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牧雲記 作者:今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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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答: 海上牧雲記 作者:今何在寂寞一城2010-05-08 06:04:48
之十勝利者
1
[更新時間] 2008-09-09 11:53:30 [字數] 408

碩風和葉望著地平線上緩緩湧來的宛州大軍,暗暗讚歎。

這鐵甲森嚴的陣勢,和當初的勤王軍相比,真有天壤之別。

那各路勤王軍雖號稱三十萬,可倒有二十萬是在被襲的混亂中逃散的,諸侯郡守們生怕蝕光了本錢,一看大勢不好,全都帶著本部逃向守地去了,哪有肯死戰到底之人。可今天走來的這次軍隊,雖然隻有十萬,但是卻似乎能死戰到最後一人。

謀臣康佑成一旁湊近道:“你看他們的甲胄,十萬士卒均著鏈甲,這是何等的財力與軍工啊,宛州的富庶,不是中州北部可比,宛州軍隻會越來越強,不在這一仗擊潰他們,將來隻怕永無機會了。”

碩風和葉長吸一口氣:“你看若是我們硬拚,殺光他們,我們還剩下幾人?”

康佑成凝神想一想道:“這宛州軍軍容之嚴整,還超於我的想象,我覺得我們殺到他們還剩兩萬的時候,自己就先全軍覆沒了。”

碩風和葉笑罵:“那我們來這裏做什麽?趁早回北陸去喝酒看天睡大覺吧。”

康佑成笑道:“天下哪有必勝的仗,戰爭就是賭博,不僅鬥勇鬥智,最後還要鬥運氣。”



之十勝利者
2
[更新時間] 2008-09-09 11:53:30 [字數] 1065

宛州軍中軍大帳中。鄴王牧雲欒輕呷了一口酒,看著席前的紗袖書生。

“路然先生,你以為康佑成之人,謀略如何?”

“的確將才,若論天下大略,實與我不相上下。”那年輕人高舉酒杯,一仰而盡,略有醉意將杯伸向一邊侍女道:“再來再來。”

“那若以先生十萬軍,戰康佑成之十萬軍,誰人能勝?”

“當然是我。”年輕人倚在案邊,自顧把玩酒杯。

“何以如此自信?”

“康佑成精通兵法,把《武韜》、《行略》、《五陣》諸十三家兵書要案記得精熟,信手拈來。哪怕對方也同樣精熟兵法,但不論如何變陣疑兵,他瞬間便可看破。”

“那先生如何勝之?”

“我能勝其,隻因我從來不讀兵法,不演兵棋,不背陣訣……”書生一揮長袖,向後倒去,愜意的靠在身邊侍姬腿上。

“不讀兵法,卻如何勝精通兵法之人?”

“那麽我所行之陣,所布之兵,全部都亂七八糟,一塌胡塗,那康佑成完全無法看懂,自然覺得我高明無比,心生恐懼,然後心理崩潰,不戰而降,哈哈哈哈!”年輕人大笑,把住侍姬的手,將她手中酒壺的酒倒入口中。

所有帳中眾將卻誰也不敢笑,都望著牧雲欒的麵色。帳外衛官按住刀柄,隻等牧雲欒說一聲:“推出去砍了!”就立刻進來拿人。

牧雲欒雖然臉色繃緊,卻終是壓下怒氣,微露冷笑。帳中眾將與謀士卻心中更加不快,他們早看這年輕人不順眼。眾將都覺得這人是個騙 子或是狂生,卻唯有牧雲欒相信他,還待為上賓。

“那麽,明日會戰右金軍,就請先生在我身旁,為我出謀劃策。”牧雲欒舉杯道。

帳中眾將全看向那軍師範裰的臉色,這分明是讓這年輕人試著代替他的位置。範裰臉上如被巴掌扇過,青中泛紅,卻也隻得慢慢舉起酒杯。眾將也都隨牧雲欒把杯舉起來,向那青年敬酒。

可那年輕人竟如醉得舉不起酒杯一般,隻把手在空中搖著道:“我說了我不懂兵書的了,讓我當謀士,輸了可別怪我。這裏的酒一點也沒有路邊館打來的好喝。”

牧雲欒和一幹大將謀士舉起的酒杯,就那樣生生的僵在那裏。

終於有一武將忍無可忍,摜了酒杯拔劍而起:“路然輕,你以為你是什麽東西?敢這樣輕慢我等?”

路然輕看也沒有看他,站起整整衣冠,拱手正色對牧雲欒道:“殿下,宛州軍現在之所以還沒敗,隻是因為沒有遇到真正的對手罷了。你若真想得到天下,就不可以用一般人的心思去推度事情。士為知已者死,您又想用我,又不信我,周圍又全是一群自以為功高的老臣,這樣再有才略的人也是無法成事的。這裏有三個信封,這次戰後,若是我說得準,您用了信封中的計策勝得此仗,便請拜我為軍師。若是不信我,盡可棄之一邊,我便另尋明主去也。告辭。”

他大步而出,把無數惱怒的忌恨的驚訝的目光拋在後麵。

牧雲欒長歎一聲,拄肘於案,托著額頭,久久沉默。



之十勝利者
3
[更新時間] 2008-09-09 11:53:30 [字數] 1054

一日後,宛州軍與右金軍在天啟城南百裏處會戰。

戰事之初,宛州軍使鐵甲長槍巨盾,分成數個方陣,右金軍騎兵一旦靠近,就強弩攢射。這鐵弩的射程比右金軍的弓要遠得多,右金騎軍繞陣數周,沒尋到任何破綻,隻丟下數百騎屍身。

碩風和葉下令:“衝車出陣。”

但大半衝車毀在與勤王軍的大戰中,隻剩八十餘輛,加之宛州軍弩箭太強,可穿木盾,跟隨衝車的步兵衝到三百步內,就被射死無數,潰退回去,衝車沒了步兵護衛,立時被宛州軍陣中衝出兵來,繳獲了去。

宛州軍中齊聲嘲笑,高喊著:“禮重了,禮重了。”

碩風和葉在本陣中苦笑,望康佑成道:“你的衝車原來這麽不好用。”

康佑成道:“對付堅營困守之軍,衝車是極好用的,但對方兵強弩利,原來的兵法就不頂用了。”

碩風和葉問:“那還有些什麽新招法?”

康佑成笑道:“宛州富庶,所以步兵甲厚盾堅,多備強弩。但宛州多水係,缺平原,少養馬匹,所以他們缺少精良騎軍,隻有形成方陣,陣陣相護,欲以不變應萬變。我們便偏讓他們動起來。”

於是命令把原備攻城用的三十輛攻石車推了出來,放上空心鐵彈,那彈中灌滿火油,燃著了猛投出去。宛州軍抬頭看天空中數十大火球呼嘯而來,心道苦也,方才騎軍衝鋒之時,隻盼大家擠得緊緊騎兵衝不進來,現在卻隻恨身邊擠滿了人,想跑也沒處跑。眼睜睜看著火焰潑天而下,一橫心一閉眼,說天上掉金子的好事老天一回也沒給過,這次也不該輪到才是。

巨響連聲,慘叫聲起,著火的士卒瘋狂衝突。投石車未投幾輪,宛州方陣已亂。

中陣觀敵雲台上,牧雲欒緊皺眉頭,不得已下令,全軍衝鋒。鼓氣一起,方陣發一聲喊,全衝上去,說是衝鋒,倒不如說是快逃開所站的地方。

碩風和葉激動起來:“娘 老 子的這幫龜 殼兵終於散開了,騎兵準備衝鋒。”

康佑成道:“慢著!宛州軍久經訓練,可速散也可速集,若是騎兵衝近,他們便瞬時就近結成上千個小陣,外置盾槍,內發弩箭,我們還是挨打。”

碩風和葉道:“那麽,命前軍緩退,讓和術部、克剌部分繞敵兩側,然後三麵夾擊,任他多少小陣,也立時衝垮。”

康佑成撫掌大笑:“殿下用兵日*妙了。”

碩風和葉微笑起來:“待我把你的招數盡數學來,你便於我無用了。可以回家種田了。”

