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名師爺 1 【作者】:沐軼

來源: 玉珠 2010-03-11 16:00:18 [] [博客] [舊帖] [給我悄悄話] 本文已被閱讀: 次 (196614 bytes)


  穿越明朝的法醫,進洞房卻被美麗新娘趕出來,當刑名師爺遇到的都是離奇迷案:“古寺謀殺案”、“洞房迷案”、“書院血案”、“鬼屋殺人案”等等,件件都是迷霧重重,讓人頭痛。
  他運用自己的法醫偵破推理知識,仔細勘察、精心檢驗、縝密推理,抽絲剝繭,揭開層層迷霧,終於將這些離奇案件幕後真相一件件大白於天下。
  對付紛繁的案件他沒問題,但麵對偵破過程中不斷邂逅的那些美麗而性格各異的女子,包括麵對那個如花似玉又不能碰的新娘子,他又會如何表現呢?

章節內容開始

作品相關 關於新書《刑名師爺》

  木頭寫的《納妾記》得到了許多書友的厚愛和大力支持,入選了“年度十大最佳原創小說”,成績的取得,離不開各位書友的大力支持,木頭我在此表示由衷的感謝!
  木頭我寫的法醫推理偵破小說,得到了絕大多數書友的肯定,我感到很欣慰,決定新書《刑名師爺》繼續寫推理偵破小說,以福爾摩斯、柯男、金田一等名偵探為榜樣,爭取把偵破故事寫精彩,寫出自己的風格來。
  《刑名師爺》這部書,我準備寫成像《名偵探柯南》一樣的係列偵破故事。這一次在偵破手段方麵,會與《納妾記》有所不同,《納妾記》主要是法醫偵破,案件幾乎都是開放式的,利用法醫檢驗和刑偵手段偵破案件,這種偵破貼近現實,現實生活中,絕大多數案件都是靠這種方法偵破的。
  但在《刑名師爺》這部書,各位書友會發現,主角偵破方法上會有變化,我會以法醫屍檢為基礎,更多地加入邏輯推理,不少案件還會借鑒日本推理小說常見的“密室殺人”類型組織安排,主要目的是提高偵破小說的懸疑性和互動性。
  目前,這還都隻是木頭的一些想法,能否到達這樣的目的,木頭心裏還沒底,但還是那句話:既然選擇了寫推理偵破小說,木頭就會踏踏實實努力寫好,爭取寫出精彩的偵破故事來。
  至於女人,那是少不了的,要不然,偵破故事就會讓人感到單調,不過,《刑名師爺》故事裏涉及女人的情節,會比較明快清新,情節處理上會比較輕鬆,盡可能不寫瓊瑤阿姨的那一類哭劇。
  關於女人的數量嘛,也不會太多,至少不會超過《納妾記》,同時,也不會讓主角輕易得到任何一個女子。木頭現在知道了,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這是YY小說的至理名言。當然也不會久拖不決,講究一個水到渠成才是上品。
  最後,衷心希望《刑名師爺》能得到您的支持和鼓勵,謝謝!

作品相關 刑名師爺的來源

  清末人汪康年在他的《汪穰年筆記》記載了這樣一個故事:有一年新到任的無錫縣錢知縣請了一位金師爺幫助他處理審判事務。這位金師爺正當少年,風流倜儻,很快就和惠泉山尼庵裏的一個尼姑要好上了,經常流連忘返。有一次錢知縣遇到一個緊急案子,急需師爺幫忙,可等了天,金師爺還是不見蹤影。錢知縣在堂上急得團團轉,不由自言自語地埋怨了幾句。又過了幾天,金師爺滿麵春風地回到衙門,有個仆人把錢知縣的埋怨話傳給了金師爺,金師爺勃然大怒,抓起硯台狠狠地往地上一摔,打點行李就要走人。錢知縣知道了,趕緊跑來陪不是,再三道歉,可金師爺非走不可。錢知縣隻得送出衙門,還拿出一百多兩銀子權作送行。金師爺拿了銀子揚長而去,再到惠泉山尼姑庵盤桓。等到用完了那些銀子,無路可走。幸好那尼姑願意還俗嫁他,拿出私房錢來供他捐了個知縣。金師爺和尼姑成婚後果然官運亨通,轉了幾任,升到鎮江知府,原來的東家錢知縣卻還在鎮江下屬的一個縣當知縣,正因事獲罪。金知府不忘舊情,幫助錢知縣保住了官職。金知府樣樣順心,就是家中妻子常作河東獅吼:“你忘了你的官是怎麽來的嗎?”
  從這個故事可以知道,師爺並不是衙門的公職人員,也不是長官雇傭的幫手,幕友來去自由,而長官離了師爺好象就不會作官了。這就是明清(清朝更為典型)時期州縣衙門的一個奇妙現象。
  師爺是民間的俗稱,正式的稱呼應該是“幕友”、“幕賓”、“西席”。他們是州縣長官私人聘請的政務、事務顧問,雙方之間的關係是主人和賓客、甚至是學生和先生的關係,雙方地位是平等的。長官要尊稱幕友為“老夫子”,或“先生”;自稱“學生”、“晚生”、“兄弟”。而幕友也無須稱長官“老爺”,一般是稱“東家”、“東翁”、“堂翁”、“太尊”,或以當地紳士的口吻稱呼長官“老公祖”、“老父母”;自稱“晚生”、“學生”。雙方都是平禮相見,不分尊卑高下。有時還是長官取卑下位置。如《切問齋文鈔》裏提到,長官要和幕友一起用餐,等幕友動了筷子長官才能動筷,平時要經常問寒問暖,禮貌周到,討論問題也要尊重幕友意見,不可固執己見。而象上麵的故事那樣,幕友對長官倒是常常擺擺架子的。
  州縣長官請幕友幫忙佐治的風氣從明朝開始,而到清朝大盛。清朝剛入關不久,就在皇帝頒布的“上諭”中承認各地州縣官“文移招詳,全憑幕友代筆”。後來雍正皇帝頒布《欽頒州縣事宜》中專列“慎延幕友”一條,變相承認州縣長官可以聘請幕友幫助處理政事。清朝號稱“無幕不成衙”,從上到下各衙門都聘請幕友,而州縣事務最雜,幾乎沒有不請幕友的。能力差的州縣官要請十幾個幕友,一般的州縣官請五、六個幕友,至少也要請兩三個。
  幕友完全以私人身份應聘,和長官的關係也是私人關係,一般不會出現在公開的場合,就象“入幕之賓”的成語所說的那樣,平時師爺是在內宅裏自己的書房處理各類文件的,並不出頭露麵。雖然到了清末有的幕友在衙門外居住,但至少不會隨同長官坐堂審案、或到簽押房辦公。
  州縣長官要從自己的收入裏拿出錢財來支付師爺的報酬,這種報酬和教師一樣,叫做“束修”。師爺要“禮聘”,明代小說《醒世姻緣傳》中提到主人公聘請師爺時旁人的忠告:“這做官的幕賓先生,一定也就和那行兵的軍師一樣,凡事都要和他商議,都要替你主持。……該擇一個好日子,寫一個全柬拜帖、下一個全柬請帖,定住那一日請,得設兩席酒兒,當麵得送五、六兩聘禮。”
  明清時江浙一帶文才薈萃,考科舉出來的官多,落榜者更多,很多的落榜者轉而學習為人佐治的本領。靠著作官同鄉的提攜,他們跟著去上任“佐治”,因而江浙的師爺遍布天下。其中又以紹興人居多,紹興在明朝以出書吏衙官聞名,後來又轉為當師爺,紹興籍貫的師爺互相介紹,把持各地州縣衙門。清人筆記《三異筆談》就有一個紹興師爺把持雲南的故事。

春光後花園

  夜色闌珊,星光點點,初夏的夜晚乍暖還寒。
  工部從五品員外郎夏鴻的府邸後花園青草地上,傳來男女說話聲。
  就聽一個女孩子慌慌張張道:“少爺,今天可是您……洞房花燭之夜,您要和奴婢……那個……,小姐,不,奶奶知道了,會不高興的……”
  一個男子的聲音道:“別管她!親親海棠寶貝,快把你那風流手段都拿出來,少爺我等不及了……!”
  接著,就是刺啦一聲嘶裂衣衫的聲音和女孩的輕聲驚叫,接著又是一陣悉悉索索聲。
  忽然,滿天星鬥中,有一個慢慢越變越亮,亮得刺眼!
  就在這時,那少爺身子一挺,右手抓住了心口,發出了痛苦的呻吟。隨即,垂下頭,扭了幾扭,一頭載在赤裸女孩身邊,一動不動了。就在這時,一道閃電,從冥冥夜空中射下來,照在這男子的身上,光芒四射,如神仙下凡一般!
  那女婢先是閉著眼睛喘息著,配合著少爺的動作,忽然發現少爺不動了,微覺詫異,她一直閉著眼睛,沒有發現剛才少爺捂著心髒痛苦的表情。
  少女等了片刻,還是沒動,隨即感覺一個沉悶的東西栽落在自己身邊,這才慌忙張開眼,就看見那一道白光如閃電一般劈在了少爺赤裸的身上!
  這道閃電靜悄悄的,雖然少女沒有聽到雷聲,但此刻的震驚絕對不亞於一道霹靂。那女孩伸手探了探男子的鼻息,發覺已經氣息全無,嚇得驚聲尖叫,響徹整個後花園。
  她掙紮著努力從男子身下爬了出來,胡亂套上衣裙,驚慌地往外跑。
  跑到後花園門口,一個花白胡須老者從黑暗裏伸出手一把抓住了這女婢:“海棠,我不是叫你在後花園伺候少爺嗎?你怎麽跑出來了?少爺呢?”
  女婢海棠驚恐萬狀:“老何頭,不得了了……剛才……一道閃電……把少爺……把少爺劈死了!”說罷,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什麽?”老何頭一驚,“快去報告老爺和奶奶!”急步往後花園跑去。
  老何頭急步來到這男子身邊,隻見他赤身露體,兩眼翻白,口吐白沫,人事不知。一探鼻息,已經氣絕身亡,頓時嚎啕大哭起來。
  不一會,員外郎夏鴻帶著夫人和一大幫子丫環仆人急衝衝跑到了後花園,一見這男子慘樣,也慌了神,夏鴻忙問道:“天楚怎麽了?”
  老何頭剛才已經拿過男子的衣衫給他胡亂穿上,正俯在他身上悲聲哭泣,聽到老爺問起,便答道:“海棠說……說他們兩在後花園……的時候,少爺……少爺被一道從天而降的閃電劈了,已經沒氣了~!我可怎麽對得起死去的老爺啊~!”說話間,已經是老淚縱橫。
  站在一旁的夏夫人臉上現出一絲解脫的快意,卻假意悲聲哭泣起來。
  他們身後圍觀的仆人中,一個大眼睛模樣十分俊俏的小丫鬟斜眼看了看躲在角落裏嚇得簌簌發抖的丫鬟海棠,又掉頭看了一眼草地上衣衫不整的這男子,輕啐了一口,自語道:“死得好!新婚大喜卻去幹這等勾當!活該被雷劈!哼!”
  “飛燕,不得無理!”夏夫人扭頭瞪了那丫鬟一眼。
  丫鬟飛燕急忙躬身答應,不敢再言。
  夏鴻跺腳道:“我沒照顧好天楚,可怎麽對得起他死去的父親啊!”
  原來,地上這青年男子名叫孟天楚,他父親孟豪與這工部員外郎夏鴻夏大人是少年同窗好友,情同手足,結為異姓兄弟,因為兩家交好,後來兩家各生了一兒一女,便結了娃娃親。
  科舉考試中夏鴻金榜題名,高中進士後走上仕途,官至工部五品員外郎。而孟豪不僅屢試不中,加之家道中落,夫妻兩最終鬱鬱寡歡而死。
  這夏鴻是個重情重義的人,最講的就是一個信字,雖然孟家已經敗落,而孟豪又已經死了,但他卻依舊守信,先是幫扶督促孟天楚考科舉,想讓他謀個功名再與自己的女兒成親,沒成想這孟天楚不爭氣,拿起四書五經就昏昏欲睡,尋花問柳歪門邪道倒是樣樣精通。把這夏鴻氣得差點吐血。
  夏鴻眼看這孟天楚已逾弱冠之年,卻和他老爹一樣科舉屢試不中,自己的女兒也到了出閣的年齡,再不嫁,就要被人偷笑了。無奈之下,這才安排兩人今日成親。
  沒想到,拜過天地送入洞房之後,這孟天楚不好生在洞房裏享受這人生快事,卻跑到這後花園和小丫鬟鬼混,聽仆人說被雷劈死了。
  雷劈死?不可能啊。夏鴻抬眼望了望繁星點點的天空,對老何頭吼道:“胡說!沒有烏雲沒有下雨,哪來的閃電雷劈?”
  這老何頭是孟家的老家仆,孟家雖然敗落,孟氏夫妻先後去世,他卻還是忠心耿耿一直跟隨著少爺孟天楚,聽了這話,老何頭慌忙道:“老奴也是聽海棠說的。”
  夏鴻臉色鐵青,一轉身,盯著海棠:“你這賤人,究竟怎麽回事?快說!”
  海棠嚇得全身發抖,跪倒在地,連連磕頭求饒:“是……是老何頭給了我兩吊錢,讓我到後花園來陪少爺,結果,天空劈了一道閃電下來,把少爺給劈死了……”
  “還敢胡說!滿天星鬥哪來的雷電?”夏鴻認定海棠說的是瞎話,恨聲道:“分明是你勾引少爺,這初夏之夜,天寒地凍的幹那種事情,得了‘馬上風’,這才死了,你這賤人,洞房花燭夜,竟然敢勾引新婚姑爺!真是不知死活的東西!來人!把她拉下去,鞭笞一百,送官法辦!”
  眾家奴齊聲答應,上前就拖海棠。
  海棠一邊掙紮一邊哭訴著冤枉。正在折騰的時候,就聽到地上直挺挺躺著的孟天楚啊了一聲,隨即慢慢睜開眼睛,轉著腦袋四下張望:“我……我這是在哪裏……?”
  老何頭又驚又喜,撲上去抱起孟天楚:“少爺~!少爺您沒事啊?真是太好了!老奴還以為你已經死了呢,現在沒事了,太好了!”
  夏鴻更是喜出望外,急步上前,彎下腰問道:“天楚,你沒事真是太好了,先躺著別動,感覺怎麽樣?”
  夏夫人和那俏麗的小丫鬟飛燕都是滿臉失望之色,海棠則是死裏逃生的驚喜。

洞房花燭?

  聽了老何頭的話,孟天楚一愣,一骨碌坐了起來,四下看了看,又盯著那一群圍著自己的男男女女的衣衫,更是奇怪,結結巴巴說道:“你們……你們……,我……我……”
  他為什麽這幅神色呢,原來,此孟天楚非彼孟天楚。
  他原來是現代社會某市刑警隊法醫,這天野外山上某地發現一具無名屍體,他奉命提著法醫物證勘查箱跟隨前往驗屍。走在山路上,內急到路邊草叢裏小解,一道白光無聲無息從天而降,瞬間將他和手提箱吸走。
  他隻感覺到身邊電光閃閃,鬥轉星移,世界飛速在自己四周旋轉,不知過了多久哄的一聲就昏了過去。
  醒來的時候,就已經躺在這後花園裏,一群穿著古代那種奇奇怪怪衣袍衣裙的男男女女圍在自己四周。
  他腦海中閃過一些恐怖又十分刺激的詞匯:穿越?時空隧道?相對論?時光旅行?
  奇怪了,要是時空穿梭,那自己就應該穿戴現在的那身警服啊,怎麽變成了長袍了?看樣子,這些人都認識自己,而且關係好像還很不錯,旁邊這老頭還叫自己是什麽少爺,難道是個富貴人家?
  這些人怎麽會認識自己呢?要麽就是自己的相貌與他們的少爺很相象,要不就是自己壓根就是借屍還魂!
  借屍還魂?剛才那老頭說他以為自己已經死了,那就很可能的確是已經死了,然後自己借屍還魂又活了過來。
  不對,這世界上哪有鬼啊,自己可是寫了好幾年入黨申請書要求入黨的積極分子,我們的黨可是信奉馬克思主義,是無神論者。
  既然沒有鬼魂,那自己這又算哪檔子事呢?穿梭時空還是借屍還魂?對了,好像有部科幻電影,說一種時光機器可以把人的身體分解成分子結構,穿越時空,到曆史某個時刻再重新組合。難道自己也是這樣嗎?
  他猜對了,原來,他小解的時候,他的頭頂外太空裏正好有一架天外來客UFO星際旅行路過地球,時空機器出了小毛病,意外開出了一道時空隧道,正好擊中他和法醫物證勘查箱,箱子被整個時空轉移走了,而對他這個生命體,時空機器卻隻是將他與古代這位剛剛因性猝死而死亡的孟天楚孟少爺的大腦進行了調換。
  也就是說,這位古代少爺身體還是原來的身體,但少爺的大腦,已經換成了他的大腦。所以,並不是借屍還魂,也不是完整意義上的時空旅行,準確地說,應該是他的大腦進行了時空旅行來到古代,替換了一位古代少爺的大腦。
  外星人雖然發現了這個錯誤,卻懶得管這種閑事,開著UFO溜之大吉了。所以這件事情,他想破腦袋也想不清楚究竟是怎麽回事。
  夏鴻奇怪地望著他,問道:“天楚,你沒事吧?要不要找郎中給你瞧瞧?”
  孟天楚惶然不知所措,一骨碌爬了起來,看了看自己身上零亂的衣袍,臉上滿是驚訝之色,心想,天楚,我的名字叫天楚?沒有姓天的,這兩個字好像隻是名,那自己姓什麽呢?問自己這話的,看上去好像電視劇裏的老爺,不知道是誰。
  他心裏還一直在那些詞匯的震驚中沒有反應過來,此刻心中一個念頭就是,情況不明之前,不能亂說話,別讓人當成天外飛仙抓起來拿去展覽,那就完蛋了。活動了一下手腳,搖搖頭,笑道:“我……我沒事……”雖然在笑,可這笑容幹巴巴的,因為他還沒從這穿越的震驚中回味過來。
  夏鴻見他臉色有異,還以為他醜事被人發現,羞愧難當,見他爬起身來東張西望,這身體倒沒有什麽問題,便微笑道:“沒事就好!老何頭,飛燕,你們兩還不快把少爺送回去!再出什麽岔子,老夫定要重重責罰!”
  就在這時,幾個家仆慌慌張張跑了過來,急聲道:“老爺,後花園發現一口扁扁的箱子,很沉,不知道怎麽來的!”
  他忙道:“扁扁的箱子?是不是白色的,可以提著?”
  “是啊,姑爺。”
  “那……那是我的,是……是朋友送我的,快拿來給我!”他支吾道。那裏麵裝的是他法醫物證勘查常用設備、器械和試劑,不知道自己來到哪個朝代,自己這一箱寶貝可不能丟了。
  夏鴻知道自己這新姑爺整天就喜歡搗弄一些歪門邪道,這大箱子肯定也是他不知道從哪裏弄來的亂七八糟的東西,有心教訓兩句,可今天大喜的日子,也不好多說,便哼了一聲,袖袍一拂,轉身走了。夏夫人也跟隨而去。
  飛燕老大不樂意斜了他一眼,冷冰冰道:“姑爺,回洞房吧。”
  他還在東張西望,沒注意到這話。飛燕提高了聲音:“喂!孟少爺,你走不走啊?”
  孟少爺?自己姓孟?那自己的名字就叫孟天楚了?這名字馬馬虎虎還將就,既然上了這人的身,又到了這人的家,那以後就用這名字好了。
  孟天楚問飛燕道:“去……去哪裏啊?”
  飛燕白了他一眼:“洞房啊!——明知故問!”
  “洞房?”孟天楚驚喜交加,自己的狗屎運看來很不錯,一穿越回到古代,就趕上洞房花燭,哈哈,真是爽啊,好生瞧了瞧眼前這大眼睛俊俏的小丫鬟,忙道:“我和誰洞房?是咱們兩嗎?”
  飛燕瞪了他一眼:“美死你!油嘴滑舌!再不走我可要走了。”
  “走走!”孟天楚忙不迭叫道,這時候,家奴已經將他的法醫物證勘查箱提來交給了他。
  飛燕轉身往後花園外走,孟天楚急忙將箱子交給老何頭,讓他保管好,然後急忙跟上,老何頭見少爺死而複生,不由喜不自勝,提著箱子跟在後麵。
  轉過重重亭台樓閣、回廊亭榭,這才來到一處小院子。
  這小院子裏張燈結彩,大紅燈籠高高掛著,大花的喜字貼在牆上門上,一派喜氣洋洋。
  孟天楚又驚又喜,心想,莫非這就是傳說中的洞房?

包辦婚姻

  身後跟著的老何頭幾步追上,說道:“少爺,老奴在門口伺候著。”
  孟天楚點點頭,心想,我要進洞房享受人生快事,你不在門口等著,難道還想跟進來不成?
  那飛燕已經走進了房裏,孟天楚急忙也跟著撩門簾走了進去。
  這新房是裏外套間,外間是小丫鬟住的,裏間才是他們的洞房,裏外間隻有一個門框,沒有門,而是用繡著大紅喜字的門簾隔開的。
  孟天楚撩開門簾進了裏屋,隻見房裏布置得更是喜氣洋洋,喜床上鴛鴦被疊得整整齊齊。床邊坐著一個女子,大紅色霞帔錦衣,蓋著一個大紅的蓋頭,身形上看,婀娜多姿。
  孟天楚簡直嘴都要笑歪了,沒想到自己不遠萬裏來到古代,第一件事就是進洞房,哈哈哈,這簡直也太爽了,讓他忘卻了所有的驚恐和擔憂。
  丫鬟飛燕走到那紅蓋頭新娘身邊,低下身幾哩咕嚕說了幾句。那新娘子哼了一聲,這一聲雖然輕,卻清脆如洞簫長笛,豎琴古箏,簡直如同天籟之音一般,把他高興得抓耳撓腮,喜不自勝。
  飛燕站起身,冷冷對孟天楚道:“你還傻站在那裏幹什麽?還不過來揭蓋頭!”
  “好嘞!”孟天楚幾乎是蹦蹦跳跳地跑了過去,來到新娘身邊,一股清幽的淡淡的香味,將他全身裹在其中,簡直心曠神怡。
  孟天楚一仰脖子,閉上眼睛,長長地吸了一口氣,讚道:“哇~!好香啊。”伸出手去抓住蓋頭的一角,慢慢往上撩起,新娘的臉龐一點一點露了出來,先是尖尖的下巴頦,然後是紅紅的櫻桃小嘴,高挺的鼻梁,白裏透紅的練蛋粉嫩得幾乎可以擰出水來,又黑又亮的丹鳳眼,長長的睫毛在眼部投下了一層淡淡的陰影,讓人心頭頓時升起無限的愛憐。
  如果說飛燕已經算得上罕見的美女,那這新娘子,簡直就是人間尤物,天女下凡了。
  孟天楚將紅蓋頭輕輕取了下來,望著大紅鳳冠下嬌媚無限的新娘,高興得一顆心差點從嗓子眼裏蹦了出來。
  隻可惜,這新娘的眼神是冷冰冰的,讓人感覺不太舒服。
  飛燕在一旁冷聲道:“噯!蓋頭已經揭了,你還不快出去!”
  “出去?出哪裏去啊?”孟天楚覺得自己怎麽有點傻乎乎的。
  飛燕眼睛一瞪:“你愛上哪上哪,你剛才不是在後花園和海棠那個騷狐狸正在鬼混嗎?繼續去找她啊。要不去花街柳巷找你那些相好的去!”
  孟天楚有些反應過來了,肯定是自己上了身的這個少爺是個花花公子,惹得新娘子不高興了。看來得哄一哄才行,忙躬身道:“我剛才……”剛說了個開頭,就想起來,聽飛燕的意思,好像自己上身的這個少爺在自己上身之前,正在和一個叫海棠的女子在後花園辦事。完蛋了,這種事情怎麽解釋嘛,還被這個什麽飛燕丫鬟給抓了個現行。
  沒等孟天楚想到撒謊解決的辦法,新娘子已經冷聲道:“行了,你不用說了,你幹什麽事情我管不著,我也不想管。我們已經說好了的,隻做一年的假夫妻,現在請你走吧!”
  假夫妻?一年?孟天楚有些頭昏,自言自語道:“這究竟是怎麽回事啊?”
  “怎麽回事?”那新娘冷冷望著孟天楚,“你別忘了,我嫁給你,隻是因為不想讓爹爹成為背信棄義的人,既然我們是自幼定的娃娃親,你爹娘也不在了,我們夏家也不是言而無信的人,所以才嫁了你。隻不過,這門婚事也就是做給別人看的。你以後休想再踏進我的房間一步。言已至此,現在請你出去!”
  聽了這話,孟天楚有些反應過來了,敢情這新娘根本不想嫁給自己,隻是因為這是一門雙方父母當初定下的婚事。這封建包辦婚姻真是害死人!
  孟天楚心想,如果自己上身的那個少爺,新婚之夜還在和別的女人瞎搞八搞,那還真不是個東西,孟天楚心想,我就不一樣了,穿越之前,我可是堂堂刑事警察學院法醫係畢業,配你也不算辱沒了你,不過,這件事是沒辦法提的了。
  女孩子就服哄,好言好語哄一哄就好了,孟天楚滿臉堆笑,用當年大學追女孩子的厚臉皮精神,十分誠懇地說道:“我……我改還不行嗎?”
  這句話說得情真意切,連孟天楚自己都覺得有些感動了。可那新娘還是冷冰冰的說道:“免了,你我還是各過各的,我們倆已經說好了的,做一年名義夫妻,一年後,你寫休書休了我,從此兩清!”
  休妻?這詞匯好熟哦,好像是古代離婚的方法,怎麽新婚之夜就定了離婚的時間,這不是假結婚嘛。原來這女子一家人不想毀婚,落人口實說他們嫌貧愛富,這才搞出這一場戲來。
  飛燕在一旁猛地推了孟天楚一把:“喂!小姐的話你沒聽到嗎?還不快出去!”
  孟天楚冷不防被推了一個趔趄,頓時來了氣,心想,我這人沒有傲氣,但傲骨倒還有兩根,既然不是真心嫁我,隻不過是一場遊戲,自己又何必熱臉貼人家的冷屁股呢,就當是做了一場春夢吧。
  孟天楚從來都相信天涯何處無芳草,當年大學裏雖然對漂亮女生也曾經死纏爛打過,但隻要知道沒戲,倒也拿得起放得下,從來不會哭哭啼啼鬧失戀。
  孟天楚站穩了身子,長歎一聲:“原來是落花有意隨流水,流水無心戀落花!既然如此,咱們就各自珍重吧,告辭!”兩腳一並,啪地敬了個軍禮,向後轉,大踏步就往外走。
  刑警學院沒白讀,這幾下子還挺標準,心中得意,一不留神,一腳正拌在門檻上,幾個踉蹌往前跌出,差點摔倒。好在以前的訓練沒偷懶,身手還算敏捷,往前竄了幾步,到底還是站住了。
  等他站穩腳步,就聽到身後砰的一聲響,洞房的大門已經重重關上。

書房

  “千萬不要有糗的感覺!”孟天楚心想,正了正衣冠,左右看看有沒有別人注意到自己。還好,除了門口那老何頭恭恭敬敬地站在那裏,到沒別人。現在孟天楚算是明白了,這老何頭剛才為什麽要說他在門口等著,敢情他已經知道,孟天楚進去呆不了一會就會被轟出來,所以才在門口伺候著。
  孟天楚低頭看了看自己這身大紅喜袍,從來沒穿過,還沒穿習慣,不過京劇裏倒看見過古代人怎麽走路的,好像是邁方步。於是他學著走了幾步,一步一停,這也太費事了,幹脆撩起衣袍前擺,就這麽亂走好了。
  老何頭也不知道剛才從哪裏拿來了一個燈籠,見孟天楚出來了,忙提燈籠跑上前,躬身道:“少爺,咱們去哪裏呢?”
  “廢話,當然是睡覺嘍,天都這麽晚了,不睡覺幹什麽?”
  “是是,老奴是問咱們是回書房呢還是到柳花胡同呢。”
  “柳花胡同?去那裏幹什麽?”
  老何頭奇怪地看了孟天楚一眼:“去找眠雲、翠紅她們啊。”
  看見老何頭疑惑的眼神,孟天楚心中暗暗告誡自己別亂說話,這個身體可不再是以前的那個孟天楚少爺了,那個少爺的記憶半點都沒有留下,隻留下了這一身軀殼。
  聽老何頭說起的這兩個女子,從名字上看,顯然都是煙花柳巷的女子,孟天楚對這樣的女子沒什麽興趣,現在剛剛來到古代,時差還沒適應,又被新娘子轟了出來,腦袋是昏的,最好早點睡覺,這些事情以後再說。
  於是,孟天楚擺了擺手:“不去了,回書房。”
  老何頭側身一旁,將手中燈籠往前高高伸出,靜等著孟天楚先走。
  孟天楚看他那架勢就知道,這老頭是下人,不敢走在主子的前麵,所以想等孟天楚先走,他好跟在側後方舉著燈籠照路。可孟天楚心想,我哪裏知道這書房在什麽鬼地方,便咳嗽了一聲,說道:“老何頭,你走前麵吧。”
  主子有令,莫敢不從,老何頭急忙舉著燈籠上前兩步,也不敢在孟天楚身前走,便側著身走在路邊,孟天楚舉步跟上,這書房就在這小院子裏,洞房的對麵那排廂房,十幾步路就到了。
  新郎和新娘住在一個院子裏,外人不知道的都以為他們相親相愛住在一起了,實際上一個院子裏卻兩地分居。
  孟天楚推開房門走了進去,裏麵是裏外兩間。他裏外轉了轉,發現外間是書房,裏間是臥室,自己的那個法醫物證勘查箱,好好地放在裏間牆邊。他打開看了看,裏麵的設備、器械和試劑都完好無損。
  這書房還真的算得上是間書房,整整齊齊放滿了線裝書。孟天楚饒有興趣地取了一本,翻了翻,全都是繁體字,而且還是豎排的,沒有標點,吃力地讀了一段,都不知道該從哪裏分句,更不知道寫的是些什麽東東。
  又拿了幾本隨手翻了翻,也是看不懂,放了回去,在椅子上坐下。
  老何頭泡了一杯濃茶進來給孟天楚。
  孟天楚含含糊糊問道:“老何頭,剛才究竟是怎麽回事?我怎麽昏死過去了?”
  老何頭躬身道:“老奴也不太清楚,老奴根據少爺的吩咐,給了丫鬟海棠兩吊錢,然後帶她到後花園陪少爺,過了一會,就看見她慌慌張張跑了出來,說是少爺您被一道閃電劈中了,老奴跑去看,見您沒了氣息,還以為……還以為……嘿嘿,少爺真是吉人天相。”
  讓海棠陪自己?原來自己穿越過來上身的這個什麽少爺,還真不是個東西,竟然在新婚之夜,找丫鬟幹那種事情,真是的。就不知道這丫鬟長得什麽樣。剛才自己穿越過來上了這少爺的身之後,慌裏慌張的什麽都沒注意,現在冷靜下來了,這才想起了這個問題。
  孟天楚遲疑了一下,訕訕道:“這海棠……”
  老何頭立即會意,忙道:“老奴這就去叫海棠!”轉身幾步出了門。
  孟天楚其實隻是好奇,他剛穿越過來,還沒空去理會這些東東。等了一會老何頭還沒來,百無聊賴,又到書架上拿了一本書翻看,卻是一本《大明律》。
  孟天楚學的雖然是法醫專業,但也學過刑民等基本的實體法和程序法,也選修過法製史。隻不過,那都是混學分的,也沒認真學。加上這《大明律》又都是繁體字,豎行,更是難以看懂。
  左右無事,閑極無聊,邊硬著頭皮一個字一個字讀下去,這一靜下心來,發現原來繁體字雖然記不住怎麽寫的,但大部分倒也還認識。隻不過讀得很慢,一頁紙差不多看了一盞茶的時間才看完。
  這時,老何頭一個人跑了進來,神情頗為尷尬,孟天楚微微一怔,望向老何頭。
  老何頭陪笑道:“少爺,海棠她……”
  “怎麽了?”
  “她被老爺用家法鞭笞一百,屁股和大腿被打得皮開肉綻,此刻正爬在床上疼得死去活來呢,老奴原來猜想,既然少爺沒事,老爺應該不會責罰海棠了,不過,聽說是小姐的主意……”
  孟天楚桌子一拍:“這女子好狠毒!”臉上一付憤憤然的樣子,肚子裏卻有些好笑,這小姐雖然對自己冷冰冰的看不上眼,把自己從洞房趕了出來,但聽說丫鬟勾引她老公(其實是她老公勾引丫鬟),還是唆使老爺將這丫鬟海棠暴打了一頓,這小女子一定是吃醋了,嘿嘿。
  隨即又一想,不對,恐怕不是吃醋,吃醋是愛的表現,從剛才的對話來看,這小姐根本看不起自己這孟天楚少爺,甚至充滿了鄙夷,怎麽會有愛呢?沒有愛,何來的吃醋?這一頓鞭子隻不過是她作為名義上的妻子表明的一種態度而已,倒也不真是吃醋,想到這裏,頓時有些興趣索然。
  想到這小姐,這才想起,這小姐叫什麽還不知道呢,這話可不好問老何頭,怎麽套出來呢。想了想,斜眼看了看老何頭一雙手,倒不像做粗活的,說不定通些文墨,便道:“老何頭,你幫我寫個字條給奶奶,就說我餓了,讓飛燕給我弄點吃的。”

告狀

  老何頭忙道:“這事老奴來辦好了,老奴這就去廚房讓他們做,少爺您想吃什麽?”
  孟天楚搖頭道:“不,我就要飛燕做,老子怎麽說都是姑爺,連個小丫鬟都指揮不動,還當個屁的姑爺!叫你寫你就寫!”
  老何頭猜想孟天楚肯定是剛才在洞房裏受了小姐和丫鬟飛燕的氣,拿小姐沒辦法,就故意想法子折騰一下丫鬟飛燕,出出心中的悶氣。老何頭忙點頭答應,書桌上就有現成的紙筆,磨了一點墨,提起一隻狼毫毛筆,筆走龍蛇,很快寫好了,擱下筆,眼望孟天楚。
  孟天楚拿起那字條一看,隻見上麵寫著:“娘子:麻煩飛燕姑娘給為夫做點宵夜。”這手毛筆字倒還馬馬虎虎,他不知道,這老何頭以前是孟天楚的父親孟豪的書童,懂一些文墨。
  不過,吃夜宵不是孟天楚的主要目的,便把眼一瞪:“誰叫你寫這麽客氣?重寫,給我寫嚴厲一點,前麵要直呼其名,什麽飛燕姑娘,叫飛燕丫頭!命令她讓飛燕給我做宵夜,不答應就家法伺候,他***,一個小丫頭片子,敢對老子呼來喝去,還反了她了!這古代不是講究個男尊女卑嘛,老子不信就製服不了她!”
  老何頭暗自吐了吐舌頭,看來少爺的火氣不小,對那句“這古代”有些不太理解,不過見孟天楚怒氣衝衝,卻不敢多問。急忙換了一張紙,提筆重新寫過。
  孟天楚拿過來又瞧了瞧,隻寫上麵寫著:“夏鳳儀娘子:為夫命你指令飛燕丫頭給為夫做宵夜送來,違者家法伺候!夫君天楚。”
  夏鳳儀?有鳳來儀?鳳凰駕臨一般美妙飄逸?單從外表看,她絕色美貌,倒也不委屈這句話。自己沒見過鳳凰,也不知道鳳凰是不是都是這樣冷冰冰的。
  孟天楚一邊想,一邊微笑著點點頭,又道:“把年月日也寫上,對了,還有年號也寫上,正規一點。讓她知道厲害!”
  老何頭急忙提筆,在下麵加上:“嘉靖二年四月初六。”
  嘉靖?明朝?我穿越到了明朝?孟天楚心中不知是喜是悲,幾個小時之前,自己還在現代社會爬坡爬嶺驗屍查案,幾個小時之後,自己就時空穿梭到了幾百年前的明朝,還娶了一個摸不得碰不了的俏佳人做老婆,這世事變化也太快了。
  老何頭見孟天楚傻愣愣站在那裏發呆,不知道在想什麽,也不敢問。半晌,孟天楚這才長歎了一聲:“就這麽送去吧。”
  老何頭忙答應了,拿著那紙條,匆匆出了門。
  孟天楚無力地坐在椅子上,天啦,自己靈魂出竅,屍體肯定留在了現在社會,爸爸媽媽知道自己死了,一定會很傷心的。
  想起父母,孟天楚心裏沉甸甸的,可又有什麽辦法呢,這裏別說郵局了,連電話亭都沒有一個,打個電話打不了,寫封信報聲平安,卻也沒人能送。
  正在他傷心出神之際,老何頭回來了,陪笑道:“字條送給少奶奶了。”
  孟天楚搖了搖頭,甩掉了這些思緒,回到現實之中,問道:“她說什麽沒有?”
  “奶奶說……奶奶說少爺要想吃就自己……,還是老奴給您去廚房讓他們做吧!”
  孟天楚大怒,心想,古代不是男尊女卑嗎?不是丫鬟都是什麽卑賤的奴婢嗎?怎麽到我這裏,什麽都不是呢。想起剛才飛燕推了自己的那一把,差點把自己推個狗吃屎,這心裏就氣不打一處來,反正你們***看不起老子,那好,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老子要鬧他個地覆天也翻!
  怎麽鬧?點把火?還是別,孟天楚冷靜想了想,這夏鴻強行將女子嫁給一個登徒子,看來對這信義二字看得很重,不如去找這老頭,裝委屈,看看他們怎麽說,說不定能利用這老頭重信義這一點,好好治治這兩個臭丫頭。
  孟天楚想罷,呼地站起身,對老何頭道:“提燈籠,跟我去見老爺!”
  老何頭見孟天楚氣得臉都綠了,有些害怕,更不敢違抗,急忙提了燈籠,依舊前麵領路。一直來到了老爺的住處。
  老爺夏鴻正和夫人在客廳裏喝茶說話,忽見到孟天楚進來,微微一怔。
  孟天楚沒等他說話,學著古裝電視劇裏文人的樣子,躬身一禮:“嶽父、嶽母,小婿特來問問,不知今日鳳儀姑娘是與誰成親?”
  夏鴻上下看了看孟天楚,心想你腦袋沒病吧,怎麽問這麽個問題,隨即明白,孟天楚這話肯定另有深意,問道:“怎麽了?出了什麽事情了嗎?”
  孟天楚又是深深一禮,悲憤的聲音說道:“天楚不明白,所以特來問問嶽父嶽母,今日鳳儀姑娘與誰成親?”
  夏夫人滿臉不悅:“賢婿何出此言?既然你都稱呼我們為嶽父嶽母,怎麽還要問誰是新姑爺呢?你這不是存心……”
  “不對吧!”孟天楚一臉自嘲,歎息一聲,“天楚哪有這等福氣!”
  夏鴻皺了皺眉:“楚兒,有什麽話你就直說吧。是不是鳳儀這丫頭欺負你了?”
  原來你也知道你這女兒不是善類?孟天楚聽了夏鴻的話,有些氣不打一處來,昂首道:“沒錯!既然我今日已經與鳳儀姑娘成親,為何鳳儀姑娘不讓我進洞房睡?”
  夏鴻和夫人互看了一眼,都是一臉驚諤,看孟天楚這樣子倒不像是假裝的。夏鴻道:“有這等事情?”
  “嘿嘿,既然鳳儀姑娘看不上天楚,伯父就不該將她強行嫁給天楚,鬧到這種地步,誰都不開心!”孟天楚一副委屈得要哭的模樣,幾乎連夏夫人都覺得有些同情了。
  “居然有這等事情!”夏鴻桌子一拍,“儀兒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
  “不僅鳳儀姑娘如此,連飛燕都不將天楚看在眼裏!”孟天楚鼻子吸了吸,眼睛使勁眨巴了一下,想擠出幾滴眼淚來,可他的淚腺屬於欠發達地區,怎麽擠也還都是幹巴巴的。

