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不語詭秘檔案 第十三部 金娃娃

來源: 玉珠 2010-03-07 14:14:55 [] [博客] [舊帖] [給我悄悄話] 本文已被閱讀: 次 (138626 bytes)
十三部 金娃娃

引子一

石頭,一層層的被堆積了起來.一條寬敞的大河旁坐滿了無數的小孩子,我也是其中的一個.

不知道為什麽,我坐在河邊.不斷地將身前的石頭一層又一層的疊起來,可是每次一堆到第五層,石堆就會莫名其妙地垮掉。

身旁的孩子也在堆著石頭,橢圓形的鵝卵石被他們整整齊齊地排列著,有的人堆到了十三層,而有的人隻堆了兩層就垮掉了。

我用迷惑的大眼睛打量著四周,那些孩子我一個也不認識。為什麽自己會和他們在一起?,為什麽自己一定要在這裏堆石頭?

我用力地甩著小腦袋,雖然自己才五歲,但是大人們都說我機靈,想這麽簡單的問題,應該是難不倒我這個天才才對吧!可是自己卻什麽都記不起來了。

自己究竟是從什麽時候起,就開始在這裏堆砌石頭了?究竟堆了多少次了?究竟成功過沒有?似乎已經過了很久了,爸爸和媽媽,為什麽還為來接自己?

為什麽別的小朋友穿著打扮那麽奇怪?有些人似乎穿得破破爛爛的,還有一些人的衣服,隻有在電視的古裝片裏才見識過。

這一切的一切,完全都理不出任何的答案。

不堆了!我氣鼓鼓地嘟著嘴巴,決定自己給自己下班放個長假,但是雙手,卻絲毫沒有因為大腦下達的命令而停止下來。

左手將順手抓起的石頭遞給右手,右手又一層一層地將石頭疊起來,如同不知疲倦的機器手臂。不但如此,自己居然不會餓,甚至沒有手接觸到石頭的感覺。

五感中,似乎隻剩下了視覺。身旁的大河,奔騰地快速流過,自己聽不到。河邊特有的淡淡腐臭以及泥土的氣味,自己也無法嗅出來。

自己究竟是怎麽了?

石頭再次疊了上去,疊到第五層。果不其然,當最後一顆石頭疊起來的時候,整個石堆在刹那間崩塌了。

“嘻嘻。”

突然聽到背後有個銀鈴般的笑聲,很悅耳。猛地轉過頭,這才發現身後不知何時走過來一個小女孩,一個很漂亮的小女孩。大概和我一般的大小,大大的眼睛,穿著白色的短裙,臉龐白皙沒有血色,長長的黑發在河風中一蕩一蕩的,卻不會被風吹得很散亂。

她正笑著,眨巴著長長的睫毛,細聲細氣地說道:“你這樣堆,是永遠都堆不好的!”

“難道你就知道該怎麽堆?”我沒好氣的瞪了她一眼,絲毫沒有因為她是美女就特殊待遇,畢竟人人都喜歡美女的.

“人家當然知道。”女孩子狡猾地說:“如果你陪人家玩,人家就教你。”

“不要。”我嘟著嘴巴,毫不猶豫地拒絕。

“為什麽?”女孩急了起來。

“爸爸不準我和陌生人一起玩。”我指了指周圍。“附近有那麽多人,你隨便挑一個當我的替死鬼好了。”

“我已經試過很久了,但他們好像都聽不到我的聲音。”女孩沮喪地搖著頭,“很久了,也隻有你能和我說話。”

我撓著小腦袋,“你在這裏有多久了?”

“不知道,有很多年了。。。。。。吧。”女孩的臉上劃過一絲迷惑,仿佛時間長得就連自己也忘掉了的樣子。

“你爸爸媽媽呢?”

“不知道。”

“那這裏是哪裏?你為什麽會到這裏來?”我問出了一直以為最關心的話。

女孩這次卻回答得很流暢:“我不清楚。不過,你又為什麽到了這裏呢?”