康佑成笑容僵在臉上,他知道這這王子所說的話都是真的,當他笑著說要殺掉你時,那也是真的。他不喜歡把話藏在肚子裏,從來就直接說了出來,把一切擺在光天化日之下。所以他的父輩和親族都不喜歡他,他孤獨的爭奪著天下,似乎隻為了證明什麽。

右金軍三麵夾擊,宛州軍果然集成無數小陣,呼應為戰,戰場上煙塵滾滾,混戰一場。直殺了近二個時辰。天色將晚,雙方都折損數千人,各自鳴金收兵。



之十勝利者
4
[更新時間] 2008-09-09 11:53:30 [字數] 151

牧雲欒回到帳中,忽然看見案邊那三個信封,取第一個來打開。

“殿下慣用四形方陣之法,雖克騎軍,但右金若使發石火攻,陣必破。請用臣所獻之陣圖。”

牧雲欒將拳猛捶在案上,昨夜為何就賭氣沒看這信封呢?不過,即便看了,他也未必肯按其所言行事吧。

他拿起第二個信封,想了想,又放下。默坐了一會兒,卻又拿起來,緩緩拆開……



之十勝利者
5
[更新時間] 2008-09-09 11:53:30 [字數] 593

第二日。宛州軍擺出了個黃沙萬裏陣。將數萬兵散開在方圓數裏的平地上,每人之間相隔數步。碩風和葉一見大笑:“這是怕了我們的投石機了。不過這樣一來,怎可抵擋我驃騎衝鋒。”

康佑成搖頭道:“需防他陣勢變化,這陣勢看起來最為粗陋散漫,卻是萬陣之源,可千變萬化。臣知暴雪烈風騎曾苦練對騎兵之陣法,但對步兵陣之變化與破解,卻訓練不足。若是對方演練過高妙陣法,隻怕要吃虧。”

碩風和葉點點頭:“我明白要如何了。”

於是命龍格部驍將龍格敕率部一萬衝鋒。龍格部突入敵陣,宛州軍似乎迅速被撕開了口子,中間步軍向後狂奔逃命。龍格部幾乎要一路追殺到中軍營前,但突然中軍號炮響起,宛州軍突然變陣,兩麵步兵合圍而來,迅速聚成密集陣,要將龍格部吞沒。

右金陣中,碩風和葉一舉刀,赫蘭部、和術部衝殺出去,襲向宛州軍外圍。宛州軍中旗幟飛舞,指揮士兵分成前後兩陣,一麵抵擋右金援軍,一麵圍殺龍格部。同時中軍中又殺出兩支軍,向赫蘭、和術部兩翼殺來。

碩風和葉再舉刀,親自剩餘諸部衝鋒,兩軍絞殺在一起。但核心龍格部雖在箭雨攢射,槍林合圍之下,卻越戰越勇,龍格敕一馬當先,殺出一條血路,漸和赫蘭、合術部會合。宛州軍陣形被緩緩撕破。

又殺了半時辰餘,宛州軍已被截為兩半,由多重合圍改成兩麵夾擊。但右金軍卻集中軍力向西麵衝去,西麵宛軍抵敵不住,敗退下來。東麵宛軍又追不上右金騎軍,牧雲欒見勢不妙,傳令收兵。右金軍趁機掩殺,戰場上留下數千宛軍屍首。



之十勝利者
6
[更新時間] 2008-09-09 11:53:30 [字數] 194

牧雲欒在帳中緊鎖雙眉,望著那第二封信。

“殿下若不用我獻之陣法,必欲用散沙陣誘敵騎軍再變雙龍絞喉陣,兵法雖如此,但需觀實勢。右金軍強悍非東陸騎兵可比,龍格、赫蘭兩部尤其勇猛,被合圍後必然死戰,難以速滅。被右金穿透陣圍,則勢潰也。”

牧雲欒長歎一聲,難道不用路然輕這小子之計,就真得打不贏此仗?可用了他獻的計,卻又怎能保證必勝?這風險太大了。

第三封信已然拆開,放在案上。牧雲欒怔怔的望著它許久。



之十勝利者
7
[更新時間] 2008-09-09 11:53:30 [字數] 421

第三日,宛州軍出旗免戰,隻堅守營中不出。

第四日,還是免戰。

第五日……第六日……

“牧雲欒這是想做什麽?”碩風和葉在帳中踱步,“拖延時日,想與我拚軍糧?我有北望直道,軍糧十日便可送至軍前,他難道不知?”

正這時信報傳來:“北望道上我軍軍糧被焚,敵軍是端軍穆如寒江。”

“混帳!”碩風和葉大怒而起,“我不是命丹堯部盯住他們的嗎?”

“是,穆如寒江以主力誘丹堯將軍追擊,自己卻率兩千人襲我糧隊。我軍雖殺滅端軍近萬,但是糧草卻……”

“一萬人的護糧軍都擋不住帶兩千人的穆如寒江嗎?”碩風和葉怒拔出刀來,砍斷一邊燭撐,“我們的大業就要毀在這些廢物手裏了!”

他舉著戰刀,呆愣在那裏。軍糧不繼,似乎隻有退兵一途了。但他能退嗎?他有退路嗎?他燒毀了戰船,背叛了父兄,用自己和七萬右金男兒的命賭一個天下……他不能敗,決不能敗。

又有一飛騎直衝入營來:“報!探知宛州軍中有十萬擔軍糧,即將送至三十裏外的澄林。”

碩風和葉望向康佑成。康佑成也微微歎息了一聲。

“隻有拚死一賭了。”



之十勝利者
8
[更新時間] 2008-09-09 11:53:30 [字數] 1012

沉重的宛軍糧車正在道上吱呀行進著。這運糧車卻不用木輪,而是車底支著四個空心鐵球,不易陷入泥中,更可隨意向任何方向推動。這些糧車四周戒備森嚴,內側是步兵,外圍是騎軍,約有五千之多。

右金軍龍格敕帶本部騎兵兩千潛行至了澄林西五裏之處,這個軍令是他和赫蘭部赫蘭鐵轅差點拔刀相向才爭來的。龍格部和赫蘭部是右金軍中最勇猛的兩支,每次戰前都為誰打頭陣爭得頭破血流,何況是這樣重要的襲擊。此次若是成功,右金軍便勝利在望,進而整個天下,都將再難有人與右金爭鋒,但若是不成功……龍格敕猛得搖頭,將這個念頭從腦中甩了出去,他龍格敕從來沒有在未戰時就先想到失敗的。龍格騎兵這樣悍勇,而信報查得明白護糧軍隻有五千,又怎能不成功呢?

夜色已沉。時辰已到,龍格敕下令,火箭準備,全軍突擊!

龍格部衝出樹林,向大路狂奔而去。卻隻聽一聲響箭,路上突然火把通明,燈球高懸。那些運糧車上,糧袋被推開,裏麵竟是連射巨弩,馬拉的糧車轉眼變成戰車,在路上排開一線,萬箭齊發,龍格部成片栽倒,無人能衝至近前。

龍格敕又急又怒,一隻粗長弩箭正貫穿了他的肩頭,他負痛率軍向北退去,卻突然伏兵殺出。“衝出去!衝出去!”龍格敕啞著嗓子狂喊,單手揮鐵棒,擊殺宛軍數十。正此時,伏兵身後戰馬衝突,赫蘭鐵轅率接應騎軍殺到,亂箭之中將龍格敕救出,但他們回望身邊,兩千騎已剩無幾了。

碩風和葉在大營之中正焦急等待消息,忽然四麵殺聲起,士卒們喊道:“宛州軍劫營了。”他衝出帳外,隻見天中萬千火箭,正劃出金色痕跡撲來。

各部將領奔到他身旁,碩風和葉怒道:“巡營隊怎麽會被人偷至營下?”將領道:“是戰車無數,來得太快了!”

