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前傳 流年似水難載負 第二章
皎皎少年,子慕予兮。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兔子順著蘇蘇的視線看去,口中的蟠桃“吧唧”一聲掉下來。
好丟臉!
蘇蘇伸出爪子掩麵,默默背過身去和兔子劃清界限。
隻聽下一刻兔子興奮的道,“小哥!你有沒有姐姐或者是妹妹?再不然姑姑和姨婆我也不會介意……”
“不好意思,家教不嚴……”
蘇蘇淡定的伸出爪子將兔子PAI暈,打算默默拖走。
妖者殊麗,更何況九尾一族原本就是以美貌著稱,活了大把年紀,美豔的同伴她看得不少,已經許久未因為單純的皮相讚歎。眼前的少年一襲靛青色紗衣,玄色的雲紋壓在領口和袖邊上,烏發如雲,長眉秀目,大半的身體攏在桃花之中……
“明日才是蟠桃宴,你可以多帶些蟠桃走。”那少年輕輕從樹上掠下,對他們道。
蘇蘇拖著兔子停了下來,踟躕的看著他。
那少年朝她微一頷首。
“可是我……我夠不著。”蘇蘇把兔子一丟,霎時起了狼心,眼巴巴地看著他,囁嚅道。
話剛落,她身子一輕,這才發覺已經被少年捧在掌心,她下意識的一嗅,驚訝道,“你是人?”先前還以為他是妖或者是仙。
他“嗯”了一聲,“我是看管蟠桃林的守院人。”
蘇蘇點頭,他托著蘇蘇,舉高手讓蘇蘇仔細挑選枝上的蟠桃,她不由好奇道,“你這麽弱,就不怕遇到的是惡妖,隨時會被采補掉?”
畢竟昆侖雖為仙山,但同時也盤踞著大量凶猛的妖怪,人類在這裏是生物鏈最弱的一環,一個不留神就會被吃得連骨頭渣子都找不到。
他搖頭,“尚有道友師兄相護,也自行研習過兩年術法。隻望日後能拜在元始天尊門下,得仙師指點,一嚐夙願。”
噢噢,真是自信十足呢。蘇蘇邊思忖著邊手腳利落的開始扒拉著樹上的蟠桃……
“狐狸!記得給我留點~”原本裝死的兔子從地上爬起,可憐兮兮的道。
蘇蘇連個眼白都未施舍,抱夠了蟠桃後示意少年將她放回地麵。
“你是跟隨族人前來,還是哪位仙人走失的靈獸?”少年道,眼前的白狐毛色是近乎透明的銀白,雙瞳呈剔透的琥珀色,倒是第一次見到這般靈秀漂亮的白狐,
“我隨族人來蟠桃宴見識見識。”蘇蘇敷衍道,經過兔子身邊時利爪猛地一抓撓兔子的屁股,“肥兔子,走啦。”
兔子尖叫一聲,抖抖抖,“你……你你太失禮了!身為雌性,你,你你居然對雄性作出這等卑劣猥褻的事。”
“閉嘴啦。”
狐狸陰鬱的回過頭,將蟠桃往兔子身前一推,“抱牢了,掉一個我就咬掉你的耳朵。”
兔子:“你好過分哦。”
“你再這樣看著我就別怪我無情了。”
兔子哀怨的努力伸展短小的四肢抱住蟠桃,“你好壞哦。”
蘇蘇無視它,抬頭朝那少年道,“總之,謝謝你剛才的招待。”言罷低下頭,張開嘴啊嗚一口叼住兔子,慢吞吞的拖著兔子踱走了……
“師弟!師弟!”
還未走太遠,一個急衝衝的身影打斜裏衝出,差點踩到蘇蘇。她嚇了一跳,及時往旁邊跳開,不爽的回頭--
隻見一個道童正比手畫腳地急急對那少年說什麽,少年眉目不變,神情卻驟然疏冷了許多。不意發現她在看他,那少年朝她微微頷首,她迅速轉過頭,繼續叼著兔子若無其事般慢悠悠的離開了。
可惜這頓蟠桃宴蘇蘇到底還是沒有吃成。
蟠桃宴當天,她便被族裏赴宴的長老發現了,和兔子一道被提溜回青丘。
事後,蘇蘇把銅鏡抱上大床仔細端詳了自己一夜,鏡中的少女靈秀有餘卻美豔不足,一對毛茸茸的尖耳朵探出發外,麵孔還是她原本的輪廓,不過膚質,發色,唇齒等細節部位質量倒是有了顯著的提升,畢竟是九尾狐的身體,就算還是她原本的粗胚,也能把她的五官給打磨精致了。
可惜族裏的少年狐狸有些失落,好吧,她承認她確實沒有狐族女子那般絕色,但是大魚大肉吃多了吧,偶爾啃啃清粥小菜也是別有一番風味啊,她的發育期已經到了,歡迎大家隨意開墾麽。
她一邊咕噥著一邊翻弄著幾件純白的棉質小內,摸摸胸部,等了幾百年終於等到了她的發育期。雖然胸部成長得很是緩慢,但也到了可以穿小內的年紀。
為自己準備了幾件純棉內裏,從前她內衣向來都隻穿棉質,她沒有改掉這個習慣的打算。不過突然想到這時期從來都不穿小內的女性們……OTZ
究竟她們是用什麽方法才能保持住即波霸又挺拔的好身材?順便失落一下,她周遭的母狐狸們挺著不穿小內的大咪咪和地心引力鬥爭了幾百年,依然沒有下垂的保持完勝記錄。
臉蛋不如人就算了,身材也不如人。蘇蘇突然想起那日在蟠桃林見到的陌生少年,更加憂鬱的撓牆,不如女人也就算了,竟然連男人都不如!
她打了個滾,又變回狐狸原形。如今最有優勢的隻剩下她的原形了,至少……至少隻看原形的話,她是族裏公認的這一代最漂亮的狐狸= =!
熟練的卷起九條尾巴抱在懷中,蘇蘇有一搭沒一搭的想著這般平靜舒坦的日子,什麽時候會到頭。
想想未來女媧要她去滅世,她便不耐煩的繼續撓牆,紂王如今還不知道出生了沒,要不她就幹脆趁紂王調戲女媧之前把丫給廢了讓他力不從心?再不然,就指引他走向BL的康莊大道,從此不愛巾幗愛須眉?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棘手的薑尚,想到未來她將會死在他手上,蘇蘇便忍不住一陣惡寒。
此刻的薑尚究竟在哪個角落孵著?
她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給他挖出來!
作者有話要說:表再問為毛會變老,表再問一切XX或OO,少女變大娘還有其他不能劇透啦!有點耐心,後麵會慢慢解謎滴~~
不知道各位看懂了麽,蘇蘇其實原本就穿越為妲己,從本卷卷名《流年似水難載負》就該知道,這卷是說蘇蘇作為妲己時那段塵封的舊事,後來她因為XX的原因,吃了玄丹並失去了穿越之後的記憶,以為自己是人,隻是被誤認為是妲己。因此她才和真正的妲己長得一模一樣啦,同一個人麽!
沒有來回穿啦!蘇蘇從頭到位隻穿越了一次!這個寫法捏,是倒敘><
同時,這也是解釋前麵的謎團包括女媧紂王等等疑問滴一卷!
卷四:前傳 流年似水難載負 第三章
她是一隻狐狸精。
準確的說,她是一隻原形比人形更漂亮的倒黴狐狸精。
再準確一點說,她是一隻原形比人形更漂亮卻飽受著死亡威脅的倒黴狐狸精。
……
“蘇蘇?”兔子奇怪地道,“你……你為什麽突然這樣看著我?”
數秒後
“啊,不要!不要……蘇蘇,不要啊~”
“嗚……別,別碰那裏……”
“啊,啊~好痛……”
“嗯~”
蘇蘇終於一臉黑線的停下來,“兔子,你再發出這種□的叫聲我就讓你變成閹兔子。”= =#
“好過分哦。”兔子風騷的朝她飛去一記媚眼。
蘇蘇默默的轉過臉,不好意思,她對人獸沒有興趣。低下頭再次叼起兔子肥短的脖子,在兔子聲聲“嗯~啊~好痛~”的□呻吟中,蘇蘇拖著兔子再度奔赴現世。
“你要找誰?籍貫何處?父兄何人?有無官職?形貌如何?可有婚配?年歲幾何……”
“我要找薑尚……”蘇蘇呐呐道,沉默了片刻,“……其他都不知道了。”
她對人間不熟,看那隻兔子在昆侖熟門熟路的模樣,猜它合該也是個人精,遂將它叼來客串百事通。
“隻說了個名字這要我怎麽找?天下之大,就算是地府判官核對名冊,也要參考個年歲籍貫麽。”
蘇蘇俯瞰著人間這萬裏山河,人海茫茫,該如何入手,她一時也了無頭緒。隻道,“那……我想知道此刻商湯之主是哪一任?”
“帝乙。”兔子果然是百事通,“不過商湯在他這一輩國勢趨於沒落,東南夷族和孟方伺機大舉入侵,好在他眼光不錯,太師聞仲驍勇善戰,已領兵趕赴戰場。”
“聽你的口氣,聞仲似乎很強呢。”
“強是強,可惜太剛烈死板了些,怕是過剛易折。他已經是地仙了,差一步就能登赴大羅,可惜一顆心全綁死在成湯江山了,雖然如今是位極人臣,但哪裏有大羅金仙逍遙。”
蘇蘇難得聽到一個熟人的名字,推測那帝辛怕是還未出生,薑尚的話……“你認識的修仙者中有沒有叫薑尚的?”
兔子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你以為我是司命星君嗎。”
蘇蘇隻得又搜腸刮肚地努力回憶了好半晌,可惜原著實在是記得模模糊糊,早知如此,當年她就該把封神演義倒背如流才是……
倏地,一陣悠長的劍吟從兩獸頭頂響起--
隻見一個青衣少年臨風禦劍而來,眉目華美,遊若驚鴻……
蘇蘇認出是前幾日在蟠桃林遇見的少年,看見他們時他微訝的停下,蘇蘇立刻招招爪子喚他下來。
“這附近是你族人的領地?”
“不是,今日我們是偷跑出來的。”蘇蘇思忖著該怎麽進入正題,沉吟著,“唔……”
“有什麽事麽?”
蘇蘇偷瞄他一眼,見他神色倒是柔和,為了保險起見,她還是湊到少年腿邊,裝可愛的將毛茸茸的腦袋往他身上討好的蹭來蹭去,“唔……很冒昧的想問個問題……”
他向來不善言辭,與同門相比,他對這些靈獸倒還和悅放鬆許多。尤其這小東西實在是可愛極了,少年不由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蘇蘇便無恥的肥了膽撲到美少年懷中不停蹭啊蹭。
“嘖,身為雌性應該含蓄點。”兔子咕噥著。
蘇蘇無視之,隻道,“那個……昆侖山上的修仙者你都認識嗎?”
“我並未正式拜在哪位仙師門下,因此不算熟識。”
兔子聞言也無恥的跟著蹭過來,“那你家中有沒有雌性也在昆侖修業?不管是姐姐或者是妹妹,不管是姑姑或者是姨婆……”聲音越來越微弱,最終在蘇蘇恐怖的瞪視下兔子閉嘴了。
少年忍俊不禁,他盤坐在樹下,將這對詭異卻有趣的組合一道捧在膝上。
“喂喂!很惡心啦,我討厭雄性抱著我!”兔子用力掙紮著蹦出來。
“啊,我很抱歉……”
“我不會接受你的道歉的!”兔子在草地上用力滾來滾去的蹭掉他的氣息,蹭完後耍賤地衝他扭扭屁股,三兩下就蹦走了。
“兔子,不要勾搭的太晚,回去時我沒有看到你就準備做烤兔子吧。”
兔子叼著根小草,孤傲地回頭,寂寞如雪,“人間的兔子,不符合我的美學。”
多麽有個性的兔子啊。
蘇蘇:“……”
少年:“……”
“咳”,她幹咳一聲繼續回歸正題,“我隻是想冒昧的問你,你認識的修仙者中有沒有姓薑的?是男性。”
他怔了下,答,“有。但我不確定是不是你要找的那一個,畢竟我認識的道友不多。”
“不多也沒有關係啦,”蘇蘇揮揮爪子,期期艾艾的看著他,“那我問你啊,在你所認識的姓薑的修仙者中……有沒有叫薑尚的?”
他表情有些怪異,停頓了下,道,“有是有……”
蘇蘇雙眼立刻迸發出一百萬伏的電力,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好運氣,“當真?”
少年點頭,不過也拋出個‘但書’,“但是同名同姓之人也有許多,不知你找薑尚所為何事?”
“傳說……他道法高強,”蘇蘇瞎掰道,“因此我想向他請教一二,不知你能否代為引薦?”
他輕輕爬梳著她背上滑亮的皮毛。“恐怕我所認識的薑尚不是你要找的人。”
小背讓人摸來摸去,滑嫩嫩的豆腐都不知被吃了多少,蘇蘇不自在的挪挪身子,那隻修長的手隨即安撫的輕輕搔弄著她的下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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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題已經進行到關鍵位置,蘇蘇掙紮了兩秒,果斷的決定暫時先犧牲一下清白,忍耐道,“為何這麽說?”總該讓她去確認一下。
隻聽少年淡淡地道,“因為我就是薑尚。”
蘇蘇:“……”
……因為我就是薑尚,我就是薑尚,我就是薑尚……
這句話在蘇蘇耳邊無限循環,她言語不能的拜倒在命運的石榴裙下。如果這是言情小說的話,那作者一定是個變態吧。
“怎麽了?”
“沒有……”
蘇蘇依然保持石化的睇著他,胸中傳來誘惑地低吟:
反正她向來都不是善男信女,也許她可以……趁著他現在尚還弱小未成氣候,幹脆提前殺死他。
卷四:前傳 流年似水難載負 第四章
也許真的是做妖太久了。
當這念頭一起便無法遏製,生平第一次對一個陌生人萌生了殺意,她竟也理所當然了,原本的法治社會道德觀念在這個遠古時代已經模糊,做了數百年的妖,雖然她還固執的保持著人類的生活習慣,但此刻她也幡然意識到,在這數百年的潛移默化間,她已經回不去了,即便她再做回人,她也不可能再回頭了。
少年見這隻小狐突然沉默下來,雙手將她捧起,“為何不說話?你要找的人是我嗎?”
“啊,隻是有點失望,我找的人不是你。”
“這樣啊。”他低聲道,“今後我會留意一下,若是有消息會告訴你的。”
“謝謝。”蘇蘇道,可惜不知道薑尚道法的深淺,她修業這數百年多是插科打諢,但白狐的底子還在,若麵對的是幾隻菜鳥,她沒有問題。隻是眼前這個薑尚令她有些不確定感……
“我……是否在何處冒犯到你了?”敏感的察覺到她身上似有若無的殺氣,少年道。
“沒有啊。”蘇蘇輕快地道,暗暗打散凝起的妖力,先不打草驚蛇,“你要不要去我族的領地?我帶你遊玩一下。”
他明顯露出悅色,“今日我去終南山送信,還有一個時辰可以自行安排。”
咦,年少的薑尚原來這麽好拐?
蘇蘇感慨,果然沒有誰天生就是英雄或梟雄,要體諒下偉人也是有單純的青春期啊。
薑尚單手捧著蘇蘇叫出仙劍,由蘇蘇領路帶他去青丘。
不想,一個女音伴隨著悠長的劍吟自天邊遠遠傳來:
“薑師兄--”
蘇蘇臉一黑,生平最恨這種半途壞事的路人甲,就像便秘了半個月腹內終於萬馬奔騰卻找不到廁所一樣討厭!
少女自然聽不到她腹誹,她梳著嬌俏的雙環髻,眉似遠黛,雙目顧盼生輝,隻穿著粉色的短衣,高領,窄袖,很是青春逼人。蘇蘇終於悟了,原來她不是路人甲,她是後備女主。
女人天生難以抵擋可愛的小動物的誘惑,那少女瞧見蘇蘇時雙眼發亮,伸手想摸她,“哇,好漂亮的狐狸。薑師兄,能不能借我抱一抱?”
薑尚後退一步,避開她的手,“她並非是我的寵物,我不能代她應允。”
美人自然從小就受慣嬌寵迎合,小美女嘴巴一嘟,“薑師兄你真死板哦,虧我今日還專門問了你的行蹤,一路趕來找你呢。”
“師妹有何要事?”
“我想要師兄幫我煉幾顆丹藥,幾個師兄裏薑師兄你煉丹最好,自然是來拜托師兄了。”
薑尚蹙眉,“那等我回去後再幫你煉丹可好?”
“不行,我急用。”少女急得跺跺腳,“薑師兄,拜托你了,反正你信也送好了……就幫幫我,好麽,再晚些就來不及了!”
蘇蘇冷眼看了一陣,也知今日是不可能了。於是很是無邪的眨巴著琥珀色的大眼看著他們二人,體諒的道,“你先回去吧,薑尚,下次我再去昆侖找你玩。”
薑尚頷首,摸摸她的頭,“下次你若要尋我,便去蟠桃林。”
蘇蘇應了一聲,便見那少女戀戀不舍的回頭再望了她……的漂亮毛皮一眼,霎時蘇蘇團起身子,從背脊爬來一陣惡寒。從現在開始,她要鄙視一切穿狐皮裘,戴狐皮帽,裹狐皮襖的人!
隻聽劍吟嘯嘯,少女心急火燎的拉著薑尚,兩人瞬息消失在天邊……
真是男俊女俏啊。
蘇蘇扒拉著爪子定定的看了許久,長籲一口氣……
啊啊,年輕真好。
回青丘時過往的狐狸們皆麵色凝重,蘇蘇雖依然麵不改色,心中卻知不妙,囧,又這麽倒黴的東窗事發?
果不其然,還未到閨房,她便被長老提溜著尾巴倒轉拎去主殿。
“蘇蘇,你自己招認,又做了什麽錯事?”長老揪著她的三條尾巴,蘇蘇手中憂鬱的抱著三條,兩條遮住眼睛,第九條癟癟的垂著,時不時晃兩晃。
眾狐狸憋笑:“……”
大長老差點爆血管,揪著她的尾巴左右甩了甩,“你還如此頑劣!說!你這次的修業是不是又沒過?沒過就算了,若你能誠心悔過,用心彌補倒也可以!你竟還接二連三的偷溜到人間遊玩!你還要不要命啦,就不怕被他們給捉了做狐皮大裘去!”
她弱弱的咕噥,“我那不是遊玩……”
“不是遊玩是什麽!難道是修業嗎!”
“比修業重要多了,關乎我的身家性命……”
“還有什麽東西比修業重要!”大長老繼續吠,“哦,我知道了,莫不是你開始思春了?告訴你,我們這高貴的血統,絕對不允許其他低劣的種族玷汙!想當年……”
蘇蘇歎口氣,熟練的接下去,“……想當年我們的先祖女嬌,可是大禹的妻子,乃是九尾白狐,夏的開國天子啟就是我們女嬌大人的兒子,之後我九尾一族在遠古眾神之戰中……扒拉扒拉扒拉。”
大長老滿意的“嗯哼”一聲,“算你平日有用功。”
蘇蘇苦著臉,這哪裏是用功,每日被迫聽他沒完沒了的嘮嗑,想記不住都很難。
“好!既然你都記住了,你就該知道,外麵的混小子哪裏有我們九尾一族的青年優秀,更何況你毛還沒長齊,沒事瞎湊什麽熱鬧去理會那些情情愛愛!”
蘇蘇腹誹,什麽叫毛還沒長齊,別的狐狸這歲數早該拉出去配種了。
“噢噢,你這什麽眼神!是不是又在腹誹!”大長老怒了,“平日就是太嬌慣你,讓你養成這般為所欲為的個性,從今日起,你就給我禁足!不對……”想到她前兩日也是禁足,最後還不是照樣偷溜去現世,大長老道痛定思痛,直接給她下了個法禁,“今後你就給我乖乖待在青丘等修業過關後再出遊,在青丘的結界範圍以內,努力修行吧!”
何謂法禁?
