳力挺好的。” 兩個人都訕訕地不知道找什麽話題再說下去。 我不裝淑女了,我說,“你喜歡短頭發的還是長頭發的女生?” 他愣了一下,說,“短頭發的,我從前……我喜歡短頭發的女生。”他很肯定地重複。
接下來兩個人都不說話了,已經是傍晚,透過路旁梧桐樹的枝丫可以看見一點點橙紅的晚霞,校門口的小馬路上盡是下班放學回家的行人和車流。我們聽著路上嘈雜的聲音。直到看見區圖書館。他問我,“再怎麽走?”
“就是旁邊那幢,我自己進去行了。”我從他車上跳下來,含含糊糊地做了個告別的手勢。跑進樓裏去了。
3) 那天以後,在學校,我們依舊隻是前後座的同學,隻是好像有了個共同的秘密。這個秘密讓我可以大度地不在意韓曉耕梳什麽發型穿什麽衣服。放學之後,我們偶爾一起走,直到快放暑假的時候,我才意識到,我們住得南轅北轍根本不順路。晚上他有時給我打電話。在那之前,我一直沒什麽知心朋友,有生以來第一次,我可以暢快地告訴另一個人,我喜歡什麽,我幹了什麽,我有什麽感覺,我想幹什麽,而那個人毫無保留、不帶偏見,關心我的想法,真的想了解我。
夏天慵慵懶懶地來了。 周君彥問我,"會遊泳嗎?" "會,隻會蛙泳。" "假期一起遊泳吧,我教你自由泳。"
因為考了個史無前例的好名次,媽打電話來問我要什麽禮物,我說要漂亮的遊泳衣。半個月後拿到手的卻是一件白底墨綠色印花的bikini,裏維埃拉式的漂亮,但1997年的中國高中生穿了絕對走不出更衣室。結果我還是繼續穿我那件黑色嵌白條的Speedo,純粹運動員的款式。周君彥的泳褲也是黑色的Speedo,非常登對。
因為多數人都會遊夜場,或是在室內遊泳池遊。我們揀了一個離家挺遠的室外遊泳池,並且總是去遊早晨第一場。多數時候隻有我們在遊,偶爾會有晨練的老伯和結伴來的小學生。
到八月份,我已經學會自由泳和仰泳,泳姿還算漂亮。暑假快結束的時候,兩個人都曬得黝黑,而他終於低下頭笨拙地吻我,越過他的耳廓夏末的陽光讓我頭暈目眩,我閉上眼睛,看到一片模糊而炙熱的橙色。細潔的嘴唇的觸感,溫熱的池水,心跳和喘息聲,分不清是他的還是我的,一瞬間周圍隻剩下這些。直到一群小學生瘋叫著跳進泳池,我們才像觸了電一樣分開。我不敢看他,一頭紮進水裏,潛泳了很長一段,好讓發燙的臉頰快點冷下來,直到不得不浮上水麵換氣。我暢快淋漓地劃水,遊得上氣不接下氣。我毫無愧疚,因為我愛他呀,而他居然也愛我。
4) 高二開學不久,十月份,整個年級的學生拉去長興島學農。在島上住一周時間,當然農事是學不會的,隻當是一次特別長的郊遊。上島之後的第三天,辦了個燒烤晚會,我和韓曉耕分著吃了一堆雞翅玉米烘山芋之後,周君彥跑過來,悄悄跟我說,“明天早上帶你去看日出。” “幾點?” “四點天亮.保險點,三點半。”
晚上睡覺之前,我把手表的鬧鍾調到淩晨3點鍾,又怕到時候醒不過來,就一直沒敢睡著。天蒙蒙亮的時候,聽到外麵很輕的一聲自行車鈴聲,趕緊穿了衣服輕手輕腳地出了宿舍。周君彥在樓下扶著一輛破自行車等我。
“哪兒來的自行車啊?” “跟食堂的人借的。上來。天快亮了。”
他帶著我騎得飛快,到海邊的時候,四下還是黑沉沉的,隻有遙遠的天邊泛著一點灰白的光。我們在一塊礁石後麵背風的地方坐下來。挺冷的,他拉下運動外套的拉鏈,把我也裹在裏麵。他的呼吸潮濕而溫暖。我耳朵貼著他的胸口,聽著他的心跳聲,心裏覺得很踏實。
