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啟東送趙迦荑回家。大小姐現在還跟父母同住,雖然她多次提出自己去住市區的小公寓房,無奈迦荑媽媽不放心女兒獨居在外,總也不肯鬆口。迦荑爸爸,博望集團的老板對女兒好為人師,也不希望女兒住得遠——否則每天晚上的企業經營課,人事關係課他向誰灌輸去?
胡啟東讓出租車停在別墅小區的門口就轉回了。這時候他接到林葉子的電話。
林葉子的聲音怯怯的,在仲秋過後的微冷的夜晚顯得格外的無助:“胡經理,我是葉子。請問迦荑姐生氣了嗎?”
胡啟東問:“你在哪裏?回家了麽?”
林葉子道:“還沒有。我朋友今晚加班,我在湖邊外文書店一邊溜達一邊等她。”
胡啟東說:“好吧,你等著我,我馬上過去。”
收了線他讓司機開往湖邊。
林葉子躲在書店二樓的最深處,縮在一角,一邊翻書一邊警惕地四處張望,好像害怕史海靖帶著人來找她算賬。看到胡啟東出現在書架的另外一端,急忙跑過去依在他身邊,仿佛要從他寬大的身軀中尋求保護。
胡啟東說:“沒事沒事,有我呢!走,到對麵茶室喝杯茶壓壓驚。”
說著他在前麵帶路,她在後麵跟隨。出了書店過馬路的時候,林葉子用兩根手指拉著他恤衫下擺的一角,半跑著跟上他的步伐。
胡啟東在心裏歎了口氣——可憐的小女孩,獨自一人在異鄉打拚,多麽需要保護。
他放慢速度,跟她一起走進茶室,點了兩杯龍井,坐在一個角落裏。臨湖的座位坐滿了人,他們隻能找到角落裏的位子。
“胡經理,迦荑姐她有沒有生我氣?”林葉子怯怯地看著他,不安地問。
胡啟東本來想跟他開個玩笑嚇嚇她的,可是觸碰到她目光的一刹那,心突然軟得跟海洋世界裏的透明水母一樣,不可觸摸。
他拍拍她的手,點點頭說:“你放心,你迦荑姐生氣是生氣,可生的不是你的氣,是那活寶的氣。我在北京就給她打預防針,把你的為難跟她講了。沒事的,明天照常上班。”
他的目光溫暖和煦,成熟體貼,令人安心。
林葉子略點焦慮的臉漸漸舒緩放鬆。她綻開一個笑容,目光幹淨清澈。她似是不信地問:“真的?”
胡啟東點點頭:“真的!不過,”他頓了頓,觀察著她的反應。
林葉子的笑容在瞬間消失,淡淡的憂愁又爬上眉頭:“不過什麽?”
胡啟東說:“史海靖似乎懷疑到今天的事是個局,心裏肯定會怨恨你,你要當心點,不管幹什麽,都注意安全。”
笑容又爬上林葉子的臉。她點頭:“好的。我會注意的。我這幾天都會讓朋友陪著我住。隻要迦荑姐不生我的氣,不誤會我就好!”
胡啟東說:“沒事沒事。以後有什麽事你隻管跟我說。我們絕不會冤枉一個好人!”
林葉子又是點頭:“好的。謝謝胡經理!”她咧開嘴,露出一排整齊潔白的牙齒。
胡啟東的手機響了,夫人在問他為什麽行李到了這麽久,天都晚了還不回家。
胡啟東說:“剛才迦荑有點事兒,我幫她處理一下。現在沒事兒了,馬上就回。”
林葉子見機連忙說:“唉呀,不好意思,耽誤您時間了。您看,你剛下飛機還沒回家——”她臉上的歉意那麽明顯,明顯得讓胡啟東都覺得內疚。
他趕緊說:“沒事沒事。你怎麽樣?在這裏還是到你同學那裏去?如果你到同學那裏去,我順路送你。”
林葉子說:“不好意思,我自己去好了。”
胡啟東拉她一把說:“好了,你一個人晚上走路不安全,我送你吧。”
走出茶室,隻見湖中天際,彎月如鉤。
因為是湖畔,有點風。茶室裏麵人氣足,溫度高,林葉子猛然出來,看著那如鉤的月牙,打了個冷戰,雙手抱住肩。
胡啟東因為飛機上空調冷,夾克雖然沒穿,但是一直隨身帶著。他把夾克披到林葉子身上,說:“現在溫差大,出門記得多穿件衣服。”
林葉子紅著臉往下脫:“我不冷!”
胡啟東道:“穿著吧。來,我們跑到路邊去打車,跑跑就不冷了!”