即是在一定的區域結界範圍內可以任意施用法術,可一旦離開了這個限製範圍,身上的法術威力便會大減,趨近於無。
這種法術通常是用在地位尊貴的犯人之上,一方麵能防止對方逃走,同時也給對方留足了臉麵尊嚴。
蘇蘇頓時石化了,六條尾巴猛地纏住大長老的手臂,“不要啊,我錯了。換一個吧,換一個罰我,再不然,就給我一天,給我一天的法術然後立刻再法禁也可以!”
大長老獰笑,“別妄想,我連條窗戶縫都不給你!”
“大佬,我隻要一天去殺個人啊!”
“哇哈哈哈!你就是去殺頭豬我也不給你!”
蘇蘇:“……”
凸= =凸
機不可失時不再來,要完成九尾狐的修業至少還要數十年……到時候薑尚也不知把她甩到幾條街了。
蘇蘇哀號,早知如此,過去那幾百年她一定奮發向上,早日通過修業。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蘇蘇從未如此深刻的感悟到這句話的重量= =!
此刻如貓爪撓心,蘇蘇輾轉反側,不過依她的脾性,定然不可能輕易放棄。
好,禁就禁吧,蘇蘇咬著尾巴思忖著。
她就先跟那薑尚混熟了。一麵找機會看看能不能殺掉他,一麵再尋求有沒有更好的解決方法。
卷四:前傳 流年似水難載負 第五章
或許冥冥中真的有什麽在操控著一切。
多年後蘇蘇叼著自製的白玉煙杆懶洋洋的感慨,若不是當年的法禁,未來便不會有那麽多的是是非非恩恩怨怨了吧。
嘖,早點把那禍首給一刀切了,她的人生便也就圓滿了。
什麽是情?她並不清楚。
但那最初的情,卻成了她致命的劫。
在青丘安分的蹲了幾日,她便三不五時威脅兔子帶她去昆侖。
“蘇蘇,你是不是春心動了?”兔子邊舔毛邊用紅通通的大眼瞅著她。
春心動?蘇蘇沒好氣的飛一個白眼,殺心動還差不多。
“沒辦法,九尾一族是最高傲的種族,鮮少與外族互通來往,能與九尾一族成為朋友的異族已經是鳳毛麟角……”說到此,兔子還不忘得瑟的搖搖肥短的尾巴,“更何況你與那薑尚不過是一麵之緣,就已到了樓台私會花前月下的地步。”
“閉嘴啦。”蘇蘇叼起兔子,走了兩步後她突然又停下來,甩頭把它丟回地上,“兔子,你術法怎麽樣?”
兔子麵朝下“吧唧”一聲陷入鬆軟的草地,顫抖地指控道,“身為雌性……你太粗暴了!”
“囉嗦!我問你,會不會?”
兔子含淚抬頭,“會……”
“很好!”蘇蘇踱到兔子跟前,力圖溫柔的伸出爪子扒拉兩下兔子的頭,“那你能不能幫我一個小小的忙?”
“哎?”
“殺了薑尚,”蘇蘇道,“不論你用什麽方法……殺掉他。”
“嗯……”悠長的沉吟之後,兔子星星眼地抬頭,“你被他始亂終棄了?或者是他另結新歡?”
蘇蘇眼角抽搐一下,仍保持和顏悅色道。“你隻要告訴我,你能不能做到就行了。”
“唔,”兔子很幹脆地道,“做不到!”
“我靠,連殺個人都做不到你學術法幹嘛!”
“那個……”兔子害羞地道,“我學習術法是為了不用洗澡也能保持每天的清潔光亮。”
蘇蘇:“……”
神啊,她還要在這個時代和這些妖怪生活多久?
她想回地球! >口<
昆侖 蟠桃林
今日的蟠桃林比往日熱鬧許多,還未到丹房,便聽見一個活潑的女音道,“薑師兄!你幫我看看我煉得如何?”
兔子回頭朝她擠眉弄眼:噢噢,最近這位小美人的出現頻率很高喲。
蘇蘇一爪子拍暈它,叼著兔子大大方方的出現在兩人的視野內。
“咦!又是那隻狐狸。”小美人好奇的湊過來,“薑師兄,你看,它送食物給你耶!好生乖巧呢,它嘴裏叼得……好像是隻兔子?”
不是好像,”兔子衝小美人招招手,紳士而優雅地道,“美麗的雌性,我敢說,再也沒有比我更俊美的兔子了。”
眾人:……默。
呆了幾秒後小師妹方反應過來,驚訝地單手掩唇,“它……它,它也會說話?!”原本隻以為那隻狐狸會說話,想不到連它叼來的兔子也會說話。
薑尚道,“我已說過,他們是靈獸,自然會通曉語言。”
“呀,真神奇!”她隻剛入昆侖一年,平素大家都很照顧她,並未讓她接觸太多鬼神之事,是以,還是首次親身接觸到蘇蘇和兔子這般的靈獸。
蘇蘇倒也大方的任她瞧,隻要她不把手伸過來垂涎的撫摸她這身皮毛,否則就別怪她欺負小姑娘,直接不客氣的給那張小臉蛋一爪子。
這般美麗驕傲的動物著實迷人,小師妹終於忍不住,偷偷探出手……
“師妹,”薑尚見師妹趁他不注意時,悄悄把手往蘇蘇身上挨,隻見蘇蘇身上的銀毛已漸漸豎立起來,他及時半途攫住她的手,“別摸它,它怕生。”
她卻是低呼一聲,紅著臉道,“薑師兄,你……你先放手。”
薑尚忙鬆開她的手,歉然道,“我……”
“師兄我先回去了。”小師妹飛快的打斷他的話,羞紅著臉落荒而逃。
隻可惜被拋在原地的薑尚依然是一臉平靜的繼續煉丹,渾然不覺方才無意間已吹皺一池春水。
蘇蘇暗暗搖頭,每次小師妹來找他時,同門師兄弟們豔羨的目光難道他都沒有注意到?也難怪他七老八十了才順利成親,這般遲鈍冷淡的個性,最後能娶到老婆,她都替他覺得驚。
“蘇蘇,今日我要煉丹,不能再陪你了,你要不就和兔子在丹房附近休憩一下。”
“沒關係,我就待在丹房好了。”蘇蘇道,“請問煉丹的話,會有危險嗎?我十分好奇呢。”
“大抵是沒有。”
蘇蘇“哦”一聲,不死心的求證道,“你確定?”
他低聲道,“我確定。”
好吧,蘇蘇果斷地決定不浪費彼此的時間,“那麽薑尚,我還是和兔子一同回青丘吧。”總是來日方長,不急於一時。
薑尚道,“也好。”同時輕輕取出一個瓷瓶,“這是我這段時日以來修煉的各種丹藥,你回去時可以試一下。對固本歸元有好處。”
蘇蘇心中一暖,原來他竟是為她煉的?隻可惜……
低垂下眼睫,兩人便就此別過。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不甘情願的過去了,直到有一日,中宮天極星的光芒突然亮了起來。
聞仲朝帝乙攏袖稽首,“陛下,新的帝王星已經出現了…… ”
與此同時,隨著年華似水般流逝,蘇蘇床頭各色丹藥漸漸增多,品種也越發齊全。
族內的長老一開始對她帶回來的這些丹藥嗤之以鼻,直至有一日無意中使用,從那之後雖然長老依然對著這些丹藥和薑尚橫七豎八的挑剔,但也養成了三天兩頭到她房內摸幾瓶丹藥走的好習慣……
“柔一點,動作再舒緩一點!”
“對!就是這樣!然後眼睛看這邊,斜斜的往上挑眉,對!眼神再嫵媚些,別這麽露骨,稍稍眉目含情的這種……”
蘇蘇的眉毛抖阿抖,“夠了吧,磨蹭了一個多時辰了。”
一群美豔的嬤嬤笑得花枝亂顫,“妲己,我們狐族可是最善舞的,饒是天界當年訓練舞姬的舞師,也是拜在我九尾門下三天三夜,長老才稍稍允人習了十年歌舞呢。”
“嘖,誰愛學學去。”蘇蘇小聲咕噥了下。
嬤嬤們調笑道,“難道你不想學了之後舞給你的心上人看?保準迷的那人神魂顛倒,道法哪裏有我們妲己好?”
蘇蘇黑了臉,“就說不是他了。”
“喔~害臊了?別以為我們都不知道你每月都跑去人間找他。”嬤嬤們曖昧的笑道,“別擔心,長老收了你們這麽多賄賂,也睜隻眼閉隻眼的隨你們去了。”
“賄賂?”
“不是那些靈藥麽,”嬤嬤掐起蘭花指往蘇蘇的狐狸腦袋一戳,“不過你當真看仔細了,他確實是你的良人?以後他若是負你,我九尾一族絕不饒他!”
蘇蘇抓狂,“你們怎麽就說不聽!我和他沒有任何瓜葛,當真不喜歡他……”
嬤嬤直接將她的話當作耳邊風,頑固的認定她就是在害羞,滿腔興奮的抓著蘇蘇繼續操練舞藝。
卷四:前傳 流年似水難載負 第六章
為了能早日通過修業,這些年蘇蘇對修煉簡直能用廢寢忘食這四個字來形容。
她看著鏡子,鏡中的少女一襲正紅色長衣,那對招搖的白色尖耳朵和琥珀色雙瞳與她在原來世界最後一刻的COS扮相是如此相似,不自覺的撫上臉頰,來到青丘之後,從小在狐狸窩長大,她人身的時候極少,大部分時間都是狐狸的原形,整日在族裏插科打諢。
她低首,微微闔上眼,伴隨著低得近乎氣音的吐息低喃,從她體內冉冉現出一柄殺氣崢嶸的橫刀。
每隻九尾狐都有一個屬於自己的武器,當九尾修煉到一個進境時,便會由心頭血凝出最適宜自身的兵器。那時她凝出的是刀,直叫長老們意外的再三確認。
九尾中,女性的兵器多為劍,少數是綾羅和弓箭。即便是九尾中的男性,也基本以劍為主。
畢竟九尾生來是一個優雅的族群,劍乃是百兵之君,線條內斂雅致,刀為百兵之膽,太過剛猛粗獷,煞氣逼人。
因此大長老搖著頭失落地盯著蘇蘇的橫刀,“一個嬌滴滴的女娃怎麽能用刀?太不溫柔了,太不優雅了,太沒有形象了!”他夢想中的九尾白狐至少也要綾羅為兵器,殺戮如舞步,如今扛著這把硬邦邦凶狠狠的刀……他忍不住閉了閉眼,實在是太幻滅了。
蘇蘇手中的刀仿佛能感應到長老的滿腔悲涼嫌棄,凶蠻的“鏘”地一聲自動出鞘,直接朝大長老劈去--
咳,看來這把刀的脾氣不太好啊。
蘇蘇急忙在心中把這柄暴躁又不遜的武器喚回來,雙手用力抓緊尚還躁動掙紮的橫刀,努力撫摸著冰涼的刀身安撫。
不可否認,這是把極為耀眼的刀,刀身通體交錯金渦紋,刀環是一頭仰首長鳴的九尾狐圖騰,狐掌利爪畢露,隨著光線投射的角度,九尾栩栩如生,張狂的舞動。
“真美……”蘇蘇輕輕摩挲著刀身,極為滿意。
刀似有靈性,滿足的發出嗚嗚低吟,在她手中終於馴服的安靜下來。
佛曰:人有八苦。生、老、病、死、冤憎會、愛別離、求不得、五陰織盛。她將這把刀取名為“斬八”,取意將這八苦通通斬斷。
蘇蘇望了斬八好半晌,她的武器已經練成,結束修業的時間指日可待也。
到那時,她的法禁也會自動解除,那麽……
熟門熟路的摸到蟠桃林,還未到丹房,小師妹便已探出身將房門打開,“蘇蘇,你來找薑師兄吧。”
她點點頭。
小師妹看了看她身後,奇怪道,“今天兔子怎麽沒來?”
“它和雌性有約,今日將我送到昆侖後就趕回去了,等傍晚時就會來接我。”
她“哦”了一聲,隨後殷勤熱切地道,“現在薑師兄不在丹房,你要不要進來歇歇,等他回來?”
在小師妹虎視眈眈的注視之下,蘇蘇頭皮發麻,隻冷冷丟出一句,“不用。”幹脆利落的掉頭返回蟠桃林。
狐族的嗅覺向來敏銳,蘇蘇不疾不徐的從桃林踱過,準確的在外院最大的那棵桃樹下停住,“薑尚!”
原本正在采集蟠桃凝露的少年從桃枝間探出臉,“蘇蘇?等我一下,就來。”
她在原地等了不到一刻,薑尚便從樹上飄然而下,邊小心的將放置凝露的瓷瓶封裝,收好。
“這也是你煉丹用的材料麽?”蘇蘇好奇道。
“對。玄丹需要這些生長了千萬年的蟠桃凝露作為原料,來保持效用的持久。”
“玄丹?這是你新煉的丹藥麽?”
薑尚頷首,“不過這次不能把玄丹給你。這丹藥是用來封印妖怪的妖力的,不過現在還沒有試驗過,不知道對除了妖之外的人有沒有影響。”
“會封印妖力?”蘇蘇嚇了一跳,迅速縮回爪子。
薑尚忍不住笑道,“那隻是對妖類,況且玄丹需要服用才會生效,你莫怕。”
“為何你們都這般針對妖類呢?”蘇蘇有些鬱悶,九尾一族,按照修為的深淺由弱到強可分為:靈、妖、魔、仙、天。如今她的位階大概是妖狐,離仙狐還有很長一段路,更不用說是天狐了,對於這種傳說中的存在,蘇蘇已經有了畢生為之奮鬥的覺悟。
薑尚道,“自然是因為妖孽作祟,多為禍眾生,且食人精氣,擾亂人間的秩序……”
“雖然大部分妖怪是這樣,但總有那麽一部分不欲害人,每日隻靠吸食稀少的日月精華艱苦修煉的好妖啊。”
“我並沒有說不存在這樣的妖,但畢竟是極少數,更何況,妖怪眾多,又要如何區分這兩者?妖者善偽,而鬥法之時皆是生死關頭,又哪裏有時間去套出底細,或者是手下留情?因此我才想製作出玄丹。這樣,對於一部分懷疑的妖怪可以讓其服下玄丹,而非直接處死。”
但這樣一來,失去法力毫無自保之力的妖又該如何在弱肉強食的妖界生存?這樣的仁慈也不過是一場短暫的偽善。可若是不這麽做,蘇蘇一時卻也想不到更好的方法了。畢竟薑尚和這些道士們向來都是站在人類的陣營,蘇蘇自不可能奢想他們會為了妖而犧牲人。
“那麽……如果你覺得這已經是一種仁慈的話,”蘇蘇轉過頭看他,“若是有一日,你預見自己未來會死在別人手中,你是選擇活下去殺死他,或者是放過別人,自己去死?”
他雙手輕輕將她提起,置於膝上,“隻有殺戮才是解決的唯一途徑?”
“並不是如此,但卻是最幹脆最沒有後患的方法。”
“但我並不這麽認為,”薑尚撫順她的毛,“在你已經預見了所謂的未來這一刻,曆史就已經有了轉折,當你決定要介入,改變曆史的那一刻,曆史就已經被改變了。那麽為何一定要按老路子走?我並不是說,我可以那般無私到犧牲自己的性命讓對方殺死自己。但我可以建立一個讓彼此不再對立的關係,改變這一切。”
“但這種關係的不確定性太大了,你並不能保證和對方永遠都不會利益相悖。”
“那麽,為了一個你所預見,但並未發生的事去怨恨去殺死一個此刻無辜的人,就能避免一切嗎。你造了你的殺業,因果循環,你主動追求了殺戮,那麽被用殺戮所改變的曆史便會用殺戮來回報你,世界之大,沒有誰永遠無敵,除去一個人並不表示永遠都不會有第二個第三個第四個乃至無數人……代替第一個,完成曆史殺戮的使命。既然如此的話,與其殺死對方,警惕著曆史安排下一個不知名難以防備的人來殺死自己,倒不如掌握住這個已知的對象,盡可能維係住彼此的關係,當然,你不能保證是否在利益上能永遠不相悖,但你可以盡可能尋求彼此皆能生存的更好平衡方法。”
蘇蘇撇撇嘴,“你的意思是以怨報怨,冤冤相報何時了?因此情願吃點虧以德報怨,掌控住已知的對象比未來出現一個無法掌控的對象更好?”
薑尚露出笑容,雖然語意太過露骨,不過……“也可以這般說。”
“看不出你是這般狡猾的人……”蘇蘇卷起蓬鬆的大尾巴抱在懷中,唔……隻有一條,感覺真是單薄啊。
薑尚有些莫名,支著額垂眼看她,“這是狡猾嗎?”
“也不是……”蘇蘇思考著說辭,片刻後放棄道,“嘖,真不好說。”隻是感覺,這樣的薑尚更真實些,而不是曆史上那個仙氣飄渺,滿口仁義的老頭子。
“為何今*****突然問這般奇怪的問題?”
蘇蘇從他膝上輕盈的跳下來,轉頭神秘的道,“秘密。”
他見她沒有停留,分外輕盈的直接走出蟠桃園,“你要走了嗎?”
“我想我該回去重擬一下計劃。”蘇蘇輕輕地道,“總之謝謝你……”
她會……好好考慮的。
卷四:前傳 流年似水難載負 第七章
十年後玄丹大成。
那一日各界依然如往日般,平靜無波。未曾想過,短短數十年後,玄丹竟成為令所有妖怪聞之色變的夢魘。
而第一個服食玄丹的妖,便是--
妲己。
等待的歲月雖然漫長,但有了兔子和薑尚的陪伴,一晃眼,這些歲月便如彈指而過。
此刻的帝都不叫朝歌,叫沫都。
蘇蘇扳著指頭算了算,過了這麽多年,紂王該孵出來了吧。
“咦,今天你不去昆侖了嗎?”兔子優雅的叼著根蘿卜道。
“不去,”蘇蘇慢條斯理的偏頭理毛,眼也不抬的道,“我想去王宮看看未來的商湯之主。”
“嘿嘿,看來你對下一任的天子也很好奇啊。”兔子啃完蘿卜,湊過去一瞅,“哇!不公平!你的毛色比我光亮油滑多了!”
蘇蘇直接忽略兔子的後半句話,道,“你有內幕消息?”
“嘖,你當我是天帝,無所不知啊。”兔子睨了她一眼,“不過你也知道,自夏起便是立長為君,但這一任王隻有兩位嫡子,長子啟年少時折了腿,如今尚不能立。幼子受委實得天獨厚,年方十一,天資聰穎、領悟力奇高,除了文之外,武也分外出色。不出意外的話,這一任王將會推翻祖製,立幼為主……”
“等等!”蘇蘇出言打算它,“你確定……你說的是商湯下一任的王?”
“你是說‘受’?”
蘇蘇:“……”
OH MY GOD!他還是個受!
=口=
找錯人了吧,難道紂王還沒有出生?可算了算薑尚和聞仲出現的年代……瀑布汗,下一任的王確實是紂王。
兔子溫吞地出聲,“怎麽,你識得他?”
蘇蘇避開他的問題,敏感地逼問道,“你為何會對凡間這般關注?”
兔子飛個媚眼,“日後你就知道了。”
切,不說我可以自己看。蘇蘇一口咬住兔子的耳朵,拖著它一路奔赴帝都一探究竟,風中朦朦朧朧飄來兔子□的哀號--
“啊啊,嗯~好痛啊,哦,不能咬那裏~~”
蘇蘇:= =#
沫都
“殿下,二殿下!”
將宮人們的呼喚拋在身後,少年騎著一匹棗紅無鞍的駿馬在獵場疾馳,他頭束鑲嵌珠玉的華冠,雙腿隻剛夠到馬腹,但腳力和腕力驚人,一邊牢牢的夾住馬腹,雙手同時穩穩掌控住□駿馬的前進方向。
眼尾突然閃過一抹雪白……
少年利落的調轉馬頭,迎頭追上。待看仔細了,發現竟是一隻毛色極純正的白狐。
那隻白狐在奔跑中尚回頭看他,其行狡黠無比,故意在同一片林區不住的繞著他兜圈子。它的速度是他所見過的猛獸中最快的,卻又飄忽不定,每每失去蹤跡令他欲放棄之時,便挑釁的長鳴一聲,現身勾惹他。
如是三番,更是將這心高氣傲的少年氣得牙癢癢,索性拉住韁繩,停馬引弓,瞄準那白狐。
那白狐竟也動也不動,乖乖停下來任他瞄準,放箭--
隻聽“嗖”地一聲。
伴隨著離弦之箭發出,下一刻,那白狐竟能在弓箭射中它的瞬間消失,下一秒,它出現在他馬下,伸出鋒利銳爪,凶蠻地劃向駿馬柔軟的腹部!