“你為什麽喜歡我,你不喜歡韓曉耕嗎?全校男生都喜歡她。”我說。 “我也不知道,我看見你就喜歡你了。你有一種特別酷的表情。”他捧起我的臉說,“還有,你的臉真小,眼睛真大。” “接下去要說E~T~ call~ home~了吧。”我亂笑。 他也笑,然後兩隻胳膊合攏來抱住我,說,“你真瘦,瘦得可憐巴巴的。” 我說:“有一個暑假,我每天中午隻吃冰激淩,那年我長高了5厘米,一斤也沒重。後來我就老是胃痛。……我們家沒人管我。” 他沉默了一下,說:“那以後我來管你吧。” 我一下子摟住他的脖子,把他抱得緊緊的。說:“說好了啊,你以後不許不管我。” “你以後想考哪個大學?” “我沒想過,反正我要讀個奇怪的專業。你呢?” “我本來想考FD,但是我爸要我出國讀大學。” “去哪兒?” “打算去美國,我已經在讀托福了。…… 如果我去美國,你會跟我去嗎?我是說,你也去那兒讀大學。”
“你去我也去。” 我答得毫不猶豫。心裏升起按也按不住的向往和快樂,混雜著的或許還有一絲不可告人的蒙昧的欲望。在那之後,一個畫麵在我腦子裏反複出現:一扇窗朝著不可一世的湛藍的天空打開,房間裏,我和他躺在狹窄的床上。到時候我們遠離父母,再沒有人能阻止我們幹任何事。
在少不經事的時候,承諾就這樣輕飄飄地說出口了,能不能兌現,誰也不知道,但是就在那個時刻,兩個人都沒有片刻的懷疑。
那天我們都沒能看到海邊的日出,班主任在天亮之前找到我們。我在周君彥的運動外套裏麵睡得很熟。我們看起來就像是個四條腿的胖子。為了防止串供,我們馬上被隔離了,然後分別被罵了個狗血淋頭。學農結束回到學校之後,通知家長來領人。班主任對我爸說了至少三遍“後果不堪設想”之後,放我回了家。他絕對想不到的是,我爸隻是拍了拍我的肩膀,扔給我一部上下兩卷的《第二性》,什麽廢話也沒說。
在那之後,我和周君彥的交往完全轉入地下狀態。座位被換得很開,在學校幾乎不說話,但是他半夜偷偷給我打電話。
與此同時,我纏著我爸搞了一些托福考試的複習資料。 “不去巴黎了嗎?”他說,“你嚷了有十年了。” “不去不去,”我不懈地揮手。然後第一次開始認真地念英文,讀原版小說,聽VOA和BBC的廣播節目。
5) 冬去春來。周君彥得了一個國際數學比賽的二等獎,托福考了很好的成績,畢業之後申請美國的學校幾乎不成問題了。而我的托福成績不好不壞,課程以外又沒有任何可以吹的東西,挺發愁的。
4月份,我媽回來看我。時年43的她,穿一身奶白色的衣裙,帶著一串珍珠,微卷的頭發鬆鬆挽起,周身帶著些許若隱若現的香味,幹淨而溫柔,她告訴我那是Arpege de Lavin。我一下子就喜歡上了,央求她把隨行帶來的那瓶給我。幾年以後,我在紐約Greene街的一家香水鋪子裏買下一瓶Eclat d’Arpege淡香精,才發現這種夢境似的淡紫色液體更適合我,諷刺的是它和Arpege一樣表達的是一個母親對女兒的感情,而且它絕對做到了,旁人用香水隱喻愛情,我卻在很長一段時間裏用它替代母親。
按照多年的慣例,媽媽給我帶來衣服裙子化妝品唱片原版書。不同的是,那一年她還帶來了她的美國丈夫,和一個歐洲結識的朋友。