右金騎軍衝出營去,卻營外早布了百輛球輪戰車,這些球輪弩車遠可馬牽,戰時馬匹脫開,由人在後推動,慢慢前進,連弩齊發,最快的馬也無法衝至麵前。更有纏著火棉的弩箭,將右金軍營寨燃著,右金軍一時慌亂,四下奔突。

“發火信,讓東營莫合至和西營阿骨平部的部隊向中軍靠攏!合術部從東麵出去,繞襲敵軍後側。”碩風和葉喊。

四個紫色的火球飄上天空。

兩刻之後,信騎飛至:“報!東營莫合至在路上被林中大火阻隔,西營阿骨平部本營也被襲擾、難以分兵來救,合術部出營之後,遇到伏兵,正於黑暗中混戰。”

碩風和葉望著四麵火光,自己的軍令處處都被算到了。對手究意是什麽樣的人?

又二刻後,右金軍已被大火與弩箭逼得退守本營,有被合圍的危險。碩風和葉緊鎖眉頭,在圍著他的眾將間穿行,終是把拳重重捶在帳柱上,傳令:“向南撤退。”



之十勝利者
9
[更新時間] 2008-09-09 11:53:30 [字數] 500

牧雲笙坐在城樓之上,望著遠處天際被火燒紅,呆呆出神。少女昀璁來到了他的身邊。

“昀璁,你身體未好,不要來吹冷風了,回去吧。”

“大端皇帝陛下倒很懂得關心人麽,”昀璁笑著,仿佛麵色也紅潤了些,“都休養這許久了,再過幾天,我想我就完全沒事了。”

她轉頭看見他身邊的桌案上,放著一封紅翎急報,卻未拆封。“這是戰場來的急報麽?你……你為什麽不打開看?”

“不論信報中,右金勝了,或是宛州勝了,都不再重要,因為——最後的勝者,是我。”少年注視著那赤紅的天空。

昀璁沉默了許久,才緩緩說:“你終是下定決心了?要做天下的主宰。”

“是的,以前我覺得,我不當大端皇帝,自然有更好的人去當。現在我卻明白了,你永遠也不能把自己和世人的命運寄托在他人身上。我是大端皇帝,那我隻好去主宰天下。”

“那麽,我、穆如寒江、隻要反對你的人,你都不會再留情?”

“你走吧。”少年望著遠方,冷冷說。

她的眼光閃爍迷離,欲再說什麽終是說不出口,猛轉身,抽泣著奔下城去。

牧雲笙獨自張開雙臂,靠在堅實的城垛上,望著眼前的高大天啟城樓。此時城牆上再沒有一個守軍,黑暗中隻剩他獨自一人。

他從來沒有這樣熱烈的渴望過天明。

城下,一支大軍正列陣等待出征,截擊碩風和葉。


之十勝利者
10
[更新時間] 2008-09-09 11:53:30 [字數] 1420

右金軍南退至柳伯河邊,前麵的戰馬卻突然停了下來。

在河的對岸,有一道長長的奇怪的線,象是什麽在微弱夜色下發出光芒。

“是從天啟城中出來的軍隊麽,”碩風和葉觀望著,“天啟城連營被破後,他們根本再沒有可以攔截我們的力量了,眾將,衝過去!”

右金軍呐喊著催動馬匹,將整條河踏濺得如沸騰一般,殺向對岸。

但當騎兵們衝近那支軍隊,人馬都不禁膽寒。

他們的麵前,是一片鋼鐵的森林。

那是由河絡鑄造戰甲武裝了流民所組建起來鋒甲軍。

河絡族為牧雲笙所造的機鋒甲,兩片一尺寬的刀形的盾甲附在手前臂的兩端,完全伸展時長出手掌約八尺,外側是極鋒利的刃,可以格檔與斬切,盾刀與肩兩側的盾板有機括相連,人隻需要很小的力就可以驅動這巨大的盾刃,發出普通揮刀無法達到的力量。而他的身周是貼身網絲甲和象葉瓣一般繞著他的甲片,隻有前方留空用於觀看,從左右後背上方都幾乎無法被攻擊,而如果再並攏前臂使盾刀合起,就幾乎無懈可擊。整幅機鋒甲有基座支持,座下有七個球輪。人不必承擔甲重,而象是推著甲胄行走。而靜止時,可坐在甲中休息。它象一輛能由單人推動的戰車,又象是一副鋼鐵的斬殺工具。

這樣的甲胄,也許人族即使可以畫出圖紙,也沒有這樣的工藝和這麽多的金屬來製作它,隻有那些在地下終日與岩石與熔岩為主的河絡族,才有可能大規模的成套冶煉這些盔甲。但要得到仇視人族的河絡族的支持,卻很少有人能做出象牧雲笙那樣的承諾。

鋒甲軍在天啟城下的大戰中留守天啟城,所以沒有出戰,但現在,機會終於到來了。

看到右金騎軍鋪天震地的衝殺而來,鋒甲陣中的許多人下意識的想要轉身逃跑,他們記憶中那被騎軍追趕、任意砍殺的日子,就在十幾天之前。但旁邊的同伴的甲胄擋住了他們,於是他們突然明白,自己已經是一支軍隊了,已經可以迎戰了。

“左橫封,右直弩!”背後的戰車上,響起了號令與鼓聲。

整個方陣應聲而變,每個人將左臂的盾刀橫在麵前,移動右盾刀,斜斜上挑,扳動機括,盾刀上的弩箭飛射出去,勢可穿甲。敵騎摔倒一片。

騎兵眼前就要衝近軍陣,“大家立穩了,左斜下反切,右上頂位橫揮。”號令轉來,甲士們齊聲大喊。直聽鼓色急處猛得一聲重捶,就一齊揮刀。

他們麵前的騎軍象被無數刀葉絞碎一般化成了血肉塊,巨大的盾刀輕鬆的切斷了馬腿、也劈開了他們的皮甲。他們刺出的長矛大多數被刀盾擋住或絞斷了,而刺入空隙的矛,也因為刀盾封住了角度,隻能刺到甲士頭側的網甲或肩盾上。這一輪衝擊,機鋒陣前倒下了一片屍身,而陣中幾乎沒有人倒下。

後麵趕來的騎軍在衝到機鋒甲陣前時就絕望了,當他們看見前麵的槍騎被巨大的刀葉象切菜一樣切開,而刺出的長矛就象刺在石頭上的時候,便明白了,要衝過這樣的甲陣,無異於用肉身去撞刀牆。

但號角響起,右金軍改變方向,撥馬向鋒甲陣兩翼掠去,他們在馬上搭弓,將飛蝗般的箭支射入陣中。鋒甲陣前列的軍士們有不少在驚慌中失去平衡,摔倒在地。

“收。”鋒甲陣的將官大聲的喊著,所有的甲士雙臂回收,身子蹲下,周身的盾甲立刻拚攏成了一個嚴密合縫的三梭角塔。箭支如急雨打在帳篷上,戰場上一片清亮的鐺鐺聲。

碩風和葉立馬河的對岸,呆呆的看著這一切。他很快明白,要想衝破這道防線,至少需要一個時辰,或是搭上近萬右金騎兵的生命。

“轉向,向東衝圍!”他喊著。右金騎隊隆隆轉向,沿河道向東衝去。

奔不出數裏,前麵的樹林卻又騰起了火光,風勢已將大營中那巨大的火牆推了起來,右金軍從火海中衝過,再沒有了隊形。待衝過這片山林,碩風和葉回望身邊,隻剩了數千騎,其餘各部都還困在火海中撕殺。



之十勝利者
11
[更新時間] 2008-09-09 11:53:30 [字數] 345

竟然是敗了麽,碩風和葉在馬上呆呆的想著,他原以為他離天下之主的位置很近了,但隻是一個晚上,一切就都改變了,十年的努力與奮戰,一切又重回為零。四野火光茫茫,燒盡雄心與壯誌,縱然是那樣勇悍豪爽的壯年,成為白骨也不過是一瞬間。

他做錯了什麽?沒有布巡哨?算不到對方有連弩戰車?不,該做的他都做了,他有一半的機會可以成為帝王,但也有一半的機會淪為塵泥,天下沒有必勝的仗,但你卻不能不戰鬥,這時他卻聽見了前方的馬蹄聲。抬眼望去,一支騎軍正直殺而來,火光中隱約看得清旗號上的“寒”字。

是她?碩風和葉心中一震,第三次遇見,難道這次他要死在此女子手中嗎?