三綱和女誡

  “飛燕怎麽你了?”夏夫人問道。
  “她將天楚推了個跟頭,差點把腦袋都摔破了!”孟天楚吹牛不打草稿,“然後將天楚扔出了洞房,這些老何頭都看見了,你們要不信,可以問問老何頭!”
  夏鴻重重地哼了一聲,臉色鐵青。
  孟天楚暗中偷笑,繼續火上澆油:“天楚感念嶽父您老人家對天楚的期待,天楚便決定發奮讀書,希望將來能有所作為,所以被攆出洞房之後,便挑燈夜讀,讀到後麵肚子有些餓了,想著這天也昏暗,老何頭眼神不好,便讓飛燕給我去廚房要些吃的填填肚子。沒想到飛燕說,她隻是小姐的奴婢,不是我孟天楚的奴婢,我要想吃,自己爬去廚房找點殘湯剩飯……!”
  夏鴻重重地在桌子上一拍:“真是混帳東西!”
  孟天楚抬起寬寬的衣袖,抹了抹幹巴巴的眼眶,吸了幾下鼻子,語帶哽咽說道:“伯父伯母,小侄……小侄自知配不上鳳儀姑娘,今日……今日受此大辱,再也無顏呆下去了,特來向二老辭別,這就要走了……”
  孟天楚這一招以退為進果然厲害,夏鴻知道,要是孟天楚新婚之夜離家出走,將自己在孟家受到的待遇在外麵亂說一通,不僅自己顏麵掃地,恐怕女兒也將成為河東獅吼的典型代表記入史冊了。
  更何況,夏鴻十分看中這信義二字,他將女兒嫁給登徒子孟天楚,就是為了圓這個信字,一直扶助故人之子,也是為了圓這個義字,豈能讓女兒毀了。
  此刻聽到孟天楚辭別要走,而且稱呼自己夫妻為伯父伯母,自稱小侄,顯然已經不準備認這門親了,又是慚愧又是著急,桌子重重一拍,砰的一聲,桌子上兩個茶碗都震得跳了起來,吼道:“來人!快來人!”
  門外跑進兩個家仆,躬身施禮。
  “去!把你們少奶奶和那個賤婢飛燕給老夫叫來!馬上,她們敢不聽話,就……就把她們捆來!”夏鴻拍著桌子吼道。
  兩個家仆答應了急步跑了出去。
  夏夫人見夏鴻氣得臉色鐵青,強笑道:“老爺消消氣……”
  “都是你慣的!要不是你在後麵給這兩個死丫頭撐腰,她們能有這麽大膽嗎?”夏鴻越說越氣,呼地站起來,跟個沒頭的蒼蠅一般轉了兩圈,吼道:“來人,拿鞭子來!這等不孝之女,老夫索性將她打死了了事!”門口的家奴答應了,跑了出去,知道老爺在氣頭上,不敢不遵守指令,卻又不敢不去拿,要真拿了鞭子來,打傷了少奶奶,那可吃不了兜著走。隻好拖拖拉拉磨時間。
  夏夫人嚇得臉都變了,勸也不敢勸,攔也不敢攔。
  不一會,夏鳳儀和飛燕被帶來,一進門,見到孟天楚站在一旁,嘴角有一絲得意的冷笑,兩人心中暗叫不好,待到看見夏鴻鐵青著臉,這才有些慌了神,不知道孟天楚在夏鴻麵前說了些什麽壞話。
  不過,以前孟天楚隻知道吃喝玩樂,見到夏鳳儀,就像老鼠見到貓一般躲得遠遠的,根本想不到他會有膽量跑來打小報告,夏鴻對他也沒什麽好感,把女兒嫁給他,純粹是基於一個信字。所以夏鳳儀倒也不慌張。
  夏鴻沉聲道:“儀兒,你是不是將天楚趕出了洞房,不讓他進房裏睡覺?”
  夏鳳儀粉嫩的臉蛋微微一紅,這件事沒辦法抵賴,卻也不敢承認,她知道父親對信字看得極重,如果知道她陽奉陰違,會非常非常生氣的。在古代,父為子綱,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違抗父命,那可是極大的不孝。
  夏夫人見夏鳳儀不說話,這件事顯然是真的了,忙低聲道:“儀兒,趕緊給爹爹和你夫君陪個不是!”
  夏鳳儀慢慢跪倒,要道歉,卻又說不開口,腦袋裏有些混亂,她搞不懂這老鼠一般的孟天楚怎麽敢到爹爹這裏來告狀了。飛燕見少奶奶跪倒了,也急忙跟著跪下。
  夏鴻見夏鳳儀不辯解也不道歉,吼道:“鞭子!鞭子呢!再不拿鞭子來,一並責罰!”
  門外那家奴早就將鞭子取來了,一直等在門口不敢進去,聽了這話,知道再不進去,連自己都要陪法場了,趕緊跑進客廳,躬身將鞭子遞給了夏鴻。
  夏鴻掄起鞭子,在夏鳳儀頭頂上淩空抽了一鞭,啪的一聲脆響,吼道:“逆子,為父問你,何為三綱?”
  夏鳳儀臉色慘白,渾身發抖,哆哆嗦嗦道:“君為臣綱,父為子綱,夫為……夫為妻綱……”
  “你知道?哼!為父還以為你豬油蒙了心,忘了呢。”夏鴻又問道:“《女誡》雲:何為婦人大禮?”
  “敬順……敬順之道,婦人之……大禮也……”
  “知道?知道你還將你夫君趕出洞房?知道你還將你夫君推跌倒?知道你還讓你夫君爬去廚房找殘湯剩飯?”夏鴻已經氣得胡子都在發抖,“你這逆子,如此對待夫君,傳將出去,叫為父還如何見人?你是要存心讓人指為父的後脊梁嗎?”
  夏鳳儀一聽暗自叫苦,父親說的前麵那句趕出去的確有,但後麵兩件顯然被誇大了,饒是如此,卻也違背了三綱和女誡,夏鳳儀此刻才知道害怕,匍匐於地說道:“爹爹,孩兒……孩兒……”
  夏鴻雖然十分生氣,不過也理解女兒的苦衷,知道將如花似玉的女兒嫁給了孟天楚這麽個登徒子,的確委屈了她,但現在的確是自己家的不對,掄起皮鞭,就要朝夏鳳儀抽去。
  “且慢!”孟天楚急聲叫道。
  夏鴻的鞭子停在了空中,扭過頭望向孟天楚。
  孟天楚知道,這一鞭子下去,自己與夏鳳儀這仇就結定了,他可不想與這麽個花容月貌的小娘子斷了關係,現在見夏鳳儀已經嚇得花容失色,驚恐萬狀,估計以後不敢欺負自己了,所以見好就收。
 
  孟天楚道:“這件事情不怪鳳儀,主要是飛燕的主意。”
  “不是……”飛燕下意識辯解,可是立即發現自己無從辯解,雖然的確是夏鳳儀的意思,飛燕隻是執行夏鳳儀的指令,但夏鳳儀是她的主子,她總不能將罪過往主子身上推吧,除非她不想在夏家混了。所以,隻得磕頭道:“這件事是……是飛燕的主意,與小姐……不,少奶奶無關……”
  夏鳳儀倒也講義氣,抬起身來,胸脯一挺:“爹爹,是孩兒的主意,飛燕隻是照著孩兒的意思行事而已。”
  夏鴻喝道:“不用說了,你們兩都跑不了!先打飛燕,再打你這逆子!”掄起鞭子就要往飛燕身上抽去。
  孟天楚急忙道:“嶽父!鞭下留人!”孟天楚也不知道自己嘴裏怎麽跑出這麽一句來,可能是古裝電視劇看多了,從刑場上經常出現的那一句“刀下留人”變通而來。
  夏鴻其實就等孟天楚這句話,已經委屈了自己的女兒,再要當眾鞭笞,也於心不忍,但這態度要擺出來,不過,假如孟天楚真的不阻攔,夏鴻也沒辦法,隻能狠心下手了,此刻聽孟天楚出聲勸阻,心中大喜,心想這孩子雖然是個扶不上牆的阿鬥,倒也還有幾分人情,聽他又改稱自己為嶽父,顯然還是認了這門親事,心下大定。
  不過,夏鴻還是要繼續裝樣子,氣呼呼道:“賢婿,你不用為她們求情的,她們做出這等違背綱常的事情,不好生教訓,將來如何得了!”
  孟天楚見兩個女孩子已經嚇得渾身發抖,這氣也消了,所謂打狗還得看主人,飛燕是小美人夏鳳儀的貼身丫環,要是真把飛燕打了,夏鳳儀臉上同樣不好看,依舊會傷了和氣的,這飛燕雖然不及夏鳳儀美貌,卻也是俏丫環一個,美女是用來疼的,不是用來打的。再說了,飛燕是自己娘子的貼身丫環,這通房大丫環,那遲早還不是自己枕邊之人嗎,所以不能真打。
  孟天楚躬身道:“請嶽父大人看在小婿份上,饒過她們主仆二人吧。”
  夏夫人聽了,感激地望了一眼孟天楚,忙對夏鴻道:“老爺,咱們姑爺都求了情,您就饒了她們兩吧。”
  夏鴻借坡下驢,扔掉皮鞭,長歎了一聲:“老夫怎地生出這等逆子來!”慢慢坐回桌椅。對夏鳳儀說道:“儀兒,為父念你初犯,楚兒又幫你求情,這才饒過了你。以後為父再要聽到你違背綱常,欺辱楚兒,為父就打斷你的手!聽明白沒有?”
  夏鳳儀跌坐在地上,委屈地哭了起來,抽抽噎噎點點頭:“孩兒……孩兒聽明白了……”
  夏鴻又一指飛燕:“你這賤婢,竟然敢對主子如此不敬,老夫將這帳記在你頭上,以後再要聽到你對主子不敬的隻言片語,老夫就剝了你的皮!聽清楚沒有?”
  飛燕哆嗦著道:“回稟老爺:飛燕……聽清楚了……”
  “這就好!”夏鴻望了一眼孟天楚,隻見他愛憐地望著夏鳳儀,緩緩點頭,心想這姑爺人品不怎麽地,見自己娘子受苦,倒也懂得憐惜,還算孺子可教。捋了捋胡須,說道:“行了,都起來吧,夜也深了,快回去睡吧。”
  飛燕急忙起身,攙扶起夏鳳儀。
  夏鳳儀掏出一方小手絹,輕輕抹了抹眼角的淚花,低聲對孟天楚道:“相公,回房睡吧。”
  孟天楚大樂,點了點頭,很紳士地一讓:“娘子,請!”
  夏鳳儀忙道:“相公先請!”
  孟天楚知道,在她老爹麵前,這夏鳳儀是絕對不敢走在自己夫君前麵的,便向夏鴻、夏夫人施禮道:“小婿告退!”
  夏鴻點點頭:“賢婿,明早到書房來,為父有事情要和你商量。”
  孟天楚也不及去想有什麽事情,此刻滿腦袋想著的都是馬上要洞房了,哈哈,側眼偷看身材婀娜、嫵媚多姿的夏鳳儀,想到等一會就能與她共赴巫山,盡享魚水之歡,不由得心花怒放。
  雖然大學時沒少花言巧語泡女孩子,但這麽絕美的女子,可還從沒見過,他樂嗬嗬伸過手去,拉著夏鳳儀的手,說道:“娘子,咱們一起走吧。”
  夏鳳儀纖纖素手被孟天楚寬大的手掌握著,輕輕一顫,想縮回去,卻被孟天楚老實不客氣地緊緊握住動彈不得,隻好任由他握著,低著頭跟著他出了門。飛燕跟在後麵。
  老何頭一直站在門外,提著燈籠候著,此刻見少爺竟然拉著少***手,親熱地並肩出來,喜得這老仆人眼淚都差點下來了,急忙高舉燈籠,走在側前方照路。
  穿過若幹亭台樓閣,一路行去,孟天楚道:“娘子,其實,你是誤會我了,我真不是那種人,我用情很專一的,我會一心一意對你好的……”
  這種話孟天楚大學可沒少給漂亮妹妹們說,現在來到古代,再重複這老掉了牙的台詞,自己都感到好笑。
  “不必,你是什麽樣的人,你我心裏都很清楚。”夏鳳儀斜眼看了看孟天楚,使勁抽回了自己的小手,冷冷道:“不過,我倒沒想到,你還有到我爹麵前告狀的膽子,看來,我低估你了。”
  孟天楚微笑道:“娘子,你低估我的地方還多著呢,以後你慢慢就知道了。”
  “哦?你今天害得我們差點挨鞭子,還不滿足?還有什麽餿點子,盡管使出來吧。”
  “我哪有這等狠毒……”
  夏鳳儀冷聲道:“對,你不狠毒,狠毒還需要有一點本事才行,你隻不過是個窩囊廢罷了。”
  孟天楚苦笑,看來,自己頂替的這個少爺在夏鳳儀心目中真的是慘不忍睹,孟天楚心中苦笑,自己要想改變在夏鳳儀心目中的印象,看來還真需要不斷努力進取才行哦。
  說話間到了他們的新婚小院。
  
進洞房

  孟天楚搶先上了台階,走到洞房門口,回過頭來笑道:“娘子,飛燕,這一次我能進洞房了嗎?”
  夏鳳儀哼了一聲,撩門簾自己走了進去。飛燕跟著跨進門檻,忍不住還是冒了一句:“你愛進不進!”
  剛才夏老爺還警告過這飛燕,沒一會,飛燕還是敢這麽對孟天楚說話,倒也有幾分膽量,同時也說明她們主婢二人對原來那孟天楚少爺是何等的鄙視。
  隻要飛燕不太過分,孟天楚也不打算告狀,畢竟,男人告狀是一種無能的表現,再說了,和女孩子鬧鬧小情調,這倒是他拿手好戲。他一屁股坐在大紅新床上,笑嗬嗬道:“飛燕,快去打洗腳水來,少爺我要和娘子洞房了!哈哈。”
  飛燕狠狠瞪了孟天楚一眼,咬了咬銀牙,這次不敢再頂撞,低著頭出去打洗腳水去了。
  孟天楚向夏鳳儀招了招手,然後拍了拍床沿:“娘子,你快坐啊,別老站著。”
  夏鳳儀麵若冰霜:“孟天楚,告訴你,為了顧全我爹爹的信義,不讓爹爹為難,今後我可以與你同房而住,但是,你休想與我共枕而眠!你要敢碰我一碰,休怪我對你不客氣!”
  孟天楚拍了拍胸口:“噯喲~!我好怕怕哦!”站起身,走到她麵前,張開雙臂,嘻笑道:“我是你夫君,我不碰你我碰誰啊?來!抱抱~!”
  夏鳳儀臉色鐵青,後退一步,抓起桌子上的茶杯高高舉起,喝道:“你再敢上前一步,我……我就和你拚了!”
  孟天楚的雙臂慢慢收了回來,上下打量了一下夏鳳儀,冷冷一笑,搖了搖頭,背著手,踱著方步走到新床上坐下,整理好衣擺,雙手撐在兩腿上,一付好整以暇的樣子,抬眼望向兀自高高舉著茶杯的夏鳳儀,冷聲道:“你以為你那裏……你鑲了鑽石了嗎?碰你?嘿嘿,我還嫌累得慌呢,行了,別自我感覺良好了。我也隻不過是為了顧全我夫妻在人前的麵子才出此下策。你放心,除非你脫光了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否則我是不會碰你的!”
  這句話把夏鳳儀氣得簡直七竅生煙,重重將茶杯摔在地上,跌得粉碎。
  “好好!歲歲平安,好兆頭!”孟天楚鼓掌道。
  這時候,飛燕打來洗腳水,放在床邊。
  孟天楚對飛燕笑道:“我聽說,丫鬟要替主人脫鞋子,還要幫主人洗腳,飛燕姑娘,不知道有沒有這種事情哦?”
  “作夢!”飛燕恨恨道。
  孟天楚抬起腳,慢條斯理開始脫鞋,邊脫邊自言自語道:“看來沒這種事,我是不是聽錯了,唉~!反正明天老爺要叫我去商量事情,到時候我得問問老爺。”
  飛燕銀牙一咬,輕輕跺了跺腳,走到孟天楚身邊蹲下,抓住他的腳,幫他脫了鞋子,開始幫他洗腳。
  孟天楚笑嗬嗬道:“哦,原來還真有這規矩,唉呀,這人吃人的舊社會,有錢的男人就是舒服,洞房花燭夜,還有俏丫頭幫洗腳,真不錯!”
  有了剛才的經曆,飛燕知道把這孟天楚逼急了,倒黴的還是自己,所以還真不敢與孟天楚對著幹。隻能一聲不吭,幫孟天楚洗完腳,用洗腳帕擦幹淨,端洗腳水出去倒了。
  孟天楚盤膝坐在喜床上,床上撒得有一些紅棗、花生之類的,取早生貴子,生兒又生女(花著生)之意。他拿起一顆花生,掰開了扔進嘴裏,很響地嘎嘣嚼著。
  夏鳳儀上前兩步,低聲道:“噯,你到外間飛燕屋裏睡,我和飛燕睡裏屋。”
  “憑什麽!”孟天楚又拿起一顆紅棗扔進嘴裏,“今天是本少爺洞房花燭夜,當然要睡在喜床上,怎麽能睡在丫鬟床上呢!——當然,要是飛燕和我一起睡外間,那也成……”
  “美死你!”飛燕俏臉一板,瞪了他一眼。
  “那就算了,反正我是要睡新床的,至於你嘛,你愛睡外間也好,愛睡地板也好,隨便!”孟天楚拿著一顆紅棗,上下拋著玩,“不過,話可說在前頭,你要出了洞房,可別怪我明天向老爺告你的狀。”
  “算你狠!”夏鳳儀跺腳道,轉過身對飛燕說:“走,咱們兩睡你的床。”
  飛燕遲疑了一下說:“可是……我的床太小,兩人睡太擠了……”
  “哈哈哈~!”孟天楚得意地笑得在喜床上打滾,剛才他就已經發現,飛燕的床是單人床,根本睡不下兩個人。
  夏鳳儀狠狠地盯著孟天楚。
  飛燕道:“要不,小姐你睡床上,飛燕我鋪地鋪……”
  孟天楚笑累了,這才下了床,踏拉著一雙拖鞋,撩門簾走到外間飛燕的床上坐下,開始脫衣服。
  夏鳳儀和飛燕互看了一眼,夏鳳儀挑起門簾,倚在門框上問道:“噯!你幹嘛呢?”
  “睡覺啊,鬧夠了,笑累了,腳也洗了,不睡覺還幹什麽?又不是大年三十,難道還想守歲啊?”
  夏鳳儀和飛燕這才知道孟天楚剛才是在逗她們,他自己睡外間,把裏間大床讓給了她們兩,心中微微有些感激,見孟天楚已經解開了衣袍,急忙放下門簾。
  孟天楚脫完衣袍,看了看自己一身結實的肌肉,心裏挺滿意,看來這孟少爺倒也不是養尊處優,還是比較喜歡鍛煉,這一身肌肉倒也不賴。
  在他脫褲子的時候,這才發現裏麵沒內褲,難道古人都不穿內褲的嗎?靠,什麽德性!
  古代女子睡覺可以穿褻衣,男的都是赤條條來去無牽掛。
  孟天楚看了看那長褲,總不能穿長褲睡覺吧,那才叫別扭呢。想了想,把心一橫,不穿就不穿,誰怕誰!三下五除二脫了個光溜溜,鑽進了飛燕的被子裏。

同屋而眠

  這床是飛燕的,被子枕頭上,都有一股幽香,聞著這淡淡的幽香,蓋著貼身溫暖的被子,枕著軟軟的枕頭,好像睡在一個溫柔的女孩子身邊一般,孟天楚不由心中一蕩。
  不過,想起新婚之夜還要獨守空房,新娘子就在一簾之隔的裏屋,真是咫尺天涯,唉,還談什麽人生四大快事哦,簡直是悲哀!
  正在他自哀自憐的時候,門簾被掀起了一個小角,飛燕一張俏臉探了進來,大大的眼睛閃了閃,說道:“噯,少奶奶讓我和你說聲謝謝!”
  “謝啥呢,真要謝,那你就上來和我睡,我一個人睡正冷呢!”孟天楚嘻笑道。
  飛燕白了他一眼:“你想和我睡?哼!下輩子吧!”
  “噯喲不得了了,飛燕願意等我一輩子!真是讓人感動啊!哈哈哈。”
  飛燕聽他竟然這樣曲解這句話,真有些哭笑不得,瞪了他一眼,縮回頭去,放下了門簾。
  孟天楚又接著幹笑了兩聲,心想,老天,連個小丫鬟都看不起,這少爺當得也真是太窩囊了,收斂了笑容,翻了個身,側身朝裏睡。
  現在,一切都安靜下來了,他這才有空想想心事,想想父母朋友同學,好在自己沒有成親,爹娘也都有退休工資,隻是他們隻有自己這一個兒子,自己穿梭來到古代,就沒人贍養他們了。想起父母,心中很是酸楚。
  就這樣胡思亂想著,沉沉睡了過去。
  第二天早上,孟天楚被窗外的鳥叫給吵醒了,睜眼一看,見天已大亮,頓時吃了一驚,暗叫了聲不好,天都這麽亮了,肯定遲到了,刑警隊法醫檢測中心主任鐵麵無私,雖然私低下自己沒少請這主任桑拿喝花酒,可自己有錯的時候,這死老頭同樣從不徇私情。
  孟天楚一骨碌坐起來,掀開被子就要下床穿衣服,一眼看見自己光溜溜的下身,小老弟正好奇地抬頭望著自己,微微一怔,怎麽自己沒穿內褲?
  這一愣,接著看見淡紅色被子,古色古香的床,雕梁畫棟的木屋,不是自己熟悉的鋼筋水泥的房間,這才猛然想起,自己已經穿梭來到了幾百年前的大明朝嘉靖年間了。
  不用急著上班,不用擔心半夜被叫起來去勘察現場,不用再聞那醺死人的屍臭,萬歲~!
  孟天楚長長伸了一個懶腰,蓋回被子,仰麵躺回床上,閉著眼睛繼續假寐。
  聽著窗外唧唧喳喳的鳥叫,他心中頗為愜意。現在社會裏,自己從來都是被窗外汽車喇叭或者行人的吼叫聲吵醒的,何曾能聽到鳥叫,現在居然能聽到鳥鳴,不由想起那句“鳥鳴山更幽”,果然,鳥叫之聲裏,這清晨更顯安靜。
  躺了片刻,忽然想起昨晚上老爺夏鴻說過,讓自己今天早上起床之後去書房,他有話要說,也不知道他要說什麽,便一骨碌爬了起來,拿過褲子穿上,正準備穿衣服,就聽到裏屋有人輕聲說話,聽聲音是夏鳳儀:“飛燕,你去看看他起來沒有。這麽晚了還不起,堵住門口,咱們想出去都不行,真是的。”
  “好的。”聽聲音是飛燕,接著聽到細碎的腳步聲往門簾邊走來了,孟天楚想起昨晚上這小丫頭推了自己一把,心頭來氣,便想來個惡作劇,他站起身光著膀子走到門簾前麵,估計她的身高,彎下腰噘著嘴等在門簾後。
  門簾一挑,飛燕伸頭進來,沒想到孟天楚會噘著嘴等在門簾後,飛燕紅嘟嘟的嘴唇差點撞在孟天楚崛起的嘴唇上,嚇得她驚叫了一聲,噔噔倒退了好幾步,差點一屁股坐在地上。
  孟天楚挑起門簾,看見飛燕狼狽的樣子,禁不住哈哈大笑。這口氣終於出了,心裏這個爽啊。
  夏鳳儀一眼看見孟天楚光著上身,驚呼一聲急忙扭過頭去,滿臉漲紅道:“你……你幹什麽!快出去!”不過,孟天楚那一身結實的肌肉還是在她腦海中不由自主地閃現了一下。
  孟天楚嗬嗬一笑,放下門簾,拿起衣袍慢慢學著穿上,隔著門簾叫道:“喂!行了,我已經穿好了!”
  飛燕這才臉紅紅地撩起門簾,狠狠瞪了孟天楚一眼:“昨晚上少奶奶還說想不到你倒也是個正人君子,這回子馬上就露出了本來麵目,真是狗改不了……哼!”
  孟天楚道:“誰叫你昨天欺負我來著,這叫一報還一報!你們這兩個懶鬼,這時候才起床,快去打水來,本少爺要洗臉了。”
  “誰是懶鬼?你才是!我們早起來了,就你一直賴著不起床,害得我們沒辦法出去打水洗漱。”
  “嗬嗬,真有意思,我又沒睡在路上,怎麽礙著你了,你自己出去不就行了嗎?”
  “你光著身子,被子也不蓋,你叫我們怎麽出去嘛~!”說這話,飛燕禁不住俏臉通紅。
  孟天楚這才想起來,昨晚上有點熱,被子有點厚,自己隻用被角搭了個肚子,大半個身子都露在被子外,又是赤身露體的,忽然想起早晨起來,自己昂首挺胸的小老弟,莫非也讓她看見了真麵目?惶恐地偷偷瞧了瞧飛燕,低聲道:“不……不好意思,以後我一定早點起來。”
  “那可多謝了!”飛燕紅著臉往外走,匆匆打來了洗臉水。
  孟天楚洗漱完畢,撩起門簾對正在梳妝的夏鳳儀道:“娘子,為夫要去爹爹書房問安,一起去吧?”
  夏鳳儀沒回頭,淡淡說道:“我爹讓你去,又沒叫我。”
  孟天楚道:“那我去了,很快回來,娘子別牽掛啊。”
  飛燕拿著梳子正在給夏鳳儀梳頭,扭臉對孟天楚道:“誰牽掛你,哼!臉皮還真夠厚的!”
  孟天楚知道,以前那個少爺給她們的印象太差,雖然自己昨晚上的表現,稍稍緩解了一些,可孟天楚知道,女孩子這種生物太奇怪了,要讓一個女孩子徹底改變對一個男的的惡劣印象,簡直比登天還難,要是換成在現代社會,哼,他才不會一棵樹上吊死,早就另選目標了,雖然另選的目標常常依舊會被自己法醫這個職業嚇跑。
  孟天楚笑了笑:“不牽掛就好,免得害了相思病,沒藥醫,哈哈。”轉身出門。

幕賓

  老何頭正在打掃院子,見孟天楚出來,忙迎上前。
  孟天楚道:“昨晚上老爺讓我今天早上去他書房找他,有事商量,你陪我去吧。”
  “是!少爺。”老何頭放下掃帚點頭哈腰道。
  “你替本少爺當先鋒,前頭開路!”
  “是!”老何頭聽這話以為孟天楚昨晚上好事已成,心中高興才這麽說。不由也替少爺高興,忙側前一步,領頭往前走,他哪裏知道這個少爺已經被偷梁換柱了,不認識路,變著法讓他前麵帶路呢。
  一路上,孟天楚不停與他東拉西扯,東說西看,很快就將一路上各處所在弄明白了。
  來到書房,老何頭等候在外,孟天楚邁步進了書房,見夏鴻正坐在書桌後麵,拿著一本書搖頭晃腦看著。
  孟天楚上前幾步,躬身施禮道:“小婿見過嶽父大人。”
  夏鴻見孟天楚臉色平和,便知昨晚上情況尚好。便微笑道:“賢婿,從今以後咱們就是一家人了,一家人不說兩家話,為父就開門見山和你說了。”
  孟天楚忙躬身道:“小婿聆聽嶽父大人教誨。”
  “嗯,你成親之後,恐怕就不能再住在為父這裏了,要不然,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入贅了呢,這會影響你的聲譽。所以,你們遲早是要搬出去另住的。”
  孟天楚一聽,十分高興,住在這裏的確有寄人籬下的感覺,自己總要出去開創一番屬於自己的事業的。再說了,出去單住,對付這兩個丫頭片子就更方便了。
  夏鴻歎了口氣:“為父一心想扶助你入科舉金榜題名,走上仕途,可這麽些年過去了,你屢試不中,為父也有些泄氣了,看來你真不是這塊材料,隻能另謀他路。”
  孟天楚一聽更是高興,自己穿越過來,別說四書五經,連繁體字都還不會寫,要考科舉,那還不得丟死人。現在夏鴻不讓自己考科舉,不由暗自長舒了一口氣,可表麵上卻露出十分慚愧的樣子:“天楚無能,讓嶽父大人失望了。”
  夏鴻寬慰道:“賢婿不必難過,不能入科舉,卻也不是無路可走嘛。這幾天,為父思前想後,為你想了一條路子,今日叫你來,就是要商量一下,看看你意下如何。”
  孟天楚又是感激又是好奇,心想這老頭對那故人之後倒還真沒說的,嫁了女兒還給安排好前途,雖然也有為了女兒的私心,但總體上還是主要為自己著想。忙道:“嶽父所想,定是光明大道,天楚隻要打馬揚鞭,自然能平步青雲,直上重霄九!”
  夏鴻聽他東拉西扯,真是有些不知所雲,搖了搖頭,道:“賢婿,為父給你安排的這條路,不是仕途,不存在平步青雲,不過,你做好了,倒也大有前途可為。”
  “哦?”孟天楚更是好奇,“敢問嶽父大人,是讓小婿去幹什麽呢?”
  “幕賓!”夏鴻捋了捋胡須,“為父介紹你去當幕賓。為父有一個同年,上次回京城銓選,任為浙江嘉興府平湖縣知縣。他曾托為父幫他物色幕賓,為父介紹你去如何?”
  “幕……幕賓……幕賓是什麽玩意?”孟天楚支吾問道。
  “幕賓不是玩意!”夏鴻見孟天楚連幕賓都不懂,有些氣惱,信口說了出來,這才發現自己的話有些不妥,一時又不好更改,隻得沉聲續道:“幕賓是各級官吏所幕聘,幫助出謀劃策之人,他們為東家參與機要,起草文稿,代擬奏疏,處理案卷,裁行批複,聯絡官場,簡單說就是幕主雇傭幫著處理政務的人。三班衙役和平頭百姓一般都叫他們為‘師爺’。”
  “師爺?哈哈”孟天楚笑了,想起電視劇裏的師爺,續道:“你早說師爺我不就懂了嗎,哈哈哈,師爺誰不知道,搖著個折扇,留著兩撇小胡子,在縣太老爺耳朵邊嘀嘀咕咕的,專門出些餿主意,對吧?嘿嘿嘿。”
  師爺一職起始於明初,因為明初衙門官吏都有嚴格定員,一旦確定,輕易不改,由於定員編製太少,而政務繁忙,光靠官老爺一個人那是忙死都忙不完的。更主要的是,明朝官吏都是出身科舉,四書五經八股文一套一套的,可對政務實踐工作,則是馬大哈一個,隻能跟著感覺走,尤其是涉及到刑名訴訟和錢穀財政等專業性很強的行業,更是一竅不通。
  所以,明朝官老爺就自己出錢,聘請有這些專業知識的人做幕僚,幫助自己處理刑名、錢穀等專業政務,這些人是官老爺下聘書請來的,雙方是聘用關係,所以官老爺尊稱其為“幕賓”、“幕友”,或者“老夫子”、“先生”;而他們稱呼官老爺為“東翁”,“東家”。雙方都是平禮相見,不分尊卑高下。有時還是長官取卑下位置。
  由於幕賓有專業知識,是來幫助官老爺處理政務的,所以衙役和平頭百姓尊稱主官為“老爺”,而稱呼幕賓就叫“師爺”。
  孟天楚印象中醜陋師爺的模樣,都是電影電視上為了劇情需要或者別的需要而胡編亂造的,其實,曆史上絕大多數師爺是很正直的,在官老爺不懂行的情況下,全靠他們,才能使政府衙門得以正常運轉,可以說,很多情況下,前麵的官老爺都是傀儡,衙門政務工作中真正起主導作用的,是後麵的師爺們。
  聽了孟天楚這話,夏鴻搖頭笑道:“賢婿,你可別小瞧這幕賓一職,做好了,他可比官老爺還頂用,大有前途可為的。”
  孟天楚笑道:“大有什麽前途?嘿嘿,幹到底還不是個師爺,能有什麽前途。”
  夏鴻臉一沉,說道:“你是看不起為父給你指的這條路嗎?”
  除了電影電視裏師爺的醜陋形象之外,孟天楚其實對師爺這工作還真沒什麽概念,見夏鴻碼著個臉,急忙收斂笑容,躬身道:“小婿不敢,小婿願聽從嶽父大人安排。”

