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罌粟》（19） 鮮花短信

 

林葉子第二天起得有點晚，懷著忐忑的心情進了辦公室，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會碰到趙迦荑，一旦碰到對方是什麽反應，她又該做何反應。

 

這忐忑的心情還未在心內久住，馮智就交待她：“胡經理今天跟我說前台的小張今天一早拉肚子，請假去醫院開藥，開完藥就過來上班，所以讓你到前台去頂一個上午。我答應了。”

 

林葉子在科長麵前還是很放鬆的，笑著說：“周末綜合症。好像周一早上總會有人拉肚子。”說著她拿起自己的喝水杯子去前台。

 

作為行政部的員工，她一進公司就進行過程控交換機、傳真機和複印機等辦公器材的使用培訓，為的就是萬一有突發事件前台請假或者有急事離開，部門裏的任何員工都可以頂上。

 

小張是個很仔細的員工，上周的工作記錄井井有條，這周要做的事情也紛紛列出，林葉子一邊翻看她的工作筆記，一邊打開電腦準備做一些數據輸入。

 

上班打卡的員工陸續經過，都跟林葉子打招呼：“葉子早啊，怎麽今天你在這裏？”

 

林葉子一笑兩眼彎彎：“小張去醫院看病，我頂半天！”

 

有幾個毛躁的小夥子飛奔去衛生間，一邊叮囑：“葉子拜托幫幫忙打個卡，我有點鬧肚子，內急！”

 

看來鬧周末綜合症的人真不少。

 

林葉子好脾氣地找到他們的卡，替他們喀嚓一聲再放回去。

 

進進出出的人中沒有趙迦荑。她拿出她的卡看，沒有打過，應該還沒來。

 

大小姐從進公司的第一天起就跟所有的員工一樣，自覺地打卡，從來不搞特殊。

 

那麽如果她在上午之前到達，她們會麵對麵地迎麵相逢，那是多麽的尷尬。

 

她決定做鴕鳥，檢索一張張的卡片，把已經打過的拿到桌前，進行輸入。

 

11點鍾的時候，快遞公司送來一堆包裹信件，她一一登記，電話通知相關人等來取。

 

大小姐還是沒有來。

 

10點半，一個男孩舉著一束紅玫瑰推門而入，問：“這裏有沒有一個叫趙迦荑的小姐。”

 

那花是很大的一捧，將男孩的臉全部遮住。

 

林葉子把那些包裹郵件推在一邊，站起來說：“有。”

 

那男孩一手小心翼翼地捧花，一手從隨身的包裏摸出一張單子，說：“請她出來，這單子要她親自簽收。”

 

林葉子總算有理由現場證明大小姐究竟在不在。她撥趙迦荑的分機，隻有留言在說：“我是趙迦荑，現在不能接你的電話，請留言，我會盡快回複。”

 

她放下電話聳聳肩說：“她不在。要不我替她簽收。”

 

那男孩猶豫一會兒，看看公司頗具規模，這女孩掛著胸牌，笑容可掬，親切和藹，不像個騙子，隻得把花束放在台子上，將單子遞給她。

 

林葉子簽字將單子還給他。

 

男孩轉身離去。林葉子取過花束，好奇地瞄了一眼，笑容頓時凝住——裏麵附著一張卡片，上寫：“Sorry and Love you!” 署名是史海靖。

 

史海靖的那筆手寫體，無論中文還是英文，都令人不敢恭維。

 

林葉子暗自叫苦，怪自己太過莽撞。那張單子被送花小弟帶回去，不知道會不會交到史海靖手裏。如果落進這個寶貝少爺手裏，他看到是自己的簽名，會有什麽反應？

 

千怪萬怪，都怪自己沒長腦子，做事太過輕率。

 

這花放在這裏如何是好？送到大小姐辦公室，還是留在這裏親手交給她？林葉子頓時覺得頭大。

 

好似她也在鬧周末綜合症，肚子一下子有抽筋的感覺。

 

正在彷徨，企劃部的小王剛好出來拿包裹，林葉子像抓住救命稻草，說：“拜托你把這花帶給大小姐。”

 

小王在表格上為包裹簽好字，笑道：“大小姐不在。”

 

林葉子道：“幫幫忙幫幫忙，你放在她桌上即可。你看我桌麵這麽多東西，這花這麽大一捧，我沒辦法做事了。”

 

小王笑道：“你這麽緊張幹什麽？不過是一束花，又不是恐怖主義分子的炸彈。好了，我給你帶過去。”

 

謝天謝地，小張總算在午飯前趕到。林葉子一直沒見到趙迦荑。她跟小張交接了工作，回自己辦公室去拿錢包準備到外麵吃飯。

 

