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回答: 6五月丁香2010-08-20 18:00:26

第九十三章願力強湧,各遂各心

心之彼端,盡付哀傷。遂成願惘,靜亦成狂。
願之永存,魂不離身。九天九冥,複往無輪。
冰海滔滔,無波無止。滌盡前願,此願成癡。
強烈藍光,破開陰冥虛空,無數願魂撲天蓋地,如有燈蛾撲火翻湧而去。觸及而碎,既而成細沫般的霜晶,繞著他的身體浮蕩不息。輕弦感覺到強寒之氣,自內而發,既而蔓延全身。一時間,竟有種凝止不能操縱身體之感。一如剛才,被那種無形無依的力量拉住,連身體某一部份的覺感都開始消失!
在那一瞬間,輕弦覺得身邊的人不再是月,而是夜魔羅。如此強大的願力,沒有被願魂之渦旋拉縛,反而令它們歸向他的魂力!輕弦感覺身體在顫抖,或者說,是他從內靈深處開始顫抖。虛空深處,絞出數股龍卷一般的旋力。而陰坤華星的麵容,在當中若隱若現。一時間,輕弦竟然看清他的表情,他那種帶著驚愕的表情,烙印輕弦的心靈!陰坤驚愕的,並非是月靈魂深處的願力,而是因月之前的話。
這世間的生物,隻要生存當然會有願念。無論是渴望強大,還是希望長生,或者求富貴,或者要功名。哪怕隻想平安一世,平安本身,也是一種願念。若無任何所求,也無法也此世得存。誰希望被人魚肉,誰又甘心任人宰割?有愛,有恨,有希望,有夢想。七情六欲,哪一樣都是願。願隨魂生,亦該隨魂而滅。如果真是遵此,那陰坤華星根本不該存在。否定夜魔羅的同時,也同樣否定這世上許許多多的妖怪。甚至於這世上許多突破極限的人類,同樣也先否定了自己!
夜魔羅是冰海生魂,所以看到許許多多願念。借願而生的陰坤華星,其實與他沒有不同。包括冥府三大道主,也是一樣。
當初輕弦願意前往北地。是懷有好勝之心。他想試試是自己心堅,還是玄冰願力強勁。但事實上,夜魔羅已經看透了這一點,他知道楓必要告訴輕弦那段往事。借此喚起輕弦心中的願念,將輕弦不知不覺拉到這條路上。任他對華陽如何的忠貞,他終是要站在寂隱月的身邊!事實就是最好地證明,輕弦一步步的按照夜魔羅所希望的方向前行。這是必然的。這是天慈和伯凱歸欠楓的。是他們虧欠寂隱月地!縱然他們曾經以大利為先,於華陽而言,此舉並不是錯。但從人心而言,他們終將背負這枷鎖。心中親情的執願不肯原諒!於輕弦而言,也是如此。其師其父,他終是要背!
“月,不要這樣!”輕弦忽然大吼出聲。現在寂隱月儼然如夜魔重現。他在汲收願念。他在強收死魂。他在碎裂陰坤華星,他在用自己的魂體合一,擴張那冥羅界的虛空!這聲音已經出盡輕弦的全力,他一喊之下感覺神魂激蕩。那種身體失控,靈魂恍惚的感覺在他體內放大。他強摧真經,逼迫出近乎一般的光火。明豔之中,輕弦地聲音有如具形成刀,“洛奇在你身後。你不要忘記!”
“輕弦。你會怎麽做?”月忽然微側頭看著他,輕弦無法看清他的容貌。但那一瞬間。腦中卻浮現出月那雙深澈有如幽潭一般的眼睛。你會怎麽做?他曾這樣問過。而此時,他再複問。卻問的是輕弦心中的願念。他依舊是月,他此時就要輕弦的立場!
醉怔怔的看著他們,明亮地光耀,旋轉地願力,在他眼前一一被具像。這些都是無血無脈,魂靈碎散,隻剩願絲絲縷縷。但透過他的血眼,卻如此分明!
是陰冥還是人間。這世界已經分不清。無論陰冥於下。還是人間之中。都是無盡地願魂。浮世如塵。逐風隨浪地幽遊。有人命盡而願散。有人則願不死。世界原本就是如此。如何能分黑白對錯?冥府若要驅盡妖鬼。掃除願魂。那最先該被碎潰地。就是他們自己!
他投身魔宗。地確是因無所歸依。天地雖大。卻無他可容身之處。夜魔羅以玄冰之力。給了他存生空間。但還有一點。是夜魔羅心中地願。與他何其相似。物以類聚。人以群分。或者正是因此。他才會如此甘心情願。
醉地身形突然一動。瞬間身體開始扭曲。全身地骨骼在咯咯作響。形體發生異化。肩後突出尖銳地骨骼。一根根地突出體外。既而拱出一顆頭顱。黑色地虛無漸漸成實。雙臂血脈暴張。有血滴湧而出。漸漸化成一顆有如血淚地紅珠。一顆又一顆。在他地身體四周飛旋。從而開始長出小小翅膀。既而又漸漸變大。不斷地向後背地頭顱而集中。這一切都是他在一動之間瞬間而成。若是慢上千百倍。便是一場極詭豔地場景!紅色。鮮豔如血。強烈如火。與黑霧藍光交織。綻放出奪目攝魂地光彩!
“九首龍牙。千波醉拿走了孤檀憂刹母地力量!”風臨止瞪著前方地一切。突然低聲開口。一時間。他在微微顫抖。他居然感覺到一種恐懼在心裏攀纏。而恐懼地深處。竟然是一種難以言說地激動。像是看見綻放千年地花朵。突然在某一天。呈現出與之前完全不同地顏色。力量地誘惑。像是一嚐不可禁止地毒。每一種妖冶。都讓人癡狂!
迷迦感覺到止地變化。他地眼神從未有如此熱烈。熱烈。這形容詞以為永遠不會用來形容他!
千波醉是不是拿走了孤檀憂刹母地力量她不知道。但有一點她突然非常清楚。就是風臨止。他並不屬於這裏!
但突然間,止的身體一墜,竟然開始急退。迷迦微微一怔,手不由的摁著他的肩骨:“你明明想前衝,為什麽要後退?”
“先送你回沼澤,這是答應你的事。”止低語,身形卻像隨風而蕩一般急急後退,完全不看身後。卻像被牽引一般,“醉想趁陰坤華星現形的時候打擊他,這裏不能呆了。一會虛空之力會像之前一樣剛猛,你這把骨頭再毀一次,獄蝶羅刹陣也救不了你了。”
迷迦低頭看著他的表情。忽然說:“若是我回了沼澤,死也會拖著你。你別想再出來!”
止微微偏仰頭看著她:“你有那本事嗎?”
“我沒有,但我是沼離城主。”迷迦大眼盯著他的麵容,明明滅滅地眼瞳之光有如星碎,“不計一切代價。把你留在城底!你若想一戰,現在就去打。送我回去,你就再沒機會!”
“我先答應了你。自然先送你回去。風臨止說一不二,從不放空話。”他說著,身形一轉,腳下挾風,翻裾如蝶。五官柔媚一如曾經,表情淡淡如舊。
“好。”迷迦咬牙切齒,強忍住內心翻湧。“我也一樣。不計一切代價。便是沼離城死的隻剩一個,也絕不放你!便是第四界得成,召喚你千百次,你也休想再去!”
止突然輕輕一笑,他居然在笑。笑容如花綻放奪豔,黑霧之中竟**繽紛之色。他指尖輕動,一隻白斑黑蝶振翅於上,撲閃似飛。他指尖輕碾。一隻化二。越來越多,複變百千。在他身周絕舞,迷蕩雲天。
“你幹什麽?”她微愕。
“你沒感覺到嗎?虛空之中。亂力翻湧。不以它們為祭,難道想死?”蝶兒亂舞,不時碎裂煙化,不時又有新的湧出。圍繞著他們,像是一場以生命為代價的驚豔祭舞。祭出獄蝶,便是以自己靈魂為代價。在這虛空亂湧之中,開出一條血路!但他此時竟然卻笑,笑容美到極致。
“就剩這點道行,還能斬釘截鐵的說大話,說絕不放過我。休葉迷迦,你有時真地挺可愛的!”他這話弄得迷迦騰的一下,燒出一張大紅臉。她現在看起來就是一個六七歲的小孩子,如今臉紅通通,也的確很可愛!
“風臨止!”她突然大吼起來,“你休想我會放過你!”
“知道了,知道了。”止托著發飆的小女孩,卻是一副打發人的表情與語氣。要說起來,他真是進步了不少,居然也會這樣敷掩。他身形不停,與團飛蝶一起漸隱於黑霧之中。
醉地身體一衝而上,龍牙已經脫體而出,吸收他脈崩而出的血珠,竟然瞬間出齊九首。昂揚巨獸在雲霧之中有如橫山而立,雙翅一展竟覆滿半空,**嘯破之力。周近的龍卷旋力霎時被它擊得四散,醉右臂前伸,身體微斜,傾身而躍。五指曲扭之間有如勾抓:“陰坤華星,我陪你玩玩吧?”他血眼明滅,有如瞳崩血溢。一度以為,夜魔羅已經棄他而去。他牽製雷雲,已經達到夜魔羅的目的。魔宗終不是他所歸的地方!
但現在,他明白了。夜魔羅一直在成全他!用一種極端的方法,讓他最終還是要回到魔宗。其實當夜魔羅放出孤檀憂刹母地時候,他就該明白。在夜魔羅地眼裏心中,能夠帶領血族的,是力量並不如孤檀的千波醉。他讓醉自己經曆這一切,讓他明白不同族類各自的利益紛爭,讓他看清孤檀最大的弱點。讓他了解力量的最終意義,讓他一步步的前行,跌跌撞撞卻終能站在這裏。將他的願利用到極點,最後又幫他完整。當兩種虛空互不相讓,當天界冥界強手盡出地時候,醉終是明白,想要被承認,想要成就自己地願,那麽第四界就非成不可!
陰坤華星沒料到醉居然如此之快,霎時貼到他聚魂所在。醉完全利用月強引魂力而產生的波動,準確無誤地找到他的方位。
月依舊看著輕弦,靜靜地像是完全沒有注意到身周的異狀。輕弦看著那強光,那足以凍結靈魂的寒冰,足以刺傷雙眼的光亮。卻在他的眼前呈現出一種極致而柔靜之力。強大的願力,摧凍一切的森寒,那中心的深處,卻是如此平靜。為什麽會如此?強願之下,悟覺渙散。也就是人們常說的,當心緒難平,就無法保持冷靜。常常會做出過激的行為,最終鑄成無法彌補的錯誤。但這種聚合願力而生的強力,卻成了一種平靜。
願念,真的是一把雙刃劍。其實願本身並無錯對,關鍵在於那操縱願念的本心。世人誰又無願,但最終有大為者,或者最終成大惡者畢竟都是少數。大多都是碌碌於世偷安的普通人,他們也有願,但他們不會因願而狂。單純的說他們該不該存在,其實的確是笑話。就像強行要分出黑白,而拒絕那灰色的中間地帶一樣。
輕弦牽動唇角,當月第一次問他的時候。他就知道,月並未失掉本心。帶著夜魔羅的魂力又如何,在他靈魂深處,總有一抹柔光。就憑這淡淡光華,也必該被成全!
他點點頭:“答案你早就知道,真經的力量。並不是用來灼殺妖鬼,其實是要用來保護,那執願森寒深處的一縷溫暖。當師父肯坦承過去的時候,當真祖托夢與他之時。華陽,已經回到了當初的方向!”
他說著,指尖掠動之處,光灼無限而遊,以旋龍耀光之勢包裹著月的身周,套於那藍光之外。金絞開始成形,在極寒之中漸漸化實,雙龍纏繞而成光劍,出現在輕弦左右手,兩柄,龍形聚光。輕弦全身頂出熱力,魂魄深處湧動的,不僅是他的力量,還有那一世為華陽的真祖之力。縱是死亡,靈魂也沒有散去。依著執願而留在山中,保護華陽山的平安。真祖,縱你不肯給妖怪機會。也是為了讓更多力量相對軟弱的人,更多的成長。你並沒有入魔,你隻是,無法看清願念深處的平靜。
他雙臂抬展,指尖輕動,後背微拱。魂力突湧:“洛奇,讓鶴雲姑姑的力量,在你心中重生吧!”他忽然清嘯出聲,身體猛的縱躍而起。灼息引魂,元神歸真。摧發魂魄最強熱力,哪怕自毀五魂,也必要守護,那心中不能放棄的願與真!