我苦笑起來:“不知道。”

說完,我倆望著對方,開心地大笑了起來。

“我叫穆紅思,以後叫我紅思就好了。”好不容易笑完,女孩大方地伸出手來。

我遲疑了一下,將右手遞了過去,“我叫夜不語,以後叫我夜哥哥就好了。”

“不害臊,明明你比人家小。”紅思圓圓的臉上再次綻放開笑容,“以後我就叫你小夜得了。”
我心不甘情不願地哼了一聲,算是默許了。

女孩偏過頭去做出可愛的沉思狀,然後猛地一拍手道:“對了,小夜,我們現在已經知道對方的名字了,對吧?”

“對啊。”我點點頭。

“那我們現在應該不算是陌生人了哈?”

“理論上,應該是吧!”我為難地摸著鼻子。

“那我們就可以一起玩了。”她一把又拉住我的右手,完全忽略了我的個人意願,用驚人的蠻力將我拉走了。

就這樣我開始和她一起玩耍。不管我要什麽,似乎她都有辦法給我變出來。

有一次我在河邊看到蜻蜓,綠色的,無聲地從附近飛過。我好不容易抓到一隻,呆呆地看著它在自己的指縫間掙紮。那綠瑩瑩的眼睛如同寶石一般發亮,很美。

“喜歡嗎?”紅思坐在我身帝,微笑著問。

“嗯。”我點頭。

第二天,她遞給了我一個小小的布袋子,“送給你。”

我疑惑地打開一看,頓時嚇得將整個袋子都扔了出去。裏邊滿滿地,裝得全是蜻蜓的眼珠子。綠瑩瑩的,帶著憤恨的怨氣,直愣愣地從布袋望向自己。

我從來就沒有感覺過饑餓,也不會想上廁所。期間,自己也試圖和別的小朋友說話,可是除了紅思,真的沒人理會自己,就算將他們搖倒,他們也會像個不倒翁一般,爬起來繼續堆石頭。

我也常常問紅思,將石頭堆起來不會倒下去的方法。

紅思總是微笑地將話題岔開,有時候實在岔不開,就開始大哭,用感染力十分驚人的傷心語氣抽泣道:“小夜知道了一定會離開人家,到時候人家又要孤孤單單的一個人了!”

這時候,我就一定要學著大人的語氣詛咒發誓,說就算知道了,自己也一輩子都不會去用,絕對不會離開她。

她立刻搖頭表示不信,然後我就伸出右手小指要和她拉勾。

就這樣折騰了好幾次,最後,她終於在和我拉了十次勾後,忍不住將那個方法說了出來。

我暗暗地記在了心底,雖然不知道為什麽自己會那麽在意,但是,五歲的自己確定對一個同齡的可愛女孩,動用了五歲孩子本不該有的心機。

河床延伸在視線裏,似乎沒有盡頭,而對岸也是朦朧一片,什麽都看不清楚。

而這裏,似乎也完全沒有白天與黑夜的區別,隻是每到一個特定的時間,紅思就會慵懶地伸個懶腰,說已經到晚上了,她要回去睡覺了,然後便跑得不見了蹤影。我也就幹脆將那個時段定為了晚上。

當晚,我按照她教我的方法將石頭堆砌了起來。

疊到第五層,將最頂上的那塊石頭小心翼翼地放了上去,雖然聽不到也感覺不到心髒的跳動,但是,應該是很緊張吧!我死命地閉上眼睛,過了許久才緩慢地睜開。

石頭,果然沒有像從前那樣垮掉。

猛然,一道刺耳尖叫傳入了耳膜裏,紅思不知什麽時候站到了我跟前,她絕麗的臉上帶著憤怒,也帶著一絲絲的驚恐、惆悵和痛苦。

“小夜,你說過不會用那個方法疊好石頭的。”

我臉色發紅,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你騙人,騙子。”晶瑩的淚水從她明亮的大眼睛裏流了出來。

不知是不是錯覺,我感覺她的聲音在變談,越來越談。。。。。

“小夜,為什麽你一心想要離開我?我不會放你走的,總有一天你還會回來。”

紅思的身影也開始朦朧了起來。 “小夜,你這個騙子!你是我的,我對你那麽好,為什麽你還要走?為什麽你要丟下我?那麽多年的孤獨好不容易才有了一絲希望,為什麽你要走!”

她試圖抓住我的手臂,但是什麽都抓不到。我的視線裏,她的聲音和身影都在劇烈的變形。眼前猛的一黑,接著散發出刺眼的光芒。

光芒的另一頭,爸爸和媽媽焦急的臉龐緩緩露了出來.....