刑名師爺

  夏鴻臉色這才微微放緩,說道:“賢婿,這師爺幫助官員處理錢穀征收,審理刑名案件,處理民間糾紛,偵破刑案,為民伸冤,作用重大,豈能等閑視之。隻不過,你既不懂會計,也不擅長刑律,這些幹不了,還是做個‘書啟師爺’吧。”
  “書啟師爺是幹什麽的?”
  “就是幫官老爺處理公文往來,幫老爺寫些信啊什麽的,都是些案頭工作,你苦讀詩書多年,一定能夠勝任的。”
  明朝師爺主要分為刑名師爺、錢穀師爺、折奏師爺、書啟師爺、征比師爺和掛號師爺等,刑名師爺管刑事、民事案件的審理;錢穀師爺管錢糧財政稅務;折奏師爺主要負責起草奏疏和上報公文等;征比師爺主要負責稽查與考證田賦,與錢穀師爺職能相近;掛號師爺主要負責批牘,即代理主官批答文件,處理來往信件、公文登記及製作表冊等:書啟師爺則負責撰寫官方文書處理信函等,相當於秘書文書之職,待遇亦較其他師爺為低。
  這些師爺中,被官老爺最看重的,對地方州縣官老爺升遷榮辱影響最大的,是刑名師爺和錢穀師爺。對布政使等高官,則折奏師爺最為重要。
  聽了夏鴻的話,孟天楚一個勁叫苦,舞文弄墨,就算在現代社會,孟天楚也不擅長,除了寫鑒定書他在行之外,寫什麽心得體會、學習材料,總結報告,憋個兩三天也憋不出幾行字來,所以,能從網上下載抄襲的就下載,實在不能,便隻能嘴巴甜一點,花點錢請客,讓辦公室的小妹們幫著寫。
  現在讓他幹這個,還不如拿塊豆腐讓他撞死算了。
  孟天楚正頭大的時候,忽然想起剛才夏鴻話裏有一句“偵破刑案,為民伸冤”,不由心中一動,偵破這可是自己的老本行,雖然對明朝的法律製度不太了解,不過,花他一段時間刻苦攻讀,倒還能彌補,自己怎麽都有一些法律基礎,總比耍筆杆子好辦。
  想到這裏,孟天楚道:“嶽父,這偵破刑案,小婿倒略知一二,小婿毛遂自薦,當這偵破案件的師爺,行嗎?”
  夏鴻一愣,他倒不知道孟天楚還有這能耐,搖搖頭:“賢婿,切莫好高騖遠,這刑名師爺雖然地位相對書啟師爺要高,也最受官老爺器重,但偵破命案,人命關天,非同兒戲,你不擅刑律,如何能當此重任。還是當書啟師爺穩妥。”
  孟天楚也不敢說自己堂堂刑警學院法醫專業畢業,畢業後一直從事刑警法醫工作,根據自己提供的線索偵破的重大案件已經有三位數之多,破案子那還不是輕車熟路,隻好含糊道:“嶽父,小婿對刑名一道頗有興趣,公案小說也看過不少,這偵破案件應該不在話下。”
  夏鴻還是搖頭:“賢婿不必再說,刑名師爺關係重大,為父不能害了你更害了別人。”提起筆開始給平湖縣知縣寫推薦信。
  孟天楚很是沮喪,愁眉苦臉想像著自己當書啟師爺,什麽都不會被知縣罵得狗血噴頭卷鋪蓋走人的慘像,又想象著夏鳳儀和飛燕主仆二人幸災樂禍看著自己的眼神,更是難受。
  夏鴻寫了一半,蘸墨的時候,晃眼看見孟天楚耷拉著腦袋,神情沮喪,有些不忍,不過,老頭從來都是說一不二,說到做到,而且知道刑名師爺關係重大,不敢讓女婿犯險。
  寫好之後,將信裝入信封,遞給孟天楚:“賢婿,你們回去準備一下,明早動身。”
  “明早?”孟天楚有些驚訝,這也太急了一點吧。
  夏鴻點頭道:“明早,你在為父這多呆一天,就會多一天有人說你的閑話,宜早不宜遲。”
  孟天楚答應了,與夏鴻辭別出來。心想,準備?我就一個法醫物證勘查箱,有什麽準備的。雖然老頭隻推薦自己去當書啟師爺,但到了那裏,也不是他說了算,隻要自己真正有本事,那知縣看上了眼,同樣會讓自己當刑名師爺的。畢竟這才是自己的老本行。
  不過,破案雖然是自己的老本行,但刑名師爺除了協助老爺偵破案件之外,還要負責對刑事、民事案件的審理,縣太老爺隻會之乎者也,審案件主要靠的就是刑名師爺,但審理案子自己也不擅長,尤其是民事案件,看來,要想當好刑名師爺,必須盡快熟悉明朝法律。
  自己大學時倒也學過我國現代主要部門法,也選修過法製史,有了這個基礎,學明朝法律應該比較快,先死記硬背也行啊。到時候再慢慢融會貫通。
  夏鳳儀聽說第二天就要跟孟天楚遠赴浙江去一個小縣城,雖然老大不樂意,可嫁雞隨雞,她也無奈。
  準備行囊主要是夏家在忙活,孟天楚也插不上手,幹脆進了書房,挑選自己需要的書籍,裝了滿滿一大箱,大部分都是大明朝法律典籍。左右無事,拿了一本《大明律》開始硬著頭皮啃。
  這書是豎排行,繁體,這些都還好辦,最惱火的是沒打標點,要反複看上好幾遍才搞得懂說的是什麽,有些地方涉及到古代法律專用術語,與現代不一樣,反複看上好幾遍也沒看懂。
  正在他苦著臉苦讀《大明律》的時候,夏鴻邁步進到書房。
  孟天楚拿著那《大明律》正在冥思苦想,沒注意到夏鴻進來了。一旁的老何頭急忙湊過來低聲道:“少爺~!少爺~!老爺來了!”
  孟天楚這才睜開眼,看見夏鴻正笑咪咪望著自己,有些不好意思,急忙起身施禮。

《死胎案》

  夏鴻見地上裝了一大箱子書,孟天楚手裏還拿著一本書正在苦讀,不由得捋著胡須連連點頭,很是滿意,心想自己這女婿倒也好學,好學的孩子總是討人喜歡的。
  夏鴻從孟天楚手中接過那本《大明律》看了看,皺了皺眉,說道:“你還是想當刑名師爺?”
  “是,嶽父大人,這是小婿最大的願望。”孟天楚躬身道。
  “你現在才看《大明律》不覺得太晚了點嗎?”
  “臨陣磨槍,不快也光啊。”
  夏鴻道:“賢婿,這刑名一科,沒有數年的苦讀是根本出不了頭的,此去嘉興府,也就一月有餘的路程,要想精通刑律,豈非癡人說夢?”
  孟天楚胸脯一挺,兩眼遙望遠方,如烈士就義一般慷慨說道:“小婿起步雖晚,但不積跬步,無以至千裏,隻要契而不舍,終有到達的一天!”
  “好!說得好!好一個契而不舍!”夏鴻笑嗬嗬點頭讚道,“既然你喜歡刑名,如果真能契而不舍苦讀,總也是件好事,為父不應阻攔,但畢竟事關重大,為父不能輕易讓你犯險。”沉吟了片刻,續道:“昨日順天府推官狄大人來參加你的婚慶的時候,曾與我說起他們順天府剛剛受理的一件案子,很是頭痛,如果你能想出法子解決,就證明你有這能耐,為父便推薦你去當刑名師爺,如何?”
  孟天楚心想,不就是當個刑名師爺嗎,怎麽還搞得象考狀元似的,但聽了夏鴻的話,心中不由升起一股好勝之心:“好!小婿絞盡腦汁,也要想出解決問題的法子。就算不為刑名師爺,能幫得上別人一點小忙,解決糾紛,那也是一件好事嘛。”
  夏鴻讚許地點點頭,心想自己這女婿雖然不務正業,但這嘴皮子上的功夫倒還不錯,說話挺招人喜歡的,這可是一個好師爺首先要具備的條件。
  夏鴻道:“是這樣的,狄推官說,昨天中午,京城一富商家一大幫子家人,將一個穩婆五花大綁送到衙門,要求治罪,說是這穩婆替富商一個寵愛的小妾接生,把生下來的兒子活活捂死了。小妾說她明明聽到孩子的啼哭了的,當時在產房外麵守候的兩個丫鬟老媽子也證明她們聽到了嬰兒的啼哭。但穩婆一直喊冤,堅持說那嬰兒生下來就是個死胎。”
  聽到這裏,孟天楚心中已經有了計較,嘴角露出些須微笑。
  判斷產婦生下的是活胎還是死胎,是古今刑名案件的一個傳統問題,對古人來說,這是個老大難問題,但對現代穿越而來的法醫孟天楚,也就是小菜一碟。
  夏鴻兀自背著手愁眉苦臉在房間裏走來走去,慢慢續道:“狄推官覺得,既然有兩個旁證證明聽到了嬰兒的啼哭,就證明嬰兒生下來的時候是活的,後來死了,一定是穩婆搞的鬼,穩婆不認罪,依律可以動刑,所以狄推官有心對穩婆動刑,可看她一把年紀,卻也下不去手。”
  孟天楚道:“根據證據規則來看,對這老穩婆的確很不利,不過老穩婆為什麽要殺死這嬰兒呢?對她有什麽好處?”
  夏鴻點頭道:“說的也是,這案子不僅關係到這老穩婆是否犯罪的問題,還涉及到這富商偌大的家財如何處理的問題。這富商的原配一直沒有兒子,不久前去世,富商一共有三個小妾,富商許諾說,三個小妾誰最先替他生了兒子,就將誰扶正,這小妾的兒子當然也就嫡長子了,將來可以繼承宗祧和整個家產。”
  胎兒出生是否是活體,關係到遺產繼承,這一點孟天楚倒是知道,我國現代民法規定有給胎兒的“特留份”,如果胎兒出生是活的,也就是活產,那胎兒就可以參與被繼承人的遺產繼承,就算胎兒出生不久就死了,由於繼承是從被繼承人死亡時開始,所以依舊可以繼承,胎兒出生後死亡,該份財產就由胎兒的繼承人來繼承。如果胎兒出生就是死的,也就是死胎,那壓根就沒有繼承權。
  在古代,繼承的規定與現代民法不同,周秦以來,都實行的是嫡長子繼承製,隻有嫡長子才能承受宗祧,繼承整個家業。富商隻說了誰生了兒子就將誰扶正,這兒子當然要是活的,如果生下來的胎兒本來是活的,卻被穩婆捂死了,那就怪不得富商的這個小妾,富商會兌現諾言將這小妾扶正,這小妾也就成了正室妻子,至於兒子,再慢慢生就是。如果胎兒本來就是死胎,那就不算生了兒子,這小妾要當原配的夢想也就破滅了。更何況還涉及到穩婆是否殺嬰犯罪的問題。
  看來,鑒定胎兒是死是活,的確關係重大。
  夏鴻對孟天楚道:“這案子狄推官拿著沒辦法,擱在那裏不知該如何是好。狄推官與為父交情頗深,如能幫他,倒還真是件快事。”夏鴻走回來,凝視著孟天楚:“賢婿,你可有辦法解決此案?”
  孟天楚微笑著點點頭:“這個案子解決的辦法其實很簡單,小婿說一個法子,不用一個時辰,就能將事情搞清楚。”
  夏鴻半信半疑:“此話當真?”
  “願立軍令狀~!”
  孟天楚擺了個京劇的造型,一亮相,把夏鴻都逗樂了:“軍令狀倒不必,你說來聽聽。”
  孟天楚這才收了造型,說道:“胎兒生下來是活的還是死的,也就是區分活產或者死產,關鍵看胎兒剪斷臍帶與母體分離之後,是否進行過自主呼吸,有呼吸就是活的,沒有呼吸就是死胎。”
  夏鴻連連點頭,聽到孟天楚一下子抓住了問題的關鍵,開始有些相信他真有辦法了,不由很是興奮,追問道:“如何鑒別胎兒是否呼吸過呢?”
  
牛刀小試

  “有辦法!”孟天楚咳嗽了兩聲,這才續道:“胎兒沒有出生前,主要依賴母體子宮胎盤提供需要的營養,出生後剪斷臍帶,胎盤循環就停止了,如果胎兒是活體,正常情況下就會開始自主呼吸,而呼吸主要器官是人的肺部,進行過呼吸的肺部會有重要而明顯的改變,肺容量增大,重量增加,形態學上觀察,兩肺前緣會遮蓋部分心髒,邊緣鈍圓,顏色較淺,表麵看上去類似於大理石的花紋。觸摸有彈性和撚發感……”
  這一連串的醫學術語,把夏鴻說的暈頭轉向,聽不懂了,又不好打斷他的話。
  孟天楚自顧接著往下說道:“如果是死胎,肺沒有進行過自主呼吸,肺容量會很小,成萎縮狀,邊緣銳薄,表麵光滑,看上去和肝髒有點像,沒有彈性,也沒有撚發感,是暗紫紅色……”
  夏鴻終於忍不住打斷了他的話:“等等,賢婿,你剛才說的太複雜了,為父……為父有些不明白……,有沒有簡單一點的辦法?”
  孟天楚也反應過來了,自己這是在明朝,不是在現代法醫物證檢驗室給實習生講解,不需要講解為什麽,隻需要告訴他們該怎麽辦就行了,便笑道:“要區分活產還是死產,最簡單的辦法就是進行肺浮揚測試。”
  “肺……肺什麽來著?”
  “肺浮揚測試!”孟天楚一字一頓說道,“沒有進行過呼吸的肺,肺內就沒有空氣,所以是實體狀,比重會大於一,而經過呼吸的肺,裏麵含有空氣,體積增大,比重會小於一,肺浮揚測試,就是根據這個原理進行的。”
  “比……比重?”夏鴻結結巴巴問道。
  孟天楚一拍腦門,看來,自己以後說話還是要考慮一下,現代社會這些是中學物理常識,可到了古代,就成了鬼畫符了,聽不懂也看不懂。
  孟天楚想了想,這才說道:“一句話,您讓狄推官將那胎兒的胸脯剖開,取出肺,記住要先用線將氣管捆紮住,然後再剪斷氣管。把肺葉放進清水裏觀察,如果沉下去,說明是死產,如果浮在水上,說明是活產!”
  夏鴻將信將疑:“就這麽簡單?”
  當然沒這麽簡單,孟天楚心想,真要是穩婆捂死的,單單是機械性窒息死亡的檢驗,把你腦袋繞糊塗都搞不懂,更別說活產和死產還有許多特殊情況,完整的檢驗方法還是很複雜的,但說了他也聽不懂記不住,隻能講這個最主要的步驟,好在這已經能判斷出活產還是死產的大致情況。所以,孟天楚微笑著點了點頭。
  (注:如果嚴格按照曆史真實情況,那這種方法在古代是行不通的,因為中國古代查案隻允許進行屍體體表檢驗,嚴禁進行屍體解剖。唐宋明曆代法典,對擅自進行屍體解剖都要科以重刑,這也是造成我國古代法醫自宋慈《洗冤錄》之後,發展緩慢,遠遠落後於西方的重要原因。
  電視連續劇《少年包青天》裏,為了故事發展需要,就有開顱檢查屍體解剖的情節。本書以之為鑒,為了故事劇情需要,也有意忽略曆史的這個真實情況,在後麵的故事裏,主角孟天楚會多次進行屍體解剖,以查明案情真相。在此特別說明,請各位方家無需深究。)
  夏鴻道:“那好,為父立即前往順天府找狄推官,用你這法子進行一下檢測。”說罷,匆匆離開了。
  將近兩個時辰之後,夏鴻滿麵紅光回來了,孟天楚正在屋裏繼續刻苦攻讀《大明律》,一見夏鴻的神情,就知道事情應該辦妥了。
  果然,夏鴻笑嗬嗬道:“賢婿,看不出來,你還有這一手!厲害,你這法子果然管用,我和狄推官琢磨了之後,先派人滿京城搜尋產後死亡的胎兒,很幸運,找到了一家,這家胎兒也是昨晚生下來的,今天死了,他們正準備掩埋,我們給了他們些銀子,將屍體拿來檢驗,拿到這存活了一天的嬰兒屍體後,我們將那富商一家人和穩婆都帶到大堂,按照你的法子當場試驗。”
  孟天楚心想,夏鴻和狄推官這兩人倒也不笨,還懂得用對比法增強說服力,對比檢驗法在古代法醫檢驗中經常使用,比如有名的“張舉燒豬”,就是將一活一死兩口豬投進火裏燒,然後檢驗豬的咽喉是否有灰,以確定生前被火燒死和死後焚屍各自的征象,最終確定被檢屍體屬於死後焚屍,很有說服力。
  夏鴻續道:“我們讓衙門忤作當場剖開富商家胎兒的胸脯,取出肺葉,放進水裏觀察,果然立即沉到了水底。然後,又取出那活了一天的嬰兒屍體的肺部,也放進水裏觀察,是浮在水上的。這就驗證了你所說的死胎的肺會沉到水底這一觀點。”
  說到這裏,夏鴻高興地嗬嗬笑了起來,續道:“看見這情況,那富商的小妾驚慌得簡直像見了鬼似的,我們立即猜到這小妾心中有鬼,當即先對那兩個做假證丫鬟老媽子進行單獨審訊,兩人也看見了檢測過程,沒等動刑便招供了。原來,她們兩受這富商小妾銀錢收買,做假證,誣陷穩婆捂死了剛生下來的小少爺,以便能被扶正作妻。”
  孟天楚聽說案子圓滿解決,也很是高興,這下子自己的刑名師爺有望了。
  不料,夏鴻笑罷,卻說道:“賢侄,雖然你查清了這件案子,但刑名師爺要處理的,不僅僅是案件偵破,還要對已經偵破的刑事案件進行審理,依律斷刑,另外還要處理各種民事糾紛,這些,你都知道該如何處理嗎?”
  孟天楚當然不知道,別說古代了,就算現代,雖然他讀刑警學院法醫係時,還正式學習過刑事民事基本部門法,可真要讓他去審一個案子,什麽情況下該判多少年,這東西該判給誰,這侵權該不該承擔責任,他還真說不出個名堂來。

風流少婦

  夏鴻看著孟天楚一副沮喪的樣子,有些不忍,想了想,說道:“前麵為父已經承諾推薦你當刑名師爺,總不能食言,但你對刑名一科確無研究,為父也不能草率推薦。這樣吧,為父另外再修書一封給徐知縣,就說你對刑名一科略有研究,在主理書啟的同時,間或可以幫助打理些刑名小案,根據你的能力,再酌情安排,如此可好?”
  孟天楚心想,恐怕這也是一個折衷的選擇,要不然,自己這一去真要立即當了刑名,恐怕斷案免不了會出些差錯,耽誤了自己的前途倒還是小事,如果因此錯斷了案件,該給的不給,不該給的亂給,豈不是侵犯了當事人的合法權益,恐怕也不是一件好事,想到這裏,便深深一禮:“多謝嶽父大人!小婿定不辜負嶽父的殷切希望,幹出個人樣來。”
  夏鴻捋胡須笑嗬嗬點頭,拿起書桌上的狼毫毛筆,刷刷又寫了一封書信,折好遞給孟天楚。
  孟天楚謝過之後,裝入前一個信封裏。雖然夏鴻隻推薦自己間或幫助料理刑名小案,卻也是跨入了門檻,自己對古代刑名這一套不大懂,還是老老實實當個小學生,從頭開始學為好,不然,弄出個錯案來,那可一切都完蛋了。
  第二天一早,孟天楚早早就起了床,他睡在外間,不好意思賴床,出到院子,隻見院子裏停著三輛馬車,一輛裝滿了大大小小的箱子,想必是夏鳳儀的嫁妝,孟天楚自己的法醫物證勘查箱和那一大箱書籍也在上麵。另外兩輛車,一輛是孟天楚夫妻的,另一輛是丫鬟飛燕和孟家碩果僅存的老仆人老何頭的。
  一切準備停當,拉著馬車出了院門,夏鴻老夫妻兩心疼女兒,夏夫人拉著女兒的手眼淚流得嘩嘩的,夏鳳儀也陪著母親掉眼淚。夏鴻則捋著胡須交代孟天楚此去需要注意的事項。
  飛燕攙扶著夏鳳儀上了馬車,孟天楚等人也跟著上了馬車,與夏鴻老夫妻兩揮手告別,車把式趕著車出發了。
  出了京城,一路南行。
  馬車裏隻有孟天楚和夏鳳儀兩人,放下車棚簾子,外麵的車把式也看不見了。
  夏鳳儀一直低頭垂淚,孟天楚倒是心情很好,哼著小曲,從車窗往外看風景。不時偷眼看看夏鳳儀,隻見她哭得梨花帶雨,讓人無限痛惜。
  夏鳳儀哭累了,也就不哭了。此刻已經出城十多裏了,夏鳳儀挑起車簾,對車把式說停車,然後下了馬車,他們的馬車停下來,其餘馬車也就跟著停下了。
  孟天楚以為她要方便,可這四下裏都是曠野,也沒個遮攔,便說道:“娘子,往前一點,找個僻靜處再方便好了……噯!娘子!沒聽到嗎?”
  夏鳳儀不理孟天楚的招呼,徑直走到飛燕他們馬車前,低聲說了幾句。馬車上老何頭點頭哈腰下了馬車,抱著一個小包裹跑到孟天楚馬車旁,說道:“少爺,少奶奶說讓老奴和你坐一輛馬車,她和飛燕坐一輛。”
  孟天楚心頭火騰就上來了,這夏鳳儀真是太過份了,不僅不讓自己和她同睡一屋,甚至連同一輛馬車都不願意一起坐,好好,算你狠!孟天楚狠狠想到,老子也不是死皮賴臉的人。
  繼續驅車前行,孟天楚恨得牙癢癢,可夏鳳儀絕美的容顏,卻總是不時浮現在腦海之中,怎麽搖頭都甩不掉。
  孟天楚幹脆拿出《大明律》來看,這豎行繁體不打標點本來就難認,再加上路途顛簸,更是看得辛苦,幹脆將書遞給老何頭,讓他念給自己聽。
  老何頭以前是孟天楚的老爹的書童,老爺看書看累了,也常常讓他念來聽,當下微笑著接過書來,抑揚頓挫朗聲慢慢念頌,這下子倒還不錯,跟聽有聲讀物一般。遇到不清楚的,還要和老何頭詢問兩句。老何頭雖然不通刑律,但畢竟是古代人,對明律的了解多多少少知道一些,他的講解往往能讓孟天楚茅塞頓開。
  中午時分,來到一處小鎮,找了間客棧打尖。孟天楚下了車,邁步進了客棧。夏鳳儀、飛燕和老何頭也跟著進了客棧。
  店小二迎了上來,孟天楚道:“有沒有雅座?”
  店小二陪著笑道:“客官,現在大中午的,您瞧,雅座都坐滿了,您等隻有委屈,坐大廳了。”
  這客棧不大,就一層樓,大廳裏已經坐了一大半了,還剩幾個空桌子,而所謂雅間,其實也就是臨窗隔開的半人高的相對獨立的小間而已,站起身,同樣四下裏都能看見。
  孟天楚抬眼掃了一圈那隔開的雅間,果真沒有空位了,說道:“那好吧。”舉步走到大廳一處桌前坐下。四周看了看,一眼看見臨街的一間雅座裏,坐著三人,一男二女,看樣子,是一對夫妻帶著一個小丫鬟。
  那男子二三十歲,身材修長,目如朗星,劍眉斜飛,倒還算得上有幾分英俊。他身邊那少婦,芸鬢斜倚,鵝蛋臉,白嫩圓潤,黛眉斜飛,媚眉如絲,雪白的脖頸上戴著一串晶瑩的珍珠項鏈,發出柔和的光芒。身材嬌小,兩肩如削,身穿石榴長裙,高高的胸脯鼓鼓的,目不轉睛望著孟天楚,眼波流轉,不停地向孟天楚放電。
  孟天楚微微低頭瞧了瞧自己一身錦衣,感覺自己身形偉岸,倒有幾分瀟灑,不由自主挺了挺胸脯,回了那少婦一眼。
  那少婦見孟天楚注意到她,甜甜一笑,輕輕噘起櫻桃般紅唇,香舌尖在紅唇上輕輕一抹,給孟天楚又放了一個電,隨即吃吃輕笑。
  這少婦香舌那一抹,把孟天楚勾的心中一蕩,心想這個騷娘們還真夠浪的。想起夏鳳儀在一旁,不敢亂來,轉頭讓老何頭招呼夏鳳儀她們過來坐下。

眾目睽睽

  孟天楚一回頭,看見飛燕走到靠窗的一個雅座裏正在吃飯的三個人麵前,從懷裏摸出一塊碎銀子,放在桌上:“麻煩三位讓個座,這是給你們的,你們的飯錢我們來算,如何?”
  那三人看了一眼那塊碎銀子,差不多有五錢,頓時喜出望外,急忙點頭哈腰拿著碎銀子站起身,高高興興退出了雅座。飛燕讓店小二趕緊收拾。
  店小二見飛燕出手闊綽,伺候得更是殷勤。三兩下就將雅座收拾得幹幹淨淨。
  飛燕將夏鳳儀讓到雅間坐下。孟天楚心想,夏鳳儀這小妮子出手還真大方,不過,她老爹是工部員外郎,工部負責搞建築,這建築行業最來錢了,現在社會倒下的貪官汙吏,大多數都是在建設項目上倒下的,所謂一批工程建起來,一片官員倒下去嘛。所以,夏家有錢倒也不奇怪。
  孟天楚訕訕笑了笑,走進雅座正要坐下,飛燕道:“抱歉,少爺,咱們少奶奶喜歡一個人安靜地吃飯,您還是和老何頭在外麵大廳吃吧。”
  孟天楚大怒,轉頭盯著夏鳳儀:“此話當真?”
  夏鳳儀冷冷抬眼,望向孟天楚:“當真,哦,對了,我忘了出門的時候,把海棠丫頭叫來陪你了。要不你派老何頭回去一趟,把海棠那個賤婢叫來陪你好了。”
  孟天楚桌子一拍,喝道:“夏鳳儀,你不要太過分了!”
  “過分?”夏鳳儀冷笑道,“新婚之夜去找丫鬟做那苟且之事,算不算過分呢?”
  “我不是……”孟天楚真想告訴他,那個孟少爺已經不是現在的孟少爺,那個孟少爺已經換成了自己了。可是這話要是說出來,人家不把自己當神經病,也會說自己找了一個很蹩腳的借口。想了想,畢竟是那個孟少爺做的荒唐事,自己還得給他擦屁股,便低三下四道:“那好,算我錯了,成不?你大人大量,給我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吧?”
  飛燕冷笑道:“這話你以前說過多少次你自己數得過來嗎?你改了嗎?所謂狗改不了吃屎,你就是這號人!”
  孟天楚大怒,手指飛燕對夏鳳儀道:“你聽聽!你這丫鬟說的什麽屁話!……”
  “她說的是實話!”夏鳳儀扭頭望向窗外,淡淡道:“昨晚上我就已經說過,我不相信你能改好,我再也懶得去管你改不改,因為我根本就不在乎你。為了顧全爹爹的信義,我嫁給你,並承諾跟你一年,做你名義上的妻子。一年以後,希望你兌現諾言,一紙休書放我走。就算你不放我,我也會走的。這一年裏,你愛幹什麽幹什麽,都與我無關。”
  眾目睽睽之下,孟天楚如何受得了這等侮辱,怒極反笑:“哈哈哈,一年名義上的妻子?好!不必等一年,我現在就寫休書給你,你可以回去了!”高聲道:“店小二,拿紙筆來!”
  夏鳳儀淡淡說道:“你剛剛成親就休了我,沒有休妻的理由,上了衙門也說不過去,所以,我依舊會跟著你。”
  隔座那風流少婦拿眼瞟向孟天楚,聽他們在說休妻的事情,頗覺有趣,一雙美目直望孟天楚身上搜索。
  孟天楚此刻哪裏還顧得與這蕩婦眉目傳情,他對夏鳳儀那番話一時間反應不過來,問道:“休妻的理由?什麽理由?”
  旁邊那少婦接過話來,姣滴滴說道:“這位公子,這休妻的七出,乃無子、淫佚、不事舅姑、口舌、盜竊、妒忌、惡疾,這是你們男人抖威風的時候地方啊,怎麽忘了呢?嘻嘻嘻。”
  飛燕瞪了那少婦一眼:“要你多事?”
  那少婦眼波還是沒離開孟天楚的身上,吃吃笑道:“我自與這位公子說話,礙著你這賤婢什麽了?”
  飛燕還待要說,夏鳳儀擺了擺手阻止了她的話,也不理那少婦,對孟天楚道:“你聽到了嗎?休妻七出,我一樣不占,你如何休我?”
  孟天楚這才想起來,古代休妻,要有這七種理由之一才行,這叫“七出”。自己現在要休妻,還找不到她的毛病。
  夏鳳儀又冷冷續道:“我隻作你名義的娘子,所以,一年以後,你就可以以我無子為由將我休了,那時候我們就兩清了。現在請你出去,我要吃飯了,你在這裏我吃不下!”
  孟天楚簡直氣得七竅生煙,手指夏鳳儀:“好!好!一年就一年,這一年也不用什麽名義上的夫妻,你走你的陽關道,我走我的獨木橋!各走各的!你不就是有幾文錢嗎?你就抱著你的臭銅板過日子好了,我孟天楚就算餓死,也絕不用你一文錢!”
  孟天楚轉過身,對老何頭道:“買幾個饅頭,咱們走!”大踏步出了房門。
  幸好老何頭還有一百來吊銅錢,趕緊摸出幾文,買了幾個饅頭包子,急步追了出來。
  飛燕走到客棧門口,見孟天楚正要上馬車,冷笑道:“少爺果然威風,你要有本事,就別坐這馬車,這馬車可也是我們小姐家裏的!”
  孟天楚氣極得差點吐血,轉頭盯著得意洋洋的飛燕:“好!好!你們夏家馬車!我呸!老何頭,咱們走!”撩衣袍就往客棧院子外走。
  飛燕又冷冷高聲道:“喂!你這書啟師爺的職位,也是我們老爺推薦的,你要有本事,連這師爺的職位也別要啊!”
  孟天楚氣昏了頭,從懷裏摸出那封書信,冷笑著盯著飛燕,刷刷幾聲,扯了個粉碎,扔在地上,冷冷道:“這下子你滿意了吧?”
  飛燕微微有些意外,隨即鄙夷地看了看孟天楚:“還有你身上穿的衣袍呢?可也是我們夏家的!”
  這賤婢簡直要把自己往死裏逼,孟天楚這一次真正感覺到了自己寄人籬下被侮辱的滋味,回頭對老何頭道:“咱們還有多少銀兩?”
  “還……還有一百多文……”
  “給我!”
  老何頭急忙從懷裏摸出了錢袋,遞給孟天楚,支吾道:“少爺,這……這可是咱們兩全部家當……”
  “我寧可要飯,也絕不受她們的侮辱!”
  
是可忍孰不可忍

  不料飛燕接著說道:“這錢,好像也是我們夏家的哦。”
  老何頭沉聲道:“飛燕姑娘,你這話可就不對了,這是我的月錢,我在夏家不僅服侍少爺,大部分時間都是在為夏家做事,這可是我自己的血汗錢,可不是夏家賞賜給我的!”
  飛燕哼了一聲,把臉扭到一邊不再說話。
  孟天楚聽了這話,再無猶豫,拿著錢袋走向客棧,飛燕愛理不理站在門口,也沒讓道的意思,孟天楚怒火中燒,碰地一下,將飛燕撞了個踉蹌,差點一屁股坐在地上。
  以前的那個孟天楚孟少爺,父母死後在夏家寄人籬下,自己也不爭氣,吃喝嫖賭、坑蒙拐騙啥都來,就是讀書不行,所以夏家人上上下下都瞧不起他,要不是夏鴻護著,早把他攆出門了,尤其是夏鳳儀和飛燕主仆二人,更是對他冷嘲熱諷,呼來喝去。孟天楚對自己在夏家是怎樣的境況也有自知之明,所以在她主仆二人麵前,向來都是逆來順受,整個一二皮臉。以往一起出門,隻要夏鴻不在,孟天楚也是乖乖一個人在一邊自己吃飯,從不敢主動和夏鳳儀他們共桌,更不要說搭腔說話,所以今天她們依舊按照以前的做法對待孟天楚,沒想到孟天楚已經換了一個人,不再忍受,頓時發作。這一撞不僅將飛燕差點撞倒,也讓夏鳳儀內心中充滿了驚詫,但臉上還是淡淡的。
  孟天楚站在門口,舉起那袋銅錢,對客站大廳裏眾人朗聲道:“各位,這裏有一百文,買一身衣褲,新舊不論,我能穿就行,誰願意賣給我?”
  這店子檔次還算比較高,所以裏麵吃飯的大多是些有點錢的人,誰也不會當場把衣褲賣給別人,再說,剛才這兩口子鬧別扭要休妻,眾人見飛燕出手闊綽,似乎是有錢人家,就算有多餘衣褲,也不敢強行出頭賣給這位少爺,心存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等著看熱鬧。
  所以,孟天楚叫了幾遍,也無人應答,這店小二倒有幾套舊衣褲,本想賣一套給孟天楚,可想起飛燕的打賞,便把也咽了回去。
  飛燕冷笑一聲,回到夏鳳儀身邊,夏鳳儀對方才的事情仿佛沒聽見也沒看見,隻是眼望窗外,端著茶杯慢慢茗著茶,仿佛有無窮的滋味,嘴角處卻隱隱有一絲冷笑。
  孟天楚無計可施,高聲對夏鳳儀道:“這身衣服暫借,等我買了衣服,定當奉還!”
  “不借!”飛燕冷冷道,“你不是很有骨氣嗎?有骨氣就要付出代價!”
  孟天楚氣得差點吐血,扭頭望了望夏鳳儀,隻見她依舊神情淡淡的,仿佛根本沒聽到他們的說話。
  “好!”孟天楚眼中幾乎要噴出火來,刷地一聲扯開了衣襟,露出了結實健美的胸肌,轉過身去,嘩啦一下脫掉了衣袍,露出了寬闊的倒三角形背闊肌,健子肉鼓鼓的翻著,隱隱聽到剛才那風流少婦一聲欣喜的驚呼。
  隻是此刻,孟天楚腦袋已經氣昏了,根本無暇想別的,扯下衣袍,狠狠往地上一摔,就要去脫褲子,就聽到客棧裏眾女子嬌羞的驚呼聲,紛紛轉過頭去。
  正在孟天楚解腰帶的時候,就見剛才那少婦站起身,高聲叫道:“且慢!這位公子,奴家有一套男子衣袍,願意一百文賣與你!”
  孟天楚大喜,轉過身來,感激地望向那少婦,至少,這少婦沒讓他光屁股丟人,這份情,比救他性命還要讓他感動。
  那少婦旁邊的英俊男子好像頗不樂意,低聲嘟噥了幾句什麽,少婦眼睛一瞪,那男人趕緊閉嘴,不敢再說。
  少婦邁步出了雅閣,來到孟天楚身邊,眼波往孟天楚健美的身體一掃,嘻嘻笑道:“公子,請隨我來。”邁步出了客棧,孟天楚隨後跟著,來到院子裏一輛馬車旁。
  少婦爬進馬車,不一會,手捧一套衣袍和一雙鞋子下來,雙手遞給孟天楚。
  孟天楚道了聲謝,將那錢袋拍在那少婦手中,這才接過衣袍鞋子,轉身跑到屋角無人處,匆匆換了。
  這身衣袍顯然是風流少婦旁邊那男人的,那男子身材比孟天楚要稍稍瘦小一些,所以這身衣袍稍有些小,勒著有點不舒服,但孟天楚已經顧不得了,已經被羞辱氣昏了頭,換好之後,拿著換下來的褲子和鞋子,走回客棧,一直來到夏鳳儀的雅閣前,狠狠將褲子和鞋子扔在地上:“從今以後,互不相欠!一年以後,你來找我拿休書!”
  夏鳳儀眼中閃過一絲不忍,默默望了一眼孟天楚,眼睛有些濕潤。而一旁的飛燕根本想不到會是這個結果,滿臉漲紅,有些不知所措。
  孟天楚感到心中一陣解脫,天高任鳥飛,此刻,仿佛自己已經變成了一隻展翅自由翱翔的雄鷹,轉過身,大踏步走出了客棧。老何頭急忙緊跟著追了上去。
  剛到院子門口,就聽到剛才那少婦叫道:“小兄弟請留步!”
  孟天楚轉身過來,見那風流少婦正站在他身後,含情脈脈望著自己。那英俊男子和那小丫鬟站在一旁。
  孟天楚拱手道:“多謝夫人援手,不知還有何見教?”
  那少婦福了一禮:“不敢,隻因我家掌櫃的剛才見小兄弟氣宇軒昂,很有骨氣,很是仰慕,想冒昧與小兄弟結交。”轉身對旁邊那男子道:“你說話啊!”
  那男人勉強一笑,搶步上前,抱拳道:“是啊,在下見兄弟很有氣節,令人佩服。”
  “多謝誇獎!在下感激不盡。剛才多虧二位肯賣衣褲給在下,免了在下人前丟臉,這份情銘刻在心!”
  “好說好說,但不知兄弟前往何處?”
  孟天楚順口道:“浙江。”說完了這才想起,自己剛才已經將夏鴻的那兩封舉薦信撕了個粉碎,去浙江又有何用。