第九十四章媚絲汲願,冥羅界現

隨著輕弦身動,灼光無限耀湧之間。洛奇周身那寒徹凝骨的感覺被一種溫暖所代替,神思還在飄搖,她的身體卻一躍而起,像是被召喚,被牽引,被托負!她雙臂開展,身體崩成一條直線,有如離弦之箭,有如破空之雁。這暖意有如懷抱,在那一瞬間,竟似看到母親的微笑般讓她平靜。
並不因力量突然的翻湧而覺得雀躍,麵上竟也沒了往日那死皮賴臉,古怪多變的表情。隻剩平靜,心裏臉上,全是平靜。
強烈的願魂之虛,無數盤桓願力的碎片。但在這當中,她竟隻體會到平靜!身體裹光而起,四肢百骸**灼力。翻手招搖之間,金光灼灼而閃,既而盤旋於掌,凝出雙股絞龍之劍。身姿飄搖如遊鴻,敏狡之勢有如飛鳥投林般自由。衣衫裹出豔金光華,連帶麵容都耀出豔彩。雙眼爍爍,眉似月半彎,唇若沾朱丹,發舞之間,身體已經急抖旋轉三式。標準的華陽入門功法!
輕弦仰首看她,麵上**微溫釋然的微笑。這一次,不是灼息引魂。洛奇並非是他掌中傀儡,不是他縱氣的結果。
是月汲收無盡的願力,借助金絞之灼將其摧散而操縱。輕弦再借助與洛奇之間魂通之點,那血脈的某點通連,經由灼息將那匯合願力的融暖通達洛奇之魂。換句話說,是月與輕弦,各持一掌相擊。從而將願力與真經之力,通過洛奇這個可以收納妖鬼冥寒以及真經之灼的特殊體魄。傳達進她的靈魂深處!那一刹那,恍如鶴
鶴雲是嶽家子弟,自胎起便受良藥之培。從而先天身體條件優秀,少年時期便入達華陽金絞盟。鶴雲是練武奇材,自幼在嚴格的督教之下成長。華陽真經早已經貫通七經八脈,若她再繼續練下去,不出十年。便可以破除生死界。為嶽家一門再添一位天路弟子!
但鶴雲死於鎮魂獄之中,因心中怨恨無法平息。死後靈魂吞食獄底惡念,不生不滅。匯出妖鬼冥寒強力。生前的真經之力,與死後的妖鬼願力相撞相絞。卻因願念不散而終不滅,最終混為一體。甚至現出生前形容,直至見到洛奇。
洛奇是鶴雲之女,繼承了鶴雲良好的血力。巴梁山給了她絕佳的煆煉條件,她有如林中一隻獸。給她打下優質地身體基礎。後來她遇到月,成了他的血河。與他朝夕相處之間。身體漸漸收納了月所帶來的冥寒。月與她一樣,既有著其父天楓一般地融熱之力,又收納無數妖鬼的願力。所以,盡管月的冥隱功非常純粹。他的玄冰之力比七君任何一個都要森詭。但是洛奇在他的身邊,卻沒有受到任何的負麵影響。
任何一個血河,無論其主照顧是多麽無微不至。其狀態都會因不斷地失血,以及玄冥之氣的摧擾而漸漸萎迷,最終油盡燈枯。七君之中,蓄養同一個血河時間最長地是蠱漠。那是因為他對血的需求比月,止或者醉來說要少的多。更重要的一點,他選擇了一個溫暖之地。而且他一直都會與他地血河保持一定的距離。盡量不去甘擾她的生存狀態。而蠱漠本身。又是一個可以驅除暗鬼的高手。
而相對其他人,像以前的馮鳶。三四年之後。身體就會漸漸現出青紫色。這其實就是一種死兆。不管當初離如此的照顧,或者說。馮鳶的心緒從未有過變化。她的血質也會漸漸變差,因冥寒地影響,血隻會越來越冷。
這些,輕弦以前並不了解。因他並非是魔宗之人,並不懂得血河蓄養地條件。他隻是從見到鶴雲的時候,才漸漸明白過來。
但月非常清楚。這也是他好奇地一個原因。他地情緒受到洛奇地影響。但洛奇並未因他地冥寒而敗壞。直到他們來到華陽。見到鶴雲。最終鶴雲願滿而散。將餘力盡付洛奇地時候。月才有所悟。洛奇。是因有了鶴雲這樣地母親。才能經受地住那最近太康山地玄冰之寒。而當他了解自己地身世。知道那些過往之後。他才算真正地明白。因他有楓這樣地父親。才能將冥隱運轉自如。卻不傷本魂。
天生一對。命運地安排。這世上除了洛奇。還有誰配與他相伴?沒有。再也沒有了!如今。力量匯集洛奇地靈魂。借願力而爆發出與鶴雲當年如出一輒地力量。這力量地摧發。他們三人缺一不可。命運將他們拉在一起。奏出讓人驚豔地旋律。
當然。這力量不足以對抗陰坤華星這樣地冥界高階。但月可以盡情地綻放自己地玄冥之力。無盡地擴大靈魂深處地願。完全地將一直隱於體內地夜魔羅地魂力爆發出來。而在這個時候。洛奇就可以憑借這種匯集了妖鬼與真經地融力。完整地保護自己地性命!
釋放地時機就是現在。陰坤星華地出現。這裏便是虛空地中心。那麽夜魔羅地強願。也將因月地釋放而得到提升。沒有必要再做任何無謂地打鬥。冥界與天界所派地強兵。同樣也隻不過是棋子。他們要做地。就是成全。成全夜魔羅。成全自己。成全心中地願!
月向著上空地洛奇伸出手去。強藍之下。他地身形微微扭曲。像是隨時可化無地幻影。什麽也不需要說。願念已經將一切傳達。洛奇地身體下浮。有如淩空而舞地飛仙。她全身鍍了一層金光。她地手指迎向他地指尖。兩人地指觸之處。**一圈漣漪。像是隔了一層水波。一觸之下。圈圈放大。突然間。爆出一股極強地散推力!向著四周崩爆而去!
一瞬之下。洛奇地身體一個反蕩。掌心一托。劍走遊龍。像是心神通悟。遊龍聚光。圈出八字環繞之罩。不斷地翻走飛旋。旋轉之處。冥氣皆盡飛散。而同時。月地身體已經一閃不見。觸目隻見極耀藍光。撕開黑霧虛空。在強分兩種不同地森冥之氣。他有如化成刀。有如化成光。有如化成無盡地線界。兩股糾纏以久已經難分難解地虛空。在被這強烈地藍光不斷地分開。同樣地黑。卻開始翻湧兩邊。願念在不停地向藍光而湧。讓它地光茫更加地強盛。冥氣之中地願。也在被吸收。不斷不斷地向那藍色光霧聚合!