駿馬霎時發出一聲長嘶,人立而起!少年猝不及防,被狠狠甩下馬背--
最後的意識,是白狐那雙琥珀色的眼。猶如人類般,帶著不可錯辨的嘲嗤……
他在心中狠狠的發誓,下次定要抓住這狡猾的牲畜。
這就是未來的紂王?
蘇蘇繞著昏厥過去的少年慢慢踱步,蓬鬆的大尾巴嫉妒地在他臉上刷來刷去。
近看時,越發感慨他的五官生得極好,華冠在他落馬時摔破,那頭烏壓壓的長發瞬間傾瀉而下,幾縷發絲劃過長長的睫毛落在他唇角,他紅潤的薄唇抿著,即便在昏迷中,雙眉依然似蹙非蹙,漂亮的小臉蛋讓蘇蘇眼紅無比。
不是都說妖者殊麗麽,為何她遇到的兩個人間男子都比她打眼!>口<
惡從心起!
某大娘無恥的把四隻爪子往泥地上一通猛刨狂蹭,待將這四隻爪子都磨得烏黑時,陰陰一笑……
下一瞬,隻見她毫不客氣的將小美男的臉當畫板,陰險的狂蹬飛踢,死命蹂躪。
當侍衛們趕到時,看著一臉泥印爪印不知名印的殿下,集體石化在原地。
昆侖
“今日……你的心情似乎不錯?”薑尚跪坐在席上,衝一壺香茶。
蘇蘇爪子扒拉著茶點,一臉諱莫如深。
薑尚看著對麵貌似乖順的捧著茶點進食的白狐,多年來,它依然維持原樣,既沒有長大,也沒有與他疏離。
每月總有幾天,它會入昆侖尋他,大部分時間,它隻是在一旁安靜的待著,偶爾會心血來潮的和他討論各種話題。或許是陪伴他太久了,若許久未見它,他竟也不慣起來。同門師兄們也早知這隻白狐的存在,若是見到了,就會告訴它該去何處尋他。
“若我換了個樣子,”蘇蘇視線與薑尚對上,“你會覺得奇怪嗎。”
“為何突然這麽說?”
她躊躇了下,“我的修業快要結束了,到那時,我想換一個樣貌見你。”
“為何?”原來的樣子就很好了。
當然是為了勾引你啊!除非你比較喜歡人獸!
蘇蘇翻了個白眼,口中溫柔含蓄地道,“你在我心中有很重的位置,我不想有隱瞞。”
薑尚勾起嘴角,沒有再說話,眼底卻越發柔和。
蘇蘇轉頭看著周遭,“倒是近來你出入煉丹房頻繁了許多,你不是已如願拜在元始天尊門下,不需要修煉道法嗎?”
薑尚搖頭,“道法自是需要勤修,但我想早日衝開額上的日月星三光……”
“不用這麽拚吧。”蘇蘇道,“你可是數千年來第一個在百年內進入玉虛宮的凡人呢。”
“也正因如此,”薑尚蹙眉認真道,“我才比其他師兄更缺少實戰積累和曆練,需要比其他人付出更多的努力,才能追趕上他們。”
蘇蘇默了下,“……其實你是個龜毛的完美主義者吧。”
“?”
“這是在誇獎你。”蘇蘇毫無誠意地道,忽然伸長鼻子嗅了嗅他身上的味道,“……你別告訴我,今天你已經將這段時日所煉的丹藥,都吃了吧?”
就算是電腦都有不兼容的時候,人的胃永遠沒有想象中強壯。
薑尚語塞了下,“神農也是嚐遍百草,方選出靈丹草藥。”
蘇蘇冷冷地吐槽,“所以神農是被毒死的。”
“……”
薑尚隻得垂眼微微苦笑,不過笑到一半,他卻再也笑不出來了……
所謂好的不靈壞的靈,蘇蘇正是傳說中的烏鴉嘴。
蘇蘇話到一半見薑尚突然毫無預警地白了臉,唇色發紫,冷汗從額上大滴大滴地滑落……她額上爆出黑線,我靠,這麽準!
藥草攻心,這次發作來勢洶洶,連話都未及說出口,不到一刻薑尚的臉已被黑色的死氣沉沉覆蓋……
不愧是薑尚煉的丹,就算混合成了毒,質量和發作效率一樣是無比高效。
蘇蘇怔了下,“糟糕!”忙跳起身奔出室外尋找援兵。才剛到門口,蘇蘇卻又鬼使神差地停住,頓了下,轉身走回薑尚身邊。
她俯看著薑尚,原本心中一直壓抑的殺意突然在此刻爆發。
若是……這次任由他死了,應該就不算她造的殺業了吧……
但是……
但是……
蘇蘇咬了咬牙,掙紮猶豫了幾秒,見薑尚已經臉色烏黑氣若遊絲,她恨恨地握緊拳,先前不是已經考慮好要暫時摒棄殺戮,努力去尋求平衡二者的方法……
深吸口氣,蘇蘇終究飛快的奔出大門,至玉虛宮尋援兵去了。
卷四:前傳 流年似水難載負 第八章
若要問此刻的蘇蘇,後不後悔救了薑尚,她會說:“不悔。”
若要問十年後的蘇蘇,後不後悔救了他,她會痛心疾首捶胸頓足,恨不得再穿越一次把當初救他的自己給PAI飛。
明明不是個善心人那時是抽了什麽瘋,她就該繼續走陰險自私狡詐這條有前途的路線。
“蘇蘇!”
她驀地回神,直覺一揮,手中的斬八差點劈中湊到跟前的大長老。
大長老迅速避開,吹胡子瞪眼道,“幹嘛!反了你,啊?”最後的那聲“啊”,尾音威脅的拉長。
“我錯了,我錯了還不成。”蘇蘇今日分外乖順的搶先服了軟,倒叫大長老驚訝萬分。
“你是被什麽給附身了?”突然這般乖巧,真是讓他不習慣啊。
無事獻殷勤自然非奸即盜。蘇蘇搖搖大尾巴,星星眼地看他,“我隻想知道我的修業何時會通過?近來我感覺自己的進境已經快到突破邊界,所以想知道個確切期限。”
“嘖,非常之簡單。”
在青丘,有著如同人間皇族一般地位的九尾狐,就算要拆了半個青丘,其他人也隻能識趣的裝作沒看見,另外還得附上一句‘手拆得疼不疼?腰拆得累不累?’。
此刻從天狐的領地慢慢升騰起一陣白煙,說是煙,卻帶著一股子陰寒之氣,所到之處,草木表麵皆凝起一層薄冰。
在這領地中心,蘇蘇雙手握緊白煙的源頭--斬八,將體內的妖力慢慢導引入其中。她周遭被一層層密密麻麻的結界包圍,有如實質的暗色結界光芒明明滅滅……
隔著結界,大長老拋給她個眼色,要她速戰速決。
蘇蘇凝神思索了下,周身的妖力緩了緩,妖所修煉的靈氣原本就是搶奪天地之源,蘇蘇老實不客氣的借著斬八這個媒介,將方圓數百裏的靈氣通通吸取過來!
氣貫於胸,純白的天地靈氣慢慢和蘇蘇體內的玄黑色妖力混合,一陣氣流的震蕩在她體表之外發出“嗶嗶啵啵”的脆響,蘇蘇突然猛地睜眼!
隻見原本的琥珀色眼瞳轉為純正的金色,額心慢慢匯聚成一個殷紅的逆‘卍’字印!
當這個逆‘卍’字旋轉為金色的正‘卐’字時,她便會正式升入仙狐的行列,此刻毋庸置疑,蘇蘇已步入修煉成魔狐的關鍵時期,自然,萬物在修仙之路上皆會遇到重重劫難,而魔狐至仙狐這個坎,自然是連仙人皆忌憚萬分的--‘心魔’。
此刻在狐族上空,氣流劇烈的湧動著,靈氣和妖力的光華衝上天際,遠遠看去,仿如極光般絢麗的在天空遊走閃爍!
蘇蘇雙手交握住斬八,倏地淩空一劈--
霎時漫天的華光仿佛有一隻無形的手在牽引一般,往兩麵擴散,外圍漸漸形成一對翻滾沸騰的半圓,中心凹陷成一個突兀的空洞斷層區!
伴隨著氣流爆裂聲,蘇蘇周身結界內外的土地在強大的氣勁之下被撕裂出數尺深的裂縫,氣勁猶如一個小型龍卷風一般,將飛濺的泥土卷上天空--
“停下!蘇蘇!”大長老急急喚道,“蘇蘇!可以收手了!你通過修業了!”再不收手,天狐的領地就要被毀掉一半了。
可惜聲音在颶風中被淹沒,蘇蘇闔上眼,並未看見自己造成的破壞力,她隻覺天地靈氣正源源不絕的湧入她體內,和原本的妖力相融合,四肢百骸隱隱發燙。
不受控製的氣勁越來越劇烈,挾著大量泥土卷入颶風之中,自高空向下望去,猶如一頭巨大的土龍,發出恐怖的嘯聲,摧毀所接觸的一切。
這般大的動靜將青丘所有術法高深之能人吸引而來,待知道,引爆這場風暴的是九尾一族的白狐之時,不由震動的麵麵相覷。
九尾果然是深受神眷的一族,這白狐修行還不滿千年,就能引來這般驚人的靈氣。
可惜旁人的欣羨之情傳達不進長老們的耳朵,此刻九尾長老們全體出動壓製住這排山倒海一般的氣勁,不讓其擴散出去。
大長老見呼喚無用,遂喚出他的武器,他的兵器是一把無弦的龍骨長弓,全長近兩米,他中指與食指在弓上淩空一彈,隻見一支淡青色的無形弓箭隨著‘崢’地一聲,直擊蘇蘇手中的斬八!
蘇蘇隻覺指下一麻,斬八脫手而出!
在斬八離手那一刻,原本正肆意張狂的土龍霍然在瞬間消散!
蘇蘇隻覺頭頂似乎隆隆作響,還未來得及抬頭,就被颶風停止後,漫天掉落的泥土瞬間淹沒……
修業最終以滿目蒼夷坑坑窪窪的領地告終。
淒淒慘慘的結束了這場修業,蘇蘇恢複人形,悲憤的搓洗一身幹掉的黑泥。
剛一通過修業就被揪到長老院訓了一晚上的話,蘇蘇的耳朵尚還嗡嗡作響,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白嫩的雙手,雖然看上去依然還是那般纖細,但她能夠感受到隱藏在表皮之下,深植於血脈之中的力量。
她慢慢起身,白皙得近乎透明的肌膚在沐浴後蒸騰著淡淡的粉色,對鏡慢條斯理的拉上正紅色的宮裝,猶散發著水汽的長發蘇蘇便未束起,隨意披散在身後……
桌案上一方巴掌大鑲金嵌玉的小盒半開著,隱隱可以看見其中一顆拇指大的寶珠,流光溢彩隱透盒外。
蘇蘇蹙眉勾起盒子,翻來覆去的翻弄了好一陣,這盒子是大長老在結束了訓話後私下叫住她,塞給她的。
……“從今日看,你凡心未除,極易入魔。”大長老彼時肉痛的摸出這個盒子。
“心魔這東西,大抵也脫不了個‘情’字。那混小子我看了,還算有擔當,以後入贅我青丘,也不會失了臉麵。”
入……入什麽?!
蘇蘇嘴角抽搐了一下。
大長老將盒子強硬的塞入蘇蘇手中,“既然他已經是你的人了,這密寶就借他一用。他傷及內腑,你讓他含個把時辰,就差不多了。”
可惜向來惜寶如命的大長老肯割愛一夜,蘇蘇卻有些踟躕。
如今事態這般詭異的發展……和她當初所預期的,簡直是南轅北轍。
想到那個烏龍試藥,試到現在還昏迷不醒的薑尚……
她能幫他喚人救他就已經夠仁至義盡了,現在還要她去治愈自己未來的死敵?
糾結又糾結,眼看三更將過,蘇蘇到底還是匆匆將盒子往懷中一塞,趕赴人間。
昆侖
今夜月隱星稀,長滿珍珠寶玉的璿樹,絳樹,珠玉樹在黑夜中借著微朦的月光熠熠發亮……
蘇蘇到了薑尚房前才發覺自己依然保持人形,幸好如今他始終未醒,不然她怕是會被早早轟出去。
“咿呀”一聲,她推開門。
徑直走到薑尚床前,蘇蘇一屁股坐下,從懷中摸出寶盒,喃喃自語著,“真是無端端便宜你了。”轉頭看向薑尚,他雙眼緊閉著,像是一尊玉石雕刻的神像,無悲無喜的模樣疏冷得近乎無情。
光是用看就覺得冷得磣人,這樣的人日後怎麽會娶妻呢?
願意嫁給他的女性就不怕半夜被凍成冰雕嗎?
蘇蘇咕噥著,托起薑尚的頭想將寶珠塞進去,但他的牙關緊緊咬合,難以放入。
若是台言小說,此刻女主該捧起他的頭,將寶珠含在自己口中,然後以口渡口,用熱情來打動他張開嘴,來個愛的治愈,治愈到一半時他必然會醒來,運氣不錯的話,還可以順便把初夜給辦了……不過很遺憾,本書的作者,比較……抽。
隻見蘇蘇兩指利落地往薑尚下顎一掰,想卸掉他漂亮的下巴,幸好她動作過猛,找錯了地方,薑尚的頭“砰”地一聲被她的手從高高的玉枕上戳下來,撞上石床,終於微微開了尊口!= =
蘇蘇方滿意的開了盒子,捏起寶珠剛想往他口中賽去,但一想這寶珠不過拇指大,若是他一個不留神將寶珠吞入腹中,她非被大長老剝了狐狸皮不可。
那就……那就犧牲點吧。
蘇蘇不甘情願地用食指和中指夾著寶珠,指節微微搭在他唇上,寶珠半陷入他口中。另一隻手試探的按了按他的心口,察覺指下皮膚冰冷微僵。
送佛送到西吧。
蘇蘇拉開薑尚的衣襟,露出胸前一片光裸的肌膚,將掌心醞出兩團熱氣後貼上他的心口,察覺指下的皮膚敏感的收縮了下,微微有些緊繃。
看來他很排斥別人碰他呢。
蘇蘇挑起眉,索性惡意的上下其手,左摸右搓。
指尖突然一暖,那薑尚竟是微微動了動唇,皺著眉,似乎想喃喃什麽,這個姿勢讓他柔軟的唇無意中含入她的指尖,蘇蘇老臉一紅,惱怒地想抽回手,她的手才剛一收起,薑尚此刻微微有些紅潤的臉霎時又轉白……
=_= 凸
蘇蘇隻得咬牙再忍,艱難的渡過這一個多時辰……
東方魚肚白時,蘇蘇收起寶盒,臨走之前心理不平衡地讓薑尚的頭再和石床親密接觸一次,她悻悻地在晨光中飛回青丘……
同一時刻,梳著雙環髻的少女抱著食籃走入薑尚的別苑。
在房前探頭探腦了一會,情竇初開,她猶豫了下,也顧不得禮法,走進他房中。
“薑師兄……”
她小小而眷戀的喃喃,看著他如玉姿容良久,方紅著臉,偷偷伸出手撫向他的臉……
冷不防地,一隻修長有力的手抓住她纖細的手腕!
薑尚微微睜開眼,之前一直隱隱約約看不分明的纖細身影終於清晰的出現在他眼前……
“方才,在我身邊的……一直是你嗎?”
少女低了臉,雙頰火辣辣的燒灼著,羞澀地道,“是……”
作者有話說:
唔,給大家個心理準備……看最後蘇蘇混的那麽慘就該知道了,往事之卷,肯定……咳,後麵會有虐
PS:小師妹姓:馬 。對封神演義有點熟悉的親該知道,她是誰了吧。不知道的親~咳,後文會提到的。
囧,上次的問題發現有才的銀很多,沒錯!那馬師妹就是原著裏薑尚的原配:馬氏
卷四:前傳 流年似水難載負 第九章
他朦朧感覺胸前突然泛起一陣暖意,原本充溢周身的冰涼僵硬感慢慢被驅離……
意識模糊中,鼻息間隱隱傳來一陣似有若無的淡香。
他努力想睜開眼,眼前卻似乎隔著一層厚厚的無形障壁,如何也看不清楚……
是誰?
他凝起周身力氣,伸出手……
是……
“咦,還沒有醒來嗎?”
薑尚驀地睜開眼,隻見一頭通體雪白的狐狸扒在他床沿,舉起一對爪子正蠢蠢欲動的想往他臉上招呼,“蘇蘇?”
“哦,今天天氣不錯。”狐狸立刻做若無其事狀爬到他床上,一屁股坐在他胸前,“聽說你這兩天差不多痊愈了,感覺如何?”
薑尚雙手捧起狐狸,將它提到枕邊放好,扶著額半坐起身,“稍有些頭暈,不過已經沒有大礙了。”
蘇蘇“唔”了一聲,看來那密寶的效果確實不錯,以後可以去大長老那挖挖牆角。
“今*****怎麽會這麽早來?”往日它大多是在午時過後方出現。
“因為我唄。”床下突然傳來兔子的聲音。
“你?”
兔子慢騰騰的退開幾步,神奇的憑空叼出一根蘿卜,“我來這考察一下環境。”
這次連蘇蘇都有些莫名,早上和兔子下人間時未聽它說過此事啊。
“怎麽了,我想學道法很奇怪麽?沒有妖不想修仙吧。”兔子紳士的扒拉一下耳朵,咬一口蘿卜。
蘇蘇將頭探出床外,“回頭我燉了你這隻肥兔子,認識數百年,你想離開青丘去昆侖修道都沒有事先告訴我,活膩了!”
薑尚道,“那你想拜在哪位仙師門下?”
兔子聳聳肩,“佛曰:‘不可說,不可說’。”
蘇蘇從床上一躍而下,叼住兔子開始進行再教育,薑尚單手托著腮,歪頭看著他們玩鬧。
“薑師兄……”
打打鬧鬧到一半忽然聽見小師妹的聲音,蘇蘇鬆開嘴,放開哀怨的任蹂躪的兔子,抬頭看去。
“咦,蘇蘇你也來了。”
她點點頭,便看見原本很是青春驕縱的少女突然罕見的粉麵含春,羞羞答答。
噢噢,果然是春天到了啊。
“不知道師兄的傷勢如何?今日可有不適。”
薑尚道,“已無礙了。”
她“哦”了一聲,也知他向來寡言,便主動挑起話題,“既然如此,疏圃的丹水已融,師兄你此前不是曾說過煉製不死藥還缺了丹水做藥引,那……那個,我可以陪你一同去取水。”
蘇蘇嘖嘖搖頭,還是矜持點比較好吧,而且對著的還是薑尚這冰人。
過去數年來,幾次小師妹相邀,為了避嫌,薑尚每次都輕描淡寫的回絕過去。她這般熱情不懂得遮掩心意,幾乎所有人都知道她喜歡薑尚了,無不扼腕歎息她的沒眼光。
誰料出乎她的意料之外,這次薑尚沉吟了片刻,微一頷首。
小師妹整張小臉瞬間亮了起來,小小聲的歡呼了下,很是雀躍!
小師妹本就是個美人,這樣青春又純情的模樣自然很是可愛。
精誠所至金石為開。
蘇蘇想認識了這般久,自己也該恭喜下人家,但看著她這般幸福可人的模樣,竟隱隱覺得有些刺眼起來。
嫉妒的女人最難看,蘇蘇伸出爪子用力揉搓揉搓狐狸臉,所以就不該太安逸太好心,享受久了薑尚對她的特殊待遇,也難得大發善心的救了他,現在見到自己不再是特殊的那一個,定然會覺得不舒暢不平衡。
“蘇蘇,”薑尚出問前回頭看它,“你們要不要一起去?”
蘇蘇忍不住囧了下,不知道該說他是沒經驗還是沒神經,人女孩家家的鼓起勇氣約你去二人世界,你還想戴上她這特大號的飛利浦去礙眼?