盛情邀請

  那少婦捅了那男子一下,那男子忙道:“正好,在下一家也要前往蘇州,你我結伴同行如何?”
  孟天楚此刻隻想盡快離開這裏,不及思索,拱手道:“如此多謝了!”
  聽孟天楚答應了,那少婦眼中滿是喜悅之色,走上前道:“太好了,兄弟就請上車吧。”
  孟天楚正要上車,忽然想起自己的法醫物證勘查箱,急忙走到夏鳳儀他們裝行李的馬車後,解下自己的箱子,那一箱書卻不要了。提著法醫物證勘查箱走回來,綁在中年男子運行李的那架馬車後,正要上車,就聽到客棧門口夏鳳儀喊道:“相公……!你……你真要走嗎?你身無分文……如何,如何……”
  孟天楚頓了頓身子,也不回過頭來,冷冷道:“不勞牽掛,我們已經兩清,孟某就算餓死,也與你夏家無關!”抬步上了馬車,鑽進車棚裏,感到眼淚在眼眶裏直打轉,忙眨了眨眼睛,硬生生把眼淚憋了回去。
  那男子和少婦也上了車,丫鬟和老何頭坐後麵一輛運行李的馬車,驅車出了客棧。
  夏鳳儀站在客棧門口,望著那兩輛馬車絕塵而去,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
  飛燕低聲道:“小姐,咱們怎麽辦?回京城嗎?”
  “回京城?不行。”夏鳳儀輕輕搖了搖頭,“爹爹知道了這事會打死我們兩的。”
  “那……,要不我們就說是他自己偷偷跑了,我們找不到他……”
  夏鳳儀又搖了搖頭:“爹爹不會相信的……”
  “要不,咱們躲起來,一年之後找他要了休書再回去。”
  “他已經把那推薦信撕了,也就不會再去平湖縣,這一年裏,爹娘一定會寫書信或者托人去平湖縣查問情況,一問就漏餡了,那時候他一定會亂說一氣的!”
  飛燕低下頭,說道:“都怪我,我一想起他以前幹的那些事情,就氣不打一處來,原來也隻是想氣氣他,沒想到他這一次還真有種,真的走掉了,早知道這樣,我……”
  夏鳳儀歎了口氣:“是啊,以前咱們不管怎麽氣他,他都幹笑著躲開就是,從來不敢來硬的,沒想到這兩天,他跟換了個人似的,現在又真的走了,這可怎麽辦!要是爹爹知道了,那……”
  飛燕道:“要不……要不咱們還是追上去,和他道個歉,還是跟著他去吧……”
  夏鳳儀點點頭:“事已至此,隻好這樣了。”飯也不及吃了,買了些饅頭包子,急忙招呼車把式,驅車追趕而去。
  孟天楚坐在前麵馬車上,那中年人介紹了自己和那少婦。原來,這中年人名叫秦逸雲,少婦是他的娘子,丫鬟名叫霽雯,這秦逸雲在蘇州做買賣,這次到京城省親,辦完事回去。孟天楚也作了自我介紹。
  秦逸雲問道:“孟兄弟,你到浙江去,有何貴幹呢?”
  孟天楚不想說推薦就任書啟師爺的事情,隨口道:“去逛逛。”
  旁邊少婦秦夫人道:“剛才你那娘子好過分,她怎麽能這樣對你呢!連我們都看不下眼了。”
  秦逸雲道:“是啊,我娘子看不下去,這才將我一身幹淨衣褲賣給你。”
  孟天楚苦笑,不想再說這傷心事,扭頭望向車窗外。
  秦夫人看出了孟天楚的傷心,勸慰道:“兄弟別難過,有手有腳的,哪裏去不得呢?再怎麽也不會餓著的。”
  秦逸雲道:“是啊,但不知今後孟兄弟有什麽打算呢?”
  孟天楚道:“走一步算一步吧,多謝兩位,到了前麵的集鎮,我就下車。”
  秦夫人一聽急了:“別啊,你錢都買了衣褲了,沒有錢,你能上哪去啊。”
  孟天楚想起了自己的法醫物證勘查箱,那是自己最後的家當,那些都是現代社會帶來的玩意,或許能從裏麵找點錢出來。便道:“兩位不用擔心,我還有些收藏,可以換些銀兩,暫時還餓不死。”
  少婦顯然不想讓孟天楚離開他們,看了一眼秦逸雲,對孟天楚道:“我們在蘇州有幾家店鋪,還缺些人手,要是孟兄弟不嫌棄,就和我們去蘇州,幫我們料理生意吧。”
  “這……”孟天楚有些猶豫,在自己走投無路的時候,這少婦一家人能伸出友誼之手,拉自己一把,這讓他頗為感動,但做店鋪小夥計,這可不是自己的追求,在現代社會,自己怎麽都是個刑警法醫,自我感覺還很良好的,怎麽都不會與守店子的小夥計掛上鉤的。
  正在他猶豫之際,就聽到後麵有馬車轆轤聲傳來,秦夫人探出頭望了一眼,說道:“孟兄弟,好像是你娘子她們的馬車跟來了。”
  孟天楚探頭一看,果然是夏鳳儀她們的馬車。
  他心想,難道這夏鳳儀還嫌對自己的打擊不夠重,追上來接著淩辱自己嗎?嘿嘿,那可就別怪自己心狠手辣了。在現代社會,雖然他泡妞的時候,也曾被姑娘糗過,但加起來都沒有這一次這麽狠毒傷人心。孟天楚暗下決心,隻要這兩主仆再敢譏諷自己一句,自己的嘴巴卻也不是吃素的,保管叫她們狗血淋頭。
  想定了主意,孟天楚道:“秦兄請停車,我問問她們想幹什麽。”
  馬車停了下來,孟天楚跳下馬車,往夏鳳儀她們馬車走去。
  夏鳳儀馬車停下,飛燕撩起車簾子,探出頭來,習慣性地板著臉望著孟天楚。
  孟天楚走到她們車旁,雙手抱肩,冷冷道:“你們跟著我們幹什麽?”
  飛燕以前欺負這孟少爺欺負慣了,順口道:“這是官道,你走得我們也走得,憑什麽說我們跟你了!”
  孟天楚點點頭:“好!不跟我就好。”回頭走了幾步,站住了,冷聲道:“勸告你們一句,兩個大姑娘在外麵亂跑,可別遇到拍花子的,將你們主仆先奸後殺,再奸再殺,要不就賣到窯子裏當*****去,哈哈哈!”
  “你……!”飛燕氣得臉色漲紅,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孟天楚哈哈大笑,邁步就要走,就聽到夏鳳儀道:“相公!請等等!”

一報還一報

  孟天楚心想,等就等,我就怕你們不罵,我這一肚子火沒地方發泄呢。他慢慢轉過頭來,雙手抱肩,冷冷看著夏鳳儀。
  夏鳳儀咬了咬嘴唇,低聲道:“對……對不起……,剛才是我們……是我們不對……,給你道歉!”
  這下子很出乎孟天楚的意料,他有些懷疑是不是自己聽錯了,轉過身來,指了指夏鳳儀,又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你……跟我……道歉?”
  飛燕在一旁冷聲道:“哼!我們隻是惹不起你,怕你這張臭嘴到處亂說,這才跟你道歉,別以為我們真的做錯了什麽。”
  孟天楚哈哈大笑:“很好!還真的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你們主仆兩個狼狽為奸,一個紅臉一個白臉,還真像那麽回事。你們敢做就要敢當!既想當*****,又想立牌坊,哈哈,哪有那麽便宜的事情!”
  夏鳳儀和飛燕聽他說得如此粗俗,都羞紅了臉。飛燕啐了一口,道:“我們小姐都跟你道了歉,你還要怎樣?”
  “小姐?你們小姐是誰?你們小姐跟我有什麽關係,她道不道歉管我屁事!”
  “你……!我……”飛燕知道自己說錯了話,漲紅著臉,“算我說錯了,少奶奶都跟你道歉了,你還想怎麽樣嘛!”
  “哈!你們這也叫道歉?”孟天楚冷冷道,“你們這些富貴人家的子女,何曾把我們這些平頭百姓放在眼裏?哈哈,道歉,你們以為幾句話就可以把我受到的侮辱抹平嗎?哈哈哈,你們也真把自己太當回事了吧!”
  夏鳳儀蒼白著臉,問道:“那……你要怎樣才算?”
  “很簡單!剛才你們逼得我當眾脫衣服飽受侮辱,以牙還牙,所以……”孟天楚雙手抱肩,上下打量了一下夏鳳儀和飛燕的婀娜身姿“隻要你們兩當眾脫光衣裙褲子,光著屁股……不,當著我的麵脫光衣裙褲子,光著屁股轉三圈!我就接受你們的道歉!”
  孟天楚剛才改口,是因為想到這兩個小姑娘如此美貌,一個是自己名義上的娘子,一個是通房大丫鬟,讓她們兩當著別的男人的麵脫光衣裙褲子,那可白白便宜了別人,這種吃虧的事情可不幹,便改成當著自己的麵脫光衣裙褲子。
  夏鳳儀眼淚在眼眶裏直打轉,跌坐回車棚裏。
  飛燕啐了一口,恨聲道:“你……你欺人太甚!”
  “比起你們主仆,我這不過是小巫見大巫,你們反正是我娘子和丫鬟,在我麵前脫褲子有什麽?哼,告訴你們,別把我惹急了,否則我讓你們當著別人的麵脫褲子!要不然,就等著回去挨家法鞭子吧!這一次你們別想輕易逃脫,哈哈哈。”
  飛燕一咬牙:“你不接受就算了!反正我們道了歉,接不接受是你的事……我警告你!你不許把剛才的事情到外麵亂說!”飛燕知道,夏鳳儀最擔心的就是這個。
  “噯喲!我好怕哦,飛燕姑娘好好厲害哦!——嘿嘿,你們聽著,老子受夠了你們的欺辱,老子要把你們夏家嫌貧愛富的醜惡勾當,還有你們這對母老虎的作風一一說出來,甚至告訴說書的,讓他們編了書到處說去!哈哈,男子漢敢作就要敢當!”
  “我……我們不是男子漢!”飛燕狡辯道。
  “我知道!你們是女子。孔老二曾經說過,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果真如此,哈哈哈!”仰天長笑,轉身回到秦逸雲他們馬車上。驅車繼續前行。
  最後這句話把飛燕氣得渾身發抖,狠狠摔下車簾,對夏鳳儀道:“小姐,咱們回去吧,大不了挨老爺一頓鞭子,我來扛著!”
  夏鳳儀眼淚終於掉了下來,抽泣了幾聲,搖搖頭:“不行的……,嫁雞隨雞,爹爹已經明媒正娶把我嫁給了他,我就是他孟家的人了,沒拿到休書,就這麽回去,不僅爹娘臉上無光,我……我也沒臉進家門……”
  飛燕神情暗然了下來,輕輕打了自己一個嘴巴:“都怪我這張嘴,以前損他損慣了,一時半會改不過來!小姐,現在咱們怎麽辦?”
  夏鳳儀抬起頭,拿手絹擦掉眼淚,勉強一笑:“還能怎麽辦?跟著他唄,慢慢和他道歉,等他氣消,挨過一年,他寫了休書,這件事才算完。”
  “他要我們脫……脫衣裙才接受道歉呢!”飛燕噘著小嘴道。
  夏鳳儀眼淚簌簌而下:“我們……也逼他當眾受辱了的,真要如此……,也算一報還一報吧……”
  “都是飛燕不好……累得小姐如此……”飛燕也陪著夏鳳儀掉眼淚:“以後在他麵前,飛燕盡量少說話就是……”
  她們接著驅車追趕上去。
  剛才孟天楚和夏鳳儀他們的對話,都被秦氏夫妻聽在耳朵裏,孟天楚上了車之後,馬車繼續前行,秦夫人道:“孟兄弟,剛才你娘子她們來道歉,你怎麽不接受呢?”
  “她們不是真心的……!”孟天楚心想,她們是擔心自己亂說,損害她父親工部員外郎的聲譽,可不是真的知道自己做錯了。不過,家醜不可外揚,自己現在還沒休妻,這種事情還是不說為好,所以,他隻說了一句,也就不再說了。
  秦逸雲笑道:“是啊,剛才她們做得如此過分,豈能幾句話就輕輕揭過!”
  秦夫人眼睛一瞪:“你這人真是的,這都什麽時候了,你還給孟兄弟火上澆油!”
  秦逸雲似乎有些怕老婆,訕訕笑了笑:“我,我這也是實話實說嘛。”
  那丫鬟霽雯探出頭去看了看後麵,說道:“老爺、夫人,她們的馬車還遠遠跟著呢。”
  孟天楚哼了一聲:“別管她們!”
  秦夫人笑了笑:“孟兄弟,剛才我們的提議,你還沒說行不行呢?”

弄點錢

  經過剛才的事情,孟天楚想到了一個問題,雖然自己現在很硬氣,但已身無分文,總要找個落腳之地,不如先答應了他們,到蘇州幹一段時間店夥計,然後再找適合自己的事情幹。
  想罷,孟天楚拱手道:“既然兄台賢伉儷盛情相邀,小弟再不答應,倒有些矯情做作了。”
  秦夫人喜笑顏開,眼中放出喜悅的光芒,轉頭對秦逸雲說道:“太好了!孟兄弟答應了。”
  秦逸雲陪笑道:“是……是啊,挺好的……”
  孟天楚聽出了他話語間好像並不特別起勁,顯然是迫於老婆的壓力,勉強同意的。孟天楚心想,看樣子這秦逸雲並不太希望自己去他店中幹活,他恐怕也知道他這娘子是個風流人物,看上了頗有幾分英俊的自己,生怕自己給他戴綠帽子,剛才賣衣服,也是風流少婦的主意。
  想到這裏孟天楚心頭一沉,這樣看來,自己恐怕在他們店中不是長久之計,到了蘇州,得盡快想辦法另外立足。當務之急是得弄點錢,身上沒錢,怎麽都硬不起來的。
  傍晚時分,馬車來到了一座小縣城,找了一家客棧住下。夏鳳儀她們的馬車也進了這家客棧,飛燕跳下車,望了一眼孟天楚,想要說話,可看見客棧院子人來人往,萬一孟天楚要用話損她們,那可下不了台。
  孟天楚仿佛沒看見她們似的,從馬車上卸下自己的法醫物證勘查箱,拿到牆角,背對著不讓人看見,這才打開,看了看裏麵的設備、器械和試劑,看看有什麽能賣的。一眼看見幾根玻璃試管,心中一動,這是透明玻璃,古代應該還沒有出現,說不定能賣個好價錢。
  孟天楚取了一根試管揣進懷裏,將法醫物證勘查箱交給老何頭保管,和秦逸雲他們說了一聲,說自己要上街走走。
  秦夫人忙道:“孟兄弟,現在這麽晚了,太陽要落山了,你上哪去啊。”
  “隨便走走,一會就回來!”
  “那我陪你去!我正要上街買胭脂呢。”秦夫人熱切地說道。
  “不不,不用了!”孟天楚心想,這秦夫人熱情似火,雖說自己也不是什麽正人君子,但畢竟人家丈夫就在旁邊,這種窩邊草還是不吃為好。
  孟天楚一邊說著,一邊逃也似地快步走了。秦夫人在後麵追了幾步,連聲叫他,他都裝著沒聽到。
  這縣城靠近京城,還算比較繁華,街道上行人挺多。孟天楚沿著一條主街往前走,尋找賣古玩器皿的地方。路上倒是看見有幾家當鋪,但他對當鋪的印象不好,那些都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賣不出好價錢,當了也沒空回來贖,再說這試管他有好幾根,幹脆賣斷了,急著用錢。
  穿過幾條街後,終於找到了一家比較像樣的古玩器皿店,走了進去。
  店夥計上下打量了一下孟天楚,秦逸雲賣給他的那身衣袍雖然小了點不合身,但料子款式都還算不錯的,所以店夥計很熱情迎了上來,問道:“這位客官,您買古玩嗎?請隨便看。”
  孟天楚四周打量了一下,問道:“你們這收不收古玩器皿?”
  這種商店一般都是既賣也買的,店夥計陪笑道:“收!收!當然收!您請裏間坐!”店夥計將孟天楚讓進一間小房間,在太師椅上坐下。哈著腰問道:“您要賣什麽呢?”
  孟天楚從懷裏掏出那支玻璃試管,小心地放在茶幾上:“你看看,這值多少錢?”
  這古玩店的店夥計都很注意,不敢伸手亂碰客人的東西,所以背著手彎下腰,細細看了看,咦了一聲,頭彎得更低了,幾乎湊到了那試管上,孟天楚能看見他身子都在微微發顫,隻是拚了命克製著。半晌,才努力控製著聲音不發顫,小心問道:“客官,您……你這小玩意……想賣多少錢?”
  孟天楚撩起衣袍前襟,翹著二郎腿,悠閑地說道:“先聽聽你們的價,合適呢就成交,不合適我在找別家,反正這裏距離京城也不遠了,大不了到京城賣去。”
  “嗬嗬,客官,這距離京城還有一天的路程呢,咱們這古玩店,在這縣城裏可是第一號的,給的價絕對公道……”
  “那行!天也快黑了,我還有別的事情呢,痛快點,給個價吧。”
  店夥計遲疑了一下,偷偷瞧了瞧孟天楚的臉色,硬著頭皮說道:“四貫!怎麽樣?”
  孟天楚心裏都要笑開了花,這玻璃試管在現代社會,最多價值幾毛錢,到了明朝,一開價就是四貫銅錢!昨天看《大明律》的時候,孟天楚曾經問過老何頭現在的物價情況,用明朝和現代社會的大米之類的日常食品價格進行了換算對比,得出明朝銀價與現代社會人民幣換算大致比例為一兩白銀等於人民幣一千元,一文錢等於人民幣一元錢。當然,一吊就是一百文,也就是一百元人民幣。一貫是一千文,相當於一兩白銀。
  所以,店夥計開價四貫銅錢,也就相當於人民幣四千元。
  一根價值幾毛錢的玻璃試管,拿到明朝,開價就是四千元人民幣,怎不叫孟天楚心裏笑開了花。
  這也難怪,雖然中國古代很早就掌握了琉璃的製造工藝,但琉璃自古以來一直是皇室專用,對使用者有極其嚴格的等級要求,所以民間很少見。到了明代,琉璃技術已基本失傳.不過即使是明代很殘缺的工藝依然是受到品級的保護,當時的琉璃已經很不通透,所以被稱為藥玉。根據《明製》記載,皇帝頒賜給狀元的佩飾就是藥玉,四品以上才有。
  西方早在中世紀就發明了玻璃鏡,在玻璃尤其是透明玻璃製造方麵是走在我們前麵的,我國直到清代康熙時,才引進透明玻璃生產工藝,開始大規模生產透明玻璃。
  所以這店夥計見到這晶瑩剔透的玻璃試管,真是如見珍寶一般。

桃花運

  孟天楚心裏有了底,雖然樂開了花,臉上卻顯露出受到欺辱的表情,二話不說,放下腿就要去拿茶幾上的玻璃試管。
  店夥計急忙伸手攔住,陪笑道:“客官,價格不合適,咱們再商量啊。您別著急嘛。”
  孟天楚哼了一聲:“叫你們掌櫃來,我懶得跟你廢話。”
  “好好!您稍等,小的去叫掌櫃的。”店夥計急匆匆進了後堂,片刻,一個略顯肥胖的老頭撩門簾走了進來,朝孟天楚一拱手:“客官,在下姓李,是小店的掌櫃。”
  孟天楚也不起身,拱了拱手:“李掌櫃,你看看我這小玩意值多少錢,給個實價,我還有事呢。”
  李掌櫃笑嗬嗬點頭,在旁邊太師椅上坐下,湊過頭來,仔細查看茶幾上的玻璃試管,這掌櫃的在裏屋已經聽那店夥計說了,有了一些心理準備,但此刻看見這試管,禁不住還是身子顫動了一下,悄悄咽了一聲口水。回頭看了看店夥計,然後轉過頭望著孟天楚,半晌,才伸出手,翹起拇指和小指,作了一個六的手勢。
  孟天楚皺了皺眉:“李掌櫃,實話給你說,前麵古玩店出價八貫,我都沒賣,你這店還號稱什麽第一字號,出這價,您老不覺寒慚嗎?”
  李掌櫃臉一紅,忙道:“客官,這買賣就是討價還價,您也出個價,小的聽聽,一來二去,才是作買賣嘛。”
  孟天楚抬頭望了望窗外,見大半個日頭已經落下了山,餘輝灑滿了天空,馬上就要天黑了,也懶得討價還價,反正這個價他已經很滿意了,便道:“那好,一口價,九兩!要白銀,銅錢我懶得背。”
  九千文銅錢,用布袋子裝都要有小半袋子呢。
  李掌櫃見孟天楚沒有漫天要價,麵露喜色,輕輕一拍大腿:“好!客官是個爽快人!鄙人也就不磨嘴皮子了,就依客官,九兩白銀!我給您拿錢去!”
  他起身急匆匆進了後堂,片刻,拿了幾塊碎銀子,還有一杆銀秤,當著孟天楚的麵,秤了九兩白銀,用一個小錢袋裝著,遞給孟天楚。
  孟天楚從錢袋裏摸出一塊小碎銀子,大概有三錢左右,讓李掌櫃換成銅錢,平時好零花,另外用個錢袋子裝了,告辭出了門。
  懷裏揣著九兩銀子,也就是人民幣九千塊錢,作盤纏應該足夠了。懷裏有了錢,孟天楚心裏也就踏實了。身上的這身衣服太小,勒著難受,決定買幾套衣服。
  他隨便進了一家布莊,有做好的成品衣袍、帽子、褲子、鞋子,挑了兩套合身的買了,又順便買了一把折扇,一共花了七百文。在試衣間換了新衣袍,把其餘衣服要了塊布包好,夾在腋下,搖著折扇出了店門。
  這一通忙下來,天已經完全黑了。借著街兩邊的燈光,搖著折扇哼著小曲往回走。
  到了客棧院子門口,家仆老何頭正在門口張望,見到孟天楚回來,這才舒了一口氣,急忙迎了上來,說道:“少爺,您回來了,秦掌櫃夫婦已經幫咱們定了一間套房,少奶奶和飛燕她們兩也住在這客棧裏,緊挨著咱們房間。”
  “哦?她們說什麽沒有?”
  “她們隻是問了你上哪去了,別的倒沒說什麽。”
  孟天楚心中哼了一聲,這小娘皮還懂得關心人?不知道她又想搞什麽鬼,管他呢!
  孟天楚拿出那裝銅錢的錢袋,遞給老何頭:“喏,還你的錢。”
  老何頭慌忙推辭道:“少爺,您這是說的哪裏話……!”
  “中國話!”孟天楚將銅錢塞進他的懷裏,“多餘的你替我保管著,以後要用。”
  老何頭這才接了過來。
  孟天楚又將衣服包裹和折扇交給老何頭,邁步進了院子,正要往客棧裏走。客棧裏出來一個女子,妖繞嫵媚,正是秦夫人。她對著孟天楚甜甜一笑:“孟兄弟回來了,喲,還買了身新衣服,真是精神,奴家有話跟你說,行嗎?”
  “行啊,秦夫人有啥話請說。”
  秦夫人瞧了一眼老何頭,垂下眼簾,輕輕咳嗽了一聲。
  老何頭立即會意,忙對孟天楚道:“少爺,老奴先上去了。”便拿這衣服包裹進客棧上了樓。
  秦夫人等他走遠了,這才低聲道:“孟兄弟,奴家想去買盒胭脂,您陪我去,行嗎?”
  孟天楚微微一怔,心想,你不是有老公和丫鬟嗎?讓我一個小夥子陪你去,這像什麽話。沒等他開口拒絕,秦夫人又低聲道:“奴家有話想給你說,與你有關的。”聲音軟軟的充滿了哀求。
  與我有關的?什麽事呢?孟天楚有些好奇,當下點頭答應了。
  他從現代社會穿越而來,沒受過男女授受不親的封建禮教教育,這男女逛街,對他來說那是再正常不過的了,雖然畢業後職業緣故,接觸的女人比較少,女人也不喜歡跟他逛街,因為他經常解剖死屍,身上總有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屍臭味。不過大學的時候,他可沒少陪女生壓馬路。
  見孟天楚答應了,秦夫人眼中閃過一絲遏製不住的興奮。當先走出了客棧。
  孟天楚隨後出了院門,跟著她,慢慢沿著街道往前走。
  天一黑,街兩邊的店鋪便紛紛上門閉戶了,哪裏還有什麽胭脂店開門。
  兩人走出客棧一百來步,孟天楚站住了,笑道:“夫人,天黑了,店子都關門了,有話您就說,說完咱們早點回去吧,免得秦掌櫃擔心。”
  秦夫人也站住了,四下裏看了看,一指前麵十幾步遠的一條黑胡同,說道:“這裏人來人往不好說,咱們到那胡同裏說去,好不?”
  孟天楚心裏咯噔一下,已經完全明白這風流少婦想幹什麽。心中暗笑,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桃花運?

都是銀子惹的禍

  管他的,所謂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反正自己也不是什麽正人君子,便點了點頭。
  秦夫人更是高興,一伸手挽住了他的胳膊,肩並肩走進小胡同十來步遠,這裏黑古隆冬的,隻能朦朦朧朧看見人影。
  秦夫人忽然停住腳步,張開雙臂一下子摟住了孟天楚的脖頸。火熱的身子緊緊貼著他,一對豐滿碩大的乳房緊貼在孟天楚胸腹之間。
  孟天楚雖然心裏有了準備,但這秦夫人沒有任何話語征兆就猛然行動,還是讓他吃了一驚,有些慌亂地說道:“夫人,您這是……”
  “抱著我!”秦夫人顫聲道,吐氣如蘭,緊緊貼著他的身子。
  孟天楚不由自主扶住了她不盈一握的蜂腰,剛才想得好好的,事到臨頭,又有些猶豫了,總覺得自己這樣不太好,便道:“夫人,不能這樣,萬一秦掌櫃知道了……”
  “他知道又能怎麽樣?”秦夫人依舊緊緊摟抱著孟天楚,“他改名換姓入贅我秦家,這生意家產,都是我秦家的,所以他什麽事情都得聽我,我找男人,他也管不著的!”
  原來這秦逸雲是秦夫人的上門女婿,古代一般都是男婚女嫁,女到男家,改歸夫姓,而招婿入贅,卻剛好相反,是男到女家,改歸妻姓。這在男尊女卑的封建社會,是十分讓人看不起的,男人到了女家,跟奴仆也沒多大區別,古稱“贅婿服役”,所以,老婆要幹什麽,這入贅的老公也就沒能力管,難怪這秦逸雲對秦夫人是言聽計從,不敢說半個不字,甚至對秦夫人招花引蝶,也是睜隻眼閉隻眼。
  秦夫人摟著孟天楚,膩聲續道:“白天奴家在客棧,看見你第一眼時就在想,這男人好俊朗,要是能跟奴家好一回,那該多好啊。沒想到老天有眼,晚上奴家就已經依偎進你的懷抱裏了……”
  說到這裏,秦夫人微微離開孟天楚,同時右手一滑,抓住了孟天楚的左手,拿起來,一下子按在了自己高聳的乳房上。
  孟天楚冷不丁被嚇了一跳,這風流少婦太猛了,他下意識往回抽手。
  秦夫人緊緊將他的手按在自己乳峰上,顫聲道:“孟兄弟,隻要你依了奴家,我給你錢,一次給你二兩銀子,行嗎?”
  我靠!拿我當鴨子了?孟天楚簡直哭笑不得。沒等他說話,秦夫人溫軟的嘴唇已經在孟天楚臉頰上、脖頸上亂親亂吻,另一隻手還往他下身摸去。
  如果秦夫人不提錢,單單用身體來勾引孟天楚,那說不定能成功,畢竟孟天楚也不是什麽正人君子,秦夫人失敗就失敗在他以為孟天楚現在缺錢,想用錢來進一步打動孟天楚。
  對一個男人,要用錢去與他歡好,對男人是一種侮辱,會適得其反,當然,除非這個男人本來就是鴨子或者吃軟飯的。
  所以,孟天楚一抖手推開秦夫人,冷聲道:“請秦夫人自重!孟某還有點銀兩,用不著賣身。告辭!”轉身快步往胡同外走去。
  秦夫人被孟天楚推了一個趔趄差點摔倒。當她扶著牆站穩的時候,孟天楚已經出了胡同不見了,秦夫人感到臉上飛燙,她臉皮再厚再風流,卻也不敢追上去糾纏。
  孟天楚有些氣惱,心想既然這秦夫人性情如此,再不好與他們一路同行,還是帶著老何頭自己走吧。
  回到客棧,孟天楚問了店小二秦逸雲的住房,邁步上樓,要去與秦逸雲說明天各走各的。
  秦逸雲他們住的是個套間,他走到門口推開外間門,進到屋裏,一推房門,是關著的,隨即聽到裏間房有哼哼唧唧的聲音。現代社會各種影視媒體裏經常能聽到這種男女辦事的聲音,太熟悉了,孟天楚心中暗笑,看來這秦逸雲趁他夫人不在,也在偷食。
  不過,秦夫人馬上就要上來了,如果讓秦夫人知道了,秦逸雲這入贅女婿可就有苦日子過了。孟天楚對他倒有幾分同情,想提醒他一下,拍門道:“秦掌櫃!秦掌櫃!”
  裏麵傳來男女慌亂的低呼聲。孟天楚心裏好笑,便惡作劇地把門拍得山響:“秦掌櫃,快開門啊,再不開門我可要撞門了!”
  片刻,裏屋門匆忙打開了,秦逸雲神情慌亂,強笑道:“是孟兄弟啊,有……有事嗎?”
  孟天楚一斜眼,看見窗邊一個女孩子正背著身子整理衣裙,正是秦逸雲的丫鬟霽雯。
  原來這秦逸雲與小丫鬟有一腿,這在一般富貴人家倒也不算什麽,但秦逸雲是入贅秦家,要是讓秦夫人知道了,可有的他受的。
  孟天楚看了一眼微微打開的窗戶,立即明白,他們兩肯定是利用秦夫人外出之際,在窗戶邊摸摸親親,他們的房間靠外,可以看見客棧的大門,秦夫人要從外麵回來,他們一眼就能發現。沒想秦夫人還沒回來,他們的好事卻被自己撞見了。
  孟天楚眨了眨眼睛,朝霽雯努了努嘴,惡作劇低聲笑道:“秦掌櫃好興致啊!——對了,你的扣子扣錯了!”
  秦逸雲臉色煞白,慌亂地將扣子重新扣了,急聲說道:“孟兄弟,求求你,千萬別和我娘子說,要不……我死定了……”
  窗邊那丫鬟霽雯也急忙跑過來,咕咚一聲跪倒,顫聲道:“孟少爺,求求您了,千萬別告訴秦夫人。”
  沒等孟天楚說話,秦逸雲又慌亂地接著說:“隻要孟兄弟你幫我隱瞞,我給你錢……!給你銀子……!”
  這家人怎麽回事,動不動就提銀子,孟天楚有些不悅,搖了搖頭:“我不要錢!……”
  秦逸雲又急忙道:“好,那我推薦你當師爺!”
  孟天楚頓時來了興趣:“哦?好啊,你認識當官的嗎?”

再獲推薦

  秦逸雲見孟天楚動心了,急急解釋道:“秦家有個遠房親戚,在杭州仁和縣當知縣,名叫蔡釗,他是秦家花錢扶助才得以考科舉當官的,秦家對他有恩,他說過以後有什麽事情盡管吩咐的。我白天聽你的丫鬟說……說他們老爺推薦你去當書啟師爺,你把那推薦信撕了,肯定去不了了。這樣吧,我寫一封推薦信,推薦你去仁和縣當書啟師爺,怎麽樣?”
  孟天楚大喜,這可真是意外之喜,自己正愁沒個去處,便笑道:“我想當刑名師爺。”
  “好好!刑名師爺!晚上我抽空寫推薦信,明早一準給你!”秦逸雲此刻隻想堵住孟天楚的嘴,別說推薦當刑名師爺,就算推薦當知縣,也一樣答應了。
  孟天楚笑著點點頭:“好,不過你推薦管不管用?”言下之意,你是入贅的女婿,人家買不買你的帳哦。
  秦逸雲漲紅著臉道:“當然管用,我娘子父母雙亡,已經沒有什麽親戚了,在外麵,都知道是我當家。蔡知縣也知道的。”
  “哦,那就多謝了!你放心,我什麽都沒看見。”孟天楚眨了眨眼睛,笑嘻嘻說道。
  這時,就聽到樓梯腳步響,丫鬟霽雯急忙起身,顫聲道:“不好,奶奶上來了!”
  剛才霽雯急急忙忙跑過來求饒,沒人監視,秦夫人進院子來,他們也不知道,此刻霽雯的衣裙還沒整理好,一眼就能看出來有問題的。
  孟天楚低聲道:“我去拖住她,你們整理好,動作快點!”說罷,急步出了門。
  從下麵大廳上來的樓梯在對麵,他們的房間在這一邊,秦夫人要先上樓梯,走過四方形走廊,才能到房間這邊。
  孟天楚一眼看見秦夫人已經上了樓梯,正耷拉著腦袋沿著走廊往這邊慢慢走來,脖頸上那串珍珠項鏈反射的柔和的白光,使她的臉頰微微有些蒼白,這女子其實還是很嬌美的,就是太浪了,有點嚇人,此刻見她楚楚可憐的樣子,孟天楚又微覺有些不忍,急忙快步迎了上去,叫道:“秦夫人!你怎麽現在才回來啊!”
  秦夫人身子微微一震,欣喜地抬眼望向孟天楚,還以為孟天楚回心轉意了,嬌嗔道:“你……你還關心奴家啊?”興奮之下,白淨的臉頰微微泛起了一層紅暈。
  孟天楚走到她身前,笑道:“怎麽會不關心呢,白天你仗義為我解圍,這份情我可都記在心裏的。”
  秦夫人眼中又放出了熱烈的火花,上前一步,熱切地低聲道:“那你跟奴家……跟奴家出去,奴家想看看你是真心還是假意!”眼中滿是情欲的火焰。
  孟天楚忙低聲道:“夫人……”
  話沒說完,就聽到旁邊的門吱呀一聲打開了,飛燕站在門口,冷聲道:“少爺,少奶奶說了,天太晚了,不要出去了。”
  孟天楚一愣,原來夏鳳儀她們主仆住在這間房裏,那剛才自己和秦夫人的對話很可能飛燕從房裏聽到了,飛燕說這話,是想給自己解圍,還是又想出什麽點子來損自己。
  秦夫人上下打量了一下飛燕,也冷冷道:“好像白天你們少爺已經與你們少奶奶算清帳了,以後各走各的路,你們什麽少奶奶還憑什麽管孟公子呢?”
  飛燕道:“這婚姻大事,哪能一句話說散就散的,還沒休妻之前,少奶奶就還能管。這是人家小兩口吵架,你來攪和什麽?”
  孟天楚簡直有些哭笑不得,轉過身來,雙手抱肩,對飛燕說道:“你們好像有點無理取鬧哦,既不讓我休妻,又不讓我同房,還不讓我泡妞,你們到底想幹什麽?”
  泡妞?這個詞匯她們可沒聽說過,但大致也能猜出什麽意思來,秦夫人也憤憤不平道:“就是嘛,你們這兩個賤人簡直太過分了。”
  飛燕冷眼瞧了瞧秦夫人:“就算我們少爺要尋花問柳,也不會找你這種有夫之婦,揀人家的破鞋穿的!”
  秦夫人氣得滿臉通紅,素手一指飛燕:“你……你這賤婢……”
  正在這時,就聽到秦逸雲站在他們房間門口,高聲叫道:“夫人!快回來吧,洗腳水已經準備好了。”
  飛燕嗤地一聲笑:“快去吧,洗腳水打好了!順便把你的嘴也洗洗!”
  秦夫人氣得一跺腳,轉身走回房間,秦逸雲朝孟天楚望了一眼,眼中滿是感激。緊跟著進了房門,把門關上了。
  這秦夫人如此風騷,也不知道這秦逸雲已經戴了多少綠帽子,不過,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啊。他與小丫鬟私通,恐怕也是想找點男人的尊嚴吧。
  這件事沒想到七繞八繞,還給自己繞出了一條出路來,真不錯。
  這時,老何頭也出到門口,等著孟天楚,他們的房間就在旁邊,孟天楚瞧了飛燕一眼,嘀咕了一句:“真是個野丫頭!”轉身要走。
  飛燕忙道:“少爺,少奶奶真的叫你有事情。”
  孟天楚心想,有事?有啥事?又想玩什麽花招?好,反正現在天剛黑,睡覺也還早,就陪你們玩玩!
  孟天楚舉步進了她們兩的房間,隻見夏鳳儀正坐在圓桌旁,慢慢品著一杯香茶。
  孟天楚走進去,大大咧咧往她對麵凳子上一坐:“有話就說,有屁就……,什麽事?”
  夏鳳儀放下茶杯,慢慢起身,給孟天楚福了一禮,低聲道:“白天是我們不對,我給你道歉……”
  “免了!”孟天楚一擺手,冷冷說道:“你們當眾侮辱我,逼我脫衣服,這等奇恥大辱,豈是一句道歉就能了結的。白天的時候我已經說得很明白,咱們兩不相欠,從今以後,你走你的陽關道,我走我的獨木橋,一年以後,你來找我要休書就行了!”站起身就要往外走。
  “等等!”夏鳳儀臉色有些蒼白,說道:“我是真心和你道歉……希望你還能按照我們原來約定的,做一年假夫妻,一年之後你再休我,行嗎?”
  “對不起,我沒興趣陪你們玩這把戲,做什麽假夫妻,外麵大街上男人多的是,你另外找一個陪你玩好了,告辭!”
  眼見孟天楚頭也不回,邁步出門走了,夏鳳儀氣得眼淚在眼眶裏打轉,一轉身,撲在床上,盈盈地哭了起來。