輕弦亦是身體斜飛,雙劍已經脫手而出,在他身側疾飛狂飆。無限金光極盛極灼,每一道都成龍形。時而聚合,時而飛散,時而破刺,時而收攏。萬羅劍陣,龍形翻飛。而輕弦身體之外,隱隱**一個人形。越來越真,越來越實。更像是羅疊於上,與他比肩而行!那人雙臂揮出。像是為輕弦加了一雙手臂。掌心之處。竟在聚雷!摧發真元之力,卻是發出不同的招式。
以靈魂為代價。讓真祖之願為之而滿。輕弦沒有借真祖之力,此時。是真祖靈魂再現!靈魂殘缺,便是妖鬼。妖鬼不容於世,人間人人得而誅之。天冥二界,皆可相助。驅除妖鬼,滌盡願魂。真祖曾經是這樣認為的,但是,當他地靈魂在華陽之巔,為了他心心念念的子子孫孫而護佑。便是死去,也要盡奉力量。當歲月久長,紛爭不休。當他拋去血肉,以悟覺而觀地時候,才真正明了。這種不肯離去的心,也是願念。這種願念,卻被子孫供奉。既然如此,他又有什麽資格說要誅盡妖鬼?皆是人心而已,於己是毒,於人是蜜。他根本沒有資格評判,能評判的,隻有天地!
漫散虛空之中,竟然開始布出光電之網,滋滋作響,有如天壓而下。狂雷與電相合,濃霧滾滾之間暗暗轟鳴。輕弦身體如燕,身灼如陽。遊龍厲行,光灼冥飛!冥界虛空在被華陽真經的強灼不斷穿透。而引虛納陰地陰坤華星,此時卻正被醉所驅出的龍牙緊緊逼迫。龍牙九首,每一個口中,都聚出極強的由冥隱氣包裹的光珠。光珠爍閃之間,漸突尖刺。巨大的翅膀撲天蓋地,黑霧滾滾之間,卻像是會吸收冥氣一般的向它體內聚攏。
當年孤檀憂刹母可以縱橫天下,所向披靡。一為體內充滿魅黑,所到之處,皆盡血奴。一為快速的發展同族,比其任何一種族類的培養子民地方法。血族根本就是在搶奪別人地成果。副優質的身體,強大地力量,最終因收受她的鮮血,而成為與她一模一樣地同族。還有一點,就是她體蘊龍牙,隨心而發。不需要像醉以前那般蓄養煉化,龍牙出齊九首。與地獄陰鬼無二,可收怨魂亡靈,增其助力!所以,冥界要抓她,不但需要自己的鎖魂陣,還需要華陽的轟天雷殺,以及妖力當中最強盛的濃火!
但是此時,華陽真經耀目無限,卻是有如長了眼一般,隻毀冥氣而不破冥隱。轟天雷殺隱隱當出,但卻是借著死靈的願力而摧,本身已經挾雜了鬼魂的詭力。這種力量,完全是在幫助夜魔羅摧散虛空攝魂之力。讓陰坤星華在黑霧之中無法隱藏!他是聚願力而生的鬼魂,在冥界吸收願念漸衍悟覺。冥氣是他生命所依,虛空他可以無往不至。但是現在,他卻受到強大的龍牙之迫,感覺它那雙翼就像在與他搶奪冥氣一般的,有著巨大的吸收力!
月手掌翻出,媚絲悠遊無限,不斷的向南北雙向蔓延,無盡的綿長。同時另有雙股,向上下雙方向破散,靈魂深處翻湧的力量讓他的身體幾近破裂,像是體內衝盈滿溢。再無法忍受身體的拘束。
“我知道,你們總是會來。你和我,終是一體。”東側出現聲音,在無盡的煙霧裏翻湧。無論飛掠的多快,都有如回蕩在耳畔,更像是響在心中。
月眼眸一凝,身體依舊不斷的斜飛急掠。身後輕弦與醉的氣息已經越來越遠,他知道洛奇此時已經完全進入真經與妖鬼之力共建的光罩之中。戰場的中心,這種力量為她營造了一個安全的範圍,這一刻。她已經脫離了他們的空間,但不論他走了多遠。他始終可以感到她的存在,不是依靠體內引魂珠的浮動,而是因為那一觸之下聯係。
他現在是逐願心而飛,在找那與他靈魂深處相同的那股力量。在飛掠的同時,已經綻放最強的願力,媚絲完全沒有距離的在向南北雙向開展,像是拉出一條界。一側為冥,一側,是冥隱!
他微微側目,身形漸緩,最終而凝止。冥隱深處,有一張霧化的臉。唯有他可以看到,因靈魂相合的願念。吸收玄冰之力,以建第四虛空。夜魔羅那時就已經衝破身體極限,將真身的最後可利用價值壓榨幹淨。那時,他就已經不需要任何實體了。真身是為了儲藏他的願力,他同樣是身魂合一的妖鬼。但為了逃出冥界而分魂,隻有薄弱的一縷流落人間。
但現在,所有力量,在冥界的,在人間所得的,都完全汲收,真身已經無法再承載。也不需要再承載了!
“我來,不是要還你魂力。而是讓你安息!”月凝視著那霧化而出的臉孔,其實當月分化冥力,將冥隱氣最大限度的聚合在他的媚絲可控製的範圍的時候,夜魔羅已經無處不在。
“哦?你如此大費周張。甚至嶽輕弦幫你,難道不是為了與我相合。成就大業嗎?”夜魔羅的聲音輕輕,卻再無幹澀之感,格外的柔和。
“如果第四虛空是你的大業,我為你成全。你就可以安息,散魂力遍布虛空,形成最後一道屏障。以真魂之力成就冥羅界,設於三界之外,如果天地不因此而敗,就是認同你的第四界。如此,不正是成全了?”月身體依舊帶著灼亮的藍光,眼眸深徹而晶藍。
“你冥隱氣已經全盛,收納我的魂力之後。力量已經無法再以實體而載,你不放棄這肉身,如何可以幫我成全?”夜魔羅說著,“月,天下妖鬼,終可有所歸依。冥界三道都無法解我心中之惑,唯有入第界,才能得到平靜。”
“不斷引媚絲收願,劃出界限。讓陰坤歸冥,讓天地來判。肉身不能承載這力量?你憑什麽如此認定?我不放,自然有我不能放的願。你若應我便罷,不應,就讓天下如此渡日。看你與陰坤華星搶到什麽時候?”月說著,突然一頭紮進冥隱氣虛空之中,強收一股氣力,從而身體一崩,眼見無數細遊柔絲從他身體不斷發出,淡淡幽藍,霎時撲天蓋地。像是陰冥之中的幽泉,又像是天空綻開的藍蓮!
漫天冥隱氣,無數強願之力。化成許許多多張夜魔羅的臉,不放自有不放的理由。一如夜魔羅自己,人間潛伏,收攬強兵。忍受多少苦楚,照樣也是有他的理由!
翻雲之間,笑聲不絕:“好,幫我。便是碎裂我所有魂力也沒關係,隻願鑄成這第四界,最後一道圍牆!”
當第四界生成,天地依舊不改,風雲如故。便是承認冥羅界的存在,反之,那麽就讓真神重建吧。與其活於此,不如亡如虛,無盡的願念。隻渴望被成全!