小師妹難掩失望之色,卻也好脾氣地道,“蘇蘇,你也一起來吧,疏圃的不死泉也解凍了呢。”
她識趣的搖搖頭,“不了,我就在這歇一歇,等會你們回來了再叫我。”
“好吧。”薑尚也不勉強,推開門,沐浴在日暈之下,好一派風光霽月豐神秀美的皎皎君子。
兔子看著他們兩人越走越遠,終至消失的身影,“好一對壁人吧?”
“看上去確實挺般配。”蘇蘇一揚手,房門便自動闔上,她瞬間恢複了人形--
隻見一下秒,一個渾身□,長發及地的柔美少女出現在原地,長長的青絲曳地,半遮半掩地劃過她胸前,微微交疊的雙腿恰如其分的擋住腹下泄露的春光……
兔子呆呆的噴出兩管鼻血。“不……不要讓老人家看這麽刺激的畫麵……”
蘇蘇一巴掌PAI飛它,隨手拉過薑尚的被子遮住身體。
兔子兩隻兔爪捂住此刻格外脆弱的鼻腔,“你……你今日……莫不是要色誘那薑尚?”
蘇蘇理由當然的點頭。
“那個……那個人家好像有小師妹了啊。”到時候被光溜溜的趕下床不是很丟臉。“何況,你從前不是要殺他嗎?”雖然後來因為法禁,這麽多年來都沒有下手,但如今她終於通過了修業,為何又想放過他?
他自然不會像其他九尾那般猜測她這般頻繁往來青丘與人間是喜歡上薑尚,雖然偶爾會戲謔調侃她心屬他人,但他一直清楚的知道,這麽漫長的相伴,她骨子裏同他一般,饒是再如何插科打諢嬉笑怒罵,皆是將自己擺在首位之人。
她想殺薑尚,那麽必然會有她的理由。如今她想放過他,必然也會有她的理由。
蘇蘇斜睨了它一眼,“我隻是想通,就算殺死了薑尚,還有第二個薑尚出現,倒不如主動去掌控他。”
“你現在是如此想,但未來呢,”兔子道,“女子比男子更易動情,尤其情之一字,向來不是理智所能控製。我怕你到時假戲真做。”
第一次見兔子這般認真,蘇蘇胸中泛起難得的暖意。
“我會把握分寸,若有不對就及時抽身而退。”
“蘇蘇,我怕你會傷心……”
蘇蘇沉默了下,“我知道……”
但從她被綁縛在妲己這個軀殼那一刻,伴隨著曆史無法抗拒的轉動,她已經不知道該怎麽停下了。
回來時已近黃昏,暮色沉沉。
“師兄……那,我回去了。”
薑尚輕點了點頭,轉身走進自己的別苑。
房門緊閉著,這般晚了,看來蘇蘇已經回去了吧……豈料剛一開門,那滿目難擋的春色便朝他襲來!
隻見他床上棲著一個□的少女,她像小動物一般緊緊蜷縮著身體,雪白的肩膀和大半的柔嫩胸脯大刺刺的曝露在空氣中,烏亮如上等綢緞的青絲傾瀉而下,幾縷垂落於地,從青絲間露出的半張側臉,極之秀麗,如清腮潤玉,仿佛氤氳著柔和的華光。
他垂下眼,未貪看春色也未落荒而逃,隻冷淡地道,“姑娘,不論你睡著與否,請自重。尚自不想讓姑娘難堪。”
被他的聲音吵醒,她嚶嚀一聲睜開眼,看到他時霍然眼一亮,歡欣的道,“薑尚!”
說著便包著被子跌跌撞撞的從床上下來,腳還未踩到地麵,她就‘吧唧’一聲麵朝下摔落於地。她拉著被子搖搖晃晃的又爬起來,才剛走了兩步,又‘吧唧’一聲麵朝下摔回去,不由委屈的仰著頭,眼淚汪汪的看向薑尚,“我還不習慣用人形走路啦,薑尚!你為何都不來扶我?”
薑尚朝她走了兩步,有些遲疑道,“蘇蘇?”
“對啦!不然還是誰。”她帶著點撒嬌的埋怨,張開雙手仿佛還是以前的狐身般衝他道,“你抱我上去,我走不動了。”
他垂眸俯看著眼前的少女,隻覺向來無波的心緒有些紊亂,但眼前的少女也是他多年來所嬌寵的狐狸,冷淡疏離的話終究無法出口,隻蹙眉道,“蘇蘇,你能變回原形嗎?”
“是不是我的人形很醜?”少女被打擊得飆淚,“完蛋了,我這兩年變不回原形啦。原本想修煉成人形時第一個給你看,結果,結果……”
對上少女眼巴巴可憐兮兮的視線,何況他也不能讓她就這麽幹坐在冰冷的地麵,隻得籲口氣,橫抱起她……
甫接觸到她那一刻,一股熟悉的淡香幽幽撲麵而來,他低下頭,果然……
“蘇蘇,多謝你那夜救我……日後尚定當相報。”
卷四:前傳 流年似水難載負 第十章
數年時間於妖而言,不過是滄海一栗,彈指一瞬。是以收到蘇蘇單方麵的口信要在人間暫留幾年,長老也不以為意。
蘇蘇便也就帶著兔子,在昆侖住下了。
不知自己差點為他人做嫁衣的蘇蘇私心並不想因為薑尚與小師妹鬧翻,在她而言,小師妹並未傷害過她,遂多少還存著點“女人何苦要為難女人”的意思。更何況此時的小師妹性情率真,雖然有些小驕縱,卻也不失為一個可愛的女子。
她並不是虐待狂,無時無刻都想著要算計周遭所有人。若與她的利益未有太大衝突,蘇蘇倒也願意嚐試和平共處,雖然她也明白,這並不可能……
錢、權、色。
人生在世,求的無非是這些。
蘇蘇蹙眉,可惜於薑尚而言:錢,他通曉“點石成金”之術。權:日後他將權傾天下留名青史,為百家宗師。即便不提日後,此刻他也身在仙門,意可登天。
那隻剩下……“色”。
可惜……蘇蘇惱怒地想起他毫無所動神聖不可侵犯的模樣,糾結著他究竟是柳下惠還是根本就“不能”。
“錢”、“權”已然是死路,隻剩下“色”還能抱有一些希望了。蘇蘇籲口氣,不管了,不論他能不能,就算他“不能”她也要讓他能了。
以此刻蘇蘇的身份,自然不能大張旗鼓的表明所居何處,就算她不要自己的名節,也要照顧下薑尚的名節嘛= =!
以“族中成年禮必須到凡間試煉為由”,蘇蘇和兔子一起咬著爪子眼淚汪汪的45度仰望薑尚,“在凡間我們隻認識你一個,我們這麽多年的情誼,你忍心讓我們倆無處容身露宿荒野嗎~”
薑尚:“……”
一番死纏爛打+淚眼攻勢終於成功的被收留,作為昆侖的黑戶還披著一身閃亮亮的美少女人形,蘇蘇平日多待在別苑內鮮少出門,至於兔子,則借著原形之便,常常天剛一擦亮就到昆侖各處實地考察去了。
向來平靜無波的生活被她強硬的打破,薑尚如今除了教會年幼的狐族少女走路,還要開始教她遊走人間必須遵循的世事和秩序。
“薑尚,”她搖搖晃晃的在薑尚進門時撲上去,“你回來了!”
他雙手在她跌倒前及時接住她,“嗯,我回來了。”
她歪頭看他,“今日有學到什麽有趣的術法嗎?”
“嗯,正在研習陰陽之術。”道門修仙為:納外氣、養內氣、和陰陽、通經絡、並以“煉精化氣、煉氣化神、煉神還虛”,以達到天人合一、天人相應的進境。
蘇蘇對這些修仙之法不感興趣,她雙手勾住薑尚的臂彎,“白*****和兔子經常不在,原本原形時還能次次撞見你師妹,但近來我再也沒見到她,別苑中隻有我一人,實在很無趣啊。”
薑尚隻得苦笑……
想起蘇蘇暫留在他別苑的隔日,他卯時正要去玉虛宮時,突然從西麵的廂房傳來蘇蘇一聲驚呼。
昆侖自古妖獸盤踞,雖有結界,但法力高強的妖獸突破結界攻擊術士的事也時有發生,不由心中一淩,往廂房趕去。
“蘇蘇!”
猛一推開門,他霎時愣住了!
眼前的少女玉立在浴桶中,衣裳盡濕一覽無餘,她上裳已褪到腰間,渾圓的酥胸被濕潤的長發半掩著,隱約透著一點粉櫻,長長的青絲飽浸了水汽閃爍著柔膩的光華,隨著緊貼著身線的小裳沒入腹下,奈何此刻她正抬起腳,一隻雪白的纖足踩在浴桶外的矮幾上,從他的角度,正正看到被高高撩起小裳差點開到了腰間,怎的是驚心動魄的香豔!
他忙迅速轉身,“失禮了。”
“薑尚,你別走……”身後的少女叫住他,不知是此刻的情境太過曖昧,先前清澈的聲音隱隱透著一絲柔媚。
他站在了,卻不回頭,隻守禮的道,“男女大防,你有何事?”
身後沉默了半刻,在他抬腳想離開時,她丟臉又尷尬的聲音才響起,“我……我不懂得怎麽穿凡間的衣服……”
饒是淡定如薑尚也不由有些頭疼,“你來時不是穿著一件紅衣嗎?”
她似丟臉至極,開始抽抽噎噎道,“那是……那是族裏的姐姐們為我穿上的,我法力低微……又不懂得變衣服……凡間的衣服曲曲絆絆的,我怎麽也學不會……”
薑尚忍不住扶額。
“我現在又變不回原形,又不懂得穿衣,你……你莫不是要我光溜溜的出去吧?若是那樣的話……雖然沒有毛到處跑很奇怪,但是也並非不行……”哇哈哈哈哈~我就不信你敢讓我去裸奔!
薑尚隻覺得越發頭疼,“蘇蘇……”
少女驚喜的聲音從背後想起,“你願意教我穿衣?”
“不是……”
“那你是想要我裸奔?”
薑尚:“……”
他越發覺得收留了她是個大麻煩,他平靜的生活開始被攪得一團糟。
在那短暫難挨的時間裏,他回房取了件早年的衣裳給她,同時用黑布蒙住眼,為她穿衣。
“這樣也可以嗎?”她暗暗咂舌,若自己蒙了眼,八成會穿的七零八落。
他沒有吭聲,隻遠遠的隔開彼此身體的距離,除了指上的衣服之外,嚴謹的避開肢體接觸。
實在是……太打擊身為女人的自尊了>口<
蘇蘇幹脆一發狠!嗷嗚一聲化身為狼作腳步不穩狀用力撲倒他!
浴桶“砰”得重重一聲,被蘇蘇的大動作撞倒,薑尚眼上的黑布被碰掉,在摔倒前伸手往蘇蘇肩上一帶,以免她一頭撞上旁邊堅實的浴桶,擺在浴桶旁的矮幾和洗漱用具如多米諾骨牌般,霎時跟著接連掉落……
隻聽一陣嘈雜的乒乒乓乓聲過後,室內稍稍安靜了幾秒,蘇蘇趴在薑尚胸前,和他四目相對……
就在這時,廂房的門“哐當”一聲被大大打開。
“薑師兄你在這兒嗎,剛剛在外頭都沒找到……”
吳儂軟語嘎然而止,小師妹看到衣衫不整,正和一個近乎半裸的少女抱在一起的薑尚,瞬間蒼白了臉。
薑尚見房門大敞,蘇蘇又近乎裸裎的纖細身子,不由以袖半遮住她,對小師妹道,“快把門關上。”
她喉中細細的嗚咽一聲,捂住嘴,飛快的帶上門後轉身奔出他的別苑……
待屋內重新安靜下來,蘇蘇低垂下頭,“對……對不起……”
薑尚沒有吭聲,隻麵無表情的起身,突地手臂一緊,低下頭,便發現少女伸出手緊抓住他的衣袖,仰起頭看他。
“你……你是不是生氣了?”她不知所措的看著他,“對,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沒有關係。”他低聲道。
“你師妹是不是誤會你了……我這樣是不是破壞了你們,我……”
“我與她隻是普通的師兄妹關係,你不用多想。”他輕輕撫了撫她的發,時間很短,隻停留不到一秒便移開了,“沒關係的,蘇蘇”。
她便也鬆開他的衣袖,讓他重新幫她穿上了衣裳。
隻不過從那日之後,小師妹就再也沒有入薑尚的別苑一步。
有關她是不是早已知道小師妹每日清晨都有喚薑尚一道修業的習慣,故意選在那個時刻發威……已是個陳年舊謎。
對於以如此突然而決絕的方式迅速重創另一個女子的暗戀,蘇蘇隻是無辜的眨巴著眼睛。
“像我這般柔弱的人怎會做出那種事呢。”
卷四:前傳 流年似水難載負 第十一章
適應或者說是讓薑尚適應了有她的生活,蘇蘇便毫不鬆懈的將目標轉向紂王,嚴格要從小督促教育他,讓他養成戒色理性的好習慣。畢竟對妲己本人發情是可以理解,但饑渴到連雕像都不放過,她就不得不感慨下紂王的涉獵之廣喜好之彪悍。
教育要從娃娃抓起!
蘇蘇待昆侖的生活一穩定,便趁著薑尚白日修仙之時,變回原形飛往帝都--沫。
與後世北方的粗獷,江南的靡麗相比,商的建築群充溢著原始的雄渾壯美,帝都城門內連綿的樓閣屋舍皆是統一的朱紅色底牆,其上繪有繁複的彩繪壁飾和勾連紋圖案。世家貴族,甚至有奢靡得以大理石為原料,修築府邸。
蘇蘇在王宮兜兜轉轉了半天找到紂王時,他正跪在宗廟內,眉目藏在陰影中,透著遠超同齡少年的銳利鋒芒。
“殿下,您就向陛下認個錯吧,再跪下去您的身子受不住。”一旁的宮人伏趴在他身前,連連懇求。
他隻冷冷地道,“我為何要認錯,你就去回父王,於我而言,那堆空殼根本受不得我的跪拜。”
宮人嚇白了臉,“殿下!這等瀆神之言萬萬不可說!會引起天罰!”
“天罰?若真有神明真有天意為何要縱容那些蠻夷蹂躪我商湯子民,若真有天意為何又有瘟疫橫行水患成災?既然有神,為何要年年享受豐厚的祭祀,收下了祭品卻依然對這些災禍無動於衷。”少年一字一句道。
宮人幾乎要嚇厥過去,“殿下,莫要再說,莫要再說了……”
自遠古起,曆朝皆唯神至尊,這是個由神統治的時代,即便這些神已退出曆史的舞台,但神威依然牢牢的烙印在所有人心中,代代傳承。
這個時期,小至個人大至國家,所有的大小事宜皆是由卜、筮,請示神的旨意,才做下最終的決定。是以巫者和祭祀的權利,有時甚至會淩駕於國君之上,在這絕對的神權麵前,國君的意見也不過是起到參考作用罷了。
身為未來的君王,此刻年幼的紂王膽敢挑釁輕慢於神,無異是驚世駭俗。
蘇蘇搓搓下巴,對這少年紂王倒有幾分另眼相看。
“退下吧。”少年並不知道暗處有人在窺視他,隻朝宮人揮袖道,“你便告訴父王,我從不認為自己有錯,也決不認錯。”
噢噢,多麽有個性的孩子。
蘇蘇耐心的又等了片刻,直到那囉囉嗦嗦的宮人退下後,才隔空開口:
“你當真不信鬼神?”
他一驚,下一刻便沉聲喝道,“你是何人!”
美則美矣,可惜戾氣過重。蘇蘇沒有直接回答他,卻是慢慢從暗處踱出……
少年瞪大眼……
仿佛連黑暗皆能驅散,他盯著這頭毛色純正得近乎月光般透亮的白狐,不明因由的篤定它正是數月前那隻可恨的白狐,“你是何方妖邪,總糾纏本殿下所謂何事!”
糾纏?
蘇蘇好無辜,她又不是自願想與你這毛頭糾纏,她也想換一個猛男糾纏啊。
“……我應該不算妖邪吧。”蘇蘇走到紂王腳畔,“你現在看到我,是否相信鬼神的存在了?”
紂王無疑是個太過驕傲的人。在她主動挨近時身體驀地緊繃起來,卻始終沒有移動過一下。
蘇蘇歪頭看他,“你怕我嗎?”
他熊熊道,“妄想!”
“真是有勇氣的小家夥。”蘇蘇搖頭晃腦,也許是狐狸的皮囊太過可愛,沒多少威懾力,一開始的驚異過後,見她未有什麽行動他就慢慢放鬆下來。
“妖怪都是長你這副模樣?”
她思考了下,“大多數吧。”她見過的妖怪其實不算太多。
“那就沒有什麽好怕。”他表情越發輕鬆起來。
蘇蘇翻了個白眼,她該說對不起廣大的妖怪同胞,破壞了他們可敬可畏的形象了嗎。
“你見過神嗎。”
“算沒有吧。”神哪裏有那麽好見,平日在昆侖仙山上見到的,也多數是修仙者。真正的神,她尚是魔體,怕被衝撞了,等到她修煉成仙狐了,總會見識到的。
少年沉默了片刻,“就算有神,凡間的災禍他們也依舊是視而不見吧。”
“那是天意,神不能插手。”
“既然如此,那他們還如此心安理得的享受著我們的祭祀,隻是一句天意不可違就可以了嗎?”少年紂王不得不說是這個時代的憤青先驅,“那他們有何資格占據統治地位,我為王,為何不能以我為尊。”
此時的政權是神治,他無疑是一個充滿野心,想要徹底壓製神權,將天下全部捏在掌中的未來君王。
蘇蘇低聲咕噥一句,“這樣的日子總會到的……”
在未來,無神論者,科學教育是人類進程的主流。但不得不說,在這個時代意識清晰的提出這個觀念的紂王思想超前,雖然他的出發點是不滿神權淩駕於他之上,欲一統王族的權利。
蘇蘇聳肩,“你的想法很有意思,但很顯然,並不適合於你的身份。”
“那又如何。”少年所特有的固執和驕傲在他身上一覽無遺,更甚於由於他的尊貴身份和天資聰穎,他的驕傲混雜著野心與勢在必得。
蘇蘇未再開口,隻團起尾巴抱在懷中,先不直言打擊他,等混熟了再潛移默化吧。
他便也沉默下來,有一搭沒一搭地問她,“你們妖怪平日是吃人的嗎?”
“不一定吧。”蘇蘇想了想,“我就從未吃過,認識的妖怪中偶爾有吧,算是嚐鮮,畢竟人也不是特別的美味。但也有一小部分的妖,對人肉特別有……執念?唔,就勉強用執念來形容吧。”
他咽了口口水,“那……你日後也會像其他妖怪那般吃人嗎。”
“並不是所有妖怪都要吃人,這個算是……各人口味吧。”蘇蘇靜靜的看他,“對於其他妖怪而言,人隻是食物,他們不喜歡吃,也許是沒有興趣或者是味道不合心意,對於食物的想法並不十分關注。但於我而言,應該說……我喜歡人,所以不願意吃人吧。”
少年沉默了一下,“你真是隻奇怪的妖怪。”
“謝謝,你也是個奇怪的人。”
少年忍俊不禁,過了片刻後道,“……我可以摸摸你嗎?”
那瑩白的近乎發光的皮毛,搖頭晃腦的說話,團著尾巴的模樣著實可愛。
蘇蘇猶豫了下,左右取舍了幾秒,伸出一隻爪子,傲慢的抬起尖翹的下巴,“我可以允許你撫摸一下我的爪子。”
“……”
數十年後,在紂王與周武王那場曆史上規模空前的戰爭中,周武王在《尚書·牧誓》中開列了紂王六大不可饒恕的罪狀,這便是曆史上最富有傳奇色彩的武王伐紂之戰,同時也是眾神在人間最後一場參與曆史進程的封神之戰。
此後,凡間再無眾神幹預。
而這場曠日持久的戰爭中,周武王羅列的紂王最大的罪責正是--怠慢祭祀不敬神明。
昆侖
十日後他要重開煉爐,薑尚回別苑取了芥子袋欲上玉虛峰采藥,回別苑時發現蘇蘇不在,興許和兔子外出玩耍去了吧……
隻是想到她那般性子,他躊躇了下……
“薑尚!”