現在不是戀戰的時候,他一聲呼哨,指揮騎兵拔馬向另一邊衝去。

“碩風和葉,哪裏走。”牧雲顏霜緊緊追趕。北陸上的連年撕殺,仇恨象雪一樣浸濡大地,使泥土無法化凍。



之十勝利者
12
[更新時間] 2008-09-09 11:53:30 [字數] 497

宛州軍大獲全勝,牧雲欒下令全營歡飲慶功,他看了看手中捏著的那第三個信封,露出冷笑。

“徐將軍,你速帶一支軍到詭弓營,道請路然輕至中軍參加歡宴,在來路上,將其誅殺。”

“得令!”那將軍出帳而去。

此人太可怕,居然自己設計並暗中出資打造了數百輛球輪連弩車,專克騎軍,並把如何進攻,在哪裏設伏兵,在哪裏點火,敵軍若如何行動,我方如何應對寫得一清二楚。牧雲欒望著信封中的字跡,心道:路然輕,你絕非池中之物,他*****若成我對手,必是大患。這就怪不得我了。可惜你已將戰車圖紙和盤托出,我有了此車,已可橫掃天下,再要你何用呢?“

歡宴之中,那徐將軍卻突然轉了回來,在牧雲欒耳邊低語了幾句。牧雲欒驚立而起。

詭弓營中早沒有了路然輕,隻有書信一封。

“鄴王殿下,既不肯親自來請我,必是派人來殺我,隻怕是覺得戰車圖紙在手,便可鳥盡弓藏,果然並非明主,看來天下無知已,唯有自立。今日借你天下,他日,卻必是要再讓還給我的。路然輕,敬上。”

“將你部五千騎盡派出去,四下搜捕,定要殺了此人!一定要見首級!”牧雲欒暴跳著。

就在中軍營遠處的高坡之上,那年輕人迎風立著,衣袂飛舞。望著大地上無邊的燈火和奔馳的軍旅,放聲大笑,如同天下已入掌中。


之十勝利者
13
[更新時間] 2008-09-09 11:53:30 [字數] 114

右金大營已是一片火海,宛州軍正四處搜殺右金殘軍。一隊士兵推著連弩車穿過煙霧,直穿過右金大營。忽然,他們看見了在火光映照下,遠方什麽正閃亮著。

他們凝神仔細的張望,想看清那是什麽。

那線閃光漸漸的近了,他們終於認出了,那是甲胄的反光。



之十勝利者
14
[更新時間] 2008-09-09 11:53:30 [字數] 355

探者衝進牧雲欒的大帳:“報,我軍在右金營後遭遇天啟城中的端軍,執牧雲帝麾。”

牧雲欒猛得站起:“是他?那麽點兵力,竟也敢出城?”他仰天大笑,“這不正是天遂人願,我連攻城之力也免了,傳令下去,不論那帝麾下的是誰,全部誅殺!”

前方戰場上,宛州軍緩緩推動連弩車,形成一列,看著前方齊步推來的甲陣。他們從未見過這樣的甲胄,仿佛那不是一個個的士兵,而是一片連綿的鋼鐵刀林。

“放箭!”宛州將領下令。連弩車機括搖動,一片箭幕直上天空,又呼嘯而下。

那大陣中的甲胄一下全收緊了,象是大地上鋪上了一整副巨甲,前方轉來了一片鏗鏘之聲,那是箭尖撞在鐵甲上的聲音,伴隨著無數的火星四濺。好一會兒,箭雨停息了。宛州軍都屏息望著那軍陣,想知道還有幾人活了下來。

但那些甲胄緩緩的展開,又開始向前推進了。

“這究竟是些什麽!”宛州軍將們大喊了起來。



之十勝利者
15
[更新時間] 2008-09-09 11:53:30 [字數] 217

穆如寒江立馬高坡之上,看著大地上鋪滿火光。

幾位騎士縱馬來到了他的身後。

“將軍,我們來晚了。”

穆如寒江長長吐出一口氣:“所有人都到了嗎?”

“三千匹踏火戰馬,一匹不少的從殤州帶到了。三千名最好的騎士,也招募而來了。”

穆如寒江仰首,望著天際的血色濃煙。“碩風和葉,在踏火騎趕到之前你就敗了,真是太可惜了。他日待我重踏北陸之時,再與你一決誰是世上最強的騎兵吧!”

他緩緩抬起馬鞭前指,遠方正是宛州軍的大營。

“那麽……席卷天下,就從這裏開始吧。”



之十勝利者
16
[更新時間] 2008-09-09 11:53:30 [字數] 1037

牧雲欒在帳中獨坐著,等待前方傳回更多的捷訊。但這段時間卻仿佛變得安靜了。沒有走馬燈似的探騎喊聲,沒有將領急匆匆的挑簾進入報信。這個夜晚一時間變得分外沉寂。

聽不見幾十裏外的殺聲,各路軍馬現在都在做什麽。今夜攻破了右金軍,明日便可趁勢直逼天啟城下了。諸侯聯軍潰了,碩風和葉敗了,世間再沒有可與自己相抗衡的英雄。隻待天啟城破,他盼望了幾十年的皇位便終於可以到手了。

“ 父皇,兄長……你們在天之靈不要怨我,這皇位,當年本就該是我的。”他舉起一杯酒,緩緩灑在地上。從皇子之日起,他就和三皇兄牧雲勤相爭,一轉眼已是白頭,他終於還是勝了。可惜他一心要贏的人,卻看不見這最後的結局,一想不由悵然。他盼了幾十年處心積慮,卻終於無法和牧雲勤決戰。他本想狂笑,卻怎麽也笑不出來。

“三皇兄,我終是無法親手勝你,你的幾個兒子,也都比我的兒子強,可惜,他們都死得太早了,隻剩下一個畫癡小六兒……你死得太早,我卻終會為我的兒子平定江山,他終會是未來大端的帝王,直至子孫萬世。”

一聲淒厲的響箭突然竄上天空,寂靜的夜中猛得暴發出喊殺之聲。牧雲欒按劍直衝出帳去:“出了什麽事?”

卻沒有人回答,牧雲欒驚異的看見,四下營帳,已被一片火海包圍。火光之中,正有無數騎影奔騰。

“不是所有人都被我打敗了嗎?哪裏還來的騎兵?什麽樣的騎兵可以直衝我的中軍?”牧雲欒不能相信眼前的一切,暴吼著。

但突然一麵紫金大旗飄過他的眼前,牧雲欒一下子愣在那裏。

這麵旗他太熟悉了。當年他軍精良足,萬事俱備,卻遲遲不敢起兵,就是因為害怕這麵旗,害怕這麵旗下的穆如鐵騎。他沒有戰勝穆如世家的把握,他準備再準備,苦苦思忖,卻終是想不出能勝過穆如鐵騎的辦法,急得他頭發都白了。但人算竟不如天算,北陸右金叛亂,穆如鐵騎盡數調往北陸。

他明白這是天賜給他的機會,當下起兵,直逼中州,無將可擋。大將軍穆如槊隻得把穆如鐵騎留在北陸與右金作戰,自己隻率十數騎趕回中州收拾起一支殘軍與他相抗,也正是這樣,他才擊敗了三百年來未曾敗過的穆如世家。

那時候他日日害怕,害怕有一天穆如鐵騎會從北陸趕回,害怕有一天這麵旗會出現在他的麵前,害怕到那個時候,那仇恨與憤怒會衝垮他苦苦積累起的一切。他在無數次夢中,都看見在一片火光之中,那麵大旗下,無數戰騎衝毀著他的大營。但是原來,這個夢是真的。

牧雲欒呆了一呆,怔怔道:“穆如世家……穆如……”

突然他明白了一切,原來天賜給他的,天便會收去,原來他苦心經營數十年,竟還是要敗在穆如世家的手中。他胸中一悶,大叫一聲,口吐鮮血,昏厥於馬下。



之十勝利者
17
[更新時間] 2008-09-09 11:53:30 [字數] 329

穆如寒江立馬*,望著那火流正突進宛州軍的內核,整個宛州大營正在變成一片火海。沒有什麽力量能阻擊這熾熱的鐵流,鐵甲騎兵們呼嘯著衝過宛州軍的身邊,刀風把他們絞碎。

輕敵的宛州兵陣腳已亂,沒法再組織起密集的陣形,在這樣的騎兵麵前,隻有轉身逃奔一途。所有的木柵和鹿角被輕易的踏碎,變成地上的火把。戰馬馳奔的風勢絞動火焰滾滾向前,煙氣中閃亮的鐵甲猶如神靈天降。在看到這樣的一支騎兵的時候,它的對手就已經絕望。

“牧雲欒,十一年前,你沒有機會見到穆如騎軍,今天,在你死之前,好好地放眼看看吧!”