第九十五章天罰止戰,地怒換境

伯凱立於華陽山之巔,金色光華自那倒垂層雲中心以圓柱狀垂射,包裹整個山峰。有更淡的光圈套於外,向整個華陽界蔓延。一圈一圈,最中心的部份最明亮,明耀到像一個金色的巨大圓柱。
盡管是如此明耀的金光,依舊無阻他的目力。憑他此時的力量,已經無法再充當先鋒。事實上,也不需要他充當什麽先鋒。從那巨大光柱之中,源源不絕的灼熱的魂力,華陽山界各地,都不斷的有金身從地底升出。與那久違的靈魂相合!天界的虛空,無法再強行開展。因為冥界已經覆蓋人間,目及的遠處,東麵北麵,已經是無盡的黑色。天冥二界,虛空交錯之間,產生巨大的轟撞力。華陽界像是發生了一場浩大的震蕩,大地在抖動,是哭泣是怒吼!這種巨震遍布華陽全境,有些城頃刻坍塌,多少生命瞬間消亡。金輪光耀也無法阻止的巨震,唯一能保的,就讓那些死去的靈魂依舊留存在這裏。
所以,天界並未將虛空再度強拉。開始不斷派遣強兵以金身入世。無數灼熱的魂力,有些熟悉有些陌生。不斷的投入黑霧之中,要阻的是冥還是魔。已經分不清!
他看著遠方,突然之間,那道破霧而現的藍色吸引了他所有的注意。他此時將所有力量運於目,擴展了自己最大的視覺範圍。這是他練華陽真經以來,最大的特長和成就。所以,他此時所承擔的任務就是和幾個與自己目力相當的弟子,承擔這哨塔的責任。
但這異景讓吸引了他所有的注意,雖然離的極遠。但厚黑濃重地雲層,像是被利刃切割,像是雲間透出閃電。那接連無盡的遙遠。在他的眼中,成了一幅詭異的分割圖!
“那究竟是什麽?”他喃喃間,額間微微泌出細汗。究竟有什麽樣的力量可以如此,南北無限般的拓展。不管是人類還是妖怪,不管是近天還是接地。這種力量都太斐夷所思,就算離的這般遠,就算天界虛空層層保護。他依舊能感覺到靈魂的翻湧激蕩,讓他地心緒無法平靜。他怔怔的看著那詭景。低聲自語,“難道說,這就像是師兄的所言的。無盡的願念?無盡的,被力量具現實景的願念!”
雷聲轟鳴,像是壓抑著一場狂風暴雨。輕弦身體聚光狂舞,人與光絞之劍已經難分彼此。真祖形貌已經出之七八,青衫白發,細眸削頰。他負手而立。像是立在輕弦與光絞之劍相合而成的龍形身上,光絞流泄,每一道,都成龍形殺刃。而他若真若幻地麵容之上,此時浮現點點笑意。身不動,而雷相聚,層雲滾滾之間,隨處可聞轟鳴之聲。.
轟天雷殺。是華陽真經最高心法。當心與金絞之熱相融,力與光輪之耀相合之時。五行雷殺已成天震之勢。雷震之爆。自心而破,初時隻碎鋼鐵堅瓦。而最高妙之時,則是為擊破心之鬼魅。破魂,蝕魄,斷命而碎悟。令其意誌潰敗,自內而裂。但自真祖一代行練,後來弟子無人一可練至巔峰。轟天雷殺成了碎身碾骨的殺法,卻再無法摧達至那最高妙的境界!
以輕弦魂魄而摧引出真祖元神,此時此刻。雷再不會卷光而成霹靂。而是歸於原本,沉於暗雲。悶震之處。雲層無異,但魂聞而震。願聽而潰!隻有以最強意誌,堅執之心,才能透達至此。唯有真正明白,招法其實並不在於起勢的華美。而在於最終所達的目的,若懷有的,並非是殺戮的本心,力量,才能真正隨心所欲!
最強地意誌,堅執的心。其實也是一種願力啊!為什麽當初,就想不明白!
雷聲轟轟,無影無形,卻每一聲震蕩,都在陰坤星華地靈魂之中。龍牙飛舞於空,九首各出飛旋尖刺,藍光瑩處,聚細願而成刺球。卻是絲毫不被那雷音所惑,巨大的翅膀每一次緩慢的震動,都極強的罡風。讓虛空的渦旋,總也無法成形。
“你們與冥界為敵。就是安心讓三界消亡。”陰坤華星尖聲撕吼。聲音裂破耳膜。詭力。
“你錯了。”醉眯著眼。身體貼在龍牙頸間。雙手飛旋之間。掌心出兩個藍色刺球。“這根本不是一場憑力量決定地戰鬥。這是要讓真神來判。”
“不可能地。天地絕不可能承認像你們這樣……”他地聲音還未盡。忽然四麵八方卷來滾滾狂雷。伴隨金絞之芒有如傾盆大雨。與此同時。龍牙刺伴卷當中。飛旋而來。一瞬間。已經化成千百。密密無隙。
狂雷倒卷雲團。天空形成巨大地盆狀渦輪。像是一場驚天徹地地巨暴。像是從地心湧起地強力。從天頂投下地巨石。虛空猛地一收一聚。有如被一個無形地大巨人擁在懷裏。狠狠地用巨大地拳頭摜擊而下!
與此同時。藍色地光線突然開始折射。向西反折成一個反扣地大罩。這一瞬間。所有虛空之內地人都感覺到了巨大地震蕩。不管他們當時是在對敵還是在虛空之中幽遊。都被這巨憾地一擊震地五內俱殘一般地亂旋。
在這一刻。渺小被體現地淋漓盡致。他們都像是扣在盆中地螻蟻。盆子在奮力地搖晃。而他們。除了顛三倒四之外。什麽也做不了!
巨大的餘震向四方蔓延,極西至歸棲嶺,極東至韶光山,極南至華陽南海,極北至太康。亂震之下,無不受擾。山崩海嘯,亂石傾飛。甚至極那四海之中,甚至四海之外,皆被那無休般的餘力一的亂震。
這不僅僅是轟天雷殺,不僅僅是虛空裏的妖法縱橫。這根本就是,天與地的怒吼!天罰地怒,無可避免,黑雲伴卷著煙塵濃徹卻潰散,天開始呈現出詭異的歪斜感,大地也像被傾倒一般的晃裂。天與地的怒吼。任何力量如此卑微。當死亡有如空氣裏的煙塵一般無處不在地時候,恐懼甚至還來不及綻放已經煙滅。沒有人可以逃過,都要接受這天地晃搖的洗禮!
古遺大陸,當最後一個國家消亡。這裏就成了戰場的中心,不斷有人死去,不斷有人加入。當物種越來越多,當矛盾越來越深的時候。力量,就成了所有人心中唯一可持的安全感。但此時。這裏又歸於平靜。那一個撲天蓋地的巨震,讓這裏又再度獲得了久違的平靜!
當黑霧開始慢慢散去,天上出現血般的殘空。遙遠地西北,呈現了湛藍,一層層的光暈明滅。像是一個個藍色的由大到小的光環。而西南,則出現亮彩的金圈,正西依舊盤恒著黑色。極東卻成了一團詭異的斑彩。天空像是被人傾倒了顏料,五顏六色般的可笑。
接著有雲層而覆。不論東南西北,都落了一場大雨!大地扭曲,很多地方已經呈現了不同的麵貌。橫跨東西,綿長千裏地霏平嶺,如今,已經一分為二。中間開出一道巨大的裂縫,被天刀一斬成分,終始南北可以遙遙相望。原本荒蕪的西沙荒蠻之地。最中心的荒漠卻陷落成巨盆之地,有水湧泄而出。估計要不了幾年。這裏便是青蔥綠海!
華陽山原本隻是緩延之山,如今,尖削入雲,細切如立刀。川河,原本隻有一條支流,如今,像是蛛網密布。
大地為萬物之母,也是世間最為鬼斧神工的巧匠。它以它最為驚妙的技法,不斷的為這世界增姿添彩。當然。很多人會在它操持工藝的同時死去。再無機會去看變幻山河地風景。但也有很多人。有幸得存,以觀這絕世風姿!
那場巨大的震動。結束了這場三界地戰爭。直到現在,輕弦也分不清。究竟是他的轟天雷殺引來了這場天地的浩動。還是隻不過是巧合。或者說,是他們可笑的在虛空裏爭討,讓天地實在無奈,想要出手教訓這些不聽話的孩子們!
在那一霎,他有種感覺。一切都不存在一般的感覺,他並沒有覺得恐懼,隻是覺得平靜。身體失控飛起的一瞬,他像是終投入到母親的懷中。終是融進天地的空間裏,靈魂那一刻得到安寧!或者這就是他臨死前地念頭吧?正是這種念頭,讓他得到安慰。因為他沒有感覺到任何地不甘願,沒有不甘願,所以不恐懼。那麽,他是正確的!
世界還存在,那說明天與地已經承認。承認了妖鬼地身位,承認了這個孩子的存在。後來證明他地想法是對的,因為太康山頂,出現了與華陽一樣的倒層雲。藍色的,層層懸垂,像是一個倒掛的城堡!
那是虛空入口的證明,並非是冥界的懺悟道,而是第四界,魔界的大門!太康山也發生了變化,入口出現了兩座拱起的高山,半彎狀有如一道彎拱大門,垂著藍色的冰簾。巨大的藍色冰簾,凝止不動。遠看如瀑,近觀如鏡。如今,已經成了一道知名的景觀!
輕弦此時站在華陽山巔,這裏的鳳歌台已經是新修砌而成的。原本的,早因山體的異化而不複存在。山腰上,依舊是雙極宮。華陽府的大本營,同樣也是新修建的。不再隱於花叢綠霧之中,而是懸於山體,像是垂吊著的一般。
那次震蕩之後,他不知道用了多久才恢複了意識。睜開眼睛的時候,身體已經被碎石斷木掩埋。他掙紮著出來,觸眼卻是陌生的環境。或者這裏曾經他也很熟悉,但地況的變改讓他有些惶然。眼前有大河,像是川河,卻又不像。到處都是殘桓敗瓦。天空是黃色的,迷蒙著不散的煙塵,每一口氣,都混濁不堪。但是,卻沒有那陰寒的冥氣!正是因為沒有,他才覺得歡喜,不管肺有多窒,不管身骨多痛,都像是久違天地一般的大口呼吸。
他搖擺著殘破的肢體,站起身的一刻,感覺到心底的空蕩。那是靈魂殘缺的證明,他完全感覺不到真祖的魂力。而與真祖魂力相融的他的靈魂,也有一部份在殘敗!
空蕩蕩的,觸目都是荒蕪。倒下的石柱埋在泥土裏,而身側,竟似有山景。這裏究竟是哪?他竟看了許久都分辯不出。他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天空總是昏黃。但漸漸的,開始攏上陰暗。有黑夜和白天,原來,還在人間!!