蘇蘇未想到回來時正巧與薑尚不期而遇,不由暗暗感慨幸好她早已變回人形,未露餡。
“兔子不在嗎?”
“它繼續修行,”蘇蘇道,“兔子這次罕見的認真啊。”
薑尚點了下頭,“你與它何時自立門戶。”
蘇蘇立時停下腳步,“你要趕我們走?”
薑尚道,“畢竟你我孤男寡女,共處一屋之下,於禮不合……”
“現在我和兔子還未成年,法力低微,隨時會被其他妖怪采補掉,若是留在昆侖,在你的庇護之下還有一線生機……”少女幽幽地望著他,“你當真要趕我們走?”
薑尚窒了下。
她突然偎入他懷中,雙手抱緊他,抬頭看他,“你真要我死?”她用的是‘我’,一步步縮小包圍圈……簡直可以稱得上是死纏爛打了。
他向來冷心修煉,並非未有女子愛慕他,但饒是其中最大膽的小師妹,也做不到像眼前的少女這般大膽。他退開一步,雙手握住她纖巧的肩微微拉開距離……
“你是不是討厭我了,怎麽連抱也不想抱我。”她重新撲回他懷中,小腦袋耍賴撒嬌般在他懷中討好的不住蹭阿蹭,“從前你明明不是這樣,從前你明明都常常抱著我,給我順毛,陪我談天……”這般親昵的動作,她做起來卻又……自然得仿佛不含遐思。
他不知該如何向她解釋這兩者之間的差異,隻道,“我沒有討厭你,蘇蘇。隻是……如今你既然已為人形,自然這些禮法……”
她任性的打斷他,“我不聽禮法不聽禮法,你便告訴我,你是不是不喜歡我,是不是要趕我出去,讓我……”說到後來,語中含著點淚意,“讓我被其他妖怪吃掉,不管我了?”
“不是。”他沉吟了片刻,摸摸她的頭,“……罷了,你便留在這吧,我也會教你一些術法防身。”
“真的?”她驚喜道,“薑尚,我真喜歡你!”
他心一跳,皺起眉,“蘇蘇,‘喜歡’這兩個字在人間不可隨意出口。”
“但我是真心話。”蘇蘇歪頭看他,用著最純真的表情重複一次,“薑尚,我真喜歡你!”
看著他窘迫的移開視線,卻又努力維持淡然的表情,蘇蘇終於忍不住笑出聲……這樣的薑尚此刻終於像一個‘人’了。
這是她第一次在他麵前鬆下心緒,未有遮掩麵具的開懷大笑。
他垂下眼,看著她此刻極之明媚,仿佛破開三月煙雨的春陽般動人的笑靨,那是能灼燒人一般的燦爛。
“薑尚,你會保護我吧?”她將臉貼在他掌心,雙眼深深的凝望著他,輕軟的道。
“日後……你會保護我的。你也不希望我死,對嗎?”
他沒有開口承諾,隻是貼在她柔嫩頰麵的手,沒有鬆開。
“妖界的王是怎麽統治子民?”好奇寶寶提問。
某狐狸撓頭,“施行‘仁政’。民貴君輕,民為水,君為舟,水能載舟亦能覆舟。仁者無敵,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對著史上赫赫有名的暴君宣揚仁政……真是五味雜陳。
少年忍了又忍,聽到最後到底還是忍不住噴出一口嘲嗤。
蘇蘇抬頭看了他一眼。
“你們的王真有趣,”他道,“你們是這幾年開始施‘仁政’嗎?”
蘇蘇道,“向來如此。”所以你要記得以後千萬別走暴政的路子。
“那妖界是不是都一派祥和,沒有征戰?”
“並非如此,邊陲也有頻繁的戰爭。”
“那麽是你的王國實力最強大嗎?”
“並不算最強,也有幾個伯仲之間的大國。”
他似笑非笑道,“那麽他們也施行仁政嗎?”
蘇蘇停下來,再答下去,也不過是白費口舌徒惹疏漏罷了。紂王雖年紀小小,當真糊弄不得。
少年不疾不徐道,“究竟戰爭是哪一方率先發起?若是他們,他們也同樣施行你所謂的‘仁政’,那麽為何會發動戰爭?若他們並不施行‘仁政’,那麽依照‘仁者無敵’,他們的子民不是早就歸附於你們,為何與向來施行‘仁政’的你們還在伯仲之間?在我而言,施行‘仁政’應是在國家平定,國富兵強之時方有成效。戰亂之中,子民朝不保夕,又何以有時間去感念仁政,給他們糧食和活下去的空間便是他們的最大奢求。在我而言,最重要的是收複國土,擴張土地贏得子民,就算是掠奪他國來喂養本國子民也是理所應當。”
“莫非你認為‘以戰養戰’便是合理?”
“若他國不服,那麽他們可以有選擇。”少年勾起唇角,周身隱隱迸發出淩人的壓迫力,“選擇,被我掠奪,或者是臣服於我。”
蘇蘇聳肩,“好吧,但我不認為戰爭和暴力可以解決一切。”
“但我同樣不認為在征戰之中,‘仁政’可以解決,那不過是太過理想,迂遠而闊於事情。或許等到我商湯在我掌中已徹底平定,我會考慮。”
蘇蘇團著尾巴,好吧,如果戰爭年代,君王皆是這般認為,她想她可以理解那時候孟子在戰國受諸多冷遇無法推行‘仁政’的原因。
少年看著又熟練的蜷成一團的狐狸,道,“我該如何叫你,又該如何找你呢?”從它神秘的出現在他身邊開始,長久以來,他都不知道它的名字。每次總是它主動來尋他,他不喜歡這種被掌控的感覺。
“你不需要知道我的名字。”蘇蘇慢吞吞的舔毛,心無旁騖的梳理著自己的形象。
他有些不悅,它的存在仿佛是一個秘密一般,一個隻屬於他自己的秘密。他以為自己在它心目中或許是特殊的,但並不是。
這讓向來都是天之嬌子的他有些挫敗。
蘇蘇伸出爪子扒拉一下他的頭發,把少年束得整整齊齊的發冠抓得淩淩亂亂,“你呢,我該如何叫你?”
他不情不願地道,“你喚我子受吧。”
“好吧,小受。”
“是子受……”= =#
“知道了小受。”蘇蘇敷衍的再伸爪子扒拉下他的頭發。
他沉默了下,隨即以速雷不及掩耳之勢提溜起狐狸的後頸抱在懷裏,大掌捏住蘇蘇肥肥的兩頰用力蹂躪它--
“啊啊,你真是隻讓人火大的狐狸!”
日子便在帝都和昆侖之間往返而去……
時間一久,薑尚也知道白日她在他走後的行蹤,對於她與現世未來國君的私交,他始終沒有質問也沒有去阻止什麽,以一種微不可知的態度縱容她。
他的心思極深,就像是昆侖山頂的冰湖,常年被薄冰覆蓋的湖麵之下,暗潮洶湧。
這樣清冷又難以捉摸的男人向來不是她喜歡的型,於是她常常會問自己,這麽多年來,究竟是何時,究竟是為何,她竟會對他漸漸有了異樣的感情。
“蘇蘇,你拿得是薲草,不是仙草……”
蘇蘇低頭看了看像海葵一般所有的葉子牢牢扒住她手腕的薲草,一股濃鬱的蔥味撲鼻而來,她忙不迭一手捏著鼻子,一手用力的把緊扒著她的手的薲草甩下來!
隻見那株草在空中一縮,落地後立刻飛快的拉拔著根一路狂奔進林中去了。
她挑了挑眉,每次和薑尚采集丹藥時遇到的這些花花草草總是有趣無比,“薑尚,回去時的晚餐是什麽?”
“你餓了?”
“有點……”說到這蘇蘇就很是鬱悶,原本晚上想吃烤兔肉,但兔子以傷害了它脆弱的心靈為由要離家出走。於是她隻得在出來采藥時順便重新物色下晚餐。
“素菜或許不錯。”
“不要。”為了照顧兔子,他們已經吃了好多天的蘿卜了,她要吃肉,“唔……不然獵一頭老虎回去?”很久沒有吃老虎了,順便唾棄下“狐假虎威”這個字,虎算啥,在她狐狸眼中,也不過是盤菜!
薑尚道,“你隨意就好。”
此時的修仙者並沒有後世那麽多的規矩,比如茹素不殺生等等條款,甚至也可以如凡人般娶妻生子。
不過薑尚近乎無欲無求,在蘇蘇的努力熏陶之下並沒有著力改善生活品質的需求。
遠遠的,當他們登上山頂之時,不期然的,撞到小師妹也在此采藥。
她乍見他們時愣了一下,微白了臉,很是驚訝。
蘇蘇卻是老實不客氣的主動挽起薑尚的手,一臉無辜狀的睜大眼,她驚訝,她就比她更驚訝。撇撇嘴,惡意懷疑小師妹是不是早就已經踩好點,守在這了。
薑尚淡掃過兩人交握的手,未有阻止之意。
那日之後,他依然如常在玉虛宮修業,並未有任何解釋之意。小師妹咬了咬唇,看著他平靜無波的樣子,往日覺得安心的寧靜,此刻卻是這般刺眼……
“薑師兄,今*****們也一道來采藥嗎?”
他“嗯”了一聲,“師妹需要什麽草藥。”
“已經采好了。”她目光轉向偎在他身旁的少女,那日並未看清,這次在青天白日下仔細瞧她,即便心中難受,她也不得不承認,這不知從何而來的陌生少女確實是個美人,膚白腰細,體纖若柳,透著一股楚楚憐人需要保護的味道……
師兄喜歡的,是這樣的女子嗎。
她揚起一個活潑開朗的笑容,對蘇蘇道,“雖然初次見麵有些失禮,但我想說,你很漂亮呢。”
少女也跟著怯怯露出一個笑容,“謝謝。你也很漂亮呢。”
她友善地道,“妹妹與薑師兄是何時認識的?師兄也真是的,一直藏著掖著不讓我們知道。我叫馬詩詩,不知該如何稱呼妹妹?”
她抓著薑尚的衣袖,小聲道,“……我叫蘇蘇。”
她開朗地笑著,“看來蘇蘇你很怕羞呢,這些時日師兄可有帶你好好遊覽過昆侖?”而後看了看薑尚簍中半滿的草藥,“師兄今天的草藥還未采完嗎。”
薑尚頷首。
“那我帶蘇蘇去這附近有趣的地方小遊下可好?師傅門下女弟子稀少,難得遇上妹妹,我帶她輕鬆一下,省的在師兄身邊悶壞了。”
見她這般熱情相邀,少女仰起頭,有些手足無措的看向他。
薑尚溫聲道,“去吧,隨師妹遊玩一會,我采完草藥後就在這等你們。”
蘇蘇便柔順的點了點頭,被小師妹牽著,一步三回頭的離開了。
玉虛峰頂風景獨好,她們迤儷著裙擺從彌漫著青霧的花叢走過,兩旁沙棠樹開著明黃色的花,間或夾雜著幾棵鮮紅的果實。
“你吃過沙棠果嗎?”馬詩詩摘下一顆果實托在掌中,鮮紅的果實對比她細白的皓臂很是迷人。
蘇蘇搖頭,總算明白為何古人會稱女子的手為玉臂,確實如玉。
“你要不要試試?”
蘇蘇接過她遞來的沙棠果,輕輕咬了一口,無核,豐潤而酸甜的味道,像極了李子。
“味道不錯吧。”馬詩詩撫著明黃的沙棠花偏頭看她,“這些樹可以用來防禦水災,若是人吃了它的果實就不會淹死,能在水中呼吸自如。”
蘇蘇便配合無比的崇拜地回望她,“姐姐你懂得真多。”
她搖頭,“這些是我剛來昆侖時,薑師兄教我的。”
蘇蘇“哦”了一聲,那又如何。
“你是何時……與薑師兄相識的?”
“半年前。”仗著自己的法力比對方更高一籌,某大娘狐狸無恥的將自己偽裝成人類少女,麵露哀戚之色,道,“那時我被妖怪抓入巢穴,是……尚哥哥將我救下的,隻可惜父兄皆……”她偏頭以袖掩麵,悲不自勝。不過當‘尚哥哥’這三個字出口時蘇蘇不由偷偷打了個寒戰,“是尚哥哥心慈,讓我能有一個棲身之所。”
“你的名字是本名?”她道,“說來有趣,從前薑師兄養了一隻白狐,名字也叫‘蘇蘇’呢。”
“咦,好巧!‘蘇蘇’正是我的本名。”
馬詩詩仔細端詳她良久……
原來她與薑師兄十數年的情誼竟敵不過這女子的半年。她究竟是什麽地方輸給了她?
“你……為何這樣看著我?”
她一驚,而後收回視線,沉默片刻,道,“你……師兄對你好嗎。”
她很是幸福的點頭,“他待我很好,第一次見他時覺得他冷冰冰的,不敢接近。不過相處久了,便發現雖然他平日經常不說話,其實也隻是不善言辭罷了,他總是……憐寵我的。”
馬詩詩絞緊手指,道,“這便好了。師兄……其實是個很溫柔的人,值得你托付終身。”
少女瞬間通紅了臉,結結巴巴道,“你,你誤會了。我與他不是那樣的關係……”
隻是這般否認越發似極被識破了小女兒心事的嬌羞,欲蓋彌彰。
馬詩詩從小也是天之驕女,待進了昆侖更是憑著聰穎大方姣好姿容備受師兄弟們的愛慕禮遇,自然也有著爭美好勝之心。
衝動的將蘇蘇叫出來,她隻是不甘心的想看看,師兄喜歡的女子究竟是怎樣?她有何特質,為何最後會贏得他的心?為何她努力了這麽久,最後卻讓一個陌生女子輕易的得到他?
但此刻對著這般幸福微笑的少女,她卻不知自己下一步該做什麽?
像那些市井妒婦般質問她究竟是何處勝過她了?為何師兄會選擇她?
這樣的自己……實在太可悲了。
看著強顏歡笑,依然帶著她遊覽玉虛峰的小師妹,蘇蘇卻是悚然一驚,察覺自己從頭至尾,一直對她不由自主的抱持著強烈的敵意。
仿佛是對覬覦自己領地的外族狺狺示威的獸一般,暗藏著攻擊性。
她按捺下來,兩人此刻皆沒有遊玩的心思,草草逛完玉虛峰後便踩著暮色原路返回。
薑尚果然如他所言,采完草藥後便在一棵高大的絳樹下等候。
絳樹既是結滿絳紅美玉之樹,斜陽若金,他在那一樹紅玉下負手遙遙望著她,被山風吹開的藏青色紗衣被夕陽踱上淡淡的金邊……
或許是那樹折射著暮光的美玉太過刺眼。
蘇蘇隻覺得有什麽東西在同一時刻被刺入她的心中,難以抗拒的,揭開了她下意識忽略的情愫。
在這一刻,她望著在樹下久久等候的青衣少年,突然有了一種他會等待她一生一世的錯覺……
一生一世。
數年後,她捏著玄丹,回憶起這一幕時,緊閉上雙眼……
曾經以為是一生一世的等候,當她回到了原地,才發現,原來所謂的等待終歸是大夢一場。
此刻的她,卻是在察覺自己心意的瞬間驚嚇萬分。
完蛋了,完蛋了!
她心中憂鬱的捧著雙頰,竟喜歡上自己的死敵,她的腦袋被外星人占領了嗎!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日久生情?
薑尚見她神色不對勁,道,“怎麽了?”
蘇蘇搖頭,恰逢幾日後大長老緊急呼叫她回青丘,她叼著兔子包袱款款的暫時回青丘避避,冷靜下心思。
“看你麵有春色,眼泛桃花,”兔子豎起耳朵,“蘇蘇,你春心動了?”
“動你個兔子頭啦。”蘇蘇斜眼一飛,“你白日常常不見影子,跑哪裏風騷了?”
“冤枉啊,我不是早已告訴你,我在潛心修道嗎。”兔子淒迷的回眸,“蘇蘇,你總是不相信我。”
“那我問你,你道術修煉得如何?”
“三年之內你便會知曉。”
蘇蘇360度搖晃著兔子,“你向來瞞得緊,對我還這般生分!”
兔子搖頭晃腦道,“我會說,我到時一定都會說!”
蘇蘇倏地停止搖晃,確認一次,“不再瞞我。”
“確定確定……”兔子雙眼成@ @狀,“倒是你,你這樣冷不伶仃跑出來,薑尚那邊怎麽交代。”
蘇蘇心虛地道,“我有給他留了字條。說族中有事,往後白日要回族裏幫忙。”
“意思是說往後你主要還是住在昆侖,隻是隔個幾天才回青丘?”
蘇蘇炸毛,“你信不信我會讓你變成紅燒兔子?”
“不要歧視兔子~~”
到了青丘方知道原來長老心急火燎的將她招回來是為了教龍神第七子學習刀術。
沒法子,九尾一族是優雅的種族,耍大刀這麽不優雅的事情,沒有狐狸願意接下,蘇蘇不在,他們便一路踢皮球,踢到她身上。
蘇蘇額上爆出青筋,萬裏迢迢的急招原來就是要她做一個奶娃兒的保姆?
“他父王呢?”抖抖抖的食指比著一身紅衣,粉雕玉砌的五歲小童。
“龍神和其餘六子不日就要飛升,”大長老尷尬的捏著並不存在的胡子,“蘇蘇你且照顧睚毗幾日……”
“放肆!”小童凶蠻道,“竟敢直呼我的名諱!”
蘇蘇低頭和小童麵麵相覷幾秒。他蠻橫道,“看什麽看!我要叫父王挖下你的眼珠子!”
“你真是……一點也不可愛。”
“放肆……”話才到一半便被捂住嘴,蘇蘇挾著小童不顧他的踢踢打打,朝大長老問道,“龍神有說,我可以任意管教他嗎?”
“嗯……”大長老斟酌道,“老友曾說七子性情頑劣,必要之時……或可代為管教。”
蘇蘇低頭和小童惡狠狠的視線對上,看來他老爸對這兒子的個性很有自知之明啊……
不甘情願的接下這奶娃兒,這一時的善念(善念?)未來卻是換回她一身修為。這筆買賣倒也是穩賺不賠。
比起莫名其妙的被塞了一個連名義都不算的徒兒,一個消息反而更讓她在意。
在青丘那幾日,風聞近來人間有兩隻妖正大肆收攏附近的妖怪,不過每隻大妖怪成了氣候,總脫不了占地盤收小弟的手段,但之所以他們會引起各方的注意,是因為他們的地盤,軒轅墳。
軒轅墳,顧名思意,是軒轅黃帝在人間的墳塚。
遠古時代,黃帝滅蚩尤之後,乘龍上天,百姓遂將他的舊物作遺體掩埋,這便是軒轅墳。
滄海桑田,鬥轉星移,數千年後竟被這兩隻大膽的妖怪占為巢穴,開辟地宮。
這二妖一個是千年琵琶精,一個是大荒時代九鳳神在人間的後裔,九頭雉雞精,乃是最接近鳳凰的種族。傳說當它得道之後,便會浴火重生,涅槃為鳳。
蘇蘇聽到這琵琶精和九頭雉雞精不由頭皮發麻,看來她的兩個未來拍檔也出場了。
曾與兔子一道遠遠在軒轅墳外麵觀望了下,琵琶精沒有看到,倒是意外發現,那九頭雉雞精竟是個豔麗少年。
難得曆史的真相是--
紂王果真不負他的小受之名,華麗麗的斷袖去?
而那個倒黴的蘇妲己不過是他們的煙霧彈,其實主打戲壓根就是雉雞精而不是狐狸精?
那少年倒是警覺性極高,蘇蘇這廂還在震撼中,他便已發起攻擊--
“來者何人!”
一頭火鳥呼嘯著朝她的藏身之處襲來!