脫衣道歉

  夏鳳儀不知道那個登徒子孟天楚已經換了一個人,她從來就不喜歡這孟天楚,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得已嫁給了他,兩人本來成親之前,私下約定,做假夫妻一年,然後孟天楚休妻,以後各奔東西,原來的孟天楚是個寄人籬下的軟柿子,她們怎麽欺負都行,沒想到成親之後,軟柿子成了硬頭梨,鬧到現在不可開交的程度。
  飛燕在一旁勸也不是,說也不是,隻好陪著一起哭。
  哭了一會,夏鳳儀慢慢坐了起來,掏手絹擦幹了眼淚,站起來整了整衣裙就往外走,飛燕忙跟在後麵,兩人來到隔壁孟天楚的房間。
  老何頭切了一杯茶給孟天楚,孟天楚正呼呼搖著新買的折扇生悶氣,聽到大門吱呀一聲打開,抬頭望去,隻見夏鳳儀走了進來,神情黯然,一對剪水明眸泛著淡淡的哀愁,如果不是這件事情,看上去還真讓人無限愛憐。
  隻不過,孟天楚不是柔情泛濫的人,一想起自己被她們主仆二人當眾羞辱,他就氣不打一處來。鐵青著臉搖著折扇不理不睬,當作沒看見。
  老何頭急忙給夏鳳儀見禮。夏鳳儀道:“老何頭,你出去一下,我有話要和少爺說。”
  老何頭答應了,出了房門,將門拉上,飛燕過去把門閂了。
  夏鳳儀咬了咬牙,低聲對孟天楚道:“你究竟要怎樣才肯原諒我們?”
  孟天楚也懶得廢話,折扇一收:“白天的時候我已經說過,除非你們兩當著我的麵脫光衣裙轉三圈,讓我也出了心中的這口惡氣!”
  夏鳳儀淚水眩然欲滴,紅唇輕輕哆嗦著,咬了咬牙,慢慢抬起手去解脖領上的扣子。一顆兩顆,慢慢露出雪白的脖頸,露出了淡藍色褻衣上深深的乳溝,直把孟天楚看得目瞪口呆。
  其實孟天楚那話也隻是氣話,倒沒真心要她脫衣裙,現在她竟然真的要脫,倒有些出乎意料。不過,他也不覺得自己這樣很過分,因為夏鳳儀已經嫁給了他,是他的妻子,老公讓老婆脫衣服,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情,誰叫她新婚之夜把自己趕出了洞房,然後又在大庭廣眾之下,縱容婢女對自己進行羞辱。
  正在這時,飛燕一把攔住了夏鳳儀,說道:“這件事是我挑起的,一人做事一人當,你不能株連我們小姐!”
  孟天楚嘩地一聲張開折扇,眼睛卻沒有離開夏鳳儀深深的乳溝,悄悄咽了一聲口水,冷哼道:“沒有她的默許,諒你也沒這膽子!不過,既然你願意替主頂過,那好,我就成全你的忠義,你脫,脫光了轉三圈,我就原諒你們!”
  “好!一言為定!我脫!”飛燕顫聲道,閉著眼睛飛快地解著衣扣。
  夏鳳儀一把攔住了她:“飛燕!……”
  飛燕已經解開了脖頸上衣裙扣子,含著眼淚對夏鳳儀道:“小姐,您一年後恢複自由還要嫁人的,不能便宜了這登徒子!飛燕是奴婢,本來就是主人的玩物,無所謂的!”說罷,繼續解扣子。
  孟天楚折扇一收,啪地一聲打在飛燕的手腕上,冷聲道:“這話可得說清楚了,究竟是你用這種方法來向侮辱我的事情道歉,還是我這登徒子主人要玩弄你這女婢?”
  “有什麽區別嗎?”飛燕眼淚在眼眶裏直打轉。
  “當然有區別,如果是道歉,我心安理得接受,如果是說我玩弄你,哼哼,你這身子骨本少爺還沒興趣!那你們就可以回去了!”說罷,轉過身去,折扇一張,背對著她們坐著,悠閑地搖著折扇。
  飛燕顫聲道:“好,飛燕說錯了,不是你要玩弄飛燕,是飛燕白天大庭廣眾羞辱了你,現在脫衣裙向你賠罪道歉……”說到後麵,話語已經哽咽了,一邊說著,一邊繼續解扣子。
  孟天楚這才慢慢轉過身,隻見飛燕已經脫掉了衣裙,露出貼身猩紅色褻衣和蔥綠色散腳羅褲,雪也似的肩頸,伸出兩彎玉臂,彎向腦後去解褻衣。
  褻衣的衣帶解開了,她一隻手捂在深深的乳溝之間,將褻衣按住,褻衣兩側,露出了大半個圓鼓鼓雪白乳房。
  飛燕身子輕輕哆嗦著,手掌按著褻衣,慢慢往下滑落,兩串晶瑩的淚珠,也簌簌地滾落腮邊。
  飛燕高高的雪白乳峰一點點顯露了出來,看得讓人血脈沸騰,就在她酥乳最高峰的兩顆紅櫻桃馬上顯露出來的時候,孟天楚刷地一聲張開了折扇,擋在眼前:“行了!不用脫了!”隨即猛地回過身去,背對著她們。
  “你……你說什麽?”飛燕的手停住了,顫聲問道。
  “不用脫了,你們兩都不用脫了!”孟天楚歎息了一聲,“雖然你們鐵石心腸,能看著我大庭廣眾脫衣褲羞辱我,我卻沒那麽狠心真要以牙還牙,隻是想看看你們是不是真心道歉。行了,反正我客棧裏也隻是脫光了上身,也沒光著屁股,你能做到這一步,咱們也就扯平了,也證明你們是真心道歉,我接受你們的道歉就是。你不用再脫了。”
  飛燕大喜,她畢竟還是黃花閨女,要在一個大男人麵前脫光衣服,還要轉三圈,這種侮辱恐怕足以摧毀她生活下去的意誌,此刻聽到孟天楚說不讓她脫了,怎不欣喜若狂,卻又怕自己聽錯了,追問了一句:“你……你說得是真的?”
  “是!不過我要告訴你們,我孟天楚不是什麽登徒子,以後再敢這樣稱呼我,我可真要用登徒子的手段來對付你們,免得白白被你冤枉!”
  飛燕和夏鳳儀兩人這才明白是真的,急忙穿好了衣裙,相互對視了一眼,有些不明白,以前的那個吃喝嫖賭什麽都來得登徒子少爺,怎麽突然轉了性了。
  飛燕道:“謝謝你,少爺!”以前飛燕對孟天楚可以說是百般羞辱,現在孟天楚有機會報仇,卻沒把事情做絕,能這樣對她,不由得不讓她心生感激,所以這聲謝謝倒是發自內心的。
  孟天楚等她們穿好了衣裙,這才慢慢轉過身來,對夏鳳儀說道:“行了,我已經接受了你們的道歉,也不會把這事亂說出去,現在,我寫一封休書給你,你們就可以安心回京城去了。”

約法三章

  飛燕心直口快,抹了一把眼淚:“你說得輕巧……,不行的,我們要是能回去,還用得著在你麵前丟人嗎?小姐……不,少奶奶說了,要跟你一年,一年之後你再寫休書,那才行的。”
  “沒必要啊,你們拿了休書躲起來,嶽父大人來信查問,我就說你們在我身邊很好,不就行了嗎?”
  夏鳳儀黯然搖頭道:“不行的,我爹已經懷疑我沒有真心做你妻子了,一定會托人甚至親自來查問的,隻要發現我不在你身邊,我爹會……會……嗚嗚嗚……”夏鳳儀伏在桌上,哀聲悲泣。
  孟天楚最見不得女人哭了,說道:“行了行了,那你說該怎麽辦?”
  飛燕道:“少***意思是,還是按照你們當初的約定,做一年假夫妻,瞞過老爺,等一年滿了,再休妻。”
  孟天楚撇了撇嘴,一搖折扇:“不行!你們三天兩頭侮辱我,我窮不瘋也會被你們氣瘋的!不幹!”
  飛燕急道:“我……我以後再不說那些話,還不行嗎?”
  孟天楚轉過頭來,上下打量了一下飛燕,仿佛要看看她的誠意,又轉頭朝夏鳳儀努了努嘴:“你不說,那她呢!”
  夏鳳儀坐起身,掏出手絹擦了擦眼淚,吸了一下鼻子:“隻要你不亂來,我們以後會好好尊重你的……”
  “切!我亂來?”孟天楚搖了搖扇子,“那還是算了吧,我這人可管不住自己,你們兩花容月貌的,當心我某一天獸性大發把你們輪著奸了,啊不,強奸了,那可不好說。咱們還是各走各的,大不了我替你們在你老爹麵前掩飾一下就不得了了!走吧走吧!”
  夏鳳儀臉上微微一紅,低下頭,說道:“我……我說錯了……,剛才你有機會侮辱我們你都沒那樣做,我現在知道了,其實……你是個好人……,對不起……”眼淚順著粉嫩的臉頰又慢慢流了下來。
  孟天楚想到這主仆二人其實也不是生性不講理的野蠻女子,隻是以前那孟公子為人太窩囊太差勁讓人瞧不起,她們其實針對的是以前的那個孟公子,而不是針對自己。
  現在眼見夏鳳儀流著眼淚軟語哀求,不由有些心軟,暗罵道:他***,算我前世欠你們兩個小娘皮的!站起身折扇扇了幾下,說道:“好了好了,別哭了,我怕了你們了!你們願意跟著我那就跟著吧,——不過,咱們得約法三章!”
  夏鳳儀趕緊擦掉淚水,勉強一笑:“怎麽約法?”
  “第一、你們必須尊敬我,再不允許有半句對我不敬的話!如果再出現一次今天客棧大庭廣眾之下侮辱我的事件或者類似事件,別怪我不客氣!”
  飛燕習慣性噘了厥嘴:“怎麽個不客氣法?”
  “哼!我就把你們的所作所為寫在休書上,貼得整個京城滿大街都是!”孟天楚冷冷望著飛燕,輕輕搖著折扇,斬釘截鐵說道:“我姓孟的說到做到!不信你就可以試試!”
  “我信……,飛燕以後再也不敢了……”飛燕福了一禮,低聲道。
  她這句倒是真心話,今天這件事主要還是她搞起來的,她也見識了孟天楚的性格,雖然一時還不理解以前那個逆來順受的孟少爺怎麽一夜之間變得如此充滿自尊,但她已經知道,孟天楚真是敢說敢做的人。
  “知道就好!”孟天楚轉身對夏鳳儀道:“夏姑娘,你呢?能做到嗎?”
  夏鳳儀點頭道:“你這約定很合理,漫說是夫妻,就算是一般路人,也該相互尊重,禮貌有加的,以前是我們的錯,我真心再次給你道歉。”說罷站起身,福了一禮。飛燕也跟著福了一禮。
  孟天楚點點頭:“好,第二、今後無論人前人後,你們都要真正把我當夫君、少爺對待——當然,既然是假夫妻,我是不會要求與你同床共枕的……除非你自願,嘿嘿。”
  後麵這一句有些調笑的意思了,對這話夏鳳儀神情淡淡的,飛燕卻小聲嘀咕了一句:“美死你!”
  孟天楚瞪了飛燕一眼,搖著折扇轉頭對夏鳳儀道:“其實這一條也是為你著想。我也知道,其實你很討厭我,根本不願意嫁給我,你是為了顧全你爹爹對我爹爹這故人的信義,才不得已嫁給我的,我們既然約定了做一年的假夫妻,這假夫妻隻有咱們知道,得象模象樣的,這叫假戲真做,不能讓你爹爹發現我們是作假夫妻,否則,就算一年後我休了你,你爹也不會答應,恐怕還是會逼你回到我身邊的,甚至會逼你和我上床。
  夏鳳儀臉色有些蒼白,神情黯然道:“多謝,這一條我答應了。”
  孟天楚轉頭望著飛燕:“那你呢?”
  “我……我一個奴婢還能說什麽,飛燕以後真把你當少爺對待就是。”
  “錯了!不是真把我當少爺,而是我本來就是少爺,別忘了,我可是你們小姐名正言順的夫君!我就是你的主人,我和你商量那是給你麵子,要是你不把我當少爺,哼哼,我用家法對付你也是理所應當的!等鞭子抽到身上痛的時候,可別怪我事先沒告訴你!聽清了嗎?”
  “聽清了……飛燕以後再也不敢了……”她這一次被孟天楚折磨得夠嗆,也知道了孟天楚的利害,現在見他正二八經擺少爺的架子,拿家法作後盾,心裏明白,自己怎麽都隻是個奴婢,真要擺在台麵上說,自己以前對待孟天楚的所作所為,就算被主人打死了也不會有人同情的。
  孟天楚見這一次把飛燕製得服服貼貼的,心裏這口氣才算出了,點點頭:“那好!第三、夫為妻綱,今後家裏家外,都由我說了算,你們不許說半個不字!”

燈草和寶貝

  夏鳳儀和飛燕相互看了一眼,這一條可大可小,也不知道他說的是些什麽事情,一時有些猶豫。
  孟天楚看出了這一點,笑道:“我知道你們擔心什麽,嘿嘿,我孟天楚也不是不講道理的人,隻要你們尊敬我,我也不會讓你們難堪,將心比心嘛。我隻是被你們欺負怕了,拿這一條作護身符。”
  聽孟天楚這麽說了,夏鳳儀點了點頭:“好,我答應你。”
  孟天楚道:“好,醜話可說在前麵,這三條如果有一條你們違反了,咱們一拍兩散!還是那句話,你走你的陽關道,我走我的獨木橋,別人問到我關於你們的事情,我可就實話實說!至於你如何向你老爹交代,我可管不著!”
  夏鳳儀和飛燕都是心頭一沉,知道這句話的分量,所謂光腳的不怕穿鞋的,說得不好聽一點,孟家本來就是個破落戶,夏家可是從五品官宦之家,更何況說破了天也是自己這一方不對,看樣子,她們這一年隻能忍氣吞聲過了。
  夏鳳儀咬了咬牙:“好!我都答應了,但是,希望你也能嚴守當初我們兩定下的約定,一年期滿,你要以無子為由休我,並且,永世不能將真相說出去。”
  孟天楚哼了一聲:“你放心,我孟天楚說話算話!誰都知道,強扭的瓜不甜,牛不喝水強按頭會嗆水的!”說到這裏,故作輕蔑的樣子瞧了一眼夏鳳儀,冷聲道:“奉勸你一句,別總把自己當個香餑餑,以為人人都哭著喊著要搶。這地球離開你夏鳳儀同樣轉!再說了,我孟天楚風流倜儻,一表人才,而且才高八鬥,你把我當燈草,也許轉臉就有人把我當個寶!那時候你可別後悔!”
  夏鳳儀撲哧一聲笑道:“真要那樣,那可就謝天謝地了!我也可以安心離開你了。”
  無情無義的小娘皮!孟天楚心中暗罵了一句,站起身,從懷裏摸出兩小塊銀子,大概有四五兩,啪的一聲拍在桌子上。
  夏鳳儀和飛燕搞不懂他是什麽意思,一起疑惑地望著他。
  孟天楚道:“以後咱們在一起的開銷,實行aa製,免得有人又要說我占了你們夏家的便宜!”
  夏鳳儀和飛燕當然聽不懂什麽是aa製,但對後麵一句話倒是聽懂了的,知道孟天楚還在在意白天飛燕損他的話,夏鳳儀勉強一笑:“這錢財就不用分得這麽細了吧,你這算幫了我的忙,以後的生活費還是我來負責吧,這次爹娘給我的嫁妝很豐厚,足夠咱們花銷的了。”
  孟天楚搖搖頭:“不!還是分清的好,更何況,你嫁給了我,再用你的嫁妝,這要說出去,豈不惹人笑話……”
  飛燕習慣性地嘟噥了一句:“怕笑話您就掙錢養我們啊……”剛說完,馬上想起剛才還說了再不損他,怎麽轉眼老毛病又犯了,都是以前欺負他欺負慣了,一時半會改不過來,忙伸手在自己臉上輕輕打了一巴掌:“少爺,飛燕錯了,這句話飛燕收回來。”
  “不用收回,你說得沒錯,”孟天楚一搖折扇,“所謂嫁漢嫁漢,穿衣吃飯,你們小姐嫁給了我,吃我的穿我的那是天經地義的事情,你是我們的丫鬟,當然吃喝都得我們管,所以不算你說錯。不過,咱們是假夫妻,所以,這以後的日常花銷,還是各自出一半。這就叫aa製。”
  孟天楚將那兩塊碎銀子往夏鳳儀麵前一推,說道:“以後你當家,這是我那一半,花得差不多的時候,告訴我一聲,我再給,帳記清楚了,我要查賬的。”
  夏鳳儀和飛燕都很吃驚,白天孟天楚還是從老何頭那要了一百多文銅錢買的衣服,顯然身無分文,現在哪來的這麽多銀子呢?
  孟天楚看出了她們的驚訝,搖著折扇笑道:“你們太小瞧我孟天楚了,以為我離開你們夏家就會活活餓死,對嗎?”
  夏鳳儀臉一紅:“我們哪有這麽想,你有能耐,當然最好的了。”頓了頓,又續道:“你白天把我爹寫的推薦信給撕了,明天咱們怎麽辦?要不先回去一趟,跟爹爹說信丟了,讓他重新寫一封,好嗎?”
  “不用了!”孟天楚搖著折扇,淡淡說道:“咱們是表麵夫妻,該分清的還得分清,免得以後惹閑話,我已經打定主意,從今以後,我不想欠你們夏家的情,剛才約定已經說清楚了,一切我說了算,你們跟著我就是了,不用問去哪裏,也不用問怎麽辦!”
  夏鳳儀和飛燕相互看了一眼,都點點頭。
  孟天楚也扯足了順風旗,長長伸了個懶腰,說道:“好了,本少爺要休息了,我睡哪裏呢?”
  夏鳳儀臉上微現紅暈,低聲道:“你是老爺,當然睡裏屋,我和飛燕睡外間。”
  孟天楚搖頭道:“不好,外間那床太小了,一個人睡都嫌窄,你們兩睡,半夜掉一個下來摔著了,老爺我可心疼!這一路上的客棧恐怕都是這樣,隻能將就了,還是老規矩,我睡外麵,你們兩睡裏麵。不過,等有了家,我可要睡裏麵,你們兩準備一張大床,睡外麵。”
  夏鳳儀感激道:“行,多謝你了。”
  孟天楚站起身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其實,我心裏老大不痛快,跟兩個美女同房而眠,卻隻能隔簾相對,簡直是一種折磨!唉~!命苦哦!”此刻心情好了,這油嘴滑舌的本性也就露出來了。
  飛燕見孟天楚說笑,心情也輕鬆些,嘻嘻一笑:“少爺,您風流倜儻,一定會有姑娘喜歡的,那時候就不用獨守空床了啊。”飛燕說這話,想起了白天客棧看見的孟天楚那一身結實的肌肉,俏臉禁不住泛起了兩朵紅霞。
  孟天楚胸脯一挺:“那是自然,這美麗姑娘嘛,隻要本少爺想要,那還不得把長龍一直排到客棧門口去!”
  說罷,站起身出門,到隔壁和老何頭交代了幾句,回到夏鳳儀她們房間,關上門,坐在外間床沿上。
  飛燕趕緊打來洗腳水,先幫孟天楚洗了腳,依照規矩服侍他寬衣上床,這才進裏屋與夏鳳儀兩人睡了。
  
假夫妻

  第二天一早,孟天楚就先起床了,自己穿好衣袍,打開門走了出來,看見對麵秦逸雲他們夫妻的房間門開著,秦逸雲正在門口向這邊張望,一眼看見孟天楚,高興地朝他笑了笑,躡手躡腳走了過來,回頭看看沒人,這才從懷裏摸出一封書信,遞給孟天楚,低低的聲音道:“多謝昨晚上孟兄弟援手,這是推薦信,您收好了。”
  孟天楚接了過來,抽出信紙看了看,果然是推薦自己給浙江杭州府仁和縣知縣蔡釗當刑名師爺的。下麵還蓋了一方秦逸雲的私印。
  孟天楚裝好信,拱手道:“多謝秦掌櫃!”
  秦逸雲低聲笑道:“不必客氣……”遲疑了一下,又說道:“那你到我店裏當夥計的事情……”
  孟天楚立即明白了,秦逸雲推薦自己去仁和縣當師爺,一方麵是作為自己替他保密的代價,另一方麵,卻是變相把自己推之門外,以免他娘子勾搭自己,給他戴綠帽子。
  孟天楚笑道:“等一會我會告訴秦夫人,說我另外有事,不能去你們店裏幫忙了。再說我已經與我娘子重歸於好,咱們這就分道揚鑣吧。”
  秦逸雲如釋重負,高興地笑道:“那好,那好!”
  孟天楚回到房裏,又把那封信拿出來瞧了一遍,心裏高興。有了這封信,那就好辦了。
  這時候,夏鳳儀她們已經起了床,撩門簾出來,孟天楚拿著那封書信晃了晃:“新的推薦信已經拿到了,收拾好了咱們就出發。”
  夏鳳儀和飛燕見他當真拿到了推薦信,也不知道他是從哪裏得到的,夏鳳儀問道:“咱們去哪裏?”
  “嗬嗬,兵發杭州仁和縣當刑名師爺去者!”
  夏鳳儀和飛燕有些奇怪,怎麽睡了一晚就多了一封推薦當刑名師爺的信,卻也不多問,收拾好行李,叫上老何頭,下到院子裏,結了帳準備套馬車出發,秦夫人從窗戶探出頭來叫道:“孟兄弟,等等!你怎麽走了阿!等等我!”
  緊接著,秦夫人急急忙忙走了下來,問道:“孟兄弟,不是說好了,你到我們店子裏做夥計嗎?你怎麽要走呢?”
  飛燕冷冷道:“我們少爺是大富人家子弟,到你們店子做夥計?哼,你們養得起嗎?”
  秦夫人微微一怔,望向孟天楚。
  孟天楚笑了笑:“秦夫人,我已經和我娘子重歸於好了,所以不能到你店裏幫你們了,抱歉,我們這就要走了。”
  秦夫人大失所望,低聲問道:“你……你不能再考慮考慮嗎?奴家……奴家給你雙倍工錢……”
  飛燕哼了一聲:“我們少爺一個月花銷都要上百兩,你出得起嗎?”
  孟天楚眼睛一瞪:“飛燕!你胡說什麽!”對秦夫人陪笑道:“別聽她的,我隻是真的另有要事,隻能爽約了,實在抱歉!”
  秦夫人聽了,也沒辦法,便道:“那……你準備上哪裏去呢?”
  “杭州!”
  “好啊!正好我們同路,咱們一起走吧!”秦夫人熱切地說道。
  孟天楚心想,同路而行也沒關係,隻要自己把握住就應該不會出問題。便點點頭:“好啊,那就一起走吧。不過,我要和我娘子他們同車而行,就不坐你們的車了。”
  秦富人想到反正馬車上有夫君秦逸雲和小丫鬟霽雯在,也不能幹什麽,便道:“那好,那你們等等,我去拿東西,咱們一起出發。”
  秦逸雲已經在樓上聽到了他們的對話,他的想法與孟天楚是一樣的,反正一路同行,雙方都有人監視,應該不會出事,所以也沒反對(當然,反對也無效),便和丫鬟霽雯拿著行李下了樓,結了帳之後,各自上了馬車。
  孟天楚低聲問夏鳳儀:“我是和老何頭一輛馬車呢?還是咱們兩一輛馬車?”
  夏鳳儀道:“昨晚上不是說好了嗎,除了同房,其餘的都和夫妻一樣。我以後會像妻子一樣對你的。你以後也要把我真當妻子,不用再問類似問題了。”
  孟天楚低聲笑道:“那你不怕我在馬車上對你非禮嗎?”
  夏鳳儀看了他一眼:“你要好好對我,我自然會好好對你,你要亂來,我也不會客氣。”
  “怎麽個不客氣法?”孟天楚故意逗她。
  “大不了死在你麵前,也決不會讓你玷汙我的清白!”夏鳳儀眼望遠方,輕輕地卻斬釘截鐵地說道。隨即,也不看孟天楚,自己上了馬車。
  孟天楚聽了這話,呆了半晌,這才知道夏鳳儀對原來那個孟少爺的惡劣印象有多深,昨晚上的一切,都是委曲求全而已。一方麵對她心生佩服,另一方麵又有些自哀自憐,覺得自己好失敗。
  孟天楚也跟著爬上馬車,見夏鳳儀蜷縮在一個角落裏扭著臉望著車窗外,心中更是有種受傷的感覺,便也縮在另一個角落裏坐下。
  馬車出了客棧,上了大街,不一會便出了城門,繼續南下。
  孟天楚挑起車簾,眼望窗外,心裏覺得挺不是滋味的。夏鳳儀也沒說話,隻是偷偷瞧了孟天楚幾眼,覺得這個孟少爺與以前很不一樣,換成以前,這麽一句話,那孟少爺隻是嘿嘿幹笑,該幹啥還幹啥,絕不會有受傷的感覺的。現在看見孟天楚的神情,不知怎的,有些讓人同情,甚至讓夏鳳儀都覺得自己剛才的話有些過分了。
  馬車往前走了小半個時辰,孟天楚始終望著車窗外,神情淡漠,也不說話。夏鳳儀終於忍不住,瞧著他低聲道:“怎麽了?生氣了嗎?”
  孟天楚勉強笑了笑,還是沒說話。
  女孩子其實也很吃男人故作深沉這一套的,夏鳳儀挪了挪身子,靠近了孟天楚一些,放緩了聲音道:“對不起,剛才我語氣太重了。”
  不知怎麽,孟天楚覺得心裏酸酸的,強顏一笑:“沒什麽,你說得本來就是真話,咱們隻是假夫妻,以後我再不會和你開這種玩笑了。”
  夏鳳儀垂下頭,片刻,撩起眼簾瞥了他一眼,柔聲道:“我發覺,其實你這個人心眼挺好的。”

前塵往事

  孟天楚笑笑道:“我怎麽心眼好了?”
  “你那約法三章,表麵上看都是為你自己,其實,真正受益的是我,你娶了一個隻能看不能碰的妻子,還受了我們的欺辱,換個人早鬧到我爹那裏去了,可你還是為我著想,同意與我做假夫妻,單就這一點我能肯定,其實你內心很善良的。昨晚上,飛燕也嘀咕說你這人怎麽轉了性了呢。”
  “轉性?嘿嘿,我本來就是這樣啊,隻不過你沒發現罷了。”
  “得了吧,我們兩從小一起長大,對於你,別人不知道我還不知道嗎?”
  “我怎麽了?我是踢了寡婦門還是挖了絕戶墳了?要不就是殺人放火奸淫擄掠了?”
  “哼!你要真有這本事倒也還能讓我佩服。”
  孟天楚頭都大了,心想,難道自己頂替的那個登徒子少爺,隻會做一些偷雞摸狗讓人看不起的窩囊事情嗎?坐正了身子,無可奈何盯著夏鳳儀道:“我一直沒機會和你好好聊聊,借這機會,我倒想問問你,我以前到底做了些什麽事情讓你們這麽看不起我呢?”
  夏鳳儀斜了他一眼:“你自己做的事情你自己不知道啊?”
  “我當然知道,可我做了那麽多事情,我怎麽知道哪一件惹了你大小姐不高興?你點撥點撥,讓我也死個明白啊。”
  “那好吧,左右無事,我就和你說說。”夏鳳儀微蹙眉頭,回憶孟天楚以前的事情似乎是件很讓人倒胃口的事,“小時候,我記得我剛記事,有一天看見你把一隻貓咪用繩子捆著脖子吊在樹枝上,我要去解開,你一把推開我,把我摔了一個跟鬥,你說聽大人說貓有九條命,你要看看貓死得了不……”
  孟天楚苦著臉道:“我……我有這麽殘忍嗎?”
  “這算什麽?你們家堂屋有個燕子窩,有一天我們兩發現裏麵有一窩小燕子,你就架了個梯子上去掏燕子窩,我還以為你隻是抓來玩玩,沒想到你把那一窩小燕子端下來後,扔在地上一個個都踩死了……”
  孟天楚哭喪著臉,滿臉的器官都要擠到一起了:“我真那麽惡心阿?”
  “如果這還可以說是你那時候小,不懂事,可你大了呢?又幹了些什麽?”
  “我幹甚麽了?”孟天楚知道肯定不是什麽好事情。
  “你十四歲就……就……”
  “就怎麽了?”孟天楚好奇地問道。
  “哼!那麽肮髒的事情你做得出來,我可說不出口。”
  “你說不出,就說明我根本沒做!”孟天楚用了個激將法。
  “你沒做?你偷了你們家一兩銀子,跑去找……找窯子的……的那些贓女人……,最後銀子被人偷了付不了帳,被人家暴打一頓,還是我爹去把你贖回來的!”
  “那……那我爹呢?”
  “你爹說……說你這不孝之子,讓人打死算了……不肯去領你回來。過了年,你爹娘就……就先後去世了。”
  孟天楚心下有些黯然,看來孟氏夫妻很大程度上就是被這個不肖之子給氣死的。歎了口氣,說道:“這個……,我還幹甚麽了?”
  既然話匣子打開了,夏鳳儀就停不住了,竹筒倒豆子一般叮叮當當往外冒:“人家李寡婦拖兒帶女容易嗎?人家改嫁礙著你什麽了?你幹嘛拿大糞淋人家?還在人家門上掛破鞋?逼得人家羞愧跳了井,你還得意洋洋到處說。小時候我記得你們家不比我們家窮,可錢呢?到哪去了?”
  “還不是我揮霍了……”孟天楚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這結果。
  “你倒也有自知之明,你們家家產全被你吃喝嫖賭折騰光了,搞到最後你爹娘治病的錢都是我家出的,到底也沒救回他們性命!”
  “我……有那麽壞嗎?”
  “切!倒好像是我冤枉了你似的!你自己回憶一下,一個月裏你有多少天是抱著窯姐過的?又有多少天是在賭場裏過的?還有多少天是呼朋喚友在酒裏過的?一個月裏和人家打了多少次架?難道還要我一件件替你數出來嗎?”
  “不……不用了,”孟天楚額頭的冷汗都下來了,抓起折扇,使勁扇了扇,“這都過去了,還提它幹什麽。”
  夏鳳儀說起孟天楚以前的事情,就氣不打一處來,恨聲道:“你不要以為是你們家家道中落,我們夏家嫌貧愛富,我這才不肯嫁你,你應該知道,我們兩青梅竹馬,自幼定親,要不是你以前做的這些事情,就算你窮得要飯,我也會跟著你的!”
  這句話讓孟天楚心頭一震,心想,看來自己頂替的這位孟少爺還真不是個東西,這也難怪夏鳳儀主仆二人如此對待自己了。說到底還是自己不對,便道:“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我毛病都改了,變好了,咱們兩會不會有做真夫妻的那一天?”
  夏鳳儀搖了搖頭:“不會!……”也不知道她是說的孟天楚不會有改好的一天呢,還是她不會和孟天楚有做真夫妻的一天。
  孟天楚感到自己的自尊心被狠狠刺了一下,自嘲一笑:“那好,那咱們還是做假夫妻吧。這樣也挺好,免得以後咱們一鬧別扭,你就揪我以前的小辮子,很沒意思。”
  夏鳳儀不想再說這個話題,轉口問道:“我以前可沒見過你看刑律方麵的書,你怎麽能當刑名師爺呢?”
  “以前沒看,現在看不就行了嗎?所謂笨鳥先飛嘛。”
  “先飛?哼,這去杭州,也就一個來月路程,一個來月你能飛多遠啊?”
  “能飛多遠就飛多遠,飛一點算一點。”孟天楚一轉臉,看見車棚角落裏自己的那一本《大明律》還扔在那裏,便拿了起來,翻到上次看的地方,搖頭晃腦讀了起來。
  
《古寺凶殺案》

  夏鳳儀扭頭望著窗外,以前孟天楚也是這樣,見到自己時,裝模作樣好像很用功讀書似的,所以懶得搭理他。
  沒想到,孟天楚這一讀,雖然讀得結結巴巴的,好多地方分句都錯了,可竟然讀了大半個時辰,時不時停下來細細思索,或者反反複複背誦,外表上還真看不出有什麽不對。夏鳳儀見他看得勤苦,心也有些軟了,便時不時和他討論兩句。
  就這樣一路前行,十來天裏,孟天楚白天馬車上抱著《大明律》刻苦攻讀背誦,晚上住在客棧裏便提起毛筆一個字一個字抄寫,邊抄邊背,兼練毛筆字。幸虧小學的時候開過毛筆字課程,中學的時候在書畫興趣班也練過一段時間,所以這毛筆字揀起來也快,不敢說寫得多好,倒也寫得整整齊齊的,隻是,在夏鳳儀眼中他的字根本不值一提,畢竟人家是從小到大都用毛筆寫字。
  見孟天楚天天苦讀練習,搞到後來,夏鳳儀也有些相信他是真心想學了,或許他真懂得了書到用時方恨少的道理吧。遇到他不明白的地方,夏鳳儀也和他一起參詳。夏鳳儀雖然不懂刑律,可畢竟是那個時代的人,對古人立法本意的揣摩,往往比孟天楚準確,常常使他有茅塞頓開之感。
  現在已經是初夏時分,經常下雨,道路變得十分的泥濘。不過這雨天看書,更能讓人靜心。隻是那風流少婦秦夫人經常來騷擾孟天楚,變著法要和他單獨在一起,都被孟天楚拒絕了。
  秦夫人幾次被拒絕之後,也就慢慢死了心,孟天楚這才得了安寧。
  這一日,暴雨磅礴之後,一行人來到一個集鎮,鎮上僅有的兩家客棧裏都住滿了人,一問才知道,由於連降暴雨,前麵一座木橋被洪水衝毀了,由於洪水太大,沒辦法進行修複,也不知道何時才能修好。所以客商們都被堵在了這裏。
  問了當地人之後,得知還有另外一條小道可以繞過去,走得快的話,天黑時能趕到一座名叫聽鬆寺的寺廟裏借宿。第二天再走一天,就可以到前麵的縣城,回到官道上了。隻是這條小道要翻過一座大山,山道都是崎嶇羊腸小道,馬車沒辦法通過,隻能步行或者騎馬穿越。這些商客們不願意冒險,所以沒什麽人肯走這條小路。
  依著秦夫人的意思,是要返回前麵縣城裏,等候木橋修複。但孟天楚擔心夜長夢多,急著趕去杭州當師爺,便決定騎馬抄小路繞過去,到前麵集鎮再雇馬前行。
  他們的馬車都是兩駕的,解下三匹,還有三匹能把馬車拖回去。
  不過,三匹馬也不夠他們四個人騎的,而且,孟天楚已經說過,要假夫妻明算帳,所以也不用他們夏家的馬車,好在這集鎮附近村子有牧馬的,花了二兩銀子買了一匹當地的配有馬鞍的馬。
  夏鳳儀見他真的說到做到,不沾他們夏家的光,心裏暗自有些佩服他的骨氣。將行李箱子都捆在馬背上,四人騎馬出發。
  秦夫人見孟天楚要抄小道,便嚷嚷著也要騎馬和孟天楚他們一起走小道。秦逸雲當然不敢違抗,隻得也卸了馬匹,把行李掛在馬後,帶著小丫鬟霽雯,跟著孟天楚他們抄小道出發了。
  這時候,雨早已經停了,但已經將山道澆得到處都是泥坑,加之小道崎嶇難行,不敢走快,辛辛苦苦爬到了山頂,又蜿蜒前行,時而在密林中穿行,時而又下山穀盤旋在山腰之間,沿途一戶人家都沒見到,也沒見到一個行人,就他們這七個人七匹馬,在這大山深處,行走在與世隔絕的幽冥鬼道上。
  山中的日頭落得很早,太陽一下山,這山穀裏便暗了下來,好在已經準備了火把,點亮了火把繼續前行。
  天黑下來了,山裏各種奇怪的聲響也就出來了,秦夫人被嚇得大呼小叫,搞得大家都很緊張。飛燕不停嘀咕著說肯定上了當了,被當地人騙了,這荒郊野嶺的,哪來的古寺。
  大家聽了飛燕這話,更是氣餒,秦逸雲本來也想說句泄氣話,可看見秦夫人已經嚇得臉色蒼白,便也不敢說了。
  孟天楚倒是無所謂,穿越過來之前,他在刑警隊當法醫,三天兩頭出現場,爬山下坎,摸黑走夜路,什麽事情沒幹過,現在這算得了什麽,更何況還有一個小美人夏鳳儀在一旁,一雙美目瞧著呢,更不能裝熊。
  所以,孟天楚不停地說話,一會說那山象駝峰,一會說夜貓子叫聲象小貓咪,惹的秦夫人咯咯笑個不停,這話倒也解了大家一些緊張。
  打著火把又走了一個多時辰,就在大家疲憊至極,又累又餓的時候,飛燕眼尖,一眼看見遠處半山坡上亮著兩盞幽黯的燈光,應該就是傳說中的古寺“聽鬆寺”了!
  大家頓時來了精神,加緊趕路,不過,山裏的路就是這樣,看著很近,真要走起來,還有好遠。
  又走了小半個時辰,這才慢慢看清楚,那燈光處果然隱隱有幾棟樓房,在滿山的鬆樹叢中時隱時現。山風帶著雨絲,從鬆樹尖吹過,發出嗚嗚的聲響,仿佛叢林中莫名的幽靈,在樹梢吹口哨,讓人毛骨悚然。
  眾人不約而同加快了速度,又過了小半個時辰,終於來到了古寺前。
  沿著十來級斜斜的台階上去,來到山門前。這山門其實應該不能叫門了,因為隻剩了一個破爛的門框,兩扇門已經不知道是被寺裏的和尚拿去燒了火,還是露過的客商拿去抬了暴斃而亡的同伴的屍首了。
  站在門框前,舉著火把抬頭一看,隻見山門正上方,一塊匾額上黑體隸書寫著三個字:“聽鬆寺”。