第九十六章戰後複重建

魔從心起,還從心滅。
心若滅時,寂滅現前。
心滅幻境滅,執欲魔聖見。
靜定從心起,無心天心現。
輕弦看著滿目荒涼頹敗,觸眼皆是空茫,感覺不到半點人息。心中空空,卻產生如釋重負的之感。沒有喜悅,沒有悲哀。也再無以往錯與對的分辯,腳下依舊踏著大地,頭頂依舊是天空。世界像從來沒有變改過,巨大的震蕩,像是心靈發出的怒吼。那一瞬間,一切的一切,都像是一場幻夢。
他用力的呼吸,胸口的疼痛也無法遏製他這種對空氣的渴望。殘破的身軀此時卻是輕飄飄的,但這種人間的感覺,讓他微笑。縱是滿臉的血漬,依舊不減那分明豔。
他慢慢踱步,第一次,像是在欣賞風光般的閑散。搖晃著支撐,站起來便不倒下!向著那陌生又熟悉的大河走去。河水翻騰,波浪洶湧,似紅似黃。像是混沌初開,裹卷了大量的塵泥。恍惚之間,看到河畔似有人影。他微微的凝眸,勉強的邁步。
是一對老者,一男一女,皆須發蒼蒼。二人盤膝坐在河畔,轟鳴的河水,他們卻視而不見。翻卷的浪濺起的水花有如落雨,打濕輕弦破敗的衣衫。讓他的麵上濡濕的感覺。
他們佝背垂頭,看著兩人之間空空的地麵。輕弦看著他們,忽然老嫗開口,蒼老嘶啞的聲音:“這一盤,你輸了呢!”
老翁咧著嘴,牙齒已經稀疏無幾,搖頭笑著:“還沒還沒!”
“你們在下棋?”輕弦詫異,盯著空空的地麵,沒有棋盤。不見棋子。
“是啊。時光悠悠。萬物此消彼長。此時論輸贏。言之過早。”老翁撫著長須。枯槁地麵容此時卻笑成老菊。“看來這一盤。還得繼續下。”
“為何不見棋盤?”輕弦異道。
“天下萬物。皆是我等地棋子。”老嫗半抬著頭。看著輕弦而微笑。
輕弦心中微凜。怔然看著他們:“真神?”
“天地之形界。皆在我心中。真神不由人。更何須人擁?”老翁慢慢開口。“三格四格。皆由我等來定。存在便是有理。又何須你等認同?”言語之間。人形已經漸漸隱去。聲音卻依舊盤恒。
“靜定從心起。無心天心現。”聲音忽男忽女。忽老忽少。重重迭迭。在輕弦心中不散。“殘缺之魂。倒比以往幹淨!”
輕弦靜靜的看著空蕩蕩的河岸,笑容卻未散去。存在便是有理,又何須認同?天下萬物,皆是天地心中的棋子,誰又比誰更高貴?誰又能判得誰地生死存亡?力量又算是什麽,天搖地捍的一霎,再霸道的力量也是惘然!
當妖鬼在這世上流連的時候,就已經得到天地的承認。不承認的。隻是那些自命不凡的俗子們。
真祖的元神散去。摧發元神的強悟也被其帶走部份。靈魂殘缺,但卻悟得真諦!真是比以往幹淨了呢!
輕弦地回憶因身後的一聲低喚而被打斷。他慢慢轉過身,看著慢踱而來的老者:“師
天慈依舊一襲青衫。花白長發綰得齊整。瘦削而挺拔,眉眼微微帶著笑:“為師知道,你定在這裏。今天,是伯凱的生忌。”
“嗯。”輕弦笑笑,伸手扶攙過他。今天是父親的生辰,兩年前的那場大震,父親為了鳳歌台上與他同任哨責地弟子。以他並不精湛的華陽聚行真氣,做了他最後所為華陽能做的事。輕弦得知地時候,並沒有哭泣。他知道父親最後定然不悲傷。父親從未忘記過身為華陽弟子的責任,就算他的力量,根本無法入金絞盟,不能替宗門衝鋒陷陣。他也依舊未忘記過,曾經入天宗之時所發地誓言。
這也是一種堅執和願念,但這種願念,給了他最後的力量,卻沒有讓他的靈魂陷進哀傷。所以輕弦不會為他哭泣,因為輕弦也是華陽弟子。他會以更堅執的心,繼續這條路。
“今天播雲城複建開城,他們選在今天。”天慈站在輕弦的身邊,“在他們心中,嶽伯凱是一個好城主。”
“我從未懷疑過這一點。”輕弦看著師父,這兩年,師父又蒼老了。
“天路已經發出三次金光輪道,你何時上路?”天慈伸手拍著他的肩,“五魂不齊,天路仍召。看來這次沒有白打。”
“等我找到洛奇。”輕弦低語,這也是師父切切所希望的。找到洛奇,找到月。兩年了,沒有他們的消息。他親自去了太康,太康城已經不複存在,魔岩和青圭所處之地拱起兩座高山,太康城所在的位置形成一道彎拱之地。築上冰簾,有虛空幻道迷陣!深徹地冥隱氣,拒絕所妄圖踏入之人。他不知道月和醉,是不是也受到召喚進入了那裏。但沒找到他們之前,他總不能安心上路!
巨震地時候,華陽周邊的諸座大城都受到毀滅性地打擊,包括華陽山,也在風雨飄搖之中。雙極宮傾刻倒塌,鎮魂獄被亂石堆填。
迎舞,消失在那場大亂中。清理殘駭之時,沒有找到她的蹤影。死了,還是走了,輕弦一無所知,但醉從此也沒再回來過。不僅如此,月和洛奇,同樣也沒再回來過。
雨萱以自己藤妖之體架成巨大羅網,這種放棄真身地行為讓播雲城受到的傷害比任何一個城鎮都要小。她是妖鬼,接受了醉的血。異化了自己的身軀,成了渴血的妖鬼。但是,那些受到她恩惠的百姓,依舊尊稱她一句萱大夫。不管她還能不能使用續脈絡絲引,她依舊是萱大夫!她終於明白,不管是妖鬼還是妖怪。別人如何判定並不重要,重要的在於自己的心。她練化人形,修行妖法,為的是救人。當她的心在毀滅的邊緣徘徊的時候,是輕弦告訴她,存在的理由,隻在於自己一直的執願。隻要不放棄這絲願,不泯滅最後的良善。她永遠都是救人的朗雨萱。世上有些情感,是你無法得到,與付出多少無關。但得不到並不代表就是失敗,人生依舊有很多東西,值得你去追求!
為妖鬼正名,不一定是要有捍天動力的力量。最後的那一刻,雨萱遵從了自己的本心。不是為了輕弦,不是為了讓他刮目相看,不是想向他證明什麽。她隻是想救人,竭盡所能,與那不可捍改的強力對抗。她做到了!
如今,她植根在華陽山,彎曲盤繞的碧茵羅。但她需要的不僅僅再是水精和土元,她還需要熱血!但肯為她澆灌的,已經不僅僅是輕弦。輕弦每每看到她細細的花葉,絲脈卻是黑色的。但這黑色的脈絡,永遠無法掩蓋她的粹燦。他雖然沒有親眼見到她當時的形景,卻可以想像的到,她那時眼中的光彩。她有著一把極致柔亮動人的碧綠長發,這是她化形以來,最值得她驕傲的地方。但是現在,那飄散著鮮亮柔嫩顏色的動人影像,會一直留存在很多人的心裏。
或者很多年後,她會再度化成為形。或者,她可以像朗繁棲一樣,衝破自身的極限。生法殺法兩相宜。但要看她了!最為柔弱的枝條,卻可萌發最強大的力量。朗雨萱的心,再不會像以往那般淒哀!
正是因為看到雨萱的堅持,他相信月和洛奇依舊在人間。月就算成全夜魔羅,也絕對不會棄洛奇而去。他不會與夜魔羅相合,不會放棄自己的肉身而去追求力量。這不是月的本身,更不是讓他堅持至今的執願。他的執願在洛奇身上,不管別人相信與否。輕弦相信,他們一定會留在人間。哪怕是死在無人知的角落,也一定是在一起!
他心中總是難平,這些事讓他放不下。天路,是他一直追求的方向。如今也是,登天而上,並非是為那近天之力。而是,他需要更遠大的目光。天乾之眼,守衛人間。他嶽輕弦會一直如此,但在這之前,他需要以一顆平靜的心而上。此時,他如何能平?!