噢噢,看來她未來的拍檔脾氣不好。
蘇蘇撈起兔子,未直接與他正麵交鋒,旋身摸回青丘。
無奈的,原本隻是昆侖和帝都的兩點一線,變成了昆侖,帝都,青丘,三點成圈。
青春期的少年長得極快,蘇蘇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幾乎每次見他,她都覺得小受又高了一點點。
時帝乙都沫已十有七載,帝乙崩,帝辛繼位。
蘇蘇琢磨著這兩個名字,取舍了下,依然選擇叫他--小受。
即位之後,帝辛重視農桑,同時也慢慢顯露出好戰的天性,數次禦駕親征,對周遭各國頻頻發動戰爭,擴張領地。
而選擇王妻,也在同時提上案桌。
東伯侯薑桓楚一係推出的薑氏倒是以雍容賢淑之名揚於四野,是能匹配於他的身份的王後。
帝辛手指在龜甲上停留了片刻,圈住她的名字。
心中卻模模糊糊的,仿佛在不自覺中放棄了什麽一般,寥落。
卷四:前傳 流年似水難載負 第十四章
與上一代帝乙相較,帝辛在戰爭方麵無疑極有天賦。
夷人善弓,帝辛便令王師以青銅打造箭鏃,其射程與殺傷力皆非尋常弓箭所能比擬,同時他耗費了大量心力,打造出一個龐大的“象隊”。
蘇蘇第一次看到“象隊”的演練時也不由被震撼,當象群憤怒的奔跑呼嘯之時,大地皆在戰栗著。
這樣一支軍隊自然所向披靡,帝辛興致勃勃的揮師東征,他臂力過人,武器乃是一把巨戟,正紅色戰袍外套金鎖甲,頭纏玉束帶。
蘇蘇頭兩日曾隔著戰場遠遠觀望,隻見他意氣飛揚,少年天縱,正是鮮衣怒馬。
數十萬東征大軍抵達夷人境內,帝辛以象隊打頭陣,弓箭隊押後,先撕裂夷人的隊陣,隻見在王師驅趕之下怒吼的象群衝入夷人之間,渾厚的象皮擋住大部分攻擊,象牙輕而易舉的刺穿了前排士兵的胸膛將屍體拋向空中,後排的夷人驚慌失措,或躲避不及,被數噸重的大象踩碎胸骨。
待象群肆虐之後,掩在象群後的王師如風般席卷全場,弓箭手將箭尖對準落網之魚,屠殺殆盡……
戰爭結束之後,帝辛帶著成千上萬的俘虜回朝,其中強壯的俘虜得以活著被帶往帝都,弱的,便被就地坑殺,或是作為戰爭得勝的祭品,人祭,獻給上蒼。
大勝歸來,帝辛改沫都為朝歌。取意“高歌黎明,國運興盛。”
為了永絕後患,這個年輕而好戰的少年君王甚至建立起一條通往東夷的大道,以便迅速調兵鎮壓夷人的反抗。
短短數年時間便打退了帝乙時期向中原擴張的東夷,將商的勢力擴展到江淮一帶。年少氣盛的帝辛一時成為整個帝國的榮耀,所到之處,陣陣嘹亮的嘶吼響徹天際--
“吾王威武!”
“吾王威武!”
“吾王威武--”
蘇蘇冷靜的在一旁看著,見證著帝乙時期商湯江河日下,直至帝辛繼位,這個古老的王朝重新複蘇,終至走向毀滅。
史書中關於帝辛東征,象隊和坑殺奴隸,成為紂王殘暴的又一鐵證。但在這個時期,坑殺,人祭正恰恰是曆代君王的威懾手段和祭祀義務。
此時最令帝辛反感厭惡的,無疑是淩駕於王權之上的神權,以及處處掣肘於他的祭祀們。
“朕真想殺光他們。”他皺眉,懷中抱著一尾白狐。
蘇蘇幹咳一聲,“和諧點,戾氣別這麽重。”
“朕做王有什麽意思,回廟堂之上處處被壓製,倒不如行軍打仗暢快。”他煩躁的道。
“那也沒有法子,再怎麽不甘心,這個王你還是要做。”隻是沒有表麵上看去那般風光罷了。
“你也這般說風涼話。”他橫眉豎目的低頭看向懷中肥嫩的白狐,“我便知了,妖精都是這般無情寡意的。”
蘇蘇扶額,“我這是造了什麽孽啊,怎麽最近手頭兩個小鬼的個性一個比一個扭曲?”想起那不負責任的龍神丟在青丘的龍七子,才剛剛學會用刀氣便鬧得青丘雞飛狗跳,整日喊打喊殺。
她籲口氣,“不是我說風涼話,這本來就是無可奈何之事,你方當政,資曆自然稍遜一籌,況且,你對我抱怨這些,也並不指望我能給你些具體實施的方法意見,隻是在發泄罷了。”
“你怎知你提了意見,我便不會聽從。”
“倒也不是意見,隻是我對於你如今處處被打壓的看法,一家之言罷了。”
“哦。”他似笑非笑道,“朕願聞其詳。”
“其實我覺得在年少之時,經曆這些年所謂的低穀打壓,未必不是好事。”蘇蘇聳肩,“天之嬌子未必不會變成拔毛鳳凰,有時候落到地麵好好看看自己的真實能耐是多少?是否從前被太多讚歎和讒言蒙蔽了視線,這樣就不會目空一切剛愎自用。如今你風頭一時無二,正需要一點時間清醒一下。”
他挑眉,嘴角淡淡一勾,“那你的意思便是需要我繼續忍耐,好好享受這難得的低穀?”帝辛的美貌與之好戰之名同樣享譽各國,甚至因為太過俊美,被史官訴諸青史。這樣勾唇挑眉的風情,自是撩人。
“我可不是你後宮的妃嬪,這般誘惑我是無用的。”蘇蘇慢吞吞的爬開,“倒是你別惡意曲解我的意思,我說的話你若不懂,你就繼續乖乖的同你的父輩先祖一般當神權的附庸,若是你真那麽有個性不甘心如此,你自然也懂得下一步該怎麽做。現在你也不需要我的回答,我也沒有必要慷慨陳詞或者努力讓你醍醐灌頂,依你的個性,既然會說出想‘殺光他們’這樣的話,自然是真動了殺心。我與那些祭祀也不熟識,沒必要勸阻,再說勸阻了,你也不會聽。”
帝辛開懷的舉起狐狸,在它小小的鼻尖一啃,“果然知我者,蘇蘇也。”
蘇蘇立刻炸毛,一爪子狠狠撓下去,“就告訴你不要性騷擾了!”
帝辛捂著飆血的鼻梁,不爽的把狐狸掀翻,肚皮朝上,然後用力搓狐狸的嫩肚子,把它搓得翻滾來翻滾去,“你好生放肆!竟敢襲擊朕。”
蘇蘇飆淚繼續撓爪子,身為淑女,她不喜歡被翻啊混蛋。
突然帝辛驀地停下,視線往蘇蘇毛茸茸的肚子下兩腿間移去,“咦,原來你真的是雌的……”
蘇蘇:“……”
小受:“……”
兩人相對無言了半晌,蘇蘇猛然使出傳說中的九陰白骨爪對小受實施了慘無人道的閃電連擊,“你這個混蛋!混蛋!混蛋--”
總的而言,我們的蘇蘇還是一個盡職盡責的好女主,淚奔而去前她還不忘再三叮嚀帝辛,不論再怎麽對那些神職祭祀出手,都絕對別輕慢女媧,如果可能,平日吃飽喝足最好也別隨便進女媧宮--
回昆侖時,圓胖的滿月已爬上樹梢。
蘇蘇恢複了人形,躡手躡腳的回自己廂房時,卻在回廊旁的涼亭撞見薑尚。
他額前日月星三光已開,代表已踏入仙家遠離紅塵。
這樣正對著他,蘇蘇覺得有些臉熱。明明在察覺自己的心意之前,還能泰然處之,為何現在……卻仿佛是發了熱病一般,渾身開始不自在起來。
“你近日可是在躲我?”薑尚道,兩人同住一個屋簷下,卻足有十日未見她一麵,再如何粗枝大葉的人也會發現事有異樣。
蘇蘇無辜道,“沒有啊,最近族裏的任務太繁重。”
薑尚直接跳過她的話,“可是最近我犯了你什麽忌諱?或在何處得罪你了?”
蘇蘇搖頭,更無辜地道,“沒有啊,完全沒有。”
“那為何你要事事回避與我?”
“都說沒有啦。”不要逼她!難道要她直接招認她發現自己喜歡上他正在驚恐中啊口胡!
他自然不是好糊弄的主,微微啟唇--
蘇蘇立刻在他開口前打斷,“你這樣非知道原因是為什麽?”
他卻是怔了怔,沉默了片刻後道,“隻是這些天,心中有些在意……卻又不知是何處惹怒了你。”
她低了頭,“你沒有惹怒我,是我的問題……”
說到這,早死早超生,見他今日主動等在這,怕是也觀察過她好一陣子,自是也知道她能化回原形。
與其日後被當麵識破,倒不如她主動坦白從寬……
旋身一轉,原地隻剩下一隻熒白的小狐奮力從掉落一地的衣物中鑽出,小聲的咕噥著,緩緩接近他,“那個……我之前瞞了你,其實我已經可以變回原形了。”
薑尚隻是預料之中的沉靜,而後俯身輕輕托起她。
“我……隻是貪戀做人的滋味,想多做幾天‘人’,”蘇蘇伏在他溫厚的雙掌中,心髒隔著一層皮毛與他溫熱的手心相依,隻覺得心跳瞬間狂飆得連手指都要顫抖了。她遊移著,試探的道,“我隻是想試著,以‘人’的身份,與你相處這段時日。”
薑尚微微一愣,然後彎起細長的眉眼,笑得風清月明,“蘇蘇,我的道袍明日就要去玉虛宮領了。”
那又如何!
她壯起膽子,猛然立起身,爪子往他肩上一搭,飛快的伸舌舔了舔他淡色的薄唇,連味道都沒來得及細嚐,便騰地躍下地麵,竄回房中--
獨留月下的薑尚食指掩住唇,驀地緋紅了臉。
卷四:前傳 流年似水難載負 第十五章
愛情就TM是一場你追我跑,我方唱罷你登場的折騰。
這大概是蘇蘇有生以來第一次主動追逐愛情……也是最後一次。
她竄回自己房中揮揮爪子將門用力關上,“嗖”得一聲撲回床榻,在觸到床榻那一刻鋒利的爪子迅速褪回纖白的十指,而後由雙臂開始,周身銀白的毛發消失,細嫩的肌膚□的曝露在空氣之中,她甩甩頭,突出的顎骨和吻部收斂回柔和的弧度,恢複人形後第一時間光著身子鑽回被單中。
被單之外露出一對尖尖的狐狸耳朵,全神貫注地傾聽門外那人的動靜。
久久,都沒有半點聲息。
蘇蘇有些失望,他走了嗎?還是……一直在她門外等她?
心思忐忑,明明已經一把年紀,怎麽……怎麽會像那些十幾歲剛剛情竇初開的小女孩那樣失態?她丟臉的把頭埋在枕下,摸到自己光溜溜的身體,才想起剛剛還把衣服全落在外麵,沒撿回來!
才方想到這,便傳來輕輕的叩門聲。
“蘇蘇,你的衣服……我已經疊好,放在你門外。”他的聲音似乎還是那般平穩,“我先回屋,你若是不好意思,便等我離開後去取吧。”
蘇蘇從被窩裏悶悶的“哼”一聲。
一陣沙沙的衣物摩挲聲後,那人便緩緩消失在門後。
就這樣?
就這樣了?
蘇蘇恨恨的咬被單,這可是她這副身體的初啃,他就這麽算了?
翌日雞鳴三刻,薑尚入玉虛宮。
待拜祭天地聆聽師訓,布道結束時已日上中天。
他衣道冠正式踏入仙門,過月闌繞仙闕,欲回別苑。卻見這次輪到那狐族少女垂著頭 環著膝席地而坐,背靠在別苑門前等他。
他怔了下,俯下身想叫醒她。
她卻是警覺的猛然睜開眼,發現他正站在眼前時,腦袋猛一下竟給忘了詞。
薑尚長發束冠,一襲青色道袍外罩翡翠薄紗,腰下雙絛王母結,玄色的踏雲鞋靜靜停在她眼下,她抬起頭,他道冠上長長的飄帶垂落在她發上,一觸即分。
她突然發覺兩人之間,正被劃上一條長長的鴻溝,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夠翻越它,卻又……不甘心這般,沒有去嚐試便宣布放棄。
她並非是原本那個禍國殃民的妲己,雖然頂了她的身份,但她絕不會和她犯一樣的過錯。
這樣……曆史是否會有所轉機?
她也警告了帝辛不可輕慢女媧,是否到最後,連最初的導火線都能被熄滅?
“蘇蘇?”
她回過神,露出小小的笑容,“我……隻是沒想到你會這麽快回來,本來已經做好等上一天的準備。”
薑尚卻似平日那般,仿佛昨夜她鼓起勇氣的一吻隻是個幻影,道,“儀式沒有那麽長,若每位弟子入仙門便這般繁瑣,那玉虛宮的秩序也會紊亂。”
蘇蘇“哦”了一聲,磨磨蹭蹭的從地上站起來,等把衣服上的灰都拍好了,還不想走,搜腸刮肚的想著話題和切入點,卻也不敢看他,隻蒙頭糾結。
“還有什麽事嗎?”
少女沉默了片刻,忽然幽怨的道,“薑尚,你是不是討厭我了。”
他心驀地一緊,“沒有,為何這般說?”
她繼續垂頭,沒有回答。
薑尚猶豫了下,她的心思,他也退避不得,站在門內外的交野,欲走還留。
地上卻“啪嗒”一聲,暈出一圈水痕。
他忙伸出手,想抬起她低垂的小臉,大手才方觸到她的頰,一滴熱燙的水珠重重的落在他掌心,仿佛要一路燒入他心中一般,他終於亂了神,看著抬起頭,那梨花帶雨哭得好不可憐的少女定定的凝視他。
“你怎麽了?”
還明知故問!她更加可憐的瞪他。
“怎麽了,發生了何事?”
見他神情終於泄露出緊張,卻遲遲不吐出她想聽的話。蘇蘇懊惱的抿起嘴,不甘情願的掙紮再三,最後認命地先放過他,憤憤道--
“……我餓了。”
兩份白粥,三盤素菜,最後一道是獐子肉,給蘇蘇。
薑尚低頭夾起一顆朱果,卻見蘇蘇動也不動,雙手托腮正直勾勾的看著他微啟的……唇。
耳後幾乎要燒起來,薑尚移開視線,“你不是很餓嗎。怎麽不吃?”
我比較想吃的人是你。
蘇蘇握住他執筷的手,湊近他,“我覺得你的菜比較好吃……”
她伸出紅嫩的舌妖嬈的卷起那顆朱果,淡淡的馨香闖入他鼻息,雙眼似有若無的停留在他唇上……室內的溫度瞬間狂飆。
薑尚垂下眼,依然不動聲色的繼續用剛剛被她舔舐過的筷子吃飯,隻是動作,卻有些不自然。
“你這樣……我可是會誤會的。”
蘇蘇歪頭看他,食指輕輕一點他手中的筷子,這個……可以算間接接吻吧。
薑尚停了一下,而後淡淡地道,“……不是誤會。”
蘇蘇驚訝地看他。
薑尚舒展了眉眼,也知道這頓飯是吃不下去了。
他籲口氣,斟酌卻又慎重的,認真地回複她的心意,“蘇蘇,我心裏,是有你的。”
她幾乎不敢相信,努力將一腔喜悅壓回胸中,確認一次,“薑尚,你可是不欺我?”
他執起她的手,輕按在他左胸,低低的自嘲道,“你可有感覺到是否有所欺瞞?”
指掌之下的心髒,與她一般,“砰砰”急跳著,亂了節奏。
“我隻問你一句,日後……你會不會護我?會不會信我。”
“我會。”薑尚平靜的回望她,“你本性非惡,若有中傷之言,除非我親眼所見,親耳所聞,謠言我概不相信。”
相識多年,蘇蘇知道此刻他是在對她做出承諾。
他向來待人待事皆一視同仁,卻獨獨對她一人另眼相待,確是有情。
她是個不確定對方的心意,便不會全心投入的人。
若薑尚未表白,她會繼續引誘,會繼續熱切單戀,會照常對著他流口水偶爾出言調戲……但也僅止於此,不會再進一步,不會奮不顧身,不會全力以赴。
可反之……
一旦確定了,她就會投入所有的感情……
毫無保留的,去愛他。
帝辛七年 朝歌 春
二月,北城急報,北海七十二路諸侯袁福通叛變,太師聞仲奉敕征北。
帝辛禦駕親征的機會被聞仲搶了去,滿心鬱鬱地繼續坐鎮朝野。
除開每日聽著來往捷報,帝辛坐在王座上,珠簾高卷,有一搭沒一搭的聽著捷報後,朝臣們沒事找事的拉幫結派內鬥。
數年征戰,此際四夷拱手,八方賓服,自萬民樂業,坐享太平。
今年難得北海七十二路諸侯叛變,不過聞仲早見他躍躍欲試,便一肩膀攬下,先請了他的敕令,領兵出征了。
連那白狐都感慨太師已經是兩朝元老,一把年紀,該好生歇息去了,為何還能這般生龍活虎。
失了耐心繼續聽這些無趣的搬弄,帝辛抬手朝當駕官道,“有奏章出班,無事朝散。”
卻見右班中同屬前朝老臣,商容,高擎牙笏俯伏在金階之下,“臣商容待罪宰相,執掌朝綱,有事不敢不奏。明日乃三月十五,女媧娘娘聖誕之辰,請陛下駕臨女媧宮降香。”
帝辛蹙眉,尤為反感。當年挾神明來掣肘他的祭祀,除了少數幾位世代流傳的祭祀宗族,由於根基過於龐大,與如今所有世家貴族已盤根交錯,恐動搖國基,難以在一時拔出,其餘皆徹底肅清。
稍有心思之人,便明白了這一任君王的態度,站好位置。
若今日啟奏的不是商容,他早已命左右將其拖下朝堂。但當初是身為首相的商容出麵力保他入主東宮,他再不喜,也要賣他幾分薄麵。隻懶懶的嘲弄道,“女媧有何功德,朕輕萬乘而往降香?”隱約想起,那白狐曾也說過,最好不要入女媧宮,他本是滿心排斥,倒也多了個不去的理由。
此言自是大大不敬,但帝辛乃是當今天子,又有何人敢訓斥與他?
但有人敢,主祭巫師出列,他並未像其他朝臣一般跪拜,隻略略一彎腰,便道,“陛下,女媧娘娘乃上古神女,生有聖德。那時共工氏頭觸不周山,天傾西北,地陷東南;女媧乃采五色石,煉之以補青天,故有功於百姓,黎庶立禋祀以報之。今朝歌得以四海安樂,當是女媧娘娘補天而令天下尚存,百姓繁衍,此乃福神聖神,今朝歌祭此福神,當佑我大商四時康泰,國祚綿長,風調雨順,災害潛消。為天下萬民之福祉,陛下何以推卻?陛下向來愛民如子,此福國庇民之正神,陛下當往行香。”
言罷,百官同時出列,俯身三拜。
“懇請陛下行香--”
一番慷慨言辭,舍我其誰之勢以萬民和天下福祉的名義提出,帝辛自不能不管不顧。
他麵無表情的掃過百官中唯一不跪的主祭,眼底一片殺戮之氣--
“準卿奏章。”
女媧誕辰之日,家家焚香設火,戶戶結彩鋪氈。
天子乘禦攆出朝歌南門,武成王黃飛虎縱馬尾隨禦攆,三千鐵騎押後,八百禦林自前方開路,滿朝文武隨行。
至女媧宮,文武隨班拜賀畢
帝辛站在女媧聖像下,女媧左右各有金童玉女。金童執幡幢,玉女捧如意。女媧聖像隱在幔帳之後,隻隱隱看見婆娑的幔帳之上精細的描畫彩鸞,沉香寶座之上,雕刻著走龍飛鳳,煞是靡麗。
他拈一炷香,折腰一拜,便要離開之時,女媧宮中的祭祀們大驚失色,諫言道,“陛下,怎可對女媧不行跪拜之禮?此乃不敬,女媧乃上古神女,如若不敬,恐會降下災禍,社稷動蕩……”
逼他出宮行香便罷了,還要逼他繼續跪拜?