夜宿古寺

  那匾額也已經破敗不堪,如果不是掛得太高不好夠,估計也早已經被人拿走了。
  孟天楚下當先邁步走了進去,裏麵是個院子,不大,朦朦朧朧的月光照下來,能大致看清楚院子裏的情況。
  寺廟很簡陋,三棟房子,正中一座大雄寶殿,旁邊兩排廂房,大雄寶殿和兩排廂房屋前伸出來三尺來寬的屋簷,屋簷下是一尺高的青石板月台,將房屋四周圍著,從這格局可知,這一帶應該經常下雨,所以房屋的構建比較注重防雨。
  寺廟四周是兩人高的圍牆,但也多處殘缺了,可以望見外麵黑森森的樹林子,這圍牆也就等於形同虛設。
  剛才看見的兩處燈光,就是從大雄寶殿裏發出來的。隻是大門緊閉著,看不見裏麵的情況。
  孟天楚站在院子中朗聲道:“廟裏有人嗎?”
  話應剛落,大雄寶殿的大門吱呀一聲打開了,一個老和尚走了出來,合什高聲宣道:“阿彌陀佛!各位施主,貧僧玄音,是聽鬆寺方丈,這廂有禮了!”
  孟天楚也合什道:“大師,我等著急趕路,錯過了宿頭,想在寶刹借宿一宿,不知大師能否行個方便?”
  玄音又宣了一聲佛號,往旁邊一讓:“與人方便,自己方便,各位施主請進!”
  孟天楚等人邁步進了大殿。
  進到殿裏,孟天楚微微一愣,隻見大殿裏已經坐了兩個人,一個一襲白袍,搖著一把折扇,是個風度翩翩的年輕公子;另一個卻是個中年商賈,長得挺富態。
  這兩人看見孟天楚等人進來,都臉現歡喜之色,起身拱手施禮。
  孟天楚心想,這古人還真是禮多人不怪,見麵就施禮,也不管認不認識。
  玄音合什給孟天楚等人介紹那兩人道:“他們也是路過這裏,借宿鄙寺的。”
  那書生拱手道:“幾位也是心急趕路,抄小道到這裏的吧?我們也是,早你們一步而已,嗬嗬,真是有緣啊。”
  孟天楚拱手笑道:“是啊,這深山古寺偶相逢,也算一段緣分。在下孟天楚,不敢請教兩位兄台如何稱呼?”
  書生道:“在下張振禹。”
  那商賈笑嗬嗬施禮道:“鄙人賀旺,做點小買賣。”
  秦逸雲看見都是做買賣的,格外有些親熱,也拱手施禮作了介紹。
  秦夫人自打一進這寺廟,一雙美目就沒離開過那翩翩公子張振禹,聽了那公子介紹,笑盈盈迎上前半屈身道:“公子,奴家這廂有禮了!”
  張振禹眉頭微微一皺,拱手還禮:“沒請教這位姐姐是……”
  秦逸雲急忙插言道:“這是拙荊。”
  張振禹避開秦夫人火辣辣的眼神,拱了拱手。
  賀旺也上來與秦夫人見禮,一眼望見秦夫人脖頸上那串晶瑩的珍珠項鏈,頓時一呆,直勾勾瞧著,一雙眼睛仿佛已經不會轉動一般。
  孟天楚也學著樣正要介紹夏鳳儀,不料夏鳳儀倦怠地向孟天楚道:“相公,賤妾好困乏了……”
  聲音嬌滴滴好不讓人心動,孟天楚忙轉身對方丈玄音道:“方丈,賤內一路倦怠,能否盡早安排住處讓我等歇息呢?多謝了!”
  玄音忙道:“鄙寺隻有貧僧與一個劣徒,他正在後房做飯,所以寺裏空房倒還夠用。貧僧給你們安排住處。”說罷,拿來一個小燈籠點亮了,前頭帶路,領著他們到了院子。
  西邊廂房靠裏的一間大房安排給秦逸雲夫妻,中間安排丫鬟霽雯和飛燕住,外側一間大房安排給孟天楚夫妻。
  東邊廂房是老何頭和商賈賀旺同住一間,另一間是那書生單住。方丈和他徒兒住在大雄寶殿裏麵兩側廂房裏。
  孟天楚和夏鳳儀來到房間,隻見裏麵陳設甚是簡陋,隻有一張硬板床,一床薄薄的棉被。一張四方桌上,放著一盞油燈,方丈玄音點亮方桌上的油燈之後,讓他們安頓好就到大殿旁邊齋房裏吃晚飯,便告辭走了。
  夏鳳儀走到床邊,慢慢坐下,拍了拍床沿,苦著臉說道:“這床好硬,怎麽睡嘛!”
  “出門在外,那可就顧不得這麽多了!”孟天楚也坐在床邊,故意逗她道:“噯!這房裏就一張床一條棉被,咱們兩恐怕隻能同床共枕了,其實我也不想為難你,隻是這……,嗬嗬……”
  夏鳳儀白了他一眼:“你說過不要求與我同床共枕的,剛剛立的規矩這才幾天,你就想食言而肥嗎?”
  “不是啊!”孟天楚一副很委屈的樣子,“就這麽安排的,要不,我去和老何頭他們擠一擠?”
  “你胡說什麽阿?哪有這樣的夫妻的?”
  “還夫妻呢?分床睡的假夫妻而已!”孟天楚委屈地嘟噥道,眼珠一轉,盯著夏鳳儀賊笑道:“要不,我去另外要一床被子來,我們兩睡一張床,各蓋各的被子,這總可以了吧?”
  “不行!約法三章裏說的是不同床!”
  “但就一張床啊,你總不能讓我睡地上罷。”
  “你不願意睡地上,那我睡地上好了。”夏鳳儀爬上床就要去抱那床棉被。
  “等等!我咋能讓你一個姑娘家睡地上呢!”孟天楚拍了拍胸脯,“還是我睡地上吧,我去要棉被!”
  孟天楚跑到外麵找方丈要了一床棉被,說是天冷,一床不夠蓋的,其實現在已經是初夏,雖然山裏氣溫較低,但一床棉被已經完全能夠禦寒了。
  看樣子這寺廟以前經常有旅人途徑此地,又或者以前僧侶不少,所以準備的棉被倒也不少。老方丈也不多問,拿了一床給了孟天楚。
  孟天楚將棉被暫時放在床上,飛燕他們也安頓好了,孟天楚邁步出門去齋堂吃飯,隻聽到身後傳來飛燕的腳步聲,夏鳳儀似乎並沒有跟來,微覺詫異,回過身一看,果然如此,問道:“飛燕,少奶奶呢?她怎麽不來吃飯?”

齋飯

  飛燕白了他一眼:“少爺,你就忍心讓你娘子在那麽多臭男人麵前拋頭露麵嗎?”左右看了看,又低聲道:“敢情不是你的真娘子,你才這麽大方吧?”
  孟天楚微微一愣,隨即明白,古人非常講究男女有別,女眷一般不見外人,在旅途這種場合,也是能夠回避的就盡可能回避,前段時間他們住客棧,夏鳳儀的飲食也都是端到房間裏吃的,隻有打尖的時候,迫不得已才在飯莊吃飯,每每吃飯也必然是獨坐一桌,甚至不惜花錢買座位,倒不是她講究,而是古代封建禮教的薰陶自然而然的行為。
  孟天楚笑了笑:“那她怎麽吃飯?”
  “我給少奶奶端回去吃啊。”
  “那你呢?”
  “少奶奶吃完了我再吃。”
  孟天楚還是不太習慣這種封建等級秩序,微蹙眉頭道:“你給她端回去,然後就回來我們一起吃唄,要不然端回去你們兩一起吃,幹嘛要等她吃完了你才吃。”
  飛燕好像在聽癡人說夢一般,睜大了眼睛:“那怎麽成話?哪有丫鬟和小姐一起吃飯的道理!”
  孟天楚知道飛燕作為奴婢,這種封建綱常等級秩序已經在她的腦海中根深蒂固了,也就懶得給她將天賦人權民主平等的道理,免得給她當成妖怪。兩人一起來到大雄寶殿。
  飛燕走到大雄寶殿釋迦牟尼佛像前磕了三個頭,然後從懷裏摸出兩吊銅錢,恭恭敬敬投進了善緣箱裏,算是他們四個的飯資。跟在他們後麵進來的秦逸雲夫妻見了,也捐了兩吊銅錢。
  雖然說出家人四大皆空,可到底也是吃五穀雜糧的,離不開吃喝,這玄音方丈在一旁忙合什謝過,雖然他說不上見錢眼開,但看見施主捐了香資,卻還是很高興呢。
  眾人進了大雄寶殿一側齋房,裏麵有一張長條桌子,能坐下二十來個人,想必是以前這聽鬆寺香火鼎盛僧侶眾多的時候,僧侶們吃飯用餐的時候用的。此刻香火凋零,隻剩下這長長的飯桌還孤零零留在這裏。
  飯桌上已經擺上了幾大盤菜,都是些青菜豆腐之類的,米飯一大木盆,倒還算白淨。
  孟天楚與方丈玄音說了,自己娘子身體不適,想端回去在房間裏吃。玄音急忙親自盛了一些米飯菜肴,給飛燕端回去,並留了一些飯菜給飛燕等一會吃。
  眾人分別落座,此時已是深夜二更天,大家肚子早就餓了。
  這時,從齋房外進來一個小和尚,大概隻有十五六歲,長得濃眉大眼,白白淨淨的,倒有幾分帥氣。抱著一大疊土碗,挨個給眾人放下。放到秦夫人麵前時,秦夫人一把握住他的手腕,吃吃一笑:“小師父,法號如何稱呼啊?”
  那小和尚一隻手被秦夫人握住,頓時臊得滿臉通紅,支吾道:“小僧……小僧法號虛鬆……”
  “虛鬆?嘻嘻嘻嘻,”秦夫人一手掩嘴,格格嬌笑,上下打量了一下他,拖長了聲音,甜膩膩低聲道:“虛鬆小師父,你這身子骨倒挺結實的,何苦在這深山老林裏苦修呢?不如跟姐姐下山還俗,在姐姐店鋪裏做個小夥計,將來姐姐給你娶上一房媳婦,那不比在這強上百倍啊?”
  孟天楚心裏嗤地一聲笑,看來,這秦夫人的愛好是招覓些年輕帥氣的小夥子到店裏當夥計,不過,不知道是當夥計呢還是當粉首,自己都差點掉進她的胭脂陷阱裏。
  虛鬆連耳根子都羞紅了,一雙眼望著懷裏的土碗,哆嗦著說道:“女施主說笑了,小僧……小僧已經是方外之人,如何能再留戀凡塵俗事呢……”嘴裏這樣說著,眼角卻不由自主瞟了一眼秦夫人高聳的胸脯。
  這一眼不僅被對麵看熱鬧的孟天楚敏銳地捕捉到了,當然更逃不過秦夫人一雙狐媚眼睛,她依舊握住虛鬆的手,吃吃嬌笑,故意挺了挺胸脯,眼波流轉,給小和尚放了一個電。
  小和尚虛鬆自幼在這深山密林裏出家,本來古井不波的,可到底是青春年少,正是對男女之事想入非非的年齡,哪裏經受得住這等人世間第一大誘惑,被秦夫人這一電,全身酥麻,右手一鬆,懷裏的幾個土碗當啷啷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方丈玄音道了一聲佛號:“南無阿彌陀佛!”
  秦夫人這才格格笑著放開了他的手,虛鬆看了一眼師父,正望見他嚴厲的眼神掃了過來,更是慌亂,急忙蹲下身,匆匆將碎碗收拾了,站起來往門外走,走到門口,眼角還是忍不住飛快地瞟了豐乳細腰的秦夫人一眼,惹得秦夫人笑得更歡了。
  不一會,虛鬆重新拿了幾個土碗回來,分給了剩下的人,這一次秦夫人大概戲弄虛鬆已經夠了,沒再為難他,一雙狐媚眼睛不停地在對麵的翩翩公子張振禹臉上身上遊蕩。
  開始吃飯,張振禹埋著頭不看秦夫人,秦夫人卻嬌滴滴對張振禹道:“張公子,奴家夠不著你麵前的那碗青菜,你幫幫奴家,好嗎?”那聲音糯得簡直讓人骨頭都要酥了。
  秦夫人身邊的秦逸雲忙道:“娘子,我來給你夾!”剛伸出筷子,秦夫人哼了一聲,用筷子在他手腕上敲了一下,扭頭對秦逸雲道:“誰叫你了,好好吃你的飯!那麽多飯菜還塞不住你的嘴?”
  秦逸雲尷尬地縮回手來,不過,好像對這種事情已經習慣了,埋著頭扒拉著飯。
  站在秦夫人身後伺候著的小丫鬟霽雯上前一步,彎下腰低聲道:“奶奶,奴婢給你夾,好嗎?”
  “滾一邊去!”秦夫人回頭嗬斥道。
  霽雯趕緊閉嘴,退了回去。
  秦夫人這才慢慢扭回身,一雙狐媚眼睛一個勁往張振禹臉上身上掃著,浪聲浪氣喚道:“張公子~!好不好嘛~?”

嬰兒

  張振禹皺了皺眉,雙手端起那碗青菜,站起來俯過身去放在秦夫人麵前,也不說話,坐回去繼續吃飯。
  秦夫人吃吃笑著,眼波火辣辣望著翩翩公子張振禹,夾了一夾青菜,放進嘴裏,慢慢地品嚐著,充滿曖昧地吸吮著那青菜,讓人感覺她仿佛正在有滋有味地吸吮著張振禹身上的某個部位似的。
  張振禹微微抬眼看了秦夫人一眼,見她這曖昧的動作,臉上不由微微一紅,忙低下頭。
  秦夫人這才嬌笑著將那青菜吞下,伸出蓮藕般白嫩的手臂,夾了一塊豆腐,送到張振禹麵前,甜膩膩道:“公子……謝謝你,來,奴家給你夾塊豆腐……”白藕般的手臂與嫩滑白淨的豆腐交相輝映,讓人浮想聯翩。
  張振禹英俊的臉龐已經漲得通紅,掃了一眼其他人,臉色一沉,將碗重重在桌上一頓:“張某已經吃飽了,各位慢用!告辭!”呼地站起身,一撩衣袍,跨出長凳,快步出了齋房。
  秦夫人夾著那塊豆腐愕在當場,旁邊的秦逸雲急忙端著碗伸到她筷子頭那塊豆腐下,陪笑道:“娘子,給我吧,我喜歡吃豆腐。”
  秦夫人鬆開筷子,豆腐掉進了秦逸雲的碗裏。秦逸雲縮回碗,有滋有味吃了起來。
  一時間場麵有些尷尬,坐在孟天楚旁邊的商賈賀旺打哈哈圓場,望了一眼秦夫人脖頸上掛著的一串珍珠項鏈,輕輕咽了一聲口水,笑道:“夫人這串項鏈真是名貴,肯定值不少錢吧?”
  秦夫人一聽,頓時將剛才的尷尬拋開了,嘻嘻一笑,低頭看了看自己脖頸上散發著柔和光芒的珍珠項鏈,說道:“是啊,這是我們秦家的傳家之寶,是我奶奶留下來給了我娘,我娘又給了我。值三百多兩紋銀呢。這珍珠項鏈我從不離身,連洗澡睡覺都舍不得脫下來。”
  賀旺又悄悄咽了一聲口水,站起身俯身過去瞧了瞧,嘖嘖連聲道:“我跑買賣這麽多年,這項鏈首飾也過手了不少,這麽精美的項鏈,那還真是第一次看見。嘖嘖,你們看這珍珠,一顆顆圓潤剔透,一般大小,嘖嘖嘖,真是稀世之寶哦!”
  秦夫人更是得意,伸手輕輕摸了摸項鏈。
  孟天楚對賀旺那賊眉兮兮的樣子看著很不舒服,冷聲道:“秦夫人,江湖險惡,世態炎涼,人心不古,你戴著這價值不菲的項鏈招搖過市,就不怕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嗎?”
  秦夫人睜大了眼睛:“怎麽會呢?我都戴了好多年了,也沒人搶沒人偷啊。”
  賀旺聽出了孟天楚有點針對他的意思,也反唇相譏道:“孟公子提醒得是,秦夫人須防有人動了壞心眼,賊喊抓賊呢。”
  秦夫人朝孟天楚飛了一個媚眼:“嘻嘻,要是孟公子看上這項鏈那倒好了,奴家本來就有心把這項鏈送給孟公子的。隻要孟公子點點頭,別說這項鏈了,奴家身上什麽東西都是孟公子的……嘻嘻嘻。”
  賀旺有些傻眼了,又是羨慕又是嫉妒地望著孟天楚。隻有秦逸雲悶頭吃飯,好像沒聽見似的。
  孟天楚笑道:“君子好財,取之有道。孟某多謝秦夫人厚愛了。不過,孟某可沒這福氣……”
  正在這時,就聽到寺廟後麵傳來嬰兒的哭聲:“哇……哇哇……”
  在這靜靜的黑夜裏,在杳無人煙的深山古寺後麵,竟然有嬰兒哭泣!嬰兒的啼哭本來應該讓人感到溫馨的,可此刻聽來,卻滿是淒厲!
  這時,一陣冷風從窗戶透了進來,吹得長條桌子上的兩盞油燈迎風搖曳,更吹得眾人後心一陣的發涼。
  秦夫人一把抓住了秦逸雲,緊張地縮在他身後,顫聲道:“是……是誰的孩子……在寺廟後哭?……”
  雖然秦夫人對入贅秦家的秦逸雲十分的看不起,多次當著他的麵和別的男人調情,但真正遇到危險恐怖,還是不由自主將自己的夫君當作依靠。
  秦逸雲頓時有了男人的自豪感,一手摟住她的腰肢,一手在她手腕上拍了拍:“別怕!有夫君在呢!”
  方丈玄音站起身,走出齋房,站在大雄寶殿裏,朝著寺廟後麵方向朗聲道:“阿彌陀佛!孽障!還不快快離開!”這聲音蓋過了那嬰兒淒慘的哇哇哭泣聲。玄音的斷喝聲剛停,那嬰兒的哭泣聲也停止了,隨即,一切又都恢複了平靜。
  秦夫人依舊緊緊抓著秦逸雲的胳膊,豎著耳朵聽了聽,再沒聽到嬰兒哭泣聲,這才放開手。
  玄音單掌合什走回齋房坐下。秦夫人問道:“大師,這……這究競是怎麽回事呢?”
  “沒事……沒事的,各位施主放心,鄙寺佛光普照,那些邪惡幽冥是近不了身的。放心就是。吃飯吧!”
  老方丈不說這話倒也罷了,說了這話,更讓人毛骨悚然,秦夫人顫聲問道:“什麽……什麽邪惡幽冥啊?”
  孟天楚笑道:“就是惡鬼嘍!吊死鬼、餓死鬼、無頭鬼、無臉鬼……”孟天楚雙手扯住眼皮和嘴角,兩眼上翻,作了一個鬼臉,在昏暗的油燈下,倒真有幾分恐怖,嚇得秦夫人驚叫了一聲,捂住臉不敢再看,跺腳嬌聲道:“孟公子!你就會嚇奴家!奴家不依嘛~!”
  孟天楚哈哈大笑:“這世界上哪有鬼嘛,可能是這附近村民誰家的孩子哭泣罷了。”
  小和尚虛鬆煞白著臉搖頭道:“不是的,方圓幾十裏都是深山密林,隻有我們這座寺廟,其餘並無人家居住的……”
  “那這嬰兒啼哭是怎麽回事?”秦夫人大著膽子問道。
  “聽我師父說,很久以前,有個懷孕即將臨盆的女子,穿著一身白衣,就在這寺廟後麵的鬆樹林裏……上吊死了……。發現的時候,那女子歪著脖子吊在鬆樹枝上……,下身全是鮮血……,地上……地上躺著一個血淋淋的嬰兒……也已經死了……,嬰兒的臍帶還連在女子下身呢……,從那以後,這寺廟後麵就不時有嬰兒啼哭……”

戲弄

  聽了這故事,眾人都感到毛骨悚然,驚恐地麵麵相覷,孟天楚心裏也打了個突,強笑道:“哈哈,這鬼故事倒也有趣……”
  小和尚分辨道:“不是鬼故事,是真的!我師父說,當時他親眼看見的,那女子和死嬰的屍骨就埋在寺廟後麵的鬆樹林裏。所以那之後,每當月色朦朧的時候,那鬆樹林裏就經常能看見一個白衣女鬼飄蕩在樹梢上,抱著一個不停哭泣的血淋淋的嬰兒,我都親眼看見過……!”
  秦夫人臉都嚇白了,蜷縮在秦逸雲的懷裏,哆嗦道:“別……別再說了……”
  孟天楚轉頭望向方丈玄音:“大師,真有此事?”
  玄音長歎一聲,點頭合什道:“一切皆有因果,善哉!善哉!”
  孟天楚打了個哈哈:“有啥嘛,不就是一個吊死的女子,死後宮頸產道鬆弛,胎兒由於重力作用,從子宮中墜落下來,這很正常,有什麽嘛。再說了,這深山密林裏,各種奇怪的聲音多了去了,哪在乎得了那麽多。”
  秦夫人哆嗦道:“會不會……那女子真的變成了鬼呢?……”
  “如果真是鬼,那倒好,叫她來找我孟天楚好了!我正閑極無聊,正好找她聊聊天。孟某吃飽了,先走一步!”孟天楚站起身來,邁步出了齋房。
  秦逸雲見方才隻顧說話,飯菜都涼了,對秦夫人道:“娘子,我叫小師父給你熱熱飯菜好不好?”
  秦夫人皺著眉哼了一聲:“不用了,沒胃口!”秦夫人世代經商,家道殷實,就算有時候需要吃齋念佛時,也是大酒樓素宴師傅精心配置的素宴,何曾吃過這等粗食,她到齋房來,就是衝著翩翩公子張振禹和孟天楚來的。眼見他們兩位都走了,她哪裏還有什麽興致,隨便扒拉了幾口飯菜,便站起身,也邁步出了門。
  秦逸雲急忙跟隨著出了門。小丫鬟霽雯這才端上自己的碗菜,也跟著追出門去了。
  秦夫人氣呼呼回到房間,扭著身子坐在床邊,賭氣不說話。秦逸雲哄了她半天,也沒見她個好臉色。
  小丫鬟霽雯將自己的飯菜放下,小心翼翼湊上前,說道:“奶奶,您剛才就沒吃什麽東西,要不要奴婢和寺廟裏虛鬆小師父說說,另外給你做點飯菜送來?”
  提到小和尚虛鬆,秦夫人頓時心中一動:對啊,不是還有一個小夥子嗎,雖然是個光頭小和尚,但長得還算英俊,與自己相好的英俊少年倒是不少,但還沒有小和尚,這深山古寺裏,也沒啥好玩的,孟天楚他們兩個也不理自己,倒不如逗逗這小和尚。
  這秦夫人是秦家的獨苗,自小被溺愛慣了,我行我素,從來不考慮別人的感受的。
  秦夫人站起身就往外走,秦逸雲忙道:“娘子,這黑燈瞎火的你去哪裏?”
  “我去找小和尚要吃的。你們不用跟來!”說罷,邁步出門。秦夫人在家裏說話從來說一不二,不讓跟如果跟了,會被家法暴打一頓,連秦逸雲秦掌櫃都不能幸免,所以秦逸雲和丫鬟霽雯隻能眼睜睜看著她進了大雄寶殿裏。
  齋房裏,大家都吃完飯回自己房間了,隻有小和尚虛鬆獨自一人正在收拾碗筷,聽到門口有細碎的腳步聲,忙回過頭一看,發現是那個風騷少婦秦夫人,不由心中狂跳,忙低下頭,慌亂地收拾著。
  秦夫人膩聲格格嬌笑:“小師父,你一個人不寂寞嗎?讓姐姐來陪陪你好不好?”
  虛鬆不敢答話,卻也不知道如何答話,隻是漲紅著臉匆匆忙忙洗著碗。
  秦夫人慢慢走到他身後,忽然伸雙臂從後麵摟住了虛鬆,素手在他結實的胸脯上摸索著。
  虛鬆何曾受過這等待遇,生怕被師父看見,又生怕被女施主的丈夫看見,慌得他胡亂掙紮,差點將那一摞碗碟碰倒。好不容易拚命掙脫出來,滿臉通紅,連連後退,靠在一根柱子上,哆嗦道:“女施主……這……這可使不得!”
  “小師父別害怕,姐姐不想怎麽樣,姐姐隻是還沒吃飽,想麻煩小師父給找點吃的,行嗎?”這下子軟語央求,隻把虛鬆說得輕飄飄如置身雲端一般。
  虛鬆忙道:“好好……小僧這就去廚房給你生火做飯……”
  秦夫人扭動身姿,把個蜂腰扭得浪來浪去勾人心魄,一直走到虛鬆身前,吐氣若蘭,膩聲道:“不用那麽麻煩了!小師父身上有什麽好吃的,給了奴家就成~!嘻嘻嘻……”
  虛鬆聽她淫蕩之語,頓時周身血液沸騰,背靠著立柱,退無可退,眼前就是秦夫人高聳的酥胸,幾乎要貼到了他的身上。
  秦夫人吃吃笑著,火辣辣的媚眼盯著虛鬆,故意問道:“噯!小師父,你們這寺廟裏真的鬧鬼嗎?”
  虛鬆盯著秦夫人兩乳之間深深的乳溝,使勁咽了一聲口水,不由自主點點頭:“是,這裏真的鬧鬼……小僧到寺廟後麵上茅房的時候,就……好幾次看見過樹林裏……有一個穿白衣服的女子,懷裏抱著……抱著一個嬰兒……在樹林間遊蕩……!她懷裏的那血淋淋的嬰兒,哭得那個慘啊……”
  啊!秦夫人驚呼一聲,撲進虛鬆的懷裏,身子輕輕顫抖著,顯是十分的害怕。
  虛鬆趁勢摟住她的細腰,軟語溫香抱滿懷,成熟女人的誘人氣息一瞬間便將青春年少的虛鬆最後的守戒防線擊潰了。
  他艱難地咽了一聲口水,望了望空無一人的齋房,一手扶著她的腰,一手慢慢抬起來,哆嗦著往秦夫人乳峰摸去。
  虛鬆的手剛剛摸上秦夫人溫軟高聳的酥胸,秦夫人便格格嬌笑,一扭身,花蝴蝶一般飄了開去,幾步外站定了,扭過身來,瞧了虛鬆一眼:“佛祖就在門外,你就不怕……嘻嘻嘻”

當頭棒喝

  虛鬆已經被秦夫人逗弄得欲火中燒,哪裏還能想到什麽清規戒律,撲過去就要摟秦夫人,秦夫人又一扭身躲了開去,板著臉冷聲道:“哼!果然是個不守清規戒律的酒色和尚!”
  這一聲冷哼,如同一桶冰水,從頭澆到腳,將虛鬆澆了個透心涼,傻呆呆站在那裏望著秦夫人說不出話來。
  不料,秦夫人卻又抿嘴一笑,上前兩步,伸出白藕般素手在虛鬆臉頰上輕輕一抹:“小師父,這可是在寺廟裏,你要犯了色戒讓你師父知道了,就不怕你師父趕你出山門?”
  “我……我不怕……,我去你店裏給你當夥計……”虛鬆色心已經被秦夫人撩撥起來之後,理智已經喪失了,顫聲撲過去,緊緊摟住了秦夫人。
  這一次秦夫人沒有躲開,格格笑著任由他一雙手伸進自己衣裙裏亂摸。
  虛鬆第一次接觸女人,而且還是一個如此風騷的女子,哪裏還能克製得住,欲火中燒之下,就要去解她的褲帶。
  秦夫人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吃吃笑著:“在這裏可不行!要是有人撞進來……”
  “到我……到我房裏……好嗎?”虛鬆噘著嘴在秦夫人臉蛋脖頸上亂啃,一邊含含糊糊說道。
  “不行!”秦夫人躲閃著虛鬆剛剛長出胡須的笨拙的嘴,“咱們……咱們到寺廟外麵……外麵鬆樹林裏去……”
  “好!”虛鬆也知道這裏不是辦事的地方,停住了手,急聲說道:“那我去寺廟後麵鬆樹林裏等你……”
  秦夫人身子輕輕一顫,想起了剛才聽到的那嬰兒的啼哭,還有小和尚說的那不知是真是假的故事,忙道:“寺廟後麵有鬼啊……”
  虛鬆腦袋已經被欲火燒昏了,就算刀山火海,他也準備往下跳了,但既然風流姐姐害怕鬼,那就最好不去寺廟後麵,免得嚇著。便說道:“要不……我去寺廟前麵右邊鬆樹林裏等你,從那裏能看見寺廟的山門和廟裏的燈光,應該不會害怕的。”
  “好啊!”秦夫人眼珠一轉,低聲笑道,“不過,我害怕我夫君發現,隻能給你一盞茶的時間……”
  “好!我先出去等你啊。”小和尚色膽包天,急匆匆往外跑,剛到門口就呆住了,隻見方丈玄音站在門外,手裏拿著一根短木棍,不由分說,一棍打在虛鬆腦袋上,痛得虛鬆噯喲一聲,蹲在了地上。
  玄音單掌合什道:“虛鬆,你出家時日也不短了,怎麽還勘不破這色字呢?”轉頭望向齋房裏的秦夫人,躬身合什道:“女施主……你這……唉……!”
  秦夫人整了整零亂的衣裙,邁步出了齋房,沒等說話,就聽到大雄寶殿門口一人撫掌笑道:“好!好一招當頭棒喝!好!”
  秦夫人側臉望去,正是孟天楚。
  秦夫人勾引戲弄小和尚,被方丈和孟天楚撞見了,卻沒臉紅,眼波蕩向孟天楚,嘻嘻一笑:“你怎麽來了?”
  “我出來方便,路過這裏,聽到你和虛鬆小師父說得熱鬧,便偷偷聽了聽,嘿嘿,秦夫人,你這樣對一個出家人,隻怕是不太好吧?”
  秦夫人俏臉一板,冷冷道:“要你管!”一側身,盈盈碎步出了大雄寶殿。
  方丈玄音向孟天楚合什道:“阿彌陀佛,善哉善哉!多謝孟施主主持公道。”他一個出家人,自然不好指責秦夫人。孟天楚替他出麵訓斥了秦夫人,正合他意。
  孟天楚微微一笑,轉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夏鳳儀道:“你怎麽出去這麽半天才回來?”
  “看戲去了,真有意思!”孟天楚笑道。
  飛燕好奇地問道:“看戲?這深山古廟裏,哪來的什麽戲?”
  夏鳳儀白了孟天楚一眼,對飛燕道:“他存心說笑罷了,就你老實,還問他作甚!”
  孟天楚笑了笑,沒再說話,剛才他出去寺廟後麵茅廁方便完了回來,正好看見秦夫人進了大雄寶殿,馬上就猜想到她在自己和張振禹那裏吃了癟,肯定是去招惹小和尚虛鬆去了,便跟上去瞧瞧,心想,人家小和尚出家不容易,別被這風流少婦給壞了修行。
  他捅破了齋房窗戶紙,見秦夫人果然正在勾引小和尚,本準備出聲攪了她的好事,可見虛鬆既然絲毫把持不住,看來與佛無緣,也就懶得出聲,正要離開時,看見玄音從大雄寶殿方丈屋裏走了出來,朝他合什施禮之後,靜悄悄走到齋房門口,卻不進去,聽著他們裏麵說話。
  看見方丈露麵,孟天楚來了興趣,他倒想看看這老和尚怎麽對付小和尚。所以孟天楚站在門口靜觀其變,直到小和尚跑出來挨了當頭一棍。
  不過,這種事情是不好告訴夏鳳儀她們兩的,所以孟天楚沒說。
  孟天楚拿了《大明律》坐在桌邊開始抄寫研讀。夏鳳儀和飛燕坐在床邊,低低的聲音說著話。
  半個來時辰之後,夏鳳儀道:“我困了,天也不早了,明天咱們還要趕路。早點睡吧。”
  孟天楚這才放下手中毛筆,笑嗬嗬道:“行啊,娘子,那咱們就早點歇息吧。”
  隻見飛燕依舊坐在床沿邊上沒動彈,孟天楚好奇地問道:“咦,飛燕,你不回房間,難道想和我們睡一起嗎?”
  “不……不是啦……”飛燕有些不好意思,和夏鳳儀兩人互望了一眼,這才低聲道:“我和少奶奶想……想出去方便……可這深山裏黑古隆冬的……”
  孟天楚明白了,湊過身去,低緩而神秘地說道:“聽說這古寺廟後麵的樹林裏,經常能看見一個懷抱著不停啼哭的嬰兒的白衣女子,在樹林間獨自行走……”