第九十七章歸來,花與月

華陽山主峰如今直聳入雲,有一半尖峰隱於雲層之間。那懸垂的倒層雲依舊有如凝止倒掛的城堡,鳳歌台已經深處霧靄之中。但於台上,隔著縹緲層雲,依舊不礙目視,放眼之下,大片景致皆盡攬於眼底。
這兩年來,幸存的人們開始著力重建,或者世界就是如此。越是破敗,荒蕪。越可以激起人們團結一致的心。而當漸漸富足,一切安定的時候,又往往引發人更多的貪婪。
當人們不再把力量消耗於爭鬥,天路暫時被人丟在腦後的時候。團結而至的力量,總是可以給人格外的驚喜。
清波湖因川河的變流,城池的塌陷,地形的變化,已經不複存在。與淺草灘徹底連成一片,成為一大片廣原。城池在這廣原上重建,曾經血奴遍地的慘狀,屍首伏滿湖泊的景象。已經隨著這大湖的消失而完全被埋葬,塵封在幸存者的腦海裏。當歲月流逝,這些也將淡卻,最終,被遺忘。
華陽山頂,重新懸起天宗的大旗。妖怪與人類的紛爭,最終又回歸一統。經過這場戰爭,四羽終是決定回歸天宗。不再強求妖眾跟隨,一切聽憑他們自願。戰後,雷雲山因那次大震發生變移,由一座如疊盤環摞而上的大山,一分為三。成為並立於東南的一道大屏障,山頂的虛空道口不複存在,天界誅魔台口亦發生錯位,已經與華陽山頂的虛空口合二為一。
沼澤亦有所變化,因河道的變故,成為縱橫水徑草灘的詭異之地。麵積縮小了大約四分之一,但地理環境則更為的潮濕森寒。在地勢扭曲的過程之中,沼澤受創也不小。很多妖怪死於地下強烈的擠壓,這當中,包括了休葉廣合的次女。廣合一早就與華陽親厚。大變之後,廣合清點了人數。主動前來要求入華陽府門下。當四羽與華陽重合為天宗之時,廣合亦不肯再入四羽妖盟。不過對此,羽光倒是寬厚了許多。妖怪與人類,都是這世間地生物,沒必要分的如細詳細,不用刻意再立妖盟。沼澤與四羽的恩怨,也不需要再分對錯。如今最重要的眼前事,是漸漸休養生息。將這裏的破敗慢慢修複。
或者是因北方地形的變異,讓大家都隱隱所覺,第四界已成事實。所以天界這次大開方便之門,頻頻向人間好手投出欖枝。而華陽也因曾經所為,這次並未大肆設陣,苛考眾人。嶽輕弦一人獨開萬羅劍陣,其真經已經融魂,這次更是發揮得淋漓盡至。收放自如,亦可於虛空之中準確分辨要灼殺之氣息。最後可摧出真祖真元之氣,借其力漫卷虛空。放眼人間,華陽真經之力已經無人能出其右。
但是因真祖元神完全散於虛空,在那次最後的震蕩之中徹底無蹤。同樣帶走輕弦部份的魂力,以曾經的評定而言,輕弦也成了五魂不齊地妖鬼。
但是,天界對輕弦之力非常欣賞。或者說,他們得到某種來自天地的暗示,不再限看人魂。又或者。他們不願意讓輕弦受到魔界的惑誘,竭力想拉攏其過界登天。
除此之外,白謹修,鶴辛墨,以及鳳宣喑都受到天界的召喚。四羽這一盟支,一下有三人受到天界垂注,加上他們曾經大量為天界輸送高手,儼然已經成為妖盟翹楚。對此。天慈亦可以淡而處之。當過往都可以盡數坦然,一切都能放得開。真正的平衡,其實並不在於人數,當他明白這點。那麽,與妖怪之間的最大隔閡自然可以一笑而泯。
但是,辛墨居然拒絕了天界的召喚。他的決定,的確有些讓人驚歎。卻是在輕弦意料之中,妖怪一樣有情感,並不比人類少。辛墨如今有妻有女。家在人間。他當然不願意離去!曾經他以為自己可以輕易放下,天路才是他畢生地追求。但是當浩戰開始。當分離不斷的時候。環繞於心的,並不是那些爭端。並不是那些恩仇。最重要的,其實是他的親人。這些,是在點滴的經曆之中而領悟的。所以這場戰爭,於一些人而言,也不算是壞事。
南方一帶。因有妖怪地積極幫助。很快地得到重建。新地雙極宮。甚至是在三個月不到地時間裏就完成了。
輕弦依舊和天慈一起。致力於天宗弟子地培養。華陽真經。不再局限於人類。體質相合地妖怪。一樣可以修煉。像當年聖祖一樣。眼中諸生。皆是平等。
正如天地所言。萬物皆天地眼中地棋子。沒有分別。存在本身。已經是最大地理由!
日子過得很快。硝煙地味道已經散盡。所留存地。不過隻是心中地烙印。這天。輕弦正在校場外看新弟子們列陣習武。遠遠地。看到一個人影閃了過來。正是他地叔伯兄弟。輕池。兩年多前地那場大戰。輕弦這一代。生還者隻剩輕弦。輕池。葉獨信。秦樂這四個人了。當時輕池。秦樂是因為力稍差些。留在天慈身邊。承擔了保護華陽地工作。而葉獨信等人。則隨著天界所下地第一批人。前往虛空深處。意圖勸阻冥界退歸。虛空幻道之中。隱藏了無數冥府之鬼。不少都是並沒有借金身而出。隻是出魂力而隱於虛。最後。隻有葉獨信。還有輕弦回來了。其他人。不是死於虛空之中。就是死於最後地那個大震蕩。
天下地生靈。都凋零至此。也不單單隻有華陽受此重創。悲傷放大到無限。竟然是平靜。當曆經生死。當那徹地地大震蕩席卷一切地時候。所有人都明白。這便是天地罰怒地代價。像是不聽話地孩子一味地爭鬧。當父母真正發怒地時候。才終懂得。自己所掌握地力量實在是可笑地緊。而這些力量。如今。隻該用於非戰地地方。
“哥哥。”輕池幾步掠到他地身邊。淡淡笑笑。突然一抄手接過輕弦手中本來握著地名冊。“剩下地工作交給我好了。”輕池眼眸發亮。眉頭舒展著。唇邊掛著一個若有似無地笑意。這笑容讓輕弦沒來由地心悸起來。崩崩地亂跳個不休。很久沒有這樣地感覺了。一直以來。那顆心總是靜靜地慢慢焦灼。到最後。連焦灼都變成平靜。成了他地習慣了。
“是不……”輕弦盯著輕池的眼睛,忽然開口。
“不是我們找到他們,是他們找回來了呢!”輕池推著他的肩頭,“快去吧,在家裏。我可是一步都不敢停的就過來報信了呢!”
輕弦指尖微微的抖顫,心頭猛的一收一緊。帶得他的眼神也雀躍起來!兩年了啊!這兩年過得實在是快,但內心,還是覺得太慢了。他終是無法跨過這條凡人的界限,在他心中,不可能什麽都雲淡風輕。這種凡人的感覺,才讓他覺得真實覺得活生生!
“師父又在練功麽?那我要不要通知……”輕池話還沒說完,身邊已經小風一掠,輕弦已經沒了影蹤。他怔怔的看著空蕩蕩的身邊,不由的撣了撣衣角,拂著額笑了笑,哥哥這兩年,有時像個聖人一樣,油鹽不進,萬事無喜悲的樣子。如今,才又活過來了呢!
輕弦一邊急掠,衣袂簌簌裹風。播雲城重建,城主府的原址上,又重新修建了嶽家的大宅。當然不可能一切還原,新府一切從簡,比以往要小了很多。父親已經不在了。而現在的城主,是葉獨信,而不再是嶽家的子孫。但這重建的嶽家大宅,包含了諸多播雲城幸存城民對父親的緬懷。在他們眼中,父親是一個好城主!如此,父親的在天之靈一定可以得到安息。他唯一虧欠的,是他的妹妹。而現在,鶴雲的女兒,又再度回到了這裏,沒有遺憾了。
他一閃之間已經掠下山崖,沿著碎石細俑往城東門撲去。一路卷風挾霧的,以致身邊的人都鬧不清楚是什麽東西掠過去了。他在門口急急站定,險些跟推門而出的一個人撞個正著!
他定定的瞪著眼,額間竟泌出細汗來。不是因為累,而是因,眼前的人,讓他全身的血脈瞬間賁張起來。讓他的心,激動得跳得狂野,有如欲出胸腔一般讓他感覺到疼痛。
推門而出的,正是洛奇,狡慧靈動的大眼,略帶了一點點驚詫。滿臉瞬間堆起的狂喜,以及久別之後那發自內心的激蕩,每一縷神情,都如此讓輕弦難忘,而此時,又如此讓他洪濤浪湧。兩年多來,他一直在等待,等待花與月的消息!