剛走到門口，迎麵你見到趙迦荑從外麵進來，見了她招呼道：“葉子你出去吃飯？等我放下東西一起去。”

 

林葉子隻得站定，說：“好，那我在辦公室等你。”

 

她心裏敲鼓，不知道那束鮮花是什麽命運。

 

過了半個小時，趙迦荑過來，同她一起走路到街對麵的一家飯店。那家飯店在一棟大廈的二樓，高檔安靜。自然去這種地方都是大小姐埋單。

 

林葉子心理的鼓敲得更響。

 

喝茶的功夫，趙迦荑問：“葉子，你怎麽不直接跟我說？”

 

林葉子怯怯地辯解：“迦荑姐，我說了你會信嗎？我有個朋友的姐姐，被同學的老公騷擾，她告訴了朋友，結果同學回去問老公，那老公汙蔑說朋友的姐姐勾引他，結果這同學跟朋友的姐姐斷交，那個老公還得意洋洋地罵她一頓，威脅她以後要報仇。”

 

說著，她把自己的手機遞過去，說：“迦荑姐，所有的來往短信我多沒刪，你可以看看。”

 

她的眼神無辜而清澈，讓趙迦荑看了不能不心軟。她沉吟一會兒，笑著把手機推回去，說：“我信你。以前在英國有一次，我當時確實相信了他。這次再來一次，難到每個女人都跟他有仇，都要陷害他冤枉他？算了，這事兒到此為止了！”

 

林葉子垂下眼簾說：“謝謝迦荑姐。”

 

趙迦荑笑道：“該我謝你才對。如果不是你戳穿他，我還不知道被他騙到什麽時候，浪費多少時間在他身上。”

 

林葉子展顏一笑。但是她看到趙迦荑的笑容很勉強，嘴角眉梢含著些苦澀。

 

這時候趙迦荑的手機有短信進來，她拿起手機查看，臉色變了，拿起來將那條短信刪除，然後關了手機。

 

打落牙齒和血吞。一個女人，無論她出身貧富貴賤，遇到“情”字，要瀟灑也難。

 

她低頭吃飯，不欲多說。

 

回到公司，她埋頭工作，偶爾去茶水間泡茶，聽到幾個女孩在竊竊私語。

 

“今天早上好像大小姐的男友送來一大捧紅玫瑰，給大小姐扔進了垃圾箱，怎麽回事？”

 

“真的嗎？”

 

“騙你是小狗！早上我經過前台還看見過那束花，一點毛病都沒有，新鮮得要滴水，特級品！哇，如果誰送我這樣一束玫瑰，我才不舍得扔呢！”

 

“那你快去揀！”

 

“我沒好意思！等我看著沒人去撈的時候，已經沒了！不知道給誰揀了去！”

 

“不是說大小姐的男友是史老頭的兒子嗎？為什麽分手啊？據說那人挺帥的！”

 

“帥？嗬嗬，他可是本事有名的飛車黨領袖！大小姐還是跟他吹了好，真的結婚了，說不定哪天做寡婦！”

 

看見林葉子，她們全都閉了嘴，用別的八卦岔開，東拉西扯一會兒就散了。

 

大家都知道林葉子跟大小姐走得近。

 

一捧火紅的玫瑰就這樣扔進了垃圾箱？還被別人揀了去！林葉子相信，史海靖的命運也如那束花一樣，被趙迦荑掃進她的曆史垃圾箱之後，有女孩子會飛快地把他揀起來當作寶貝供養起來。

 

畢竟是富家子，不看僧麵看佛麵，看在史老板雄厚的身家背景上，他也不會沒人要。不光不會沒人要，還會有人搶著要。

 

“發什麽呆呢？”林葉子冷不丁聽到一個男人的聲音，嚇得一哆嗦，抬起頭來，看見是胡啟東，不禁撫住胸口，做了個受到驚嚇的誇張表情。

 

胡啟東笑問：“看來是沒什麽大事？聽說你中午跟迦荑一起吃的飯？你們——沒問題吧？”

 

林葉子笑得很甜蜜：“沒問題。謝謝胡經理！”

 

胡啟東笑道：“我說過保你無事就保你無事！”

 

林葉子再次來個日式鞠躬：“謝謝胡經理！”說著笑出聲。這次她的頭發是用發夾夾子腦後，從前麵依然能看見垂落下來的發尾碎發。她的臉是尖尖的瓜子臉，眼睛不大不小，一笑還真有點日本女孩的味道。

 

這切切的笑聲如山間清泉一樣淌過胡啟東的心間，這純粹的笑容如同鏡像一樣印在清泉的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