上廁所

  夏鳳儀和飛燕都啊了一聲,抱在一起,夏鳳儀顫聲道:“你別嚇人好不好?”
  “我沒嚇你們啊,是真的,你們兩沒去齋房吃飯不知道,剛才在齋房,我們還都聽到了有嬰兒哭呢……”
  這句話直把兩人嚇得麵無人色,飛燕哆嗦著說道:“就是……剛才……剛才我們在這裏也聽到了……是嬰兒哇哇的哭聲……”
  夏鳳儀打了飛燕手臂一下:“嚇死人了,你還說!”
  孟天楚哈哈大笑:“別聽他們的鬼話,這世界上哪裏有什麽鬼嘛!”站起身來,活動了一下胳膊肘:“好,本少爺就當一回護花使者好了,我護送你們去,在外麵守著你們,這總不會害怕了吧?”
  飛燕喜道:“真的?太好了,謝謝你!”
  “不用!這點小事不用謝的,等我為你們辦了大事的時候再謝吧。”
  “大事?”飛燕習慣性一撇嘴,“你能辦什麽大……嘻嘻,飛燕說錯了,少爺很厲害的,一定能辦大事的。先謝謝了!”
  孟天楚瞪了她一眼,心想,幸虧你改口快,要不然把老子惹毛了不管你們,讓尿憋死你們這兩個小娘皮!
  孟天楚拿起桌子上的油燈,一手擋住風護住***,小心翼翼往外走,夏鳳儀和飛燕兩人雖然還很緊張,可現在畢竟有了一個大男人在一旁,膽氣也壯了許多,加上又憋得不行了,便硬著頭皮跟在他身後,慢慢往寺廟後麵走。
  路過秦逸雲夫妻住的房間時,聽到房裏有說話聲:“奶奶,那您歇息著,我回屋睡覺去了。”聽這聲音,是他們的小丫鬟霽雯。
  孟天楚隨意抬眼往窗戶上望去,隻見那屋裏油燈照耀下,窗戶上映出兩個人的剪影。
  就聽到秦夫人淡淡嗯了一聲,聽聲音好像充滿了無奈。孟天楚有些好笑,秦夫人勾搭自己和那翩翩書生張振禹,都沒得手,又去勾搭小和尚虛鬆,卻被方丈玄音破壞了,難怪她心情不好。
  寺廟的茅廁在寺廟後麵幾十步遠的圍牆邊上,孟天楚一直護送他們到了茅廁前麵,這才將油燈給了她們兩,說道:“我在外麵等你們,別擔心,沒事的,真有鬼來,我抓回去當寵物養!”
  飛燕瞪了他一眼,嗔道:“你還說!非要嚇死我們你才心甘啊!接過油燈,前麵照亮,和夏鳳儀慢慢走進了茅廁。
  孟天楚不好意思聽人家方便的聲音,往回走到大雄寶殿旁,從這裏能看見茅廁裏亮著的燈光。
  他靠在牆邊上,心想,這會兒有根煙抽就好了,唉,穿越到了古代,別的什麽電啊電腦啊網絡啊倒也罷了,連香煙都沒有,真是不舒服。哼,老子在現代社會戒不了煙,專門跑到這古代戒煙來了,夠牛逼吧!
  孟天楚正在胡思亂想,就聽到廁所方向傳來夏鳳儀帶著哭音的呼喚:“相公~!”
  原來,她們兩方便完出來,不見孟天楚,還以為孟天楚是不是被那抱著嬰兒的女鬼給掠走了呢,故此驚叫。
  孟天楚急忙招手叫道:“噯!鳳儀!飛燕!我在這呢!”
  夏鳳儀和飛燕這才舒了一口氣,兩人小心嗬護著那盞油燈,慢慢走到孟天楚身邊,飛燕驚恐之下,還是禁不住板著臉嗔道:“你……你怎麽跑這麽遠,不是說好了在茅廁外麵等我們嗎?”
  孟天楚笑道:“我……我真要站在茅廁外麵,豈不是唐突美人嗎?”
  “什麽唐突美……”飛燕順口說道,隨即想到,這的確有些不方便,哼了一聲,挽著夏鳳儀的手往回走。
  正在這時,茅廁後麵的鬆樹林裏,忽然傳來幾聲陰森的嬰兒啼哭之聲:哇~!哇哇~!
  孟天楚頓時感到頭發直豎,後脊梁雖然緊靠著大雄寶殿的牆壁,卻依舊感到涼颼颼的。仿佛有人在身後向自己脖頸吹氣一般。
  雖然他是搞法醫的,曾經多次獨自在陰冷的解剖室或者太平間裏進行屍體解剖。對他來說,屍體隻不過是生命完結之後的載體,是物體,和手中的手術刀並沒有兩樣,所以,無論屍體如何高度腐敗甚至白骨化,對這些看得見摸的著東西他不會害怕,但是,對於無形的神秘恐怖事件,他同樣會和一般人一樣感到恐懼。這種恐懼來自於人類對無法認知的世界的敬畏。
  飛燕嚇得一抖手,手中的油燈飛了出去,落在地上熄滅了。夏鳳儀更是嚇得一聲驚呼,不由分說緊緊抓住了孟天楚的手臂,幾乎是縮在他的懷裏,渾身哆嗦著。
  見她們兩嚇成這個樣子,孟天楚反倒不那麽害怕了,輕輕拍了拍夏鳳儀的手,眼睛依舊緊張地盯著嬰兒哭聲傳來的方向,說道:“你們先回去,我去瞧瞧!”
  “別……!別去!”夏鳳儀哆嗦著說道。
  “沒什麽好怕的,世界上沒有鬼魂的。”孟天楚努力要掙脫夏鳳儀手,卻被夏鳳儀下意識地緊緊抓住,掙脫不開。
  孟天楚心想,這夏鳳儀生性高傲,對自己頂替的那登徒子孟少爺十分的瞧不起,若不是嚇得狠了,斷不會抓住自己的手的,當然,自己這段時間的表現,一定程度上也改變了夏鳳儀對自己的壞印象。
  飛燕自己給自己找理由不害怕,說道:“是啊,少爺說得對,說不定這嬰兒哭,是附近的村民故意搞鬼作弄我們。”
  孟天楚隨口說道:“不是,剛才寺廟的小和尚虛鬆說了,這附近方圓數十裏都是深山密林,除了他們這座小廟,沒有人家居住的。”
  孟天楚不解釋倒還罷了,這一解釋,更讓二女毛骨悚然,而此刻,那嬰兒好像更來勁了,淒厲的啼哭一聲比一聲大,而且,那聲音正慢慢朝他們靠近了過來。二女更是嚇得魂飛魄散,哆嗦成了一團,連逃走都不會了。

喝酒

  正在這時,又聽到大雄寶殿裏,方丈玄音高宣佛號:“阿彌陀佛,孽障,還不快快離去~!”
  這斷喝聲音沉猛,遠遠送出,聽到佛號,那嬰兒啼哭之聲嘎然而止,留下的,隻是冷風吹過鬆樹梢發出的嘩嘩聲。
  聽不到嬰兒的淒厲哭泣聲,夏鳳儀和飛燕這才感到魂魄慢慢回到了身上,夏鳳儀發現自己原來一直緊緊抓著孟天楚的手臂,俏臉微微一紅,急忙鬆開,飛快地瞥了孟天楚一眼。心想剛才自己害怕縮進他的懷裏,他倒沒有趁人之危揩油,倒有幾分君子風範,不由心中多了幾分好感,甚至開始心中嘀咕自己以前是不是以偏概全,忽視了他也有好的一麵。
  飛燕剛才把油燈抖落地上滅了,周圍黑燈瞎火的,連路都看不見,飛燕攙扶著夏鳳儀要摸索著往回走,這時,就見前麵屋角一亮,秦夫人的小丫鬟霽雯手裏端著一盞油燈,向他們走了過來,說道:“孟少爺、夫人,奴婢給您們照亮。”
  飛燕很高興:“你來得正是時候,快幫我找一下油燈。”
  在霽雯的油燈照亮下,飛燕找到了自己的油燈,借霽雯油燈的火點燃了,照著亮往回走。
  孟天楚跟在她們身後,剛剛走到院子裏,就聽到對麵廂房有人叫道:“噯!孟公子,能否賞光過來一敘?”
  孟天楚抬眼一看,隻見對麵廂房門口站著書生張振禹,在向自己招手,手裏還端了個小酒盅,看見孟天楚,揚了揚手中的酒盅。
  孟天楚大喜,心想,這深山古寺裏還有酒喝,哈哈,真是爽,自己已經好多天沒有品嚐到酒的香味了。
  雖然孟天楚還算不上一個酒鬼,但平日裏倒還喜歡喝上兩杯,很喜歡那種喝個半暈之後飄飄欲仙的感覺。忙對夏鳳儀道:“娘子,我去瞧瞧他叫我幹什麽。”
  飛燕哼了一聲:“還能幹什麽?沒看見他手裏的酒盅嗎?在寺廟佛祖麵前喝酒,當心佛祖責罰你們。”
  孟天楚可不相信什麽佛祖責怪,現在看見酒了,就算喝完之後佛祖真要責罰,那也是後事。
  夏鳳儀微微一蹙眉:“相公,這地方的確不是飲酒之所,能少喝就少喝,早點回來歇息吧。”
  孟天楚笑嗬嗬點點頭,忽然湊過身去,低聲說道:“那我早點回來歇息,是不是能不睡地上呢?”言下之意,當然是要與夏鳳儀同床而眠。
  夏鳳儀淡淡一笑:“行啊,你不喜歡睡地上的話,那我睡地上好了。”說罷,轉身往屋裏走去。
  孟天楚嘟噥了一句:“我……我說笑的了,等一會你把被子放在地上,我回來免得打擾了你啊。”
  夏鳳儀沒有回答,帶著飛燕,款步嫋嫋進了屋裏。
  孟天楚急忙跑過天井,來到張振禹身前,笑道:“張兄,叫在下有何貴幹?”
  張振禹道:“你我一見如故,本來有心邀請孟兄到酒肆一醉,無奈山高林深,隻有這深山古廟,好在小弟行囊裏還有幾盅上好花雕和一些幹魚仔、醬鴨子之類的下酒小菜,猜孟兄也是酒中仙客,特冒昧邀請共謀一醉如何?”
  孟天楚麵露喜色,忙道:“那敢情好,隻不過……這是寺廟清靜之地,咱們在這裏喝酒吃肉,會不會有些褻瀆神靈呢?”
  張振禹笑道:“原以為孟公子是個灑脫之人,沒想到也落了俗套,也罷,那孟公子就請回吧。”酒盅往身後一背,轉身踱方步往屋裏走。
  孟天楚有些尷尬,自己原本客套一句,沒想到這張振禹認了當了真,倒顯得自己有些假了。忙道:“張兄等等!”
  張振禹轉身過來,滿臉不悅望著孟天楚。
  孟天楚嘿嘿幹笑了兩聲:“張兄切莫在意,小弟剛才隻是開個玩笑罷了。其實,小弟從來不相信什麽牛鬼蛇神,這酒喝了也就喝了,難不成佛祖還會把咱們領回去當寶貝嗎?再說了,剛才那鬼嬰兒又在寺廟後麵亂哭,把我娘子嚇得魂飛魄散的,也沒見佛祖幫咱們將它轟跑,真是屁用都沒有!”
  張振禹臉色頓時緩和了下來,笑道:“是啊,這寺廟的確有些邪門,剛才那鬼嬰兒哭泣,我在這裏聽了,都有些害怕呢。更別說她們女流之輩了。既然這寺廟的菩薩不眷顧咱們,咱們也就不用在乎他了,孟公子請!”
  孟天楚聞到酒香,倒也不客氣,邁步走了進去。這間廂房安排給張振禹,因為他單出一個來,所以單獨住了一間,隔壁是商賈賀旺和孟天楚的老仆人老何頭兩人住。
  張振禹的廂房中間擺了一張四方桌子,上麵放著幾碟菜肴,是醬鴨子、涼拌豬耳朵、幹魚片、茴香豆之類的下酒菜,幾盅二兩裝小酒盅整齊地放在桌子上。
  孟天楚笑嗬嗬坐下,拿起一盅酒:“哈哈,看來張兄也是經常外出之人,時刻都備有吃喝的。”
  張振禹笑道:“是,小弟四處遊學,陌生他鄉之地道路不熟,經常錯過宿頭,故此行囊中總是備有些吃喝,免得虧了自己。”
  孟天楚眼睛都笑眯了:“張兄果然是性情中人,好!那咱們今天就喝個痛快!”
  張振禹低聲道:“喝痛快是不行的了,畢竟這是寺廟,咱們聲音低一點,別擾了人家的清休才好。”
  孟天楚連連點頭,說道:“咱們要不要將隔壁老何頭、賀旺賀掌櫃和秦逸雲秦掌櫃也叫來,一起喝熱鬧呢?”
  張振禹臉色一沉,嗤地一聲冷笑:“商賈白丁,如何能與我等共桌吃酒,沒得汙了我的視聽!”
  孟天楚心想,這翩翩公子還真是自視清高,不過,古代文人都是這德性,所謂“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看不起勞動人民,整個一窮酸!

秦夫人之死

  既然酒肉是人家的,自己也不好堅持,斟了兩杯酒,端起一杯遞給張振禹,自己拿了一杯,笑道:“既然如此,那可就多謝了,能夠在這深山古寺裏,與張兄偷偷喝酒吃肉,倒也是件趣事,來,敬張兄一杯!”
  張振禹客套了兩句,兩人一起舉杯幹了。
  一邊吃著小菜,一邊喝著小酒,一邊閑聊著,倒也舒坦,半個時辰過去了,不知不覺之間,已經喝掉了兩三盅酒。
  張振禹笑道:“小弟內急,上個毛房。”
  孟天楚有些微醉,笑道:“張公子,當心哦,那毛廁後麵鬆樹林裏,有一個懷抱嬰兒的白衣女鬼,當心她抓你去給那孩子當免費老爹,哈哈哈。”
  張振禹也跟著哈哈大笑:“真要那樣,倒也好了,張某正好尚未娶妻生子,這一下可就兩全了。哈哈!”說罷,搖搖晃晃打開房門走了出去。
  孟天楚起身去關房門,一眼看見秦逸雲從寺廟外麵慢慢往院子裏走,忙低聲把張振禹叫住:“張兄,既然遇到了秦掌櫃,何不將他也叫來,三人喝,圖個熱鬧嘛,秦掌櫃為人倒也不俗。”
  張振禹點了點頭,他也喝大了,外麵涼風一吹,胃裏不由一陣翻騰,捂著嘴搖搖晃晃衝到屋角,彎下腰扶住牆幹嘔起來。
  孟天楚忙高聲叫道:“秦掌櫃,請過來!”
  秦逸雲答應了一聲,小跑著過來,臉上笑容滿麵,似乎有什麽事情很開心。
  孟天楚望了一眼張振禹,正要邀請秦逸雲進屋喝酒,就在這時,就聽到古廟後麵茅廁方向傳來一聲驚恐萬狀的女子的呼喊聲:“啊~!不好了!少奶奶死了!來人啊~!快來人啊~!”
  孟天楚一聽這話,嚇了一大跳,少奶奶?這古廟裏隻有兩個少奶奶,一個是秦夫人,一個就是自己的假娘子夏鳳儀,剛才喊這話的聲音離得遠,聽不真切究竟是丫鬟飛燕還是霽雯在喊。
  沒等孟天楚反應過來,秦逸雲已經聽出那呼叫聲是他的丫鬟霽雯,驚呼了一聲:“娘子!”轉身奔去。
  張振禹直起腰,擦了擦嘴道:“怎……怎麽回事?”
  這時,毛廁方向霽雯依舊在嘶聲喊道:“快來人啊!奶奶死了!”
  這下子孟天楚聽清楚了,心裏微微鬆了一口氣,好在不是夏鳳儀。雖然夏鳳儀主仆二人對自己很刻薄,幾次三番譏諷侮辱自己,但那也是因為自己頂替的那個孟少爺的緣故,倒不是這二女的本性。但聽說是秦夫人,也是心頭一涼,盡管秦夫人風流成性,可對自己還真不錯,尤其是還曾經幫自己免了當眾脫褲子的侮辱,這份情一直記在心裏。
  這思緒奔流也就是一瞬間的事情,孟天楚便跟著秦逸雲衝出了房門,直衝向寺廟後麵的毛廁。
  住在一旁廂房的老何頭和賀旺賀掌櫃也聽到了呼喊,披上衣服出了房門,問張振禹發生了什麽事了。張振禹搖搖晃晃還沒回答,又聽到廁所方向霽雯的淒厲叫喊:“快來人啊!奶奶吊死了!”老何頭和賀旺互望了一眼,拔腿就往廁所方向奔去。
  孟天楚跑得最快,後發先至,很快超過了前麵的秦逸雲,第一個趕到了毛廁邊上。
  隻見小丫鬟霽雯麵無人色,正站在廁所旁邊,渾身發抖。
  孟天楚急聲問道:“怎麽回事?”
  “剛才我上茅廁,這才發現奶奶……,奶奶吊在廁所房梁上……”
  孟天楚衝了進去,借著窗戶外透進的星光,朦朦朧朧看見一個女子,被一段麻繩吊在廁所一根橫梁上,繩結在脖頸左側,壓迫她的頭部往右側偏斜,歪著腦袋吊著,兩腳離地一尺來高,褲子被褪到腳踝處,露出赤裸的小腿,下身被衣裙遮擋,從褲子褪下情況來看,應該是赤裸的。
  他急忙衝上去抱住那女子的腰腿,往上抬起,希望能緩解上吊女子頸部的壓力,同時仰頭一看那女子臉龐,果然正是秦夫人。
  正在這時,秦逸雲已經趕到,悲呼一聲,也跑過去抱住秦夫人的腰,不停喊著娘子,哭泣搖晃著。
  孟天楚怒道:“你別亂搖,快去找刀子來割斷繩索,看看還有沒有救!”
  秦逸雲這才慌慌張張跑出廁所,正好迎麵遇到聞聲趕來的提著燈籠的方丈玄音等眾人。
  小和尚虛鬆一見秦夫人吊死在廁所房梁上,頓時嚇得差點坐在地上,驚恐叫道:“鬼!是那女鬼!……是那女鬼索命來了!”
  就在這時,就聽到廁所後麵鬆樹林裏,隱隱有嬰兒的哭聲傳來,很輕,象是哭訴,又像是得意的笑。
  夏鳳儀和飛燕見那吊死的秦夫人,已經驚恐萬狀,又聽到那嬰兒隱隱的啼哭聲,更是嚇得相互緊緊抱在一起直發抖。
  方丈又宣了一聲佛號,那嬰兒哭泣這才嘎然而止。
  老何頭他們要進來幫忙,孟天楚急聲道:“站住!都不要進來!別弄亂了現場!”
  眾人急忙後退。
  孟天楚道:“你們誰有刀子?”
  夏鳳儀遲疑了一下,從懷裏摸出了一柄精巧的小剪刀進來遞給了孟天楚,孟天楚心中一凜:這小娘皮懷裏藏一把小剪刀幹什麽?肯定是時刻提防著自己,生怕自己強暴了她!我靠,把老子看成什麽人了。
  孟天楚一把搶過剪刀,狠狠瞪了她一眼。
  夏鳳儀臉一紅,她當然知道孟天楚這一眼因為什麽,她情非得已嫁給了孟天楚,自從新婚之夜開始,她就一直懷揣這把小剪刀,其實,她藏這把小剪刀的目的不是孟天楚所想的用來和孟天楚拚命,而是迫不得已的時候用來刺頸自殺的。若不是此刻為了救人情況緊急,她斷不會讓孟天楚知道她懷裏一直藏著一把小剪刀的。
  孟天楚用小剪刀從繩索中間剪斷,將屍體放了下來。
  
一無所獲

  吊死的人,如果懷疑被謀殺,要解開繩索放下屍體,最好是從中割斷,而不能解開脖頸上的繩結,因為凶手捆綁脖頸的手法和方式,常常是偵破案件的重要線索,也是將來與口供對照,證明犯罪的重要證據。
  如果需要搶救時,也要避開繩結處剪斷脖頸上的繩索,對於房梁上的繩索部分,能夠不移動的,最好不要移動,因為凶手在房梁上係繩索時,可能會留下很多有價值的線索。
  孟天楚將屍體放在地上後,發現捆脖頸的繩套是活結,忙用手鬆開,如果秦夫人還活著,不用割斷繩套也不影響呼吸。
  孟天楚先探了探秦夫人的鼻息,將耳朵貼在秦夫人胸脯上聽了聽,然後伸兩指按住秦夫人的頸側靜脈,心中一沉,秦夫人沒有呼吸,沒有心跳也沒有脈搏,估計凶多吉少。隨手將那小剪刀遞給夏鳳儀,冷冷一笑:“娘子,把剪刀收好,說不定以後用得著。哼!”
  夏鳳儀接過剪刀,嘴唇動了動,想解釋什麽,可此刻不是說這事的時候,轉身退了出去。
  孟天楚看見門外有燈光,對秦逸雲道:“你別亂動屍體,我去拿燈來,仔細檢查。”說罷出門,看見方丈玄音手裏提著一盞小燈籠,便要了過來,又讓玄音再去點幾盞燈來,然後提著燈籠進了廁所。
  來到屍體旁,一手輕輕翻開屍體的眼簾,一手將小燈籠舉在屍體頭麵部上方左右移動,秦夫人的瞳孔對光已經沒有反應,用手指將瞳孔擠變形後,不能恢複,說明中樞神經係統機能已經停止。抓起她的手,緊壓手指,指端沒有青紫淤血,說明血液循環也已經停止。
  孟天楚搖了搖頭,低聲對秦逸雲道:“尊夫人已經死了。”
  秦逸雲頓時爬在屍體上呼天搶地痛哭起來。
  孟天楚道:“秦兄,先不要悲傷,當務之急是查清楚尊夫人究竟是怎麽死的,是自己上吊還是被人謀殺。如果是被人謀殺,那就要報官緝拿真凶,替尊夫人報仇!”
  秦逸雲身子一顫,點頭道:“孟公子所言極是,現在……現在怎麽辦呢?”
  “現在深更半夜的,山路難行,恐怕隻能等天亮才能去報官了,但如果拖到天亮,假如尊夫人死於他殺,恐怕罪犯會借機脫逃,恕在下直言,在下對偵破案件素有研究,或許可以幫上忙,如果秦兄信得過,在下願效棉薄之力,查清尊夫人死因,如果是他殺,立即偵破此案緝拿凶手,同時天亮派人下山報官。你看如何?”
  秦逸雲曾經寫信推薦孟天楚去當刑名師爺,所以,估計他對破案刑名事務應該有所研究,當下點點頭:“好,那就拜托孟公子了。”
  孟天楚讓秦逸雲拿著燈籠,自己先對秦夫人屍體進行了大致的外表檢查。
  秦夫人脖頸上那根價值不菲的珍珠項鏈已經不見了,孟天楚將丫鬟霽雯叫進來,問她秦夫人睡覺的時候,項鏈是否脫過,霽雯說秦夫人那串項鏈從不離身,連洗澡睡覺都不脫。
  孟天楚想起來了,在齋房的時候,秦夫人自己也曾說過這話。看來,有圖財害命的嫌疑。
  除了屍體頸部繩索縊痕外,頭部和身體各處沒有明顯外傷痕跡。廁所裏不方便進行屍體詳細檢查,與玄音方丈商量之後,決定將屍體抬到大雄寶殿側邊的一間廂房裏進行檢驗。
  秦夫人事先並沒有流露出自殺的意圖,也沒有足以讓他自殺的事情發生,如果真要自殺,一般會選擇在臥室上吊,而不會選擇在廁所。所以,上吊自殺的可能性很小,意外事件也不可能,那麽,他殺的可能性就很大了。當然,最後需要法醫檢驗來認定。因此,孟天楚決定先進行現場勘察,看看有沒有什麽可疑痕跡。
  孟天楚拿著小燈籠,仔細對廁所裏的情況進行查勘。
  這古寺當年香火比較旺盛,所以這茅廁修得比較大,分男女兩邊。磚木結構,青瓦蓋頂,廁內有好幾個蹲位,之間有齊腰矮牆相隔。
  由於古寺後來鬧鬼,僧侶都跑得差不多了,隻剩這一老一小兩個和尚,除了偶爾抄近路路過的路人之外,也沒什麽香客,不過,兩個和尚還是經常進行打掃,所以廁所裏還是很幹淨的,沒有什麽蜘蛛網或者灰塵。當然,也就沒有能夠在地麵發現足印。
  蹲位之間的矮牆上,也沒有發現什麽足印之類的痕跡。
  孟天楚很是失望,也很遺憾,自己穿越過來的時候,隻帶了一個法醫物證勘察箱,要是早知道這樣,帶一個足跡靜電提取儀來,說不定就能發現足印,從而找出凶手來。
  地麵、矮牆都進行了仔細察看,沒有什麽發現,就隻剩下房梁了。
  捆屍體的那根橫梁是最下麵一根,孟天楚踩上矮牆,頭部便剛好與橫梁平行,也就可以看見橫梁上的情況。
  舉著燈籠照了一下,頓時心頭一沉,捆繩索的這根橫梁上也是幹幹淨淨的,伸手在上麵一抹,在燈籠下看了看,連一點灰塵都沒有。照了照其他橫梁,也是如此。
  孟天楚將玄音和虛鬆兩個和尚叫進來一問這才知道,原來這兩和尚除了念經之外沒事幹,所以每天一小掃,五天一打掃,每五天就要將古廟徹底打掃一遍,包括廁所,除了房頂的瓦片不掃之外,房梁也要打掃得一塵不染。
  這不是吃飽了沒事幹撐的嗎,房梁你去打掃什麽呢?現在好了,啥痕跡都沒留下。
  孟天楚還不死心,讓老何頭將自己的法醫物證勘察箱拿來,取出磁性指紋刷,在房梁上小心刷了一遍,可一枚指紋都沒刷出來!
  理論上講,手指按過的地方,就會有指紋留下,但是受物體特性和檢測方法手段等因素影響,並不是留下指紋的地方,都能檢測出指紋來。
  孟天楚接著檢查橫梁,沒有發現繩索的摩擦痕跡,橫梁上的繩結是個一般的死結,沒有什麽線索意義。
  孟天楚很是沮喪,現場勘查完了,什麽都沒發現,完了。

屍檢

  孟天楚讓秦逸雲將屍體抱到大雄寶殿一側廂房裏,進行屍體檢驗。廂房裏除了秦逸雲之外,其餘人員全部回避,都等候在大雄寶殿裏。
  秦夫人裙子裏的長褲果然被脫到了膝蓋處,也不知道是她方便的時候自己脫掉的,還是凶手企圖奸淫時脫掉的,又或者是為了通奸脫掉的。
  孟天楚脫掉了屍體的衣裙,從法醫物證勘察箱裏取出溫度計,測量了屍體的肛溫,屍斑僅僅在四肢末端剛剛出現,顏色很淺,符合垂直立位吊死的屍斑分布。屍僵也僅在下頜部輕微出現。
  繩索是普通的小指粗的麻繩,縊型為側位,著力點在頸部右側,繩套為普通活結。縊溝位於甲狀軟骨與舌骨之間,頸側麵略呈水平位,繞頸項向上斜行,在左側頸部向上提起,下深上淺,皮革樣表皮剝脫,上緣充血。
  索溝隻有一道,除此之外,頸部沒有發現其他扼掐痕跡或者勒縊痕跡,沒有發現用其他方法殺死之後偽裝上吊的跡象。
  頭麵部淤血、顏麵青紫腫脹,眼結膜、顏麵皮膚、牙齦粘膜有散在的出血點,口腔流涎。
  對屍體其他部位進行檢查,沒有發現明顯外傷。初步結論是繩索壓迫頸部,導致呼吸閉塞並血液循環障礙機械性窒息死亡。
  孟天楚又對秦夫人陰部進行檢驗,處女膜陳舊性破裂。接著,他提取了秦夫人的陰道內容物,如果能從中找到精液,又排除是秦逸雲的,那就很可能是凶手留下的。這是最理想的破案線索。
  但理想是美好的,可現實卻往往是殘酷的。
  孟天楚讓秦逸雲先回大雄寶殿,自己拿著陰道內容物檢材和法醫物證勘察箱,來到一個單獨的房間關上門,先進行了精液確證試驗,結果為陰性,證明陰道內容物並沒有精液存在,又拿出微型顯微鏡,進行鏡檢觀察,也沒有發現精子!
  這就說明,這段時間秦夫人沒有進行過性行為,甚至連他夫君秦逸雲都不讓來真格的,也難怪秦逸雲會與小丫鬟霽雯偷腥了。
  沒有指紋,沒有腳印,沒有體液斑痕物證,沒有任何可以看見破案曙光的直接線索!
  原以為這個案子發生在除了死者之外隻有十個人的古寺裏,範圍小,應該很簡單,不知道是罪犯太狡猾,還是運氣太好,反正什麽犯罪線索都沒有發現。
  沒有線索,又怎麽破案呢?
  看來,隻能用中國傳統的偵破手段“摸底排查”(老外叫推理)了。
  孟天楚回到大雄寶殿,寺廟裏所有的人都聚集在大殿裏。在幾盞昏暗的油燈和燈籠的照耀下,大殿裏朦朦朧朧的。孟天楚站在大殿上,環視了一下眾人,沉聲說道:“秦夫人死了,被人吊死在廁所裏。現在才三更天,離天亮還有兩三個時辰,天亮之後才能下山報案,為了避免凶手逃走或者繼續行凶,也為了我們自身的安全,在衙門捕快到來之前,孟某受被害人的夫君秦掌櫃的委托,負責緝拿凶手……”
  賀旺嗤的一聲冷笑:“你負責?你是知縣大老爺還是六扇門神捕?憑什麽你負責?”
  孟天楚也冷笑了一聲:“鄙人乃杭州仁和縣刑名師爺!在當地衙門派人來接管此案之前,本人受被害人家屬所托,暫時負責偵破此案,賀掌櫃認為有何不妥嗎?”
  “當然不妥,非常不妥!”賀旺撣了撣衣袍前襟,“就算你是杭州什麽仁和縣刑名師爺,杭州離這好幾百裏路,再怎麽也管不到這裏來,照我看,得立即向當地衙門報告,讓他們來偵破此案,什麽時候輪到你來插手了?”
  “哦?賀掌櫃為何懼怕孟某當即進行查案呢?莫非心中有鬼?”
  賀旺脖頸一橫:“你說啥?我有鬼?剛才我好好在房裏睡覺,聽到外麵鬼喊鬼叫的,爬起來看看,才發現這騷娘們吊死了,關我屁事!”
  “誰能證明你一個人好好在屋裏睡覺?”
  賀旺一指老何頭:“你的老仆人能證明,當時他也在屋裏睡覺來著。”
  孟天楚望向老何頭:“你能證明嗎?”
  “我……”老何頭瞧了瞧賀旺,說道:“我一上床就睡著了,我不知道他什麽時候睡的,中途是否出去過,我睡得很死。我說的是真話,少爺。”
  孟天楚笑道:“這就對了,賀掌櫃,誰能保證你不會趁我家仆睡著了,偷偷溜出去,趁秦夫人上廁所之際,吊死了他呢?”
  “你血口噴人!”賀旺吼道,手指孟天楚:“我可警告你,你再敢汙蔑,當心我對你不客氣!”
  “哦?”孟天楚一聲冷笑,慢慢走到他身前,好整以暇盯著他:“賀掌櫃,我就汙蔑了你了,你要對我怎樣?”
  賀旺瞪著眼睛,伸手一掌推向孟天楚,孟天楚右手閃電般扣住他的右手掌外緣,猛地一擰,左臂豎橋在他右肘部一砸,一招擰掌壓肘擒拿,將賀旺壓貼在地上。抬左腳踩住他後肩,擰著他的手臂,冷笑道:“小樣!還敢動手?”
  這招擒拿幹淨利落,賀旺被製服在地動彈不得,手都要被擰斷了,一個勁求饒。
  孟天楚大學就讀的刑警學院專門開設有擒拿格鬥課程,刑警隊裏也沒少練,平素又喜歡體育運動,加上這孟少爺的身體也比較健壯,這賀旺又不會什麽武功,所以孟天楚製服他還是比較輕鬆的。
  孟天楚聽他求饒,這才將他放開,冷笑道:“我勸你還是老老實實的,否則,我將你作為重要嫌犯,直接捆起來送交當地衙門處理!”
  賀旺揉了揉肩膀,雖然不敢再頂撞孟天楚,但嘴裏兀自嘀咕道:“我沒有殺秦夫人……我為什麽要殺她呢?”

摸底排查

  孟天楚冷笑道:“賀掌櫃,自打秦夫人一進這寺廟,你的一雙眼睛就沒離開過秦夫人脖頸上那串珍珠項鏈,晚上在齋房裏吃飯的時候,你還特意詢問過秦夫人那串珍珠項鏈的價值。我當時見你瞪著那串項鏈,眼珠子比那珍珠還圓呢!你別告訴我你沒有心動過。而秦夫人的屍體被發現的時候,她脖頸上那串項鏈,已經不翼而飛了。賀掌櫃,你能告訴我這是為什麽嗎?”
  賀旺張口結舌,漲紅著臉道:“我……隻是見她脖頸上那項鏈好看……,我可沒動過壞心思,再說了,這世界上讓我動心的東西多了了,難道我都要去圖財害命嗎?”
  “我現在還沒有肯定是你圖財害命偷的,不過,你有這樣的作案動機,又沒有不在場證據,你有重大犯罪嫌疑,所以,在案件沒有查清之前,你要敢亂說亂動,我就把你捆起來,明白了嗎?”
  所謂強權就是真理,賀旺打不過孟天楚,也站不住理,所以根本沒人幫他,所謂好漢不吃眼前虧,賀旺隻好點點頭,但嘴裏還是嘀咕了一句:“反正不是我殺的……,要說嫌疑……在座的每一位都有!”
  “你這句話說對了!”孟天楚道,“秦夫人在這深山古寺被人吊死,而這古寺方圓數十裏沒有人家,所以,凶手就在咱們在座的十個人中間!我、我娘子夏鳳儀、丫鬟飛燕、家仆老何頭、秦逸雲秦掌櫃、丫鬟霽雯、張振禹張公子、賀旺賀掌櫃,還有方丈玄音和小師父虛鬆。嫌疑人一共十個!”
  小和尚虛鬆哆嗦著說道:“還有一個……”
  孟天楚奇怪地轉頭望向他:“還有誰?”
  “寺廟後麵鬆樹林裏的那個抱著嬰兒的……女鬼……”
  這話剛說完,一陣陰風吹進大殿,將油燈吹得***搖曳,忽明忽暗。夏鳳儀、飛燕和霽雯三個女的,已經嚇得麵無人色,縮成一團。
  坐在門口的書生張振禹急忙起身,將大殿的兩扇大門關上。
  方丈玄音道了聲佛號:“虛鬆,孟公子正在查案,不得胡言亂語。”
  虛鬆急忙合什答應,嘴裏卻嘀咕道:“我說的是實話嘛,肯定是那女鬼幹的。”
  孟天楚道:“世間根本就沒有鬼魂,鬼魂之說,恐怕隻是有心人有意散布的謠言,好混水摸魚,嫁禍給鬼!”
  方丈道了聲佛號:“孟公子,你這話可是針對貧僧說的?”
  孟天楚合什道:“方丈大師不必對號入座,在下僅僅是就事論事而已。”
  秦逸雲道:“孟公子,你還是開始偵破調查吧,旁人的話不必理會太多。”
  孟天楚笑道:“好,要偵破這件案子,首先要確定被害人的死亡時間,由於這個時間非常短,就算從我最後一次見到死者算起到現在,也就半個來時辰,由於時間很短,沒辦法根據屍體現象確定出準確的死亡時間,隻能推出一個時間段,終點就是霽雯在廁所發現屍體,起始點則是最後一個人見到死者的時間。在座各位,誰最後一個看見死者?應該是霽雯吧?霽雯,你先說說你最後看見你們***情形。”
  霽雯已經有些嚇傻了,說道:“從齋房回來,我和奶奶坐在房裏說話,奶奶好像悶悶不樂的,坐在那裏說一會話發一會呆。大概半個時辰左右,奶奶說他困了想睡,我便服侍奶奶睡了,然後我就也回房睡了,對了,我出門來的時候,正好與孟公子你們遇到,我還幫你們點了燈。”
  孟天楚想了想,忽然轉頭問秦逸雲:“秦掌櫃,那時候你在哪裏?”
  “我?”秦逸雲身為被害人家屬,忽然被負責破案的孟天楚查問這個問題,片刻才反應過來,笑道:“我當然是在房間裏啊,我和我娘子還有霽雯我們三個在房間裏說話呢。”
  “那後來我路過房間的時候,怎麽隻看見兩個投影呢?”
  “你路過房間的時候……?”
  霽雯道:“老爺,孟少爺說的就是奶奶要睡覺,我離開房間出來,正好遇到孟少爺和夫人他們上廁所的時候。”
  “哦……”秦逸雲點點頭,“那我倒沒注意,當時我很困了,一邊聽他們說話一邊打著盹,也沒注意,嗬嗬,孟公子隻看見兩個投影?”他娘子死了,他剛才還很傷心的樣子,可此刻已經看不出來了,說話間還幹笑了兩聲。
  孟天楚心想,你娘子死了,對你來說未必不是一件好事,難怪你心情挺好,點了點頭:“是的,窗戶上隻有兩個人的投影!”他兩眼直勾勾望著秦逸雲。
  “那就見了鬼了,我明明在屋裏,怎麽會隻有兩個投影呢?”
  霽雯道:“老爺,您斜靠在床頭,您的投影印不到窗戶上的了。”
  秦逸雲道:“是啊?我真沒注意,當時我困得很!”
  孟天楚又問道:“後來呢?尊夫人睡覺的時候,你也跟著一起睡了嗎?”
  “睡了!不過,我剛睡下沒一會,就感到肚子痛——肯定是那青菜豆腐不幹淨,這個破廟,什麽都是破的!——那時候我娘子已經睡著了,我就輕輕起床要上毛房,可想起寺廟後麵有鬼嬰兒哭,心裏害怕,就跑到寺廟前麵鬆樹林裏方便去了。完了之後回來反倒沒了睡意,就跑到霽雯房間裏和她說話,對吧?霽雯。”
  “嗯,是的。那時候飛燕姐姐在隔壁還沒回來。”霽雯的臉有些紅暈。
  孟天楚心想,這兩人肯定在房裏摟摟抱抱偷情,又道:“那就奇怪了,發現屍體的時候,你好像是從寺廟外麵進來的,當時我還叫你過來喝酒。”
  秦逸雲道:“嘿嘿,沒錯,我和霽雯說了一會話,肚子又痛起來了,又想上毛房,又跑到寺廟前麵鬆樹林裏方便去了。你叫我的時候我剛好方便完了回來。”

方丈

  孟天楚問霽雯:“那時候你在哪裏?”
  霽雯道:“我?老爺出去方便的時候,我也上廁所,就發現奶奶吊死在廁所裏了。”
  “嘿嘿,你倒不怕鬼哦?”孟天楚笑道。
  “我……我不敢在外麵方便……”
  孟天楚心想,這倒是,如果有廁所,女孩子還是願意上廁所的。怕羞是女人的天性嘛,不像男人,公共廁所隨身帶。孟天楚轉頭問飛燕:“你一直沒有回房嗎?”
  飛燕道:“沒有回去,我一直在少奶奶房裏和她說話呢。一直到發現秦夫人死了。”
  孟天楚點點頭:“這麽說來,最後一個見到秦夫人的是秦掌櫃,那時候距離發現屍體大概有半個時辰(即現在的一個小時左右)。還有誰在這半個時辰內見過秦夫人?”
  眾人紛紛搖頭。
  孟天楚道:“這麽說來,秦夫人應當在距離現在的半個時辰之內被殺的。下麵,我要用排除法來發現真正的凶手。咱們都說說自己在過去的這半個時辰都幹了什麽,有誰可以作證。我既然挑的頭,那我就先說。這半個時辰我一直在張公子房裏喝酒說話。我去張公子房裏,有我的娘子和丫鬟飛燕可以作證,對了,當時霽雯也在,她應該也看見了我去張公子房裏。對吧?”
  霽雯點點頭:“我看見了,當時張公子在對麵廂房,拿了一個酒盅叫你去喝酒。”
  “多謝霽雯據實作證!那之後,我一直和孟公子在一起喝酒,中途我們兩都沒有出去過,最後孟公子正要出去方便的時候,剛開門出來,就聽到霽雯喊秦夫人死了。”孟天楚轉身對張振禹說道:“我說得沒錯吧?張公子。”
  張振禹點頭道:“正是,我可以作證,當時孟公子一直在我房裏,在發現屍體之前,都沒有出去過。”
  “謝謝!”孟天楚環視了一下眾人:“好了,我找到了證人證明秦夫人被殺時,我不可能在犯罪現場—當然,張公子也相應地有我作證,也有不在場證據。我們兩暫時可以排除犯罪嫌疑。下麵,各位按照我的樣子,都找出證人證明自己當時不在凶殺現場。”轉頭望向夏鳳儀:“娘子,為了公平起見,你先說吧。”
  “我?”夏鳳儀遲疑了一下,“你去張公子房裏之後,我和飛燕回到了我們臥室,我……我害怕那鬆樹林裏抱著嬰兒的那女鬼,生怕又聽到嬰兒哭聲,你一直沒回來,我一個人……不敢睡,所以讓飛燕陪我說話等你回來。後來聽到霽雯叫喊秦夫人死了,這之前,我和飛燕一直在房裏,哪裏都沒有去過。”
  孟天楚點頭道:“很好,你們兩有不在場證據,暫時可以排除犯罪嫌疑。”
  賀旺嘀咕道:“她們兩是主仆二人,如何能相互作證呢?”
  孟天楚道:“剛才霽雯也說了,飛燕一直沒有回房間,也是旁證啊。而且,目前隻是簡單排除,並非說排除的就一定不是罪犯,沒有排除的就一定殺了秦夫人。如果賀掌櫃也能找到證人證明你不在犯罪現場,那說出來,同樣可以排除。”
  “我說了啊,我當時就在房間裏睡覺,老何頭可以作證啊。反正睡覺的時候看見老何頭,醒來的時候也看見老何頭,他不願意為我作證,我也不替他作證,要有犯罪嫌疑,咱們兩都有!”
  孟天楚眼望老何頭:“你再好好想一想,你是否能證明賀旺當時在屋裏睡覺?要據實說。”
  “少爺,我的確不知道他是否出去過,走了一天路,很累,我吃完飯回來,很快就睡了,一直到聽到霽雯喊秦夫人死了,我才爬起來,真的不太清楚賀旺是否睡覺,是否出去過。”
  賀旺冷笑道:“好啊,你既然不肯給我作證,那咱們兩都有嫌疑,把咱們兩抓去衙門好了。”
  老何頭兩手一攤:“我說的是實話嘛,涉及到人命,總不能信口雌黃。”
  孟天楚道:“行了,這就是說,你們兩都沒有時間證人證明你們兩不在犯罪現場,那好,你們兩都歸於重大犯罪嫌疑人之列。”轉頭望向方丈玄音:“方丈大師,對不起,您也得說說您有沒有證人?”
  方丈玄音微微一怔:“我?阿彌陀佛!孟公子說笑了。貧僧乃方外之人,不殺生乃佛門第一戒,貧僧出家數十載,連葷腥都沒粘過邊,更別說殺生了,如何能殺了秦施主呢。”
  “這偵破案件排除法就得一個一個排除,無論是誰,都不能例外,否則,排除法推理的基礎就站不住腳,推理也就沒有了說服力。所以,還請方丈大師諒解,說一說這半個時辰,您在哪裏?有誰可以作證?”
  小和尚虛鬆忙道:“孟施主,我師父自幼出家,嚴守清規戒律,為什麽要殺秦女施主呢?他並沒有殺人的動機啊?”
  書生張振禹也道:“在下也認為方丈大師不可能殺人,他能在這深山古寺裏苦苦修行那麽久,錢財、女色,都不可能動搖他的皈依佛門的信念,因此,從動機上就可以排除。”
  孟天楚笑了笑:“動機排除?嘿嘿,有些動機表麵上是看不出來的。雖然方丈大師在這破爛的深山古寺裏出家許多年,按道理不會因為錢財而殺人。但是,殺人的動機,卻不隻有貪財和貪色!”
  “那還有什麽?”張振禹疑惑地問道。
  “多了,比如為了維護佛門清譽,秦夫人風騷迷人,就曾勾引過張公子你啊,說不定也勾引過方丈呢?可能存在情殺或者奸殺啊。還有,她曾在齋房裏勾引戲弄過虛鬆小師父,還與虛鬆約好到寺廟前鬆樹林裏苟合。沒想到,這一切都被方丈大師發現了,當時我也在場,親眼所見方丈大師盛怒之下,用棍棒打了虛鬆的腦袋,來了個當頭棒喝。我說的沒錯吧?方丈大師?”