他緊咬牙關,多少年的仇恨在心中奔騰。

“為了這一天,我們已經在殤州準備了十年!”

突然間無數往事湧上心頭,少年將軍抬頭望著赤紅天際,縱聲狂喊:“父親!看一眼吧,穆如鐵騎——回來了!”



之十勝利者
18
[更新時間] 2008-09-09 11:53:30 [字數] 1969

無數長長火帶被點燃起來,從高空看去,象是有人用筆在地上寫下燙金閃爍的大字,描述著那宏大慘烈的戰爭。

跟著碩風和葉突圍的右金騎軍們被這些火帶阻擋分隔,然後被火焰外射來的弓箭擊殺。

碩風和葉催馬衝過一道道的火牆,能跟上他的右金騎兵已經不多了。蒼狼騎卻從火焰中接連的躍了出來,挾風帶火,象索命的厲魂。

牧雲顏霜率她的蒼狼騎眼見追近碩風和葉,突然南麵樹林中枝葉紛飛,數十輛鐵連弩現了出來。牧雲顏霜驚呼:“不好”,以避箭之姿側伏馬上。一聲梆子響,宛州軍亂箭齊發,蒼狼軍和右金軍一並被射倒馬下。

沒有時間痛惜這些從北陸跟隨她殺回的勇士,牧雲顏霜縱馬躍過前麵翻倒的馬匹,隻追碩風和葉不放。

又追了半個時辰,殺聲零落了,他們已衝出戰場之外,天色漸明,天際露出一絲曙光,碩風和葉卻緩緩停了下來,象是奔逃的累了。

牧雲顏霜也在距他近五十步時勤住馬匹,防他有詐。

碩風和葉也不望牧雲顏霜,呆呆望著天際的雲色,一麵是霞光,一麵是烈火。卻突然喃喃自語著:“跟隨我出來的八部子弟都沒有了,我也許不能回到北陸去了……”

“碩風和葉,你命數到頭了!”牧雲顏霜舉刀厲喝。

碩風和葉歎一聲:“我知道你是誰了。而你知道為什麽前兩次,我都會輸給你?”

牧雲顏霜並不答話,隻是握緊寒徹。

碩風和葉長吐一口氣:“那是因為我之前怕死。我以為我離天下霸業隻差一步,我不想在那個時候死去。從前我帶隊衝鋒從來不會猶豫,但在天啟城下我卻不願以死相拚了。”

他轉頭望向牧雲顏霜:“而你,背負著國恥與家仇,早就不惜性命了吧。”

“少廢話,拔刀吧。”牧雲顏霜催動馬匹,繞碩風和葉緩行著。

“ 但我不能死。”碩風和葉嘴角竟露出一絲笑意,“你殺不了我。因為現在我胸中的恨與怒比你的更猛烈,沒人能殺我碩風和葉,總有一天我要卷土重來,我當年來到東陸之時,燒毀了戰船,對將士們說我們沒有退路,他們相信了我,跟隨著我從來沒有退後過……但……”碩風和葉歎息了一聲,目光卻象絕境中的惡狼,“沒錯,我沒有顏麵回北陸了,但我要回去,所有的恥辱我要一個人背下來,直到重整大軍的那一天起。”

牧雲顏霜第一次這麽近看到這北陸狼主的臉,看到他的眼睛。她的心卻被狠狠紮了一下。

這個眼神,她分明見過,當年極北雪原之上,那右金少年拔下她的銀箭,放走了狼王。被穆如騎兵圍住,麵臨絕境之時,他也是這個眼神。凶恨,冰冷,絕不服輸。

碩風和葉也突然明白了一切,七年前,他在雪原上狂奔,那一千下的倒數象獵手的嘲笑,緊緊扼住他的心胸。他終於力竭倒在雪地上,仰望天空,想著自己逃不過去。

但一切卻並未來臨,最後的數字,永遠停留在了那少女的口中。

七年前的一絲憐憫,卻使無數人因此而死去。

“今天……我不會再讓你活著……”她顫抖著,緩緩舉起刀。

“今天……你也無法再決定我的生死。”碩風和葉冷笑著。

牧雲顏霜咬緊嘴唇,再不答話。猛得催動馬匹,象箭般射向碩風和葉。

碩風和葉緊皺眉頭,大喝一聲,驅馬向前,長刀血色出鞘,那刀中的血腥怨恨之氣直逼而來,這次他再不格檔劈下的寒徹刀,而是直揮向牧雲顏霜的腰間。

牧雲顏霜沒有想到他真得再不畏死,不惜同歸於盡,第一反應便收刀斜身閃避,兩馬交錯那一刻,她似乎看見了碩風和葉臉上冷酷的笑意。明白自己在先機上已是輸了,那一刻她竟然還是懼怕了死亡。

拔轉馬來第二回合,她一橫心,馬上斜探身直割向碩風和葉的喉間,碩風和葉卻也探出身來,她的刀掠過碩風和葉的耳間,碩風和葉的刀卻直撲向她麵門。牧雲顏霜一閉眼,心中空蕩一片。卻是寒風掠頭頂而過,她再起身時,滿頭青絲披散了下來,碩風和葉劈掉了她的束發玉冠。

牧雲顏霜氣得渾氣顫抖,舉刀再次衝刺。碩風和葉這次卻不舉刀,不催馬,隻不轉睛的注視著她。牧雲顏霜有了一絲悲哀的預感,她聽見了箭支破空的聲音。

一支箭正射中她的脅下,牧雲顏霜不甘的睜大著眼睛,衝近碩風和葉的麵前,舉刀的手顫抖著,揮下時卻再也沒有了力道,碩風和葉一把抓住她握刀的手腕,將她拖離馬鞍,扔在了自己戰馬下。

一支騎軍從林中奔了出來,為首的正是赫蘭鐵轅。“德諸我險些來晚了啊,王子。”

“狗 屁!”碩風和葉罵著,“你不來我難道就會死嗎?一看這臭不可聞的箭法,就知道是你這個草 包!”他突然又笑了,舉馬鞭佯抽向赫蘭鐵轅,“真高興你這狗 東 西還活著。”

“宛州軍什麽東 西!我們早晚殺他宛州個哭天嚎地……王子,我們現在怎麽辦?”

碩風和葉平靜的發令:“收拾軍隊,撤回北望郡。”

“這個女人呢?”

碩風和葉望了望地上掙紮不起的牧雲顏霜,歎了一聲。“一並帶走。”

碩風和葉帶著殘軍特意經過了天啟城下,他想望一眼這城關,不知何年他才能重新回到這裏。他不知道那少年是否也正在城樓上眺望。他卻有種預感,那少年才會是他真正的敵人,而他所想拆掉的這座宏偉都城,卻會一百年一千年的繼續立在這裏。

“駕。”碩風和葉終於催動了戰馬,橫越城前,向北而去。

“這天下,我終是要再回來奪的。而這天啟城,我也終有一天要將它拆掉!”



之十勝利者
19
[更新時間] 2008-09-09 11:53:30 [字數] 1553

牧雲欒於昏厥中驚醒,直坐起來喊著:“快收陣,護住中軍!”

眼前卻是一片漆黑,聽不到殺聲也看不到火光。

“怎麽回事?有誰在?我在何處?”他驚恐的大吼著。

一個身影緩緩從暗處走了出來。

“墨先生?”牧雲欒凝眉打量著那個影子,“現在戰事如何了?有沒有擋住穆如騎軍?決不能讓他們衝亂大營。”

影子一笑:“若是普通騎兵,是衝不進大營來的。可惜,那是稀世的馬種——踏火,而他們的主將,又是穆如寒江。”

“那現在大營如何了?”