第九十八章天地悟語,夜魔羅願滿

兩人站在門口對望,一時間,竟都說不出話來。隻顧盯著彼此,兩年未見,麵容依舊。但仍想細細打量,找到個中細小的不同。洛奇頭發長長了不少,可以束相對複雜的發髻。臉兒依舊尖尖,一雙大眼澄亮無比。穿著鵝黃色寬袖的長擺袍裙,上麵綴了細細的銀葉子。這鮮亮的色彩襯得她的肌膚白裏透紅。再無曾經那種摸爬滾打,肌膚曬得黝黑的假小子相。
輕弦的眼睛,一直落到她的腰身。寬大的袍體無法遮擋住那高高隆起的腹部,直到她伸出手,“啪”的一下拍在上麵。霎時驚得輕弦一臉愕然的看著她蠻不在乎的表情,笑眯眯的說:“這個,已經七個多月了!”
“洛奇”輕弦無奈的微嗔,什麽這個那個的,這家夥永遠也變不了這副性子。但正是這樣,讓輕弦笑意滿滿,洛奇,她真的回來了呢!
“嗬嗬。”洛奇笑著,象征性的微微撫了一下自己的肚皮,看著輕弦說:“表哥,兩年不見,你一點都沒變呢。”一邊說著,一邊側了身讓他進來。
“你也沒變,都快當娘了,為什麽還這麽皮?”輕弦挑著眉毛,一跨進院子,便看到月歪坐在大廳的椅子上,托著茶盞。他今天沒穿白,而是一件深藍色的錦織長衫,袍襟半開,銀色繡圖鋪展。他交疊著長腿,半靠著一側的扶手,眼正微斜著看著他們。精致依舊,無論是他的麵容,還是衣衫上的褶皺。他永遠是炫爛的風景,令人無法看厭的華美。看到他,就會讓人覺得。時間從來沒有移轉過。他們的分別,恍如昨日。讓輕弦原本堆積了一大堆地問題。此時竟不知道該如何說起。
那場大戰之後。他們便全無蹤影,輕弦踏破鐵鞋亦難覓二人的消息。師父也心心念念地牽掛,但又要隱忍著這份憂懷,全力地投入在南方重建的過程之中。有時輕弦也心生埋怨,若是仍存,也該給個消息。讓他們在這裏苦苦擔憂。終日難安。實在是兩個不知體恤人的東西!寂隱月如此也罷了,洛奇最該是明了的,也偏偏沒了信息。有時會往壞裏想,也許他們都死去了。每每一這樣想,輕弦都會徹夜難寐。多少個夜晚,輕弦都會看到師父所住的小樓中的燈光不滅,想來,師父與他是一樣地。不,師父會比他更憂痛。因師父心中,總帶著一份內疚難解!
但是此時。他卻連埋怨的話都說不出。隻是覺得,能回來就很好!
“表哥,對不起。”洛奇突然一臉鄭重起來,半推著他讓他坐在椅上,親手捧了茶來送到他的麵前。一副很乖順的樣子,倒讓輕弦有些受寵若驚。
“我們早該來看你們的,隻是我們出不來。”洛奇微微皺了下眉頭,“我知道你一定很擔心,我心裏也很著急的!”
這一句話。說得輕弦心中慰然之下又覺得不安。甚至覺得對他們的埋怨都是不應該。哪怕他並沒說出半句責怪的話,隻是在心裏想。也是覺得不應該。聽她這般說,又讓他有些擔心起來:“出不來?這兩年你們究竟在哪裏?”
“在冥羅魔界。”月忽然接了口。放下手中的茶盞。他聲音依舊淡淡,麵上不帶一絲情緒。
“就是太康山那裏麵。我們被封在裏麵了。前一陣子。才剛剛能出來。”洛奇補充著。“確切地說。是前一陣子。老大才被允許能出來。他不出來。也不讓我出來。所以我才……”她地話還沒說完。月已經慢慢站起身。起身地動作雖然慢。但伸手向她地時候卻快如一道光般。下一刻。洛奇已經整個落到他地懷中去了。他低垂著頭。黑徹地眼眸明明滅滅。唇角卻微微帶起弧度:“我要是讓你隨意撒歡。那才真是瘋了!”
輕弦看著這兩個人。那種熟悉地愉悅感又回來了。讓他全身都放鬆起來。他懶懶地飲了一口茶。低聲說著:“喂。你們現在可以告訴我。這兩年究竟發生了什麽事了吧?”
廳裏靜靜。這宅子比以前小了不少。之前在家裏地仆人。也死了十之七八。所剩地隻有幾個人。如今依舊回來幫忙。在輕弦不在地時候幫著看家打掃。輕弦回來地時間很少。大部份時間都留在華陽山雙極宮。這次月和洛奇突然造訪。輕弦也回來了。難得添了人氣。底下人忙著準備茶飯。然後給他們留著大廳說話。屋裏嫋著淡淡地草葉香味。沒有香爐。隻是在房柱邊掛著一些熏草。但卻格外地清新。
洛奇歪靠著月。慢慢地把這兩年地事講給輕弦聽。兩年地光陰。因這次地相見。又再度從輕弦地腦海裏倒流回去!
那天月正以媚絲。漫無限境地汲收願力。借這種願力將媚絲不斷地以雙向伸展。身體裏暴漲地靈魂之力。以這種纖細而精致地方式傳送出來。他無法拋卻這身體。無論體內所蘊地力量有多麽強大。都無法對他產生致命地吸引。肉身。他必須保存。唯有以人地姿態出現。才能與心中最強地執願相偎。而那執願地源頭。與洛奇緊緊相連。
所以肉身對他地意義。不僅僅隻是一個承載力量地軀殼。還承載他所有地愛與情懷。唯有不斷地發展媚絲。千絲萬繞與冥氣相離。這地確是在幫助夜魔羅分離冥羅魔界。但同樣地。也是在成全他自己!
力量不斷的在靈魂深處翻湧,任何接近他的個體都會被碾成渣沫。身體藍光耀目,像是藍色的太陽。充斥著無盡的願力,讓他借媚絲傳遞出去。冥氣之中的願念,破碎的或者完整的願魂,都奮不顧身地撲至。被媚絲吸引,成為細細的齏粉,被媚絲吸引。又再度被吸收成願力。月無論怎樣釋放,卻總也無法排擠半分。力量在身體裏旋成巨大地呼號。他像是脆弱地山岩。深處是融滾的熱漿,隨時都會噴發出來,讓他成為如夜魔羅一樣,無邊無盡,隻有力量漫延的虛無!
如此他又怎能甘願,如此他又如何能平靜?身體一旦碎裂。靈魂將無法安息。他與夜魔羅最大的差異在於,他想保存的,隻有心中那一絲溫暖!
陰坤華星因醉的糾纏,因輕弦地打壓。虛空道口開始扭曲,萬鬼攝魂卻成了繼媚絲的願力,冥界的虛空在人間承受危機。虛空之中,有著無數生物。他們將死未死,或者魂已經登天路。皆在這虛空幻境之中苦苦掙紮。山川河流,都因巨大的妖法破力而搖搖欲墜,水波倒湧。大地與天空。因虛空的無限覆蓋,終於發出憤怒的狂吼!
那巨大的震波來時,月之前甚至沒感覺到半分力量的波湧。隻是突然之間,像是被人狠狠的拋起,又狠狠的摔下。身體感覺到前所未有地突撞,那震撞的餘力,幾乎淹滅他的神魂!但是,他在受到突襲的一霎,做出了本能的反應。這反應並不是去追蹤那力量的源頭。身體潛藏的本能已經放棄了所有的回擊動作。力量在瞬間得到回應。開始回湧護至心脈,那裏跳動的聲音。讓他在身體完全失控地同時,依舊掙紮著要回頭!
那個方向。是他地洛奇!輕弦所摧發鶴雲的願力,灼息灌入地華陽真經,與洛奇身體之中混合的力量相融。為她構建了一個戰場之中地安全所在。但在那個時候,她幾乎處於無知無覺的狀態。所以,他當然要找到她!身體的本能已經告訴他,這震動的力量來自於天,來自於地。來自於不屬於他的力量所能控掌的範疇,或者這一刻就是他們的末日。
但就算是末日來臨,他依舊要與她相守。眼睛可以看到她,手指可以觸到她,靈魂與她貼近,他就可以安息!
當他的雙眼陷入黑暗之前,他看到金色的光圈。看到她身周飛舞的遊龍,看到她眼中的濃黑。看到她衣袂的散飛,同時也嗅到她所**的,淡淡的血的味道!這些,才是他的強願!他向著她伸出手,無視那翻飛遊龍是否會毫不留情的將他灼燒。那一刻,靈魂比任何時候都平靜。平靜到,連陷入黑暗的時候也並不會感覺到潰亂和惶恐。
再度醒來的時候,嗅到濃重的煙硝味,像是大地焚出一場驚天的大火。泥土的味道都是焦灼的,身體被壓在亂石之下,但翻湧亂暴的力量卻得到了安息。讓他真正安寧的,是他感覺到身下所壓的人。溫溫的,微弱的脈息**生的希望。熟悉的觸感,讓知道,最後的一刻,他並未失掉洛奇的影蹤!
周圍的陌生讓他一時不知自己身處何地,翻起亂石,覺得自己像是倒在一個城池的廢墟裏。冥氣已經散去,替之的是黃色塵霧漫無邊境。抬頭看天,昏黃得有如馬上要下一場傾盆大雨。而四周蔓延的亂石碎屑,一直延長數裏,這黃色塵霧竟然阻礙了他超常的目力,讓他無法看到再遠的地方。但是,他感覺到身後有冰棱的碎響,像是結晶體在裂開,慢慢的破碎。又或者,是在慢慢的聚合。
他顧不得管太多,隻顧探洛奇的鼻息。她的脈息時斷時繼,像是隨時會與他永訣。但又像是陷入深深的睡眠之中!妖鬼與華陽真經所摧出的光罩,保護了她的肉身,但血依舊從她的七竅流淌出來。此時沒有任何藥,他又不是可起死回生的木妖。第一次感覺到束手無策的滋味,焦灼攀滿心中,糾纏到他無法呼吸。
“保住這個肉身,對你來說真的這麽重要?”一個人影從他身後顯現,修長身軀,黑衫包裹,黑色的鬥篷,像是冥府而來的拘魂使者。