動機

  “阿彌陀佛!”玄音點了點頭,單手合什,口宣佛號。
  “那又怎樣?能說明什麽嗎?”張振禹問道。
  “至少能說明玄音方丈對聽鬆寺十分在乎,不願意秦夫人汙了寺廟,所以,保不定一怒之下就此殺人。”
  “這……這也太離譜了吧!”張振禹苦笑道。
  “離譜?很多殺人動機看上去本來就很離譜,因為殺人本來就是偏離正常人的倫理道德規範的,而凶手的殺人動機當然也會偏離道德規範,是常人所無法理解的。這個動機都算離譜的話,那很多案子都沒辦法理解了,我就見過很多更離譜的殺人動機,說出來你們都不信!”
  “哦?”張振禹可不知道孟天楚穿越過來之前,是刑警隊法醫,各種形形色色的案件見得多了,所以不免半信半疑,說道:“那你說兩個我們聽聽。”
  孟天楚道:“比如以前我遇到的一個案件,夫妻兩個平時很和睦,可就因為他娘子睡覺之前不喜歡洗腳,他夫君說了很多次,娘子就是不聽,經常為此爭吵。那天睡覺前兩人為這件事又一次發生爭吵,丈夫一氣之下,順手拿了個鐮刀,把他娘子的脖頸割了幾刀將其殺死,然後偽裝自殺。”
  夏鳳儀有些奇怪,低聲和飛燕嘀咕道:“他什麽時候遇到過這種案子?我怎麽不知道。”
  飛燕也低低的聲音道:“誰知道他呢,整天幹些不務正業的事情,也不知道從哪裏聽來的,在這裏胡吹大氣。”
  張振禹皺了皺眉:“就為不洗腳就把人給殺了?”
  “那當然!”孟天楚沒有注意她們主仆二人的小聲嘀咕,繼續說道:“還有為了吃炸醬麵還是打鹵麵發生口角殺人的,聽說過嗎?嘿嘿,所以說,有些殺人動機在外人看來,簡直不可思議,而在凶手看來,卻足夠引發他的殺人惡念。”
  賀旺還是禁不住嗤的一聲笑道:“那你是說,玄音方丈就為了秦夫人調戲他徒弟,壞了佛門清修就殺了人了嗎?”
  張振禹也搖頭道:“別的動機有可能,唯獨這個動機,我看不可能,玄音方丈出家本來就是為了修得正果,如果他殺秦夫人也是為了維護佛門清譽,殺生可是犯了佛家第一大戒,那他還修個什麽佛,出個什麽家呢?此動機與彼動機相互矛盾,怎麽都說不通。”
  賀旺幸災樂禍地笑道:“對極對極!要說玄音大師因為別的動機殺掉了秦夫人,到也情有可原,可要說是為了維護佛門清譽就殺人,真是怎麽都說不通的。”
  孟天楚道:“我也沒說玄音方丈就一定是為了這個殺人啊。”
  賀旺譏笑道:“那還為什麽?為了女色?為了錢財?”
  “聽清楚了,首先,我沒有肯定玄音方丈就是殺人凶手,這隻是排除法的需要,第二,和尚為了女色、錢財、仇恨等殺人的案件,也不是從來沒有發生過,並不是每一個和尚都是嚴守清規戒律的,就算他原來守戒,並不代表就一輩子不會犯戒!要不然,這世界上也就不會有酒色和尚這一說;第三,孟某現在正在查案,你再胡言亂語混淆視聽,我就對你不客氣!”
  賀旺已經吃過孟天楚的一次虧,知道他不是在開玩笑,趕緊閉嘴。
  玄音方丈道了聲佛號:“孟施主所言妙含禪理,貧僧受教了,貧僧願意坦言相告,這半個時辰裏,貧僧一直在禪房打坐。”
  “多謝大師理解,協助孟某查案!”孟天楚施了一禮,“那大師這半個時辰裏在做什麽?可有人能證明您沒有作案時間?”
  小和尚虛鬆急聲道:“我能替我師父作證!他每天這時候都要在禪房打坐,一直到四更天才安歇。天天如此!”
  “那今天呢?今天你看見了嗎?”
  事關人命,虛鬆倒不敢亂說:“我……我已經睡了,沒……沒看見……”
  玄音搖頭道:“貧僧孤身一人在禪房打坐,並無旁人在場作證。”
  孟天楚道:“那就是說,玄音大師並沒有不在場證據,所以,目前依然歸於犯罪嫌疑人之列。”
  張振禹聽了,禁不住搖了搖頭:“孟兄,小弟始終覺得,將玄音大師列於犯罪嫌疑人,十分不妥。”
  孟天楚笑了笑沒有理張振禹這茬,望了一眼玄音方丈:“孟某還有一件事十分好奇,需要向大師查問。”
  “孟施主請說,貧僧一定知無不言。”
  “當年吊死在貴寺後麵鬆樹林裏那孕婦,究竟是何許人?與大師可有瓜葛?”
  方丈臉色微微一變,白眉毛動了動,低沉的聲音道:“貧僧……貧僧並不認識……隻是過路的女子……”
  孟天楚察顏觀色,覺得方丈玄音並沒有說實話,搖了搖頭,說道:“方丈,如果孟某猜想不錯,方丈應該與這女子頗有淵源。”
  “沒有……出家人不打誑語!”方丈玄音合什道。
  張振禹道:“孟兄,你追究這陳年舊事做什麽呢?難道與本案有關嗎?”
  孟天楚笑了笑:“要說有關,當然有關。如果這陳年舊事是方丈大師的一段不願意為人所知的隱情,甚至是不可告人的隱秘之事,偶然被秦夫人撞見,嘿嘿,難保方丈大師不會殺人滅口!”
  張振禹一愕,轉頭望向玄音方丈,隻見他依舊低著頭,默念佛號,可眼眶上的兩道白眉卻禁不住輕輕顫抖,顯然方丈此刻內心正如翻江倒海一般,隻是不知道他在想什麽。
  秦逸雲問道:“大師,孟公子所言是否屬實?”
  方丈玄音依舊低著頭,沉道:“貧僧與那吊死的孕婦並不相識。孟公子臆斷了……”
  孟天楚冷聲笑道:“好,既然方丈大師不肯說,那這件事暫時先放下,將方丈大師作為重點犯罪嫌疑人,咱們繼續排查。”
  秦逸雲盯著方丈大師道:“還查什麽,肯定是我娘子無意中知道或者撞破了這老和尚的醜事,被他殺了滅口,將他扭送見官!大刑之下,他一定會招的!”

出家人不許說謊

  孟天楚搖頭道:“此事不妥,其實方丈大師方才所言倒也有幾分道理,所謂方丈大師與以前吊死在寺廟後麵鬆樹林裏的孕婦有關聯,秦夫人撞破方丈的隱秘之事而被殺人滅口,的確隻是我的臆斷,尚無證據印證,所以,方丈大師也隻是有作案動機和作案時間的嫌疑人而已。還是繼續排查吧。”
  秦逸雲聽孟天楚這麽說了,也覺得有些道理,點了點頭:“真的要每個人都查一遍嗎?”
  孟天楚道:“案件偵破就是這樣,必須對有可能實施犯罪的人進行逐一排除,誰都不能免除,這行話叫作‘摸底排查’,是一種推理偵破手段。”
  飛燕撇了撇嘴,又小聲和夏鳳儀嘀咕道:“盡吹牛!”
  夏鳳儀眼望孟天楚,輕輕搖了搖頭:“倒也不能這麽說,我們離開京城頭一天晚上,我聽我爹說,他那天曾幫助順天府推官狄大人解決了一起疑難案件,還了一個穩婆的清白。當時我怎麽都不相信。”
  飛燕顯然對孟天楚的成見很深:“想想他以前幹的那些事情就知道他沒這能耐,老爺這麽說,根本就是為了寬你的心,讓你安心跟他過日子,故意編出來哄你的!”
  夏鳳儀眼神中浮現出一絲迷茫:“我也不知道究竟怎麽回事。”
  “嗨!反正他真會破案也好,吹牛也罷,對小姐來說都無所謂,反正咱們一年後就離開他了,管他的呢!”
  夏鳳儀輕輕歎了口氣:“說的倒也是,但願他真有破案本事,有這一技傍身,不愁吃穿,也能另外討上一房媳婦,真正成家立業,將來咱們離開也就心安理得了。”
  她們主仆二人在一旁小聲嘀咕的時候,孟天楚正在繼續查案。
  孟天楚接著問小和尚虛鬆:“小師父,這半個時辰,你在哪裏呢?”
  “我?我剛才說了我在睡覺啊……”虛鬆眼神有些閃爍。
  孟天楚將他上下掃視了一眼:“不對吧?你在哪裏睡的?”
  “在……在我禪房裏啊……”虛鬆到底年輕,又是和尚,出家人不打誑語,他這一說謊,臉頓時紅了,說話也結結巴巴的。
  “哦?”孟天楚笑了笑,“小師父的禪房在哪裏呢?”
  虛鬆指了指大雄寶殿一側的一間禪房:“在那,我師父禪房的旁邊……”
  孟天楚走過去,推開房門往裏看了看,冷笑道:“嘿嘿,小師父床上的被子還疊得整整齊齊的,難道小師父睡覺從來不蓋被子的嗎?”
  虛鬆的臉頓時煞白,支吾道:“我……這……”
  孟天楚猛地轉身,盯著虛鬆冷冷道:“說罷,你是怎麽殺死秦夫人的?”
  “不不……不是我……!小僧乃出家之人,怎麽會殺生呢!”
  “出家之人?”孟天楚一聲冷笑,“出家之人會對人家婦人上下其手?會與人家婦人相約鬆樹林相會嗎?”
  虛鬆額頭冒汗,低首哆嗦道:“那是小僧……小僧一時迷糊,已經被我師父點醒……”
  “那好!”孟天楚走上前,一把抓住虛鬆的胳膊,強拉到大雄寶殿釋迦牟尼佛像前,朗聲道:“既然你聲稱你已經被點醒,依舊是佛門弟子,那就不能說謊話,現在你當著佛祖的麵說說,這半個時辰你跑哪裏去了?——提醒你,說謊話將來要下拔舌地獄的!”
  虛鬆跪在蒲團上,偷偷抬眼望了望佛祖莊嚴寶相,不由自主打了個哆嗦,急忙低下頭。
  “好了,你說吧,你當時究竟在什麽地方?”
  方丈玄音宣佛號道:“虛鬆,據實稟告,不得隱瞞!”
  虛鬆道:“是,我沒有在禪房睡覺,我出去了。”
  “去哪裏了?”孟天楚追問道。
  “去……去院子裏四處走走!”
  “你撒謊!”孟天楚冷冷道,“你自小在這古寺出家,每五天就要將寺廟徹底打掃一遍,這裏的一磚一瓦你都一清二楚,今晚上又不是什麽十五中秋或者月朗星稀,看你這樣子也沒有什麽雅骨,看這天馬上就要下雨了,這時候你跑到院子裏散步,豈不是腦袋有病嗎?”
  “我……我真是去院子裏散步來著。”
  “嘿嘿,散步是沒錯,隻不過不是看風景,而是另有企圖吧?”
  “我……我沒有……我真的沒有啊……”
  “那你都去了哪裏?都看見了什麽?有誰為證?”
  “我……我看見……我……”在孟天楚步步緊逼追問下,虛鬆的後脊梁已經冷汗直冒,哆哆嗦嗦不知該如何作答。
  “哼!你分明是去偷窺秦夫人,見秦夫人獨自一人上茅廁,企圖與秦夫人做那苟且之事,隻不過,秦夫人隻是故意挑逗戲弄於你,並不真心要與你私通,你見通奸無望,又怕秦夫人告發你,便下毒手勒死了她,然後將屍體懸掛在廁所房梁上,偽裝成上吊自殺,為了進一步混淆視聽,還故意說是女鬼索命殺的。真相就是如此!對吧?”
  “不……我沒殺秦夫人……,我真的沒殺她啊!我隻是在……在她後窗想……想找機會和她說說話……”
  “不是吧?”孟天楚冷笑,“你其實沒有被你師父點醒,你依舊惦念著秦夫人和你的鬆樹林之約,這才到她後窗,想約她出去。對吧?”
  “我……我……我一時糊塗……”虛鬆到底不善於說謊,被人說穿了心頭的想法之後,一時慌了神,也不知道如何狡辯,甚至想不到要狡辯。
  以前秦夫人還活著的時候,秦逸雲低三下四沒個脾氣,現在秦夫人死了,他膽子也壯了,聽了虛鬆這話,再也按耐不住,鐵青著臉走上前,狠狠一腳將跪在蒲團上的虛鬆踢倒:“你這禿驢!竟然敢打我娘子的主意,還是什麽出家人,真是豬狗不如!”
  這一腳正中虛鬆鼻口,嘴唇也破了,鮮血頓時流了出來,歪坐在蒲團旁邊,話也說不出來了。

激情戲

  秦逸雲還要再踢,被孟天楚攔住了:“秦掌櫃,別激動,事情還沒查清楚呢!”
  “還有什麽可查的,真相已經大白,就是這禿驢垂涎我娘子美色,逼奸不成,這才憤而殺人。將他扭送衙門,將這淫窩一把火燒了!”
  虛鬆慌忙道:“不……不是我殺的!真的不是我……”他嘴唇被踢破,腫起老高,說話含糊不清,忍著痛兀自努力為自己分辨著。
  孟天楚道:“你把你這半個時辰前後事情都說一遍,我自有決斷。”
  虛鬆含含糊糊說道:“我師父打了我一棍之後,我收拾好碗筷洗完了,回到禪房,坐了一會,心裏……心裏回想著剛才的事情,便想出去……出去找秦女施主……,我偷偷來到她後窗,裏麵亮著燈,窗戶上能看見兩個人影,我不敢靠近,但也不想回禪房睡覺,便從旁邊圍牆缺口出到寺廟旁邊,想繞到寺前的鬆樹林裏,想等等看她會不會來赴約……”
  孟天楚歎息一聲,搖了搖頭:“你還真是癡心不改,明明知道秦夫人是故意戲弄於你,根本不會前來赴約,更何況已經被你師父撞見,她就算再沒臉皮,這時候也不會再來和你幽會的,你還何苦在那裏癡癡等候呢?你這樣,還出的什麽家哦!”
  方丈玄音道:“阿彌陀佛!孟施主指點得是。虛鬆,你屢犯色戒,說明你六根未淨,與佛無緣,明天一早,你就還俗下山去罷。”
  “師父!”虛鬆跪爬幾步,來到玄音身前,連連磕頭,額頭撞著青石板地麵咚咚有聲,“師父!虛鬆父母雙亡,蒙您收留,出家為僧,聽鬆寺就是徒兒的家,徒兒錯了!以後再也不敢了,求師父慈悲,留下徒兒吧。”
  可無論虛鬆如何哭泣求懇,玄音隻是閉目搖頭,低聲念誦佛經,不再理會虛鬆。
  孟天楚心中有些惻然,這虛鬆到底年輕,麵對人生第一大誘惑臨身,的確難以抵禦,不過,既然沒有清淨之心,這出家也就沒甚麽意思了,所以也不相勸。
  虛鬆見師父將他趕出山門之心已決,留下無望,匍匐在地,嚎啕大哭起來。
  孟天楚見他哭得傷心,還是忍不住說道:“虛鬆,你屢犯色戒,雖然身披袈裟,可你的內心卻裝滿了凡塵俗事,剃光了腦袋又有何用?如果你真心皈依佛祖,就該首先讓你的心出家,隻要你的心出家了,至於這身體軀殼,在寺廟也好,在鬧市也罷,終會修得正果的。又何必苦苦留戀這聽鬆寺呢?”
  玄音微微展開眼睛,望著孟天楚,雙手合什道:“孟施主深悟佛理,妙語連珠,貧僧佩服!”
  孟天楚嗬嗬笑了笑,心想,自己懂個屁的佛理,剛才那些話現代社會裏隨便哪部電視劇裏,隻要涉及到和尚尼姑的,都會這麽說上兩段,想不聽都不行,愣往你耳朵裏灌,自己隻不過照葫蘆畫瓢罷了,這有什麽稀奇的。
  虛鬆聽了孟天楚這話,這才收了眼淚,可猛然叫他離開生活了十多年的地方,畢竟心中苦楚,兩眼無神跌坐在地上,不知何去何從。
  孟天楚道:“好了,這出家還是還俗的事情咱們不管,還是回到這件命案上來吧。虛鬆,你有殺人動機,又沒人能夠證明你案發時不在犯罪現場,所以,截至目前,你的犯罪嫌疑最大。你以後還能不能繼續出家,那得看你能不能洗脫這一次的犯罪嫌疑。”
  虛鬆打了個激靈,這才想起,自己還牽連到這起命案中還沒脫罪呢,如果不能洗脫自己的罪責,別說出家了,連腦袋都保不住。想了想,把心一橫,說道:“有人能證明我不在場!”
  “哦?”孟天楚有些意外,問道:“誰啊?誰能證明你不在場?”
  “秦掌櫃袁施主!”
  秦逸雲一愕:“我?……我給你證明?做你娘的春秋大夢!”
  “我在鬆樹林裏等秦女施主的時候,看見了你了的,你做了什麽我都知道,隻要我說對了,就能證明當時我一直在寺廟外!”
  秦逸雲臉上微微一紅:“我怎麽沒看見你?——我就沒去寺廟前的鬆樹林啊,你怎麽會看見我?”
  雖然秦逸雲及時改口,但前麵的話還是泄露了他當時就在寺廟前的鬆樹林裏。
  孟天楚轉頭望了秦逸雲一眼,笑了笑,繼續問小和尚虛鬆道:“你都看見了什麽?”
  “我……小心地進了鬆樹林,果然遠遠看見前麵鬆樹林間有個人影晃動,我心中一喜,以為是秦夫人在那裏等我,急忙小心翼翼掩了過去,靠近了一看,這才發現,那人影不是秦夫人,而是秦掌櫃秦施主。”
  “他沒發現你嗎?”
  “沒有,他正朝著寺廟山門口裏張望,而我是從寺廟旁邊缺口出去,繞道來到這寺廟前的鬆樹林裏的。我在旁邊,所以他沒看見我。”
  “他當時在幹什麽?”孟天楚其實已經猜到了,微笑著問道。
  “他……他脫光了衣服,光著身子在一棵樹後麵,往寺廟裏望……”
  夏鳳儀和飛燕聽了這話,都羞紅了臉,扭過頭去。唯有霽雯臉色煞白,臉上滿是驚恐地望著虛鬆。
  秦逸雲急聲道:“你胡說什麽?我……我沒有!”
  虛鬆知道這件事是證明他不在凶殺現場的最好證據,事關自己的腦袋,他可不敢謙虛,一骨碌爬了起來,抹了一把嘴角的鮮血,說道:“我沒胡說,當時那人就是你,你在距離山門十多步遠的一棵大鬆樹下,光著身子沒穿衣服,山門裏的燈光照出來,我能看見你的臉。”
  秦逸雲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掄起拳頭恐嚇道:“你……你再胡說!”

怨恨

  虛鬆後退了一步,舉起手臂護住腦袋:“我沒說謊,你等了一會之後,好像很失望似的,又穿好了衣服,然後進了寺廟山門裏。我也正要進寺廟,就見你從寺廟院子裏又跑了回來,興高采烈的樣子,來到剛才的鬆樹林裏,又脫光了衣服。接著,我就看見你的丫鬟跟著出來了,和你抱在一起,你們兩就在草地上……”
  “你……你再胡說八道,我撕爛你的嘴!”秦逸雲吼叫撲向小和尚虛鬆。孟天楚急忙一把將他拉住:“秦掌櫃,虛鬆的話雖然揭露了你的隱私,但卻能證明你當時不在犯罪現場,他是你的人證,你要廢了他,誰來給你做證呢?再說現在秦夫人已經不在了,就算別人知道你與霽雯的事情,又有何妨?”
  秦逸雲本來要拚命掙脫孟天楚的控製,一聽這話很有道理,頓時停止了掙紮,自己與自己的小丫鬟私通,這在外人看來算不得什麽,尤其是自己娘子的貼身丫環,本來就是老爺的通房大丫鬟,就是要與老爺那個的,有什麽見不得人的呢。以前隻是怕秦夫人這個母老虎,現在母老虎死了,也就不用隱瞞了。
  想到這裏,秦逸雲道:“好,我承認,當時我的確是和我丫鬟霽雯在寺廟外鬆樹林裏親熱。”
  霽雯聽了這話,又是羞澀又是惶恐,聽說自己與老爺親熱的時候,這個小和尚還在一旁看免費激情戲,又有些氣惱,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
  孟天楚對秦逸雲道:“雖然涉及到你的隱私,但事關人命,隻好得罪了,有幾個問題我想問問秦掌櫃你。”
  秦逸雲很大方說道:“沒關係,你盡管問好了。”
  孟天楚道:“你們一直在那裏嗎?”
  “是的!我這半個時辰一直和霽雯在寺廟前的鬆樹林裏親熱。”
  “可你剛才說你和霽雯是在飛燕她們房間裏說話的。”
  “我說了謊。”秦逸雲笑了笑,“我和霽雯是在寺廟前麵親熱的,剛才孟公子你說得對,反正我和霽雯的事情你是知道的,今後這件事情也不用再隱瞞了。”秦逸雲見霽雯臉色不好,知道這件事委屈了她,便走了過去,拉住霽雯的手說:“我和霽雯早就好了,以前也一直想納霽雯為妾,隻是我娘子不準我納妾,隻得苦了霽雯。”
  霽雯聽了這話,眼圈也紅了。
  秦逸雲索性摟住了霽雯的肩膀:“今日當著大家的麵,袁某不僅要納霽雯為妾,還要將霽雯填房續弦做我的原配!”
  霽雯身子輕輕一顫,抬淚眼望著秦逸雲:“老爺……這話當真?”
  “當然!那麽多人聽著呢!回到蘇州,老爺我要將你明媒正娶接過門,做我的娘子!”
  “嗯~!謝謝老爺!”霽雯抽噎著吸了一下鼻子,滿臉幸福望著秦逸雲。
  一旁的書生張振禹冷笑一聲:“秦掌櫃,提醒你一句,你娘子的屍首還停在旁邊的廂房裏,你就在這裏打算著怎麽續弦了,未免有些太過分了吧!”
  “過分?”秦逸雲恨聲道:“我娘子她才過分呢,我更名改姓入贅她秦家以來,她是如何欺辱我的,你們想都想不出來!別的不說,這一路之上,孟公子應該也看出了一二,晚上吃晚飯的時候,她又是如何當著我的麵戲弄勾引別的男人,包括你張公子。你們隻知道我現在做的過分,你們又可曾想過她以前是如何過分的對待我?”
  張振禹搖了搖頭,輕輕歎息了一聲,不再說話了。
  那一直閉著嘴不敢說話的賀旺這下子卻再也忍不住叫了出來:“因為你娘子對你狠毒,所以你殺了她,一來再不用受這奴隸的苦,二來可以娶你的心上人,三來可以全取秦家家產,一石三鳥,好主意啊好主意!”
  秦逸雲臉色一變:“賀掌櫃,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我隻是希望幫助孟公子盡早抓住真凶,還我等清白之後明日一早好趕路,我還要忙著去做生意呢。”
  秦逸雲道:“你說我殺了我娘子?嘿嘿,你別忘了,剛才這小禿驢虛鬆已經幫我們證明了,案發之時,我和我丫鬟霽雯一直在寺廟外鬆樹林裏呢,我們有證人做證的。”
  這話倒也對,賀旺一時找不到破綻,便隻是冷笑著不作聲。
  孟天楚卻道:“秦掌櫃,你們兩和虛鬆還有一些問題還沒查清楚,所以你們三個人暫時還不能排除犯罪嫌疑。”
  “還有什麽問題?”秦逸雲有些迷惑,“孟公子,你該不會也懷疑是我殺了我娘子吧。”
  孟天楚道:“我前麵已經說了,排除法就是要一個一個排除,剛才賀掌櫃也說了,你的確有殺你娘子的理由,也就是說你有作案動機,隻是作案時間,你和丫鬟霽雯與虛鬆能夠相互證明,但是,這也隻是證明了其中一段時間,我們需要搞清楚,這段時間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到什麽時候,看看是否足以排除你的嫌疑。所以你也需要繼續回答我的問題。”
  秦逸雲望了望其他人,又望了望丫鬟霽雯,這才將目光滿臉不解地回到了孟天楚的臉上:“孟公子,你別忘了,你這刑名師爺可是我推薦的。”
  “沒錯,我很感激,雖然你推薦我隻是想堵住我的嘴,但在我最需要幫助的時候,你幫助了我,所以我還是很承你的情。”說罷,孟天楚躬身施了一禮。
  秦逸雲臉色微微緩和下來:“那你這是……”
  “我現在在調查這件案子,如果真凶真的不是你秦掌櫃,你大可不必緊張,但也不應該回避,因為你有犯罪嫌疑,你不在我麵前洗脫,天一亮,官府衙門捕快來了,你依舊要向他們說清楚的,所以這些問題你回避不了。你應該知道,你剛才已經表露了對你娘子的憎恨,所以你殺人的動機最充分,也最有可能引起捕快的懷疑。衙門捕快的提問恐怕就不象我這麽和風細雨,弄不好,可是要先打板子在問話的,一旦認定你是嫌疑犯,是可以進行刑訊逼供的,秦掌櫃,我倒想知道,你能扛得住幾次刑訊逼供?”

撒泡尿的工夫

  秦逸雲知道孟天楚說得都是實話,臉色頓時煞白,剛才自己已經說出了自己在秦家受的苦,也表達了對娘子的憎恨,這些人可都聽在耳朵裏,別的人不說,單單是那賀旺,為了脫罪,到時候恐怕還會添油加醋一番,那可大大的不妙。倒不如盡早協助孟天楚查出真凶,洗脫自己的罪責。
  想通此節,秦逸雲強笑道:“那好吧,孟公子有什麽問題請問吧。我一定配合。”
  孟天楚笑了笑,說道:“問題很簡單,不過,案件查到現在,已經到了關鍵,所以,這個問題要一個個單獨詢問。秦掌櫃,我現在要先詢問小和尚虛鬆,現在請你暫時與你丫鬟霽雯分開數步遠,背對背不能說話,否則我隻能認為你們在串供,明白了嗎?其他人幫我監視。”
  秦逸雲點點頭,走出幾步遠,背對著霽雯,霽雯也轉過身去。
  孟天楚這才對虛鬆說道:“小師父,你跟我來!”
  孟天楚將虛鬆帶進放著秦夫人屍體的房間,關上房門,讓虛鬆站在秦夫人屍體旁,自己走到他麵前,盯著他的眼睛,低低的聲音問道:“虛鬆,你看他們親熱看了多久?”
  “我……”虛鬆臉通紅,低下頭不敢看孟天楚,支吾道,“一直看……一直看到他們穿好衣服回寺廟……”
  “他們誰先回去的?”
  虛鬆依舊低著頭:“是……是那小丫鬟先回去的,過了一小會,那秦掌櫃就跟著回去了。接著就聽到那小丫鬟喊秦夫人死了。”
  孟天楚心中一動:“這一小會有多久?”
  “也就前後腳,撒泡尿的功夫吧。”
  孟天楚心想,很顯然,這麽點時間,不夠用來從寺廟前穿過院子到寺廟後的廁所再將秦夫人吊死。而且,霽雯身材瘦小,單打獨鬥不是秦夫人的對手,根本不可能將秦夫人吊死。更何況秦夫人身上沒有明顯抵抗傷,說明並沒有發生搏鬥。
  孟天楚讓虛鬆出去,又將秦逸雲叫了進來,先問道:“根據虛鬆所說,你第一次在鬆樹林外脫光了衣服,是在等霽雯吧?”
  “是,霽雯說兩個人一起出去容易引起人注意,讓我先去寺廟外鬆樹林等她,我擔心時間久了我娘子醒來不見我會懷疑,所以我才……我才先脫光了衣服等她。”
  孟天楚暗笑,這小子倒很會節約時間,問道:“那你又為何不等了,要回去呢?”
  “我等了一會霽雯還沒來,估計她可能有什麽事情走不開,這才穿了衣服往回走,剛進寺廟院子,就看見霽雯從她房裏出來,我這才趕緊回了鬆樹林。緊接著她就來了,然後我們就親熱起來。”
  孟天楚又問道:“那你們完事之後,誰先回去的?”
  秦逸雲回答道:“我們穿好衣服,霽雯說我們最好錯開回去,免得引起別人懷疑,所以她就先回去了,過了一會兒,我才慢慢回去的。剛到院子裏就看見你和張公子你們兩站在對麵廂房門口叫我過去,我就過去了,接著就聽到霽雯喊我娘子死了。”
  這話與虛鬆的吻合。孟天出讓秦逸雲出去,將霽雯叫進了房裏關上門,先問了前麵的過程,霽雯所說與秦逸雲吻合,孟天楚這才問後一個問題:“你們誰先回去的?”
  霽雯說:“我先回來的,我發現***房門是開著的,我進了房裏發現床上也是空的,我就猜想奶奶是不是上茅廁了,便來到茅廁,就看見奶奶吊死在房梁上了……”說到這裏,霽雯輕輕地抽噎著哭了起來。
  三人的說法是一致的。雖然秦逸雲有可能與霽雯事先已經串供,但不可能與虛鬆串供,因為他就不知道虛鬆當時在一旁偷窺。他二人的話與虛鬆的相吻合,說明所言屬實。
  孟天楚心想,自己陪同夏鳳儀和飛燕上廁所,回來遇到霽雯,那時候秦夫人在房裏,自己進了張振禹屋裏,霽雯進飛燕房裏放了油燈,秦逸雲睡下片刻就出來到外麵與霽雯私通,根據小和尚虛鬆的證言,秦逸雲和霽雯一直在寺廟前的鬆樹林裏,一直到後麵發現秦夫人死亡為止,三人都沒有作案時間。
  夏鳳儀、飛燕、小和尚虛鬆、書生張振禹、秦逸雲、霽雯都沒有作案時間,都可以排除,那就隻剩下老方丈玄音、賀旺和老何頭三個人沒有時間證人,這三人中,誰是凶手呢?
  老何頭是孟天楚家的老家仆,孟家家道中落,淪落道寄人籬下的地步,這老何頭都沒有離開過,真正算得上孟家貧賤不能移忠心耿耿的仆從,不可能為了一根項鏈就作出殺人越貨的勾當。所以,老何頭從動機上基本可以排除。
  方丈玄音如果真要對那根價值不菲的項鏈動心,他就不會數十年枯守這深山古寺,老早就下山去了,張振禹說的沒錯,玄音見財起意殺人的動機幾乎不存在,為色殺人更不可能,別說這秦夫人隻是略有幾分姿色,更多的是風騷,換個絕色美女,恐怕也難動這老和尚的心。要是他還迷戀女色,早就還俗娶媳婦去了。所以,老和尚玄音的作案嫌疑,從動機上也基本可以排除。
  老和尚還有一個動機,就是可能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被秦夫人撞破,而不得已殺人滅口。可是,老和尚對這一點一直守口如瓶,現在又沒有相應的證據證明存在這樣一個秘密,不能根據以前有個女的在寺廟後麵吊死,就認為肯定與老和尚有關,在沒有證據支持的情況下,這僅僅是猜想,這種猜想目前找不到線索進行查證。所以,隻是一個子虛烏有的動機,暫時可以排除。
  所以,綜合排除了各種動機,老和尚從動機上暫時可以排除於嫌疑人之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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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名師爺 2 【作者】:沐軼 -玉珠- 給 玉珠 發送悄悄話 玉珠 的博客首頁 (197812 bytes) () 03/11/2010 postreply 16:06:55

挺好的破案故事非弄那麽多莫名其妙的女人來。 -PuppyHappy- 給 PuppyHappy 發送悄悄話 (0 bytes) () 03/19/2010 postreply 14:23: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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