那個美國人沒有什麽特別,臉色紅潤微微發福的生意人,足有60歲了,在一旁殷情伺候。他配不上我媽。
而那個朋友,是我見到的第一個藝術家真人。叫朱子悅,搞攝影的,她的作品那一年正在本市的美術館展出。人長得不好看,說實話是挺難看的,眼睛不大,無可救藥的單眼皮,顴骨很高,大嘴。不過,她的頭發很美,長到肩胛骨下,帶著一點柔和的棕色。她總是穿著黑色、灰色或是深紫色的衣服,和闊腿長褲。雖然那可能隻是為了掩飾她太寬的髖骨,我還是情不自禁地覺得她像個仙女。
我猜不出她的年齡,“她幾歲?”我仰麵躺在酒店房間裏6尺寬的床上,問媽媽。 “我也不知道,但是她有兩個孩子,小的那個也已經在讀la classe de terminale du lycee,相當於高三。” “她老公是什麽樣的人?“ “她離婚很久了。她現在很有錢,而且有個年輕的情人。” 我抓過一個緞麵的抱枕蒙在臉上,笑起來,“太酷了,我就想變成她那樣。”
情人,我心裏想,哦情人。我不太明白這兩個字其中的意思,但是那肯定是種不同於愛情的關係。我不知道,我很快就會見到那個“年輕的情人”。
第二天,我穿著那件裏維埃拉式的bikini到酒店的室內泳池遊泳。在五星酒店,bikini不算是新鮮玩意兒,洋妞兒土妞兒都穿。我站在池邊伸出一隻腳試試水溫。抬起頭,發現一個人在上一層的玻璃護欄後麵看著我,不高,挺瘦的,穿著暗紅色的襯衣,黑色的褲子。我一個猛子紮進水裏,遊到另一頭再抬頭,那人已經走了,我沒看清楚他的臉。
晚上,媽媽和老美帶我去吃晚飯,媽媽說,“朱子悅和她的朋友也會來。”意味深長地對我眨眨眼睛。 “她的情人!”我驚喜地大叫。
我穿上媽媽帶來的新裙子,黑色的尼龍襪和平底鞋。那是一件黑白鑲拚的連衣裙,中袖,沒什麽腰身,長度到膝上5公分。穿了看上去像是個高個子的半成熟的孩子,或是略帶稚氣的大人。媽媽穿了條黑色的連衣裙,銀灰色緞子的翻領。美國人故作風雅地說,Quelle bonne chance d’etre accompane par deux jolies filles!運氣真好,有兩個漂亮姑娘陪著。
我們到餐館的時候,朱子悅已經到了,一個人坐在一張看得見江景的桌子邊,她告訴我們,“林晰在洗手間。”
她上身穿了一件淺灰色的薄毛衣,V領開得很低,露出大半胸部,不是年輕女孩的那種新鮮結實,但是依舊光潔豐滿。片刻之後,林晰來了。 看衣服,我認出來他就是我在遊泳池見過的那個人。個子真的是不高,我當時已經有1米75,穿著平底鞋,和他差不多高。但是,他長得非常漂亮,那種沾了點女子氣的漂亮。五官精致,睫毛長長的。看起來非常年輕,頂多23、4歲,我心裏想,這就是傳說中的小白臉了。隻不過他皮膚曬得有點黑,帶著些陽光味。
我饒有興趣地打量著他,他發覺了,也看著我。一頓飯的時間,我們都在互不相讓地互相瞪來瞪去。結賬的時候,朱子悅堅持她來請客,為林晰餞行,因為他得到一個工作合同,就要去紐約了。
飯後,媽媽和老美送我回家,車上,媽媽說,“看來是真的,他們分手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