向來高傲如帝辛,心中怒急,恰逢此刻一陣狂風吹開幔帳,現出女媧聖像。
帝辛正對著女媧聖像,果真是國色天姿,婉然如生……
他冷冷一笑,令人取來短刀,幾經征戰,他身上如有實質的絕對壓迫力令全場朝臣噤若寒蟬,竟不敢攔。
他一字一句的在女媧宮粉壁上刻上:
鳳鸞寶帳景非常,盡是泥金巧樣妝。
曲曲遠山飛翠色;翩翩舞袖映霞裳。
梨花帶雨爭嬌豔;芍藥籠煙騁媚妝。
但得妖嬈能舉動,取回長樂侍君王。
對女媧不敬?
他便讓他們看看,什麽叫不敬。
昆侖
原本正是陽春三月,刹那天地變色,風雲四聚,諸星晦澀。
“天有異象,恐人間將有一場浩劫……”薑尚麵色凝重,一手勾著狐身的蘇蘇低聲道。
她麵上一白,爬上薑尚的頭用爪子巴著他的發冠穩住身形,仰首望著如血般暗紅色的天空。
若說是浩劫,便是……
軒轅墳
“寐喜,似乎有好戲可看了。”玉琵琶千嬌百媚的勾著少年的肩膀,一同欣賞頭頂這抹濃重的血色……
少年撩起垂至腳踝的辮發,漫不經心的抬眼,“天下大亂也好,到時能趁亂狩獵些大妖怪回來,運氣不錯,或許還能捕住個地仙,增上數百年道行。”
殊不知,這是場席卷三界的封神之戰。所有人,皆無法選擇的被拖入其中……
卷四:前傳 流年似水難載負 第十六章
“你可知這次你闖了彌天大禍!”
蘇蘇用心音遙遙對帝辛訓斥道,作別薑尚後迅速趕往朝歌。
過去她也曾在不便露麵之時用心音與他聯係過幾次,但這次他卻久久未回應她,一絲不詳的預感隱隱湧上心頭。
到了朝歌,還未入宮,此刻王宮上空的空氣緊繃得一觸即發,行色匆匆的宮廷侍衛滿麵蕭殺,稍遠,帝辛寢宮前巫醫們麵有憂色的進進出出,內服宮人無表情的臉透出一絲未知的恐懼……
到底……出了什麽事。
蘇蘇隱去身形徑直進入寢宮,數十個巫師正圍著帝辛的檀木大床布法祈福,醫官和宮人端著湯藥和外敷藥膏等在一旁。
她繞過外圈的巫師,再走進幾步,甫看見帝辛時不禁驚訝的掩住唇。
此刻帝辛麵色蒼白,雙目緊閉,薄唇被嘔出的血液染成鮮紅,他身量極高,但如今頎長的身子左邊都被厚厚的藥布包裹,尤其是左臂,由於傷勢過於嚴重,斷骨透體而出,怵目驚心。醫師不敢輕舉妄動,遂將他的傷臂固定住,塗上一層厚厚的草藥,但此時的醫藥並未有後世發達,這般嚴重的傷勢,帝辛的手臂怕是被徹底廢掉了。
這是……在女媧宮傷的?
蘇蘇從宮人和巫師們斷斷續續的隻言片語中知道,彼時帝辛寫完這首大不敬的詩句後轉身離開女媧宮,還未走到宮門,他突然臉色蒼白如紙,嘔出一大口血來,滿朝文武皆驚異萬分,宮人迅速上前扶他,隨後便如噩夢,他一口接一口仿佛要嘔盡全身的血液一般,身上的王服前襟幾乎被血液浸透了……
於此同時!女媧宮前的梁柱忽然無預警地倒下,朝帝辛狠狠砸下來--
眾人皆知,帝辛年少時便有倒曳九牛之威,具撫梁易柱之力,深得帝乙歡心。但此際他這等境況,又如何躲得過,當先幾個侍衛被巨大的梁柱當場砸死,尚有幾分神誌的帝辛低喝一聲,踉蹌幾步竟牢牢接住,隨即被宮人送上車攆,待禦攆回到宮中,他方安心的昏厥過去……
蘇蘇低頭視線緩緩停在帝辛蒼白的臉上,而後右掌向下,平懸在他的傷臂上,閉上眼--
在宮人驚訝的目光中,一道柔和的白光從帝辛傷臂閃過,隻見斷骨迅速接好,四周的皮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
不到片刻,帝辛的左臂便如往常一般,沒有一絲傷跡。
宮人們望向巫師的雙眼瞬間變得灼熱,倒是正跳著巫舞的巫師們有些錯愕,方才他們的舞還未跳到治愈那一段,而且往日他們施展巫術時,也沒有這般大的威力啊?
蘇蘇便讓巫師且領了這份功,將帝辛身上零零碎碎的傷一道醫了。
她伸手按向他的心髒,發現他的五髒六腑,皆被一種未知的力量破壞了,這樣的內部破壞他居然還能活下來……
輕咬著唇,蘇蘇將手停在他髒器上方試圖治愈他……
倏地!一股燒灼的劇痛從手心傳來!
蘇蘇迅速收回手,原本白嫩的右手被大麵積灼傷,蜿蜒密布的血痕盤亙至手腕……她心有餘悸,若不是她的手收的快,此刻怕是會蔓延至她整條手臂。
有神祗在警告她,不得插手。
蘇蘇凝眉看著即便在昏迷中,依然因劇烈的疼痛冷汗淋漓的帝辛,原本那般意氣風發鮮衣怒馬的少年君王,怕是不知道……即便他能在神罰中存活下來,這身子怕也毀了大半,這一生是離不開湯藥,無法再像昔日那般揮斥方遒征戰沙場。
他是那般驕傲的人,若是知道自己如今……
蘇蘇有些發悶,眼睜睜看著曆史一個個重現,卻無力阻止的感覺糟糕透了。
她在朝歌停了三日,帝辛三日未醒。朝野上下已沸沸揚揚人心惶惶。遠在北海的聞仲第三日乘著黑麒麟趕回朝歌,施展鐵血手腕在第一時間穩住大局。
蘇蘇心下稍安,遂放心回了昆侖。
重重樓閣,雕簷碧瓦。
薑尚在金台玉樓之上,舉目四眺。三日來,他每日修業歸來便在此等候,他不知道人間的伴侶是否像他們這般,他不是個重念重欲之人,不想用情將兩個人牢牢束縛住,他敬她,尊重她的想法,她去朝歌做什麽,她不願意說,即便他心中不悅,他也不會問……
……
……
好吧,他承認此刻他不是一般的不悅。
遙見失蹤三日的少女終於出現,離他尚有幾步遠,她便開始快步衝刺,猛地一頭紮進他懷中。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我已經有九年沒有見你了。”她低頭猛蹭,煞是喜歡他身上清洌的味道。
他差點脫口而出,你一聲不吭就去了朝歌,而後草草用心音告訴他將在朝歌停留幾日便再無其他,當真如話中這般想過我?
雖終究沒有再說什麽,他卻是抗拒的退開身,隻淡淡丟下一句,“我們回去吧。”轉身先走。
才走出一步,少女便猛地從他身後抱住他的腰,將臉貼在他背上,可憐兮兮道,“薑尚,你是不是生氣了?”
“沒有。”
蘇蘇努力賣乖,知道他在鬧別扭,溫聲軟語,“我錯了,你原諒蘇蘇可好?別生我的氣嘛。”
“……我沒有生氣。”
掌心緊繃的膚觸,怎麽看都是在生氣,蘇蘇賣力撒嬌在他背後蹭來蹭去,將右手舉到他麵前,“你看,我當真想你,受了傷都沒來得及治,一得空就馬上來尋你。”
故意擱了三天不治,這皮肉翻卷觸目驚心的傷口甫印入薑尚眼中,他急急旋身,抓住她的手,皺起眉,“你怎的傷的這般厲害?”
“我……不小心嘛。”她心虛的嘟囔一聲,忽然腳下一輕,便見他已抱起她往煉丹房飛去。
她低頭看看手上已經被他治愈得差不多了,“不用這麽麻煩啦,你不是已經治好了。”
“我隻是治外患,內服丹藥補氣更為穩妥。”
嘖,好麻煩啊,“不用啦,我覺得我沒有問題……”
薑尚淡淡低頭睇了她一眼,蘇蘇便訕訕的閉嘴了,心中卻泛起幾分甜意。
規規矩矩的治了傷服了藥,做了快千年的妖,比這更嚴重的傷多了去,她向來都是草草用術法自己胡亂治療下,這般珍而重之的對待倒是難得。
薑尚垂眼看著耍賴不想動,牢牢墜在他臂上,讓他拖著走的少女,搖頭不語。
兩人從蟠桃林中穿過,“你且在這裏等我。”薑尚摸出瓷瓶,汲取蟠桃花露,準備回去製成凝露讓蘇蘇敷手,平日若用來敷麵,也有養顏清骨的效用。
蘇蘇在一旁百無聊賴的等了好一陣子,抬頭見他還在蘑菇,不由噙著笑跳到他頭頂的桃枝上抱住被沉甸甸的桃花壓彎的枝幹用力搖了搖,霎時頭頂的雀鳥驚飛四散,朵朵足有杯口大的蟠桃花落了樹下的薑尚一身……
“蘇蘇,別鬧……”
薑尚拂開散落在衣上的花瓣,還未收回手,蘇蘇便從樹上輕輕一躍而下,跳入他懷中。
薑尚伸手接住她,看她的發髻被樹枝勾得七零八落,不由以指將她的發髻重新理好,“身為女子,自然要時刻注意儀容,怎可這般輕忽。”
她仰頭看著他專注的眉眼,璀然一笑,翹起下巴,“你不喜歡我這樣?嗯?”那聲“嗯”尾音拉得高高的,又嬌又憨,“你喜歡嗎?”
他有些困窘的微微頷首。
她卻不滿足,嬌媚地貼近他,“你不說出來,我怎麽會知道。”
他隻得輕聲道,“……喜歡。”
比之她的柔弱可憐,他更喜歡現在她這般嬌氣又大膽的模樣。
蘇蘇很是滿意,他這樣羞赧的小模樣令她心癢癢的,踮起腳尖,抓著他的衣襟拉下去,在他的如畫眉目上輕輕一啄,調笑道,“有美人兮,見之不忘……”
薑尚無奈的搖頭。
蘇蘇吐氣如蘭地接續,“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
薑尚不自在的移開眼。
她嘻嘻一笑,退開一步,腰肢柔軟一折,舞動霓裳,隨意哼唱。
“鳳飛翱翔兮,四海求凰。無奈佳人兮,不在東牆。”
東天浮上一輪籠著淡淡煙雲的玄月,他背倚著花枝,靜靜注視著少女為他在月下獨舞。
她旋身卷起裙裷,浮影若柳,流目顧盼,望著他熠熠生輝。
“將琴代語兮,聊寫衷腸。何日見許兮?慰我旁徨……”
蘇蘇為他難得浪漫了一把,見他這般認真的擺開架勢聽她訴情她卻難得老臉熱了起來,把臉藏在他懷中喃喃吐出最後兩句……
“願言配德兮,攜手相將。不得於飛兮,使我淪亡……使我淪亡……”
於是這個大亂來臨的前夜,在小小的蟠桃林一角,便是兩人遠離塵囂的桃花源。
他將桃花凝露小心的一點一點塗在她的傷口上,身為修仙者,他自然知道那是神火,她究竟是做了什麽,竟會招來神的懲治?
對此蘇蘇守口如瓶,毫不鬆動。
他彈彈她的額頭,“你再這般肆意妄為,哪天鑄下大錯,到時怕我也護不住你。”
蘇蘇媚眼斜睨他,氣勢滿滿,“那倒未必。”她行事謹慎,再說身後也有向來護短的九尾一族撐腰,她如今自是安全,但若是……
蘇蘇將微微汗濕的額頭貼在他幹爽的頸窩上,慢條斯理地道,“若是這天下間還有誰能殺我……就非你莫屬了。”
他將她的腰不自覺環緊幾分,沉默了片刻,“……世事難料。”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
果不其然,未隔幾日,女媧的招妖幡後腳便到了。
那日九天現出一道白光,隻有一線寬,高四五丈有餘。白光之上,懸出一道幡來,光分五彩,瑞映千條。
蘇蘇抬起頭,便見天下群妖,呼應著招妖幡的召喚,直上九天。
那一日,守衛了天門千萬年的天兵天將首次將天門打開,迎入群妖。
無數的各色妖光如璀璨流星,從地麵飛入那道白光中……
蘇蘇猶豫了片刻,在內心的妖性越來越急切的呼喚之下,飛向九天,卻又在半途被兔子攔下。
“你要去女媧那嗎?”今日的兔子,與往日卻大大不同。
蘇蘇點頭,“招妖幡在呼喚我了,如今你已是修仙者,自然不用受招妖幡的號令。”
兔子聳肩,而後道,“蘇蘇,雖然好像時機不太對,不過我還是要問,這麽多年,你似乎沒有問過我的名字呢。”
蘇蘇驚訝,“你的名字不就是叫兔子嗎?”
兔子差點噴出一口血來。但猶自辛苦的保持住形象,“像我這般英俊瀟灑風流倜儻的兔子,名字怎麽可能會這麽大眾化?”
蘇蘇:“……抱歉,是我太低估你了。”
眼前肥嫩嫩的白兔慢慢拔高,變化身形,兔子慢吞吞的道,
“我自然是……”
作者有話要說:各位,這詩捏,大家就當是蘇蘇在青丘學的吧,汗- -!請假裝蘇蘇很有文化吧 0 0
PS:那華麗麗的招妖幡雖然長得很囧,尤其那個瑞映千條……OTZ,但是人家原著如此,好,忍吧。
令,瓦知道有人想宰我,哇卡卡卡,明天見!><
最後那個紂王去女媧宮上香的,親們請努力忍耐吧,是咬文嚼字了點,但人家原話就那樣,沒法子,我已經努力加修飾語白話了。老娘正捧著頭忍呢,你們也一起忍吧。
最後的最後,老實說……我看了N遍,咳,還是不覺得那詩很淫啊- -
“我自然是……”
伴隨著這句話,一個身著白底金繡錦衣的青年噙著笑,手中的白羽扇抵在唇角,他袖口壓著精致的蟠雲紋章,珠翠為冠,麵若桃花,唇若丹砂,能將原本屬於皎皎君子的白衣穿得這般風騷入骨,又能有誰?
蘇蘇瞠目結舌,“你是……兔子?”
“不對,”青年搖搖食指,“我是豹子。”
“……”我靠,一隻叫豹子的兔子。
他仿佛洞悉了她的想法,“唰”地一下打開折扇,“錯,是一隻化成兔子的豹子。”
蘇蘇覺得自己已經開始思維混亂,“你的意思是……你原本是一頭豹子,然後你的愛好是變成一隻兔子?”
青年優雅的點頭,“需要我現出原形嗎?”
“那……那,那這麽多年來,你都和母兔子約會?”
他以扇掩唇,一雙勾魂眼斜斜睇她,“當然不,我有說過約會的雌性是兔子麽?那不符合我的美學。”
蘇蘇顫抖的道,“那……你約會的雌性是豹子還是女性?”
他思索了一下,“女性,不過如果遇到美麗的豹子,我也不會介意。”
蘇蘇麵部崩潰中,“……你是何時能化成人形的?”
青年神秘的朝她眨眼,“秘密喲。”
“……”
猛然想起既然他能化成人形,平日還理直氣壯的看她換衣,洗澡,枕著她的胸部睡覺=口=!她眯起眼,殺氣騰騰的慢慢轉頭看向一臉無辜的青年……
他立刻躲開數十丈外,“蘇蘇,女媧還在九天等著呢,時辰到了,那招妖幡會強製收你的,快去天宮報到吧!萬萬別耽擱了!”
蘇蘇狠狠再瞪了他一眼,胸中招妖幡的呼喚倒是越發急促,越發強烈,悻悻然朝天宮飛去前甩下一句,“死兔子,膽肥了!真反了你,看我回來怎麽收拾你。”倒也一點沒為兔子隱瞞著她,突然變成人而變得生分。
他一愣,笑道,“既然從前答應三年後給你答案,如今便是第三年,我自然告訴了你真身。”眼見蘇蘇不過眨眼之間幾乎快沒了影,他稍稍加大音量,隔空對她道,“記住!我的名字是申公豹--”
蘇蘇在雲上聽到他的名字,腳底打滑了一下,到底還是斜斜飛入雲心。
雲之上,又連過九重天闕,身邊來自四麵八方的妖怪所剩無幾,最後到女媧行宮之時,她是最後一個。
隨手拉過一旁的妖怪,蘇蘇悄聲道,“現在女媧娘娘到哪一個步驟了?”
被她拉住的妖怪生得一張白淨斯文的娃娃臉,他有些驚愕道,“你是問我?”
“沒見我正拉著你嘛?”
他道,“女媧正以招妖幡,選出日後結束成湯六百年基業的人選。”
這妖怪倒是情報不少,與她爆料內幕,“誰說女媧娘娘未動?倒是女媧娘娘正行時,被兩道氣勁擋住雲路,當是帝辛兩位甫出世的王子,他們的命格皆是未來天宮有名的神將,而帝辛命格中也有二十八年氣運,這皆為天命,不可造次。她再如何慍怒,也要等個幾年,待帝辛氣運快盡時,送妖孽入宮,壞他的成湯基業。”
蘇蘇沉默了幾秒。
“更何況天界眾神早不喜這任天子已久,此次他又作詩褻瀆聖明,女媧自不能饒他。”他道,隨即端詳她,“你與這人間的君王有舊?”
蘇蘇語帶保留,“點頭之交罷了。”
那廂,招妖幡靈光四聚,怕是已選出結果,仙童取下招妖幡,走到天宮前列,開始唱名。
“軒轅墳,千年琵琶精玉琵琶--”
行宮極大,納入天下群妖後,幾乎望不見頂,蘇蘇隻聽到一個女聲應到,密密麻麻的人潮,她怎麽也看不清那人的模樣。
“軒轅墳,九頭雉雞精寐喜--”
一個少年緩緩出列,她大略一望,他們在東北角,她在西南邊上,怕衝撞了女媧,又不能隨意舉目四顧,彼此間在祥雲輕霧和鋪天蓋地的妖怪群中,相互皆看不真切。
“青丘,九尾白狐蘇妲己--”
蘇蘇沒好氣的咕噥了下,果然。略略前進幾步站在這片妖怪前列。
未來在成湯江山翻雲覆雨的三妖到齊,蘇蘇歪著臉,眼尾朝兩個未來的同伴掃去,發現他們眼觀鼻鼻觀心,連個頭發絲都不朝向她,完全對她沒有好奇心。
她聳聳肩,隻得無趣的收回視線。
女媧緩緩從祥雲中隱隱現出端麗姿容,三妖同時參謁,齊聲道,“娘娘聖壽無疆!”
蘇蘇低下頭,身體本能的感覺被緩緩審視著,那股視線仿佛能看入她的內心一般,令她產生了被窺視心靈的強烈不悅感。
“三妖聽吾密旨,”與姿容一般端麗而冷淡的聲音道。
“成湯望氣黯然,當失天下;鳳鳴岐山,西周已生聖主。天意已定,氣數使然。你三妖可隱其妖形,日後托身宮院,惑亂君心;俟武王伐紂,以助成功,不可殘害眾生。事成之後,使你等亦成正果。”
蘇蘇挑起眉,也就是說,現在老大你給了豐厚報酬,要他們去迷惑帝辛,順便做個雙麵間諜,助武王伐紂。事成之後,就可以讓他們得成正果?
耳邊隱隱聽到兩個同伴已經謝恩。
蘇蘇久久未答。
周圍已經開始傳出竊竊私語聲了,那視線重新回到蘇蘇身上。
周遭驟然鴉雀無聲。
良久,那冷淡的聲音仿佛洞悉一切道,“為情?”
蘇蘇搖頭,當然還有為自己這條小命!
“情之一字如過眼雲煙,凡人的情愛脆弱無比,你不過是陷入迷夢罷了,待到夢醒,方知虛無。”聲音至始至終都保持在一個恒定的音階上,語速不疾不徐,卻不可違逆,“招妖幡既然選中了你,妲己,為天下蒼生,便不容你避讓。”
蘇蘇不應,隻沉默的抗拒。未幾,耳邊響起仙童代女媧宣道--
“各處妖魔且退,留青丘九尾白狐候著。”
群妖俯身齊聲道,“諾”。而後化清風接連消失……
離開前,寐喜回頭,行宮內朱門被重重闔上,看不清裏麵的情勢。
“真奇怪,這天下竟還有妖會拒絕女媧……”
玉琵琶感慨,“年輕真好,再過個幾年,她便知了世事,也不會去奢求那些有若浮雲的東西。”
……出了行宮之時蘇蘇望望天色,心事重重的準備回昆侖。
“方才在行宮待了這麽久,可是與女媧做下什麽契約?”