“已是火海一片,踏火駒所到之處,火流奔湧,何人能擋?”

“不能就這麽敗了!”牧雲欒躍起,“我還有十萬大軍尚可調度,我要親自出去督戰!取我劍來!”

“不必了。”

“不必了?”牧雲欒緩緩轉身直望那個影子,“你說不必了?什麽意思!”

“世子會處理好一切的。”

“世子?他怎麽行?胡鬧?他懂個屁的指揮戰事?”

“世子是不懂,不過殿下您死在火海之中了,世子隻能代理一切了。”

“你說什麽?你說……我死於火海之中?”

“殿下一直身體康健,帳下各將對您忠心耿耿,你大可花二十年來打天下,再花二十年來坐天下,隻是世子從小,從被您所忽略,對他不過是隻有斥責辱罵,覺得他心貪縱欲不成大器。世子於是暗暗決心,終有一天,要在您活著之時,就證明給您看,沒有您,他也能稱霸天下。”

“哈、哈哈哈哈……”牧雲欒已經明白了正在發生的事情,他怒極反笑:“他……他這就要把我苦心三十年所得來的一切毀於一旦,隻為他想早一點替了我的位子。我……我怎麽會生出這樣的一個蠢 貨,蒼天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殿下又錯了,世子並不蠢,世子隻是太貪心了,在欲望與野心上,他隻比殿下您更強,也是我們辰月教所中意的人選。”

“辰月教……辰月教?”

“ 是,想必殿下也知道辰月為何物吧。近千年來,我們一直奉行著大荒之神的意旨,要讓天下陷於紛爭與動亂,絕不容許有凝聚與統一存在,這樣才可以阻止天地的重合,墟神的複生。是我們的力量,你才能在十年內使宛州十二郡成為端朝第一富庶的州域。但這一切,都不過是為了讓你能盡早反叛,分裂端朝。而現在,你卻又想著把天下重新一統,這……可就違背了當初我們扶助你的初衷。”

“辰月……”牧雲欒縱然一世英雄,聽到這個名字也不由全身涼透,他當然聽說過神秘可怕的辰月教會,而以為這個教派早在幾百年前就消失了,沒想到,自己竟不知不覺間成了他們暗中控製的囚徒。

“隻要你渴望力量、權勢、你就自然會落入我們辰月的掌中,因為這一切我們都可以給你。但是你永遠隻能是一個棋子,而世間這局棋,是永遠不可以有勝利者的,因為對局雙方都不過是在我們的控製之下,上演永遠無盡的紛爭,以你們的血與痛苦、仇恨,來給荒神增添力量。”

“仇恨……”

“是的,我們的力量源泉就是仇恨。你現在正無比的仇恨我吧,可你的仇恨也會成為我的力量。你們父子間的仇恨,你所殺的平民對你的仇恨,你與你敵人間的仇恨、你們家族間的仇恨……這麽多的仇恨啊,綁緊你們的靈魂,使世人乖乖成為我們的囚徒。”

“可縱然你們處心積慮,這世上仍然會有統一,會有強盛的王朝和偉大的王者!”牧雲欒大吼著。

“不,”墨先生輕描淡寫的說,“欲望是無止盡的,你成為了一國之主,你就會想成為天下之主,你統治了一族,你就想統治萬族,你得到了一塊黃金,你就想再占有一座金山。這天下有多大?權力與野心是無止盡的,我們所要做的,隻是挑動人們的欲望,就象我精心培育了世子一樣。”

“混 帳!”牧雲欒狂怒著掙紮下地,拔出懸托上的劍,向墨先生砍去,然而那個影子一抖,他的劍砍入了虛無之中。

“你終究會發現,你們所恨的所愛的,都隻是一個泡影而已。嗬嗬嗬嗬……”那聲音冷笑著,從帳幕外傳來。

牧雲欒挑開帳幕追出去,但黑帳之外,竟還是一重黑帳,他再衝出去,外麵還是黑帳、他驚慌的向外奔,可隻有無盡的帳幕,無盡的黑暗,那笑聲永遠從外一層傳來,這一世的欒雄,不由也發出了絕望的嚎叫。


之十勝利者
20
[更新時間] 2008-09-09 11:53:30 [字數] 391

牧雲笙率著鋒甲軍緩緩推進,腳下踩著連弩車的殘骸,來到宛州軍大營前。

這裏已經變成一片火海,不畏火的神駿在其中往來奔馳,追殺著奔逃的宛州軍。

他一揮手,下令鋒甲軍緩緩展開,成長長數行。

他要做的,就是截殺逃出的宛州軍,和阻止戰場上的宛州其他部隊回援。

一探報騎者馳奔到他的麵前。“前方戰況如何?”少年緩緩的問。

“穆如將軍的軍隊正四下搜索,卻隻是找不到叛軍主帥的身影,不知是否葬身火海了。”

牧雲笙搖搖頭,策馬向前,來到火線邊緣。取出一副畫軸,猛得向前一抖。那長卷在空中化成一道白練,直鋪下去,向前滾動,無窮無盡,在火海中推展出一條路來。他縱馬直奔了進去。

在大營的中心,他看見了一片火不曾燒到的地方,那裏卻什麽也沒有,隻是一片黑色。但那不是燒焦的黑色,卻是法術光焰掃過的痕跡。

他跳下馬來,慢慢走入那黑色的中心。彎下腰去,輕撚著地上的泥土。忽然轉身跳上戰馬,那戰馬轡上插著雪羽翎,如乘風一般遠去了。



之十勝利者
21
[更新時間] 2008-09-09 11:53:30 [字數] 1576

山林小道上,十幾騎正在緩緩行走。

“幸虧墨先生你用幻術騙過了敵軍,這次小小偷襲,傷不了我等元氣,卻給了我們個機會收拾老頭子。等回到赤水關中,等諸軍前來匯合,那時重整旗鼓,看我燒平天啟城。”說話的正是宛州王世子牧雲德。

“別人都不會察覺我們的蹤跡,我隻怕一人……”墨先生緩緩道。

“你說牧雲笙?他敢追來正好,上回沒殺了他我正懊惱呢!”牧雲德正說著,卻看見墨先生勒住了馬,直望著前方。

他嚇得忙轉頭四望:“他來了麽?在哪裏?”

四下靜寂無聲,隻有參天古木的巨大影子。

靜默中,隻有許多樹葉正緩緩的飄落。

一片黃葉落在了盼兮的馬首上,她伸手將它輕輕拈了起來。在手中把玩著。

突然風勢一變,空中的無數落葉,突然變成旋飛而下的利刃一般,掃過眾騎者的身體,一陣風卷葉旋後,馬上的騎者都接連的栽倒了下去。

隻有三騎還立著。盼兮仍然低頭把玩著手中的黃葉,仿佛剛才風隻是拂動了她的輕衫。墨先生將長袖從麵前放下,拍打了一下身上的葉子。牧雲德還保持著縮頭的姿勢,但所有衝向他的葉子都在離他幾寸處突然焚成了灰燼。

牧雲德回頭向盼兮望了望:“美人,多謝了啊。等渡過此劫,保我登了帝位,你就是皇後了。”

盼兮卻象是沒聽見他所說的一般,隻是輕輕舉起那黃葉,一鬆手,它又向天空飄去了。

墨先生對著那一片空曠中說:“我以為你不會殺人的法術呢。”

許久,少年的聲音緩緩傳回:“如果有了殺心,世上有什麽不可以用來殺人呢?”

猛然間周圍的古木全部爆出巨響,從腰間崩斷了,它們發出巨大的呼嘯,直倒下來。

“快走!”墨先生和牧雲德催馬直衝出去。盼兮卻沒有動,她隻是抬頭望望,輕搖韁繩讓馬向前走了幾步。

幾顆巨樹正倒落在她的周圍,但連一片葉子也沒有落到她的身上。

牧雲德大喊:“他在哪?把他找出來,殺了他!”