他率先小跑,林葉子隻好把胳膊伸進夾克的袖子,在後麵跟著跑。
胡啟東把林葉子放在蕭雨的公司,讓司機掉了個頭往相反的方向開。
蕭雨剛結束工作,帶著林葉子回到自己家。
她問:“怎麽了?又被誰追殺?你說還有誰有我這麽好說話,房間裏放著你的一套換洗衣服?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同性戀呢!”
林葉子白她一眼。
蕭雨繼續問:“你吃了飯沒有?我可在公司吃過了。你要吃自己動手泡方便麵。”
林葉子拖長聲音說:“吃——過——了!不會揩你蕭大小姐的油!”
話音剛落,那邊蕭雨的手機響。蕭雨看看來電顯示,拿著手機走到陽台上說:“唔,到家了。沒啥事兒,你別過來了,我朋友在。沒什麽,就盒飯唄。不健康?現在吃啥健康啊?好,不多說了哈,再見,晚安!”
她的聲音細膩溫柔,臉上的表情俏皮喜悅,把林葉子看得牙齒掉了一排。
她撲上去搶手機:“誰啊?給我看看給我看看!幾天不見你又新情況啊!”
蕭雨左躲右閃,咯咯地笑:“你這人怎麽這樣啊?”
林葉子咯吱她。
蕭雨笑著投降,手機落入林葉子手中。
她打開來查看,驚異地問:“番薯???是,是上次幫他修電腦的番薯嗎?”
蕭雨點點頭。
“那,他不是我們大小姐的地下情人?”林葉子問。
蕭雨從她手中拿過手機,告誡她說:“不是。他是趙迦荑的堂弟。你們二老板的兒子。你不要在外麵亂說啊。他奶奶和爸爸媽媽還以為他在美國呢!”
林葉子仰麵躺倒在蕭雨的床上,做昏倒狀。
蕭雨湊過去悄悄說:“他跟我說,最搞笑的是每次他往家裏打電話都要放一段國外的新聞錄音做背景音樂,讓他的家人以為他還在美國。”
林葉子不解地問:“為什麽非要說他在美國呢?搞得這麽鬼鬼祟祟的!聽人說他好像隻比大小姐小半年,應該是差不多時候畢業的,他以什麽借口留在美國?”
蕭雨說:“唉,還不是老太太作怪?老太太老想讓他接班,給大兒子施加壓力。他呢,跟堂姐關係很好,從小就很親愛,根本沒有心思爭權奪利,介入到長輩的恩怨中去,所以借口在美國接著讀碩士,留在那裏,實際上是不想錄麵。長輩想讓他掌管家族企業,他想自己搞個網遊公司,這不矛盾嘛,隻好出此下策!”
怪不得這麽鬼鬼祟祟,林葉子微笑。
同樣是富二代,這個番薯怎麽跟史海靖有那麽大的差異!
林葉子打趣她:“好了好了,你如願以償,祝你順利地嫁個富二代!”
蕭雨在她額頭敲一下:“我還在彷徨呢!”
林葉子詫異:“你彷徨什麽?我覺得他不錯。”
蕭雨說:“他是不錯,可是他奶奶他媽媽都夠嗆。我聽他說起來,讓他回來爭權奪利中最積極的人就是他奶奶和他媽媽。我這種無權無勢無身價的女孩,他奶奶和媽媽不一定能看上我。”
林葉子歪著頭想了想,說:“我看他情商蠻高的。你看他對父母陽奉陰違,跟我們大小姐親密友愛,我覺得他人品不錯,隻要你們立場堅定,一定能取得最後的勝利!”
說著她舉起自己的手,抓住蕭雨的手:“我會跟你並肩戰鬥,支持你們的!”
蕭雨撲過去抱住她發嗲地滾來滾去:“葉子親愛的,我愛你!”
兩個人嘻嘻哈哈笑成一團。
過一會兒蕭雨盤腿坐起來,問:“葉子,你在大學裏就追求者成群,在公司裏沒有麽?你有沒有男朋友?”
林葉子仍然躺著,閉上眼睛,眼前閃過羅瑞星的那陽光的笑臉。
他算嗎?為什麽知道注定是悲劇,她還義無反顧地往前走?她上一次見他,就忍不住想伸出手去觸摸他的臉頰,觸摸他的嘴唇。她想把他抱在懷裏,揉搓他的頭發。她想跟他緊緊擁抱,在灑滿陽光的房間裏輕輕走動,慢慢起舞。
她側過頭去,用袖子悄悄地擦去眼角的一滴淚,背著蕭雨坐起來,下床,邊找自己的換洗衣服邊說:“太晚了,洗澡睡吧,明天還要上班。”
說著拿著換洗衣服進了衛生間。
蕭雨在她身後喊:“唉,你這人怎麽回事?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這也太不公平了吧!”
陽台外的夜空,娥眉般的彎月對著她笑。她伸出舌頭衝著月亮做了個鬼臉,說:“笑什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