出來無聲無息,出聲之時已經在月的身後。月動也未動,似是未覺。雙目黑徹,瞳心如星。隻是緊緊盯著洛奇的麵容。看那濃紅的鮮血,染成熾熱破碎的顏色。
那影子靜靜的立了半晌,忽然輕歎,慢慢伸出手去。在那一霎,月忽然翻腕如電。看也不看,卻是準確無誤向著那隻手。指尖已經爆出藍光。透力極強的反彈出去。
“我並非前來攝魂。看清楚!”那人並不閃避,藍光透掌而過,竟似打在煙霧之中。身體明明是實,卻並不為力所傷。但是,他地動作卻停止下來。
“管你是誰,離我遠些。”月依舊坐在洛奇身邊。根本不看身後。冥隱氣,相貼而來他卻無所覺。但貼近之後,卻是濃重冥隱氣。與月如此相近的冥隱氣,如此相通地魂力。但月此時卻不相信這人是夜魔羅。夜魔羅早已經放棄力量地載體,與玄冰相合。身體已經碎成渣,反融進願力裏。不管是哪一個,可以如此惟妙惟肖,連魂力都如此一致。但依舊半點激不起月的好奇,他隻想守著洛奇,替她擋住所有暗魅食魂的妖鬼。或者勾魂的冥兵。沒有人能帶走她的靈魂,誰都不可以!
“偏執如此,難怪總是不肯放棄肉身與我相合。”那聲音淡淡喟歎,卻帶了欣喜,“也罷,天地變改,四界已成。我的願已經得滿,剩下地,你幫我完成!”
夜魔羅低頭看著月的背影。他的左臂已經完全呈黑色。是他最後本能的去找洛奇。力量回湧至心,那裏的脈絡竟然一霎之時融納了之前連整個身體都難以承載的巨大力量。四肢卻因此而失去了保護。在觸洛奇的一霎,金絞的遊龍灼燒了他手臂肌骨。手臂失去冥隱作為媒介。而此時他依舊沒有感覺到任何的疼痛。這份強烈的執願,豈能是力量就能成全?
夜魔羅在強摧第四界地時候,已經放棄了真身。那個載體無法承受所有玄冰汲收的願力,所以,他毫不猶豫的放棄。如此,才能感官遍布無限,與陰坤華星一爭長短。不斷的擴大願力,不斷的摧發冥隱氣。不斷的與冥界虛空相纏,不斷的汲收世間的靈魂!他是冰海滌生的願魂,有悟有覺,卻無命無止。聚合體魂之後,看到在冰海浮沉地靈魂。它們或因愛因恨,或者因貪因憶,總是不能平靜,無法安息。每一種願,都有一個源頭。那麽他呢?他悠遊在冰海,每日所見願魂無數,不找尋它們地源頭,隻能以強寒讓它們臣服。它們被寒冰煎熬,最終悟中的願念被擊潰,有些還有殘留,有些,就徹底成了冰海地浪波。
他在冥界尋訪三大道主,他的願來自於他地困惑。他有了悟覺,也聚生了體魂。想感受更多,想像所有靈魂一樣,經曆輪回死生。但是不行,他生於冥府,便要止於冥府,這又是為何?卻無人可以解答他。千辛萬苦來到人間,看到更多族類,終於了解願之源頭。人生的經曆,便是願的始終!
三界的構架並不完整,有很多生命不被承認。用一個錯誤去彌補另一個錯誤,仇殺因此而始。怨恨便濤濤不絕!冥羅魔界,開始的信仰並沒有錯。但執著的要求他人的認同便不一定是對了!當放棄真身,感官遍布四野,當力量因願力無窮盡,吞滅一切的快意讓虛空盡情的放大。但是,月不肯與他相合,在冥界的時候不肯,在人間的時候,仍然不肯。在力量無限衝頂的時候,依舊不肯!
當大地的震動吞噬一切力量的時候,夜魔羅看到天地的真容。其實他們與他一樣,都是放棄了真身的無盡之力,但他們更加的包容,笑看這世間所有生靈。他們用自己的力量構架天地,然後任由他們生長或者死亡。他們有時也會分出一點點魂力在三界遊蕩,可以是人,可以是獸,可以是山水花木,甚至可以是虛空深處的一淡息。而這次他以覺感所看到的,是一對老人!他們在空中相攜而來,而夜魔羅的惑,終於得解!
每一個虛空,都需要力量強大的靈魂,放棄自己的肉身,從而構架成外罩。布散於天地之中,卻同存天地之間。冥界是如此,天界是如此,人間也是如此。有時是一個,有時需要數個靈魂共建。但建起虛空的意義,並隻是給天地間的生靈更多的成長空間,更重要的,在於靈魂本身。放棄真身,並不是為了汲收更大的力量。而是真正達到靈魂地合一。五魂的劃分。各掌一支,從而體味和經曆。並漸漸讓靈魂強大。但要成為一個真正地構架者。強大是必須地前提,但當足以構架的時候,靈魂便要合一達到最大的寬容。不再有強烈的吞噬的意誌,將靈魂化為虛空之中的萬物,以悟覺之眼,靜看一切。而自我。已經消望於靈魂合一之中,一切進入這個世界地生靈,都成為駐紮在心中的子民。除非有更強大的力量要逆轉破壞,否則都不要強求,更不需要擁躉。神不由人造,更不由人擁。人可以奉天拜天,也可以罵天恨天。他們隻是天地間的棋子,沿著那條條靈魂軌跡兜轉,隻需要靜觀則以。
那對老者,須發皆蒼。隻是影幻,或者是他們隨性而成的模樣。他們說,夜魔羅,你自冰海而生,生於冥府。想去人間而曆,並不是錯。想構架魔界,也不是錯。收容無地可歸的妖鬼,當然更不是錯。放棄真身,以魂力蔓延天地。是一種犧牲。以自己的力量破開一方空間,讓妖鬼亦能達到近天之力。這些所為,都值得稱道。但是。當無限的汲收願念,當在人間不斷的殺戮拘魂,當試圖以這種力量將人間所有都汲入第四界的時候,便成了貪。有貪,四界就無法共存,所以,想要真正地成為一個虛空的構架者。就要先放棄自己,有心則生願,無心則願平。為他人展開空間,所付出的,不僅僅是身體的淹滅,更是靈魂的永息!唯有如此,才能真正算是與三界共存。達到天界與冥界相當的程度,因為在天在冥,無論當中由誰管理,無論他們所做是對是錯。都無法撼動虛空本身的存在,因那存在,是有,亦即是無!
月拿走了你一半的魂力,失掉了,卻總要想法設方的討回來。悟念仍強,就沒有達到虛地境界。就算第四界成了,你地意誌在動,那麽當你的意誌潰地時候,第四界也就隨之消亡。若想長存,就要超脫於外。
可以得到天與地的對語,打碎了夜魔羅最後地糾執。第四界要想長存,先要拋卻本身。將靈魂完全融進天地,也算是最為接近天地!
當那執念散去的時候,夜魔羅突然覺得,身體像是從未存在,但又像是一直不曾離開。心隨意轉,聚散合宜。他真身的模樣,竟在意誌一動之間而聚合。空氣之中,無處不是冥隱,但又似毫無冥隱之息。真正的自由,原來如此!
月是無法與他一般,月心中有執願,這執願的成全在於他心係的女子。如此,他隻是凡夫俗子,但他有他的快樂和滿足,又何必強求那一半的魂力?如今,那一半在夜魔羅眼中,有或者沒有,已經不重要!
以前曾想,汲收天地之間的願力,構架與天冥二界等同的第四界,汲收大量的妖鬼為自己所用,讓人再不能輕視。而如今,也是不重要,正是這種不重要,反倒讓他成全!
靜視生靈輪回,給他們劃出界限,讓他們自生自亡,以天地之眼靜觀,並不輕易插手改變。但就像天地初開一樣,最初的規則,當由構者來製定。心力無限,心而生願。當劃出底限之後,其他的就要交給他們自己完善。而冥羅魔界,同樣要象三界一樣,有自己的輪回標準。這標準,在於夜魔羅的魂力。天界寬渥,冥界細瑣,人間包容。至於冥羅,同樣要在人間篩選,以充魔界。
月是身魂合一的妖鬼,他既無心合魂,不被力量所誘。但同樣的,他也在命輪之中,受天地的牽製。想留在人間,就要為魔界守門,幫助夜魔羅,散去一切悟念之後,悍守這來之不易的成果!想要他願意,就先得成全他。成全,此時對夜魔羅而言,更像一場遊戲。像天地有時會遊戲人間一樣,超出其外,反倒看得更廣遠!

所有跟帖: 

啊, 我盡力了, 這個結局怎麽也貼不上, 誰來幫忙 -五月丁香- 給 五月丁香 發送悄悄話 (0 bytes) () 08/20/2010 postreply 18:22:28

你發給壇主試試,正在看這篇文,很好看:) -99~- 給 99~ 發送悄悄話 99~ 的博客首頁 (0 bytes) () 08/20/2010 postreply 21:02:45

怎麽發啊?? -五月丁香- 給 五月丁香 發送悄悄話 (0 bytes) () 08/21/2010 postreply 04:49:46

發QQH試試 -99~- 給 99~ 發送悄悄話 99~ 的博客首頁 (75 bytes) () 08/21/2010 postreply 10:08:36

弱弱的說,斑竹也受禁字限製。。。。 -小懶熊- 給 小懶熊 發送悄悄話 小懶熊 的博客首頁 (0 bytes) () 08/30/2010 postreply 22:01:52

請您先登陸,再發跟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