墨先生低聲說:“這卻不容易,這裏不可久留,我先護你回赤水關,這未平皇帝,自然會死得其所。”

牧雲德唇邊露出一絲冷笑,回頭喊著:“盼兮!殺了他!我在赤水關等你。”

他們策馬逃去。隻有盼兮還靜靜的佇馬在山道間。

漸漸的,夜中,少年長袖負劍的影子現了出來。

盼兮從馬上輕輕一躍,越過橫倒的樹幹,飄落在山道間。她望著那少年,想上前卻又停下,想開口卻又無言。

“風婷暢在哪裏……”少年卻隻是冷冷的問。

這句話卻使女子的眼中,恢複了冷漠。“你是來救她的?如果我不放呢?”

少年對著夜幕,歎了一聲。“我不知道怎麽才能救你。但我卻知道,你想殺我,我卻不能把命給你。”

“救我?”盼兮冷笑著,輕輕把手抬了起來,“你們都說要救我,都說要對我好,我卻知道全是假的,全部該殺!”

她隻是輕輕將指一彈,少年便直摔了出去,倒在落葉間。

他咬牙慢慢撐起身體:“風婷暢在哪?你不能殺她。”

“想救她?先殺了我。”盼兮手一搖,少年腳下的落葉突然騰空而起,象平地起了一陣龍旋風,把他緊裹了進去。

少年卻一聲喝,砰的光華一閃,那些樹葉全部一瞬間燃成了灰燼,瀝瀝灑落地上。

盼兮冷冷笑道:“你學我的本事,學得到快。”

少年輕輕的說:“那隻是因為……這所有的一切,都是你所教給我的。”

盼兮一愣,卻怒道:“又是謊話!”再一擺手,地上火焰騰起,把少年包裹進去。烈火之中,少年的身子片刻成為灰燼。

火焰散去,盼兮呆呆的走向灰燼。輕輕跪下身去,捧起那黑色塵土。

背後卻有一把冰涼的劍,輕輕架在了她的頸上。

“盼兮,”少年在她身後說著,“告訴我,她在哪?”

盼兮卻不回頭,沉默了許久,才輕輕說:“為了她,你會殺了我麽?”

“她曾舍了性命救我。”

“你不記得那天的事……”少女愴然笑著,“是啊,誰會那麽傻,自已不活,也要救你。”

她猛得轉過身來,手指上凝聚起光芒,直指到少年的額前。卻又停下了。

但胸前一涼,劍已沒入她的身體。

她卻歎了一聲,輕輕將手,撫在少年的臉上。

“你終是……”

她的身體軟倒下去。少年丟下劍,緊緊的抱住了她。

“終於有一天,我們可以這樣……真正的相擁在一起了。”少年輕輕的說,“盼兮,我不會再讓你離開我。”



之十勝利者
22
[更新時間] 2008-09-09 11:53:30 [字數] 473

他能感到少女的身體在輕輕的顫抖。

“是啊……很奇怪……很溫暖的感覺。”

她的身體卻在變冷。

“你可知道,我為什麽要來到這個世間?”

“你說過的……因為……你要象一個真正的人一樣活一次,用五官去感受這個世界。”

盼兮卻搖搖頭:“我隻是一顆種子。”

“種子?”

“這個世界,終會開滿同樣的花朵。最美麗的,不會有其他。”

少年突然想起了,那盼兮孕育身體的地方——七海原上的情景。無數銀色的花朵綻放,沒有一株雜色。那種令人恐懼的美。

“我知道有人將靈鬼注進了我的身體,控製住我的心魂。但是,我的心中,其實早有一把更巨大的鎖,那裏麵所藏的……將會毀滅一切。”

少年想起了風婷暢那時拚死要殺死盼兮時所說的話。

“你最好立刻殺了她……那顆牧雲珠隻是顆種子,當這個靈魂被束在珠中時候,她還是天真爛漫,但當她真正凝出身體長成,她的力量就會給世間帶來災禍。……世人將來會責難於你,要你為所有的災難承擔代價。”

“趁現在……殺死我吧……”

少年仍是點點頭,象當日一樣的喃喃說著:“我不會讓你死……一切讓我來承擔。”

他輕輕取出那牧雲珠,放在掌心,和盼兮的手掌交握在一起。光芒漸漸湧出,將他們溶化。



尾聲,也是開始
1
[更新時間] 2008-09-09 11:53:30 [字數] 665

碩風和葉回到北陸之時,正是暴雨之夜。

他回望自己的部下,隻剩最後兩千餘騎了。

“當年……我對你們說,男兒誌在天下,不能死於家園。你們相信了我……我們六萬騎出征東陸,攻破帝都天啟……你們真他媽的是好樣的……好樣的啊……”

碩風和葉抿緊嘴唇,“但是……我沒有告訴你們……如果戰敗了……會怎麽樣……”

他長歎了一聲,抬天望著黑暗的天空,雨水狂瀉在他的臉上,他忽然摘下頭盔,狠狠往地上一摜,“你們以為……戰敗了,不過是一死!可是不對!”

他口中噴出的熱氣在雨水中凝結,“我沒有帶著你們一起死,我把你們帶回了北陸,我把你們帶回來……回來承受恥辱,承受嘲笑,你們的父親會抽打你們,你們的母親會哀哭你們沒有帶回你們兄弟的屍首。這一切都比死還要難以忍受!”

他望了望眼前的最後的兩千騎兵,“但是……我不會死,你們也不能死!我們要活著,不管背負多麽大的恥辱,我們做錯了嗎?沒有!我們是瀚北八部的光榮,我們用六萬人打敗了東陸幾十萬人,我們攻取了帝都……但我們還是太弱了,我們沒有力量守住我們所攻下的土地,因為我們的草原太窮困了,因為我們北陸悍族還沒有真正統一起來,我要你們背負著馬鞭去見你們的父兄,請求他們責打你們,就象我將要去做的一樣。但是你要告訴他們,隻要你還有一口氣,一聽到號角,你就會再騎上戰馬出征,而且還會帶上你最小的兄弟,你剛學會射箭的長子,我們終會卷——土——重——來!”

到了最後,他已然是在竭力狂吼,這聲音蓋過了暴雨的聲響,蓋過了厲鬼的哀鳴。兩千騎士齊齊拔刀,冷雨打在他們的鐵盔上,刀鋒上,隻是讓他們更熱血沸騰。

“卷土重來!卷土重來!卷土重來!”



尾聲,也是開始
2
[更新時間] 2008-09-09 11:53:30 [字數] 696

“王子殿下,你看!”忽然一名騎將揮刀前指。

碩風狂葉回過頭,前麵是一片黑茫茫,雨夜中什麽也看不見。

仔細看時,似乎有一點微弱的光影在閃著,象是暴雨中僅存的火苗。

可是突然那一個光點變成了兩個,象是有人用它點燃了第二根火把。

兩個變成了四個,四個變成了八個……在無邊無際的黑暗中,好幾處這樣的火光從點變成群,迅速蔓延開來,象是油在草野上潑過,無數的火把正不斷點亮著周圍新的火把,黑暗中,一支無邊無際的大軍輪廓正在顯現出來。

“是他們……是我們八部的人!”有將領興奮的吼著。

“他們是來殺我們的……”卻有人冷冷的說,“別忘了,我們當初跟隨了二殿下,就相當於背棄了我們的部族。我們也曾立誓說過決不回來。”

碩風和葉緩緩策馬,向那片越來越廣大的火光走去。

“殿下,不要去!”將領們都急吼著,催馬要擋在碩風和葉的前麵,卻被碩風和葉揮手攔住了。

他獨自孤馬走向那大陣,還有兩裏……一裏……如果有騎射衝出一輪箭雨,他就會栽倒在北陸的草地上。

當他離大陣隻有半裏的時候,突然陣中傳來了齊聲的呼吼。

“速沁部迎接二殿下回到北陸故土!”

“索達部迎接二殿下回到北陸故土!”

“和術部迎接二殿下回到北陸故土!”

“克剌部迎接二殿下回到北陸故土!”

“龍格部迎接二殿下回到北陸故土!”

“赫蘭部迎接二殿下回到北陸故土!”