蘇蘇認出是之前與她八卦的妖怪,避而不答他的問題,隻道,“你怎麽還未回去?”
他道,“我便是住在此。”
“?”
他觀她的麵相,掐指一算,卻是麵色一變,一再測算之後,娃娃臉抱頭糾結,“你究竟是不是蘇妲己?為何命格亂成這般?”
蘇蘇便見他風中淩亂地盯著她的臉不住測算,時而低頭時而痛苦的喃喃,“這世上竟然會有我不知道的東西……不!”
她額上爆出黑線,留下他一人糾結,卻見幾個仙童驟然現出身形,“星君,司命星君,王母娘娘有請……”
“不去,我還沒有測算好,我要算出她的命格來……”娃娃臉糾結著被幾個仙童訓練有速的拖走。
為首的童兒道,“失禮了,我家星君比較……比較率性忘我一些,遇到不可掌握之事便會如此。”
司命星君?那不是掌握萬物命格的仙君。
蘇蘇低頭看著自己的掌心,她的命格,當真那般詭異嗎。
“蘇蘇,出了何事?”薑尚敏感的察覺她今晚心不在焉。
她搖頭,“沒事。”
“真的沒事?”他托起蘇蘇的下巴,蘇蘇立刻露出甜甜的笑容回望。他淡淡的道,“且當你沒事吧。”
蘇蘇卻是拉住他的手,“你……陪我去外麵走走。”
兩人一前一後,穿過曲折綿長的回廊,蘇蘇頭上披著鬥篷,略慢於他半步。
“你在昆侖生活了這麽久,可有喜歡上其他人?”
“那是不是有很多人喜歡上你?”
薑尚道,“未曾注意。”
蘇蘇滿意了,搖晃著他的手,“那你又為何會喜歡上我?”
薑尚扶額,不答。
“那你是何時喜歡上我的?”
薑尚頭疼的移開眼。
“你先喜歡的是狐狸的我還是人形的我?”
他求饒地道,“蘇蘇。”
她最後開口,“那你的心意……會不會變?”
“不會,”他似也明白了她驟起的不安,“蘇蘇,隻要你不變,我亦不變。”
“但若是……我不得不變呢?”
他道,“隻要不有違天道蒼生,我皆是站在你那一邊……”
懷中的少女身體有瞬間僵了僵,而後更抱緊他,沒有再說話。
“蘇蘇?”
她搖頭又搖頭,拉下他的頭輕輕一吻。隨後察覺他微涼的唇分開,主動摟住她的腰,俯下身,纏綿的反被動為主動的吻她……
明明是甜蜜至極的吻,她抓緊他的衣襟,突然眼淚不受控製的落下。
月光下的剪影深深刺痛了另一雙眼。
她努力收拾起心情,想悄悄退離這對有情人的天地……
“你就這般走了?”
不知何時,一個身影緊貼在她身旁,如絲絨般順滑的聲線魅惑道,“你們相識的更早,你又這般喜愛他,甘心就這樣退出?”
仿佛內心的隱秘被悄悄揭起一角,她不讓自己思考,告訴他也在告訴自己,“你究竟是何人!鬼鬼祟祟的這般挑唆,師兄他……他喜歡的是那般溫婉可人的女子,她也一樣尊敬喜愛師兄,兩人很般配,我自不會妄想插足……”
“若我說,她配不上你的師兄,還會害了你師兄呢?”
我知道,這一刻你是真心的。不管未來發生了什麽事,不管那些恩恩怨怨悲歡離合,我知道的,這世上曾經有這麽一個人,他曾經認真的說,會保護我,會一直站在我這一邊。不管最後的結局如何,這一刻,我是知道的。
暈迷了近半個月,帝辛終於醒來了。
蘇蘇到王宮之時,已清醒的帝辛早已知悉了一切,她化為狐身,小心的推開門扉……
“滾--!”
伴隨著壓抑低沉的咆哮,一個酒杯胡亂被砸過來,她毫不費力的避開,繞開滿地器皿的殘骸,慢慢接近他。
此刻帝辛蒼白的臉上,陰鷙而發紅的眼令他像一頭受傷的困獸,扔完杯子見她還要靠近,他伸手去拉玉枕,隻稍稍動了動氣力,他驀地弓起身,歇斯底裏的咳得,幾乎喘不過氣來……
蘇蘇被嚇了一跳,“你……冷靜點,冷靜。”
他沒說話,劇烈的咳嗽聲仿佛撕裂了空氣一般,一隻蒼白修長的手扣在暗紅的床沿上,微微顫抖。
“子受……你沒事嗎?”
蘇蘇輕柔的叫著他的小名,他不答她,悶咳聲漸漸平息下來。
“你……還好嗎?”
他沉默了良久,在她以為他不會再開口時,靜靜的道,“你說……我是不是廢了?”
“不會,怎麽會!”
“我……此生離不開湯藥,經不起久站,受不得疲累,我的手……”他伸出那雙曾經有倒曳九牛之威,具撫梁易柱之力的手,“隻能拿得起酒杯……”再也無法馳騁馬背,再也無法征戰沙場,再也無法拉弓射箭,甚至連一把刀都提不起來……
商湯時代:國之大事,惟祀與戎。
祭祀與戰爭,便是身為一國之君的最高使命。
當年他的兄長啟便是因毒賤不能立,帝乙方傳位與他,如今他的身子,和啟有何不同?皆是無力出行手無縛雞之力的廢人罷了。
他少年天縱心高氣傲,更生得一副爭強好鬥的性子,何曾受過這般致命的打擊和折辱。
蘇蘇試探性的跳上他的膝蓋,輕輕蹭了蹭他的手,“沒事的,我會想辦法,雖然不能保證一定會恢複,但我可以盡力試試……”
帝辛麵無表情的望著床幔,好半晌,輕輕抱住白狐,不再開口。
“一切會好的……”
“……嗯。”
“打起精神來,總能有解決的辦法。”
“……嗯。”
“就算,就算不能完全解決,至少讓我一試,也許能找到另辟蹊蹺的方法……”
“……謝謝。”
出了朝歌,蘇蘇也有些抑鬱,原本是那般意氣飛揚的少年,如今這般蒼白陰鬱的模樣,陌生頹喪卻令人唏噓心疼。
兔子叼著一根蘿卜,慢條斯理的跟在她身後步出。
蘇蘇自從知道它的真身之後,便經常控製不住的麵部崩潰,“既然你是豹子,為何每次都見你叼著蘿卜?”
“鍛煉我的牙口。”兔子/豹子?一邊啃著蘿卜一邊打出標準的廣告標語,“常吃蘿卜,牙口好。”
蘇蘇掩麵,“為什麽你不繼續做一隻很有前途的兔子呢?很多童子都說豹子真的不適合你。”
“可能是因為我的戲份重吧……”兔子傷感的遠目。
“既然如此你就快點進入正題吧,浪費了這麽多字數抬杠會不會有點缺德?”蘇蘇也一起遠目。
“可能是因為我的人氣高吧……”兔子繼續傷感的遠目,“所以作者才不得不提高了我的出場率……”
“好吧,回正題。今*****跟著我去朝歌所為何來?”
兔子轉頭,正色望著她。
“蘇蘇,別去昆侖,回青丘吧。”
她皺起眉,“為什麽?”
“妖仙殊途,你與薑尚是不會有結果的,回青丘吧,相交多年,我不想看見你受傷。”
“是不是……昆侖出什麽事了?”
她唯一想到的,便是她妖狐的身份曝光,既然入的是仙山,她早已想到有這一天,隻是……早上她去朝歌之前明明一切如常,現在這般突然,令她措手不及。
兔子隻道,“你也知道,你的身份被曝光隻是早晚的事,你可有想過什麽應對的法子?或者,你這般自信,一旦身份曝光,那薑尚還是站在你這一邊。”
“我為何不信。”蘇蘇咬了咬唇,“你……出來時,可有看到薑尚?他可有事?”
“我沒有心力去關注那麽多。你若真不死心,我也攔不住你回昆侖,你便去看看,徹底死了心也好。”
蘇蘇心下忐忑,但幾日前他的承諾還言猶在耳,她自是知道彼時他乃是真心所言,就這般雲裏霧裏的回了青丘她自然不願,隻擔心玉虛宮是否會對他施以責罰。
兔子見她毫不猶豫的徑自飛往青丘,道,“蘇蘇,我隻在這裏等你一個時辰,一個時辰後你不回來,我便不再管你。”
蘇蘇頭也不回,轉瞬便消失在茫茫煙雲中……
“妖孽!還敢回來!”
在昆侖境外便被攔住,蘇蘇停下腳步,看著眼前十數個玉虛宮的弟子,而後視線慢慢停在最末位的小師妹身上。
她對上蘇蘇的視線後,轉過臉,拉住身旁的師兄,“若她肯真心悔過,離開昆侖……師兄你便放了她吧。”
“師妹你便是太過心軟,怎可縱虎歸山,若不是你今晨相告,我們怎會發現這妖孽竟已早早潛伏昆侖,可憐薑師弟也被蒙在鼓裏多年……看她一臉居心叵測,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怎可能這般放過她!必要誅離!”
蘇蘇見他們談著談著越發義憤填膺,摸了摸自己的項上人頭,她道,“我在昆侖這麽多年,可有做過什麽傷天害理之事,由得你們喊打喊殺?”
“妖孽休要強辯,若是你心未有所圖,緣何偷偷摸摸的藏在昆侖?”
靠,因為我肖想你師弟行不行啊。
“蘇蘇……你還是自行離開昆侖吧。”小師妹倒也苦口婆心。
“其實你想說,要我離開薑尚吧。”蘇蘇倒也老實不客氣。
“你留下來隻會害了師兄,師尊向來不喜妖邪,師兄天資聰穎刻苦勤勉,深得師尊信賴,日後自當青雲直上。師尊選出玉虛十二上仙之後,當在弟子中令擇封神,你莫是希望兄數十年的修煉皆毀於一旦?”
蘇蘇怔了下,道,“不論如何,這些是我與薑尚的事。即便他想棄我而封神,我也要親口聽到他的答案。你沒有資格替他來做主,他與我之間……也不容外人置喙。”
“你便是這般自私?這便是你所謂的情?為了一己私情也不惜毀了師兄的前程?”馬詩詩抓緊衣角,怒目看他,“我……我比你更喜愛師兄,比你更有資格匹配師兄,若是我,我會退出,會傾力助他登仙,而不是像你這般……”
“我不想再和你談這些,完全沒有意義。”蘇蘇撫額低歎,不想再摻和這般狗血的言情戲碼,“子非魚安知魚之樂?當我說話刻薄吧,就算你願意這般犧牲,但至始至終,他選擇的人也不是你,我也不認為你有資格代替他對我說這些冠冕堂皇的話。”
OMG~ 請原諒她是個刻薄毒舌的女主吧,聖母向來不是她的風格。
一旁的師兄見向來堅強笑麵迎人的師妹黯然神傷,直接出劍襲向蘇蘇,“這孽畜死不悔改惡言傷人,師妹你且退開!”
蘇蘇避開他的劍,顧念著他們是薑尚的同門師兄,沒有出手攻擊。原想見薑尚一麵,但如今這般情勢,再加上元始天尊門下弟子並非是那些三流小角,她還未練到可以不傷一人自由來去昆侖的地步。
抬頭再望了近在咫尺的昆侖一眼,蘇蘇咬牙便想先行離開,日後再找機會偷溜回來。
“孽畜!哪裏逃!”
從她背心襲來一把拂塵,她掌心一熱,“斬八”及時從她手心浮出,她迅速橫刀一擋,望向來人。來人道袍領上乃是玄色,其他幾位弟子見他紛紛恭敬地低頭,“大師兄。”
他利眼盯著蘇蘇,“何方妖孽,竟敢在我昆侖門下挑釁。”
蘇蘇冤枉,“我何時挑釁,分明是你們步步緊逼。”
“孽畜你竟含血噴人,若不是你先居心叵測,潛伏我昆侖,引誘我師弟,繼而再誣陷於我!”
蘇蘇含冤莫白,被那拂塵封住去路,那大師兄道法明顯更勝一籌,對戰之時,斬八雖幾次擋住拂塵的攻擊,但那勁風觸麵卻如針紮一般,更何況身後數十把仙劍封住後路,令她無法脫身!
一時,明晃晃的劍陣鋪天蓋地。
蘇蘇梗著一口硬氣,未向薑尚求助,一徑苦撐。
身上的血痕漸漸增多,伴隨著尖銳的痛楚,她能感覺自己的衣裳慢慢被鮮血濡濕,卻也因為疼痛,真動了心頭的邪火。
“斬八--”
蘇蘇雙手握住刀柄,低喝一聲,騰身而起!
霎時刀身泛出紅光,與拂塵交撞在一起時,震蕩聲炸向四麵八方!
大師兄連退數步,腳尖連點三下迎頭躍起,配合左右兩把仙劍襲向蘇蘇!
她閉目凝神,信手一拈,一團狐火遇風連起數丈高,燒向拂塵,他忙加大氣勁,將拂塵內卷,卻閃避不急,被狐火燒去半截!
左麵持劍的弟子頓覺手中劇痛,那在狐火之中燒得赤紅的橫刀殺氣崢嶸,竟將那仙劍斬斷,斜上刺向他的胸口--
他驚呼了一聲,慌忙想避讓,卻見那妖狐箭在弦上之時,臨頭卻強行停住,自己竟受了反震之力!
不能殺他……他是薑尚的師兄……
蘇蘇忍下斬八的反震之力,險險停住,在她勉力停下的這一刻,身後另一把仙劍已毫不猶豫的刺入她體內!
蘇蘇蹙眉回頭,斬八震開身後見自己一劍得手一臉喜色的闡教弟子,微顫的手摸到血如泉湧的背心,咬牙拔掉這把劍,狠狠甩入一旁欲趁機偷襲的弟子的發冠,將他的發冠連帶人一道牢牢釘在一旁的古樹上,卻是始終未傷及任何一人……
陣陣喊殺聲和刀劍鏗鏘聲充溢了耳膜……
她機械的反擊,隻守不攻。
身上傷痕不斷增加,大量失血,她眼前開始模糊……
手臂已漸漸麻木,快要握不住斬八,朦朧的視野慢慢被團團圍上的刀劍遮蔽,猙獰的麵孔,毫不掩飾的惡意和殺機……
她從未傷害過一人,為何他們就非要把她趕盡殺絕……
……“蘇蘇!”
不知是何時,當被熟悉的懷抱護在懷中之時,她終於放鬆了身體,倚靠在他懷中,身體各處的疼痛在安心之後也湧了上來……
“孽徒!”
耳邊那極其洪大的聲音蘊含著令人膽寒的怒意,“事到如今,她的妖邪之身已現,你還執迷不悟嗎!”
蘇蘇聞言伸手想撫向她的耳朵,後知後覺的發現她的耳朵和尾巴皆已現形,才知自己原來傷得有這般重……
她的手摸到一半便被一隻有力的大掌握住,薑尚將遍體鱗傷的蘇蘇護在身後,與她十指交扣,不卑不亢道,“師尊,弟子早已知她是妖,一切罪責弟子願意擔負。”
“你--”元始天尊怒極,“孽徒!孽徒!”
話未落,隻見無形中仿佛有一隻手狠狠擊向薑尚的心肺,他胸內五髒六腑仿佛被狠狠絞碎,單手掩唇,血液仍是不受控製的滴流而下……
“師兄!”小師妹哭著跪在他身前,“師尊,求你饒了師兄吧,一切皆是我的錯……”
蘇蘇急惶惶想去扶他,卻被他輕輕推開手。
“弟子知錯,甘願領罰……”他撩開衣襟,跪於地上,闔上眼。
他向來尊師重道,她毫不懷疑,若是元始天尊要他死,他也不會避讓半步。心中惶惶然拉住他的衣襟,他卻沒有再回頭。
“孽徒!你私藏妖邪,知情不報,壞我清風,可曾知罪?”
“弟子知罪……”
到底是寄予厚望的徒兒,天尊語氣有些鬆動,“知罪莫若悔改,你可甘願領罰!”
“弟子愧對師尊教導,甘願受罰。”
蘇蘇卻是心下一涼,他認了錯,甘願在昆侖領罰,意思是……他也覺得與她相戀,是錯的?那她?那她怎麽辦?
“這是什麽意思?”蘇蘇抬頭看他,“你……你要留在昆侖?那……我呢?”
“孽障!你且還要引誘我徒兒!”
“師尊!”薑尚叩首,鬆開蘇蘇的手,“求師尊饒她一條生路,弟子願代她受過。”
蘇蘇抿住唇,用力搖頭,差點想脫口我不要你用這種方式救我!
“蘇蘇。”他淡淡的道,她突然發現,當他收去了所有溫情,用著待所有人一般的姿態待她時,竟是這般冷漠。
“你回青丘吧。”他頭也不回地道,“別再來見我了。”
“薑尚……”她輕輕地拉住他的衣袖。
他揚袖揮開她的手,始終沒有回頭看她。
“你回去吧,不要再來找我。”
卷四:前傳 流年似水難載負 終局 (上)
等閑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
如果一切便到此結束,也不失為一個安穩結局。
蘇蘇再一次睜開眼時,已過了兩個月。
四周熟悉的麵孔和擺設讓她知道自己已回了青丘,守在一旁的大長老握著她的手,沉默了良久,輕輕拍著她的手背,“醒來了就好,醒來了就好……”
她反握住大長老的手,滿腔的委屈傷痛,硬是咽回胸中。
“蘇蘇……有委屈,都和大長老說,別忍著。”大長老輕柔的托起她的頭,不觸動她背後的傷口,讓她倚靠在胸前。
在青丘,人人都將她視若珍寶,疼惜的捧在掌心,即便她屢屢頑皮惹禍,他也舍不得和她動真格,怎麽去了人間短短一遭,竟傷痕累累的回來。從小到大,她哪裏受過這般重的傷。
蘇蘇隻是搖頭,把頭埋在大長老懷裏,什麽也不說。
“是不是那混小子欺負你,傷你的?”大長老橫眉豎目。
她搖頭,抱著大長老不說話。他再追問,她眼淚便像斷了線的珍珠,撲簌簌砸下來,讓他們再也不敢問。
“好好好……不說便不說吧。”大長老無奈的歎息,待她在他懷中哭累了,將她抱回床榻,掖好被子。
身上傷痕遍布的少女終於沉沉睡去。
大長老小心翼翼的輕觸她的臉,她微微瑟縮了下,蹙著眉,仿佛在夢中也不能安心一般。從小看著她長大,他哪曾見過他家的蘇蘇這般脆弱傷心的模樣。若不是那日申公豹將昏厥在昆侖境外幾乎被打回原形的她帶回來,他也不知族人向來嬌慣的小狐在昆侖竟受了這般苦楚。
指下的案幾瞬間化為粉齏,火紅的眼瞳極力壓抑著將要噴薄而出的戾氣。
眾人皆知,九尾一族是出了名的護短和高傲的種族,盤踞青丘數千年,即便是上古遺留的強大神民也不敢輕辱於九尾,那玉虛宮竟然敢傷了九尾一族的掌上明珠,不論誰錯誰非,他們絕不會善罷甘休!
對當日之事三緘其口,隨著身體一日日恢複,蘇蘇閉上眼,每每想起他臨走前那句冷淡的“不要再來找我”,心肺便仿佛被狠狠揪著,生疼生疼。
她難過的,其實並不是他這句話。
她不是那些天真單純的小女孩,自然知道,他這般做法是想把責任全抗住,保全她一條性命。
但她傷心失望的也正是如此,他就這般一相情願的認為這樣便是對她好嗎?因為覺得這樣對她好,便像苦情戲一般自己背負所有問題冷顏將她趕走。他可有問過她是否願意?她想留下來與他一同麵對。
對於她而言,她情願拚盡一切也要與他共同維係這段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