“丹堯部迎接二殿下回到北陸故土!”

“右金部迎接二殿下回到北陸故土!”

冷傲的笑意那一瞬間又回到了碩風和葉臉上,他忽然猛的一催馬,於大陣之前橫掠而過,高呼:“隻要納莫罕大河的水不幹!我碩風和葉就一定會帶再破天啟!”

他奔過的地方,黑暗中的火把就亮起來,隨著他的狂奔,象是整個北陸草原被燃著了,狂野的呐喊從北響到南,三十萬鐵騎正在匯聚。



尾聲,也是開始
3
[更新時間] 2008-09-09 11:53:30 [字數] 1226

穆如寒江回到了天啟城中。

未平皇帝竟也在戰場上失蹤了。他莫非也死於陣前了麽?

諸侯連營破了,碩風和葉退了,宛州軍敗了,連牧雲笙也不見了。突然之間,這天啟城空空蕩蕩,再沒有了爭奪者。

他此刻站在帝國的榮耀的最中央,太華殿上,卻和站在殤州雪山上一樣孤獨。

穆如寒江緩緩的轉身,看見大殿門口同樣孤單站立的影子。

他走下皇位前的玉階,來到她的麵前,輕輕執起她的手。

“我再也沒有親人了,隻剩下你,肯陪在我的身邊了。”

蘇語凝望著他的眼睛:“當年……你答應過……有你在……就不會再讓我受委屈。”

“ 是的……我答應過……”將軍身經百戰,此刻卻流淚。上天從他身邊奪走了所有的東西,親人、家園、隻剩下一個當年年少輕狂的誓言,卻難得有一個人幫他記住,天天的念,時時的念。不論他去了多遠,這個人不會忘記他的名字。他為了複仇,可以毀去一切,這個人卻從來不會懷疑他說過的話。

“蘇語凝,”他輕輕的擁住了她,“做我的皇後吧。”

蘇語凝伏在他懷中,手緊緊抓著他的衣襟。可是,她卻輕輕搖了搖頭。

“當年,碩梓郡守紀慶綱逼我與假未平皇帝成婚,我為了拒婚,發了一個誓,隻有有人得到三樣大端至寶龍淵劍、鶴雪翎、牧雲珠,用它們來迎娶我,我才出嫁,不然……就死於斷心草下。”

“斷心草?”穆如寒江痛心道,“你怎麽這麽傻……”

“我那時候……怎麽知道……你……還會重回到我的身邊……”蘇語凝緊緊握住他的臂膀,仿佛心已經開始被絞碎。

突然穆如寒江一把將她拉到身後,對著殿口喊到:“什麽人?”

殿前光道中的那個影子笑了起來:“龍淵劍、鶴雪翎、牧雲珠,這三件寶貝並非世上不存在的,而且若是有這三樣珍奇在手,得到的又何止是女人,而是整個天下,連大端朝的鐵騎都不曾踏足過的天下。”

“你是誰?你知道這三樣東西的下落?”

“未來的陛下,你也知道的。您難道不知牧雲珠在何處嗎?而得到了牧雲珠,也就自然得到了鶴雪翎的秘密,如果再尋得開啟龍淵之劍,那麽,前人所不曾到達的世界將在你麵前暢開。”

那影子慢慢走近,顯出他的麵目:“在下路然輕,隻要我們一同打敗未平皇帝和他身邊的那個小魅靈,我們就能掌握天下的命運。但是如果我們做不到,世間就要陷於災難了。”

“災難?”

“那魅靈心中被烙著不可抗拒的使命。要毀掉這片大地,把它改變成另一個樣子。一個可怖的天象,辰月之變終會來臨,那時暗月距大地隻有數百裏,海水會吞沒一切,萬物都失去重量。你們現在對天下的爭奪,完全是毫無意義。”

“辰月之變?怎麽阻止?”

“ 也許無法阻止……本來在七百年前,它就該來了。但當時的英雄們憑著周密的星術計算和犧牲的力量阻止了它。這顆牧雲珠中,記載著關於這一切的記憶。但現在……星辰引力間的平衡已經到了盡頭,積蓄了千百年的力量將爆發出來,而帶來整個天海間的震蕩。而她的使命,則是維護這一切的發生,並化生出新的生靈。”

“誰?誰給她的使命?”

“我不知道是誰造就了牧雲珠,也不知道是誰把那些記憶和奧秘封存在了珠中。”

“那麽……我們還有幾年的時間?”穆如寒江問。

“按推算,最多七年吧。”

“七年……”



尾聲,也是開始
4
[更新時間] 2008-09-09 11:53:30 [字數] 905

牧雲笙一直向海中沉去,不知過了多久,他終於穿破了海麵,下麵是浩渺的雲山。

再穿破雲霧,他看見了,那巍峨的皇城,他出生的地方。

“小笙兒醒啦……”她們欣喜的喊著,“小笙兒,來玩捉迷藏哦。”

這些熟悉的麵孔,她們原來都還在,原來那一場血火不過是場夢,她們從來不曾離開過他。

他欣喜的笑著,追著她們的腳步,穿過重重光影的紗幕,向外走去。

可身影一晃,一個稚氣的孩子從他身邊跑過,奔向那花園中的女孩們。他金冠玉帶,目光純靜,卻似在何處見過。

“小笙兒……捉得到我,便許你幫我畫一張畫哦。”她們圍住那孩子歡笑著。

牧雲笙在一旁呆呆看著這一切,那孩子卻注意到了他,走近前來。

“你是誰?為什麽在這裏?”

“小笙兒?”他低下身去,扶住那孩子,“你未來……會成為一位皇帝,但你登位之時,就是天下血火降臨之時。”

“你是誰?卻憑什麽來預言我的命運?”那孩子眼神倔強,“我不要做什麽皇帝,我隻要和她們在一起,永遠這樣。”

“沒有永遠的……你將來會遇見一個人,她讓你懂得什麽是你真正要尋找的,你會為了她,甘願拋棄一切。”

“她在哪?”

少年愣了愣,伸手探入懷中。懷中的珠兒竟不知何處去了。他一驚,才恍然想起,自己現在就在珠境之中。

他繼續向前走去,天空變得越來越可怖,象是鮮血在漫流。

“那靈鬼,你在哪裏。”

“你救不了她。”那空中的鮮紅扭轉猙獰著,“縱然你有強大的法力,但我已與她的靈魂鎖綁在一處,你殺死我,也就會同時殺死她。”

“沒有任何一種可能麽?”少年低下頭,緩緩的說。

“隻有一種方法,那就是——用你的自由換取她的自由。讓我遊入你的魂魄之中,她才能清醒。你選擇吧。”

“那我會再也感覺不到自己麽?”

“不,你仍然是你。但我會教給你什麽是仇恨,什麽是殘忍,打碎你那些可笑的仁義與同情,為了你的誌向把任何阻擋你的人碾碎。我也因為這些仇恨而有了力量的源泉。”

“那她呢?”

“我解開對她的心鎖,卻解不開她的宿命。她告訴過你吧,她不過是被人或是神造出的一顆種子,要傾覆這個天下,她將來會成為世人所痛恨的災禍象征,維護她的人,也會被憤怒一同吞沒。”

牧雲笙搖搖頭,“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她。哪怕天下世人都恨我,但我不會退後。”

少年緩緩抬頭:“現在,給我你的冷血,而給她以自由吧。”



尾聲,也是開始
5
[更新時間] 2008-09-09 11:53:30 [字數] 218

戰馬嘶鳴,火流翻湧,穆如寒江的踏火騎軍正在向這裏進發。大雨忽然傾盆而下,雨水與火焰相激撞,騰起白色煙霧,象無數魂靈直衝天際。

他們隻有七年的時間,七年之內,有一個人必須被打敗。男人總是為了一些女人無法理解的事情而戰爭,比如天下、家族和榮耀。可有時他們心中深藏的秘密,卻連最愛他的女子也不會得知。不論世上存在過的多少英雄,最後卻終能隻有一個勝利者。而黃沙之下,總有相擁的白骨,沒有人會記得曾經的風華絕代和年少輕狂。

這個時代,終於來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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