引子二

在記憶的長河裏,曾經隱藏過一些事情。隻是由於記性實在過於深刻,反而不自主地遺忘掉了。

金娃娃的事情也是如此。

那時候我隻有五歲,家裏很窮,父母為了躲債,便帶著我跑到了蜀地某個小鄉村住了下來。

記得家附近有一個條大河,叫做養馬河來著。河有十多米寬,水流湍急,再加上河水裏含有極多的褐色沙土,讓人乍一看有種詭異的感覺。

聽人說,這河裏不明不白淹死過不少人。

於是常常聽村裏的老人們唱道“:養馬河呀養馬河,你究竟要吞下多少條性命才會平靜?”

大人們雖說不怕,但是暗地裏都叮囑孩子們少去河邊玩。而一到晚上,也會刻意地繞河岸而行。但小孩的心性,又有幾個是乖乖聽話的?

我家裏的人很忙,也沒太多時間管我,於是我常和幾個不安分的朋友們去玩。

但夏天的一天,終於出事了。

那時正值農忙,夥伴們都提著小兜跟在割稻穗的父母後邊撿麥粒,我找不到人陪自己玩,便獨個兒去了河邊。

清風不斷地撫過河岸的青草,一片安詳的景色。我躺在草地上曬著太陽,並瞅著臉旁的一大群螞蟻,吃力地將幾隻蒼蠅搬到洞裏去。

這時,一個輕柔的聲音開始喚起我的名字。我立刻被它吸引住了,站起身來並四處找這個聲音的來源。

“小夜,過來,小夜,快過來。。。。。。”

這若有若無的聲音好像媽媽的呼喚,但它卻來自河裏。

可能是新生牛犢不怕虎吧,我非但不感到害怕,還大有興趣地一步一步身河裏走去。突然,一雙手拍在了我的肩上。

“喂,鼻涕蟲,今天你竟敢一個人來!”回頭一看,竟是小航。

小航是我鄰居家的孩子,比我大兩歲,是個很霸道的家夥,昨天我們才因為爭奪河岸使用權而打了一架。

我承認,我是使用了一種不太公平的多數教訓少數的戰術,不過參與者都是平時被他欺負得很慘的弱小孩子||偶爾也該讓他們發泄發泄吧!

那場戰役的結果,是小航在一群憤怒的孩子的輕微體罰下哭起來。他一邊往家跑,一邊喊著要報複。

剛才,可能是他看我一個人去了河邊,就不懷好意地跟來了。

我被他一拍之下,頓時清醒了很多。但下意識地首先想到,哎呀,褲子全都濕了,這次要被老媽打屁股了,因為我家裏人也是不允許我到河邊玩的,一時竟也沒想到自己為什麽會走到了河水裏。

“昨天有膽打我,今天倒栽到我手裏了,看我怎麽收拾你這個小娃子!”他見我不睬他,便蹬了我一眼,恐嚇道:“把你推到河裏去遊遊泳倒也挺有趣的,喂,你願不願意啊?”

“這哪個願意的!“我這才注意到他的存在,心想這次慘了。但依然不動聲色,滿是鬼點子的小腦袋在一瞬間不知轉了多少轉,突然心生一計,說:”別煩我,我正在找東西,你看到在那兒有個金色的亮點沒有?可能是寶藏喲!“

嗬嗬,這種移花接木的小把戲,也隻能用來對付孩子。

大凡男孩子,不管品性如何,都有種英雄情結,他們總愛幻想著自己如何如何曆險,但大多都是為了尋找寶藏。

果然他上鉤了,湊過頭來好奇地問我:“在哪!“

我指著不遠處說:“就在那兒,你看不見?“

“啊!看到了!是個金娃娃,還是活的。天!它在向我抬手!“他大叫起來。

我一愣,順著他的目光看去,什麽也沒有嘛,不禁暗笑起他說是風就是雨,想像力太過豐富了。

但他卻又並不像在說假話,就像他真的看到了一樣。

小航順手抄起身旁的一根樹枝伸到水裏,嘴裏猶自說道:“我要把它撈上來。"

真是個瘋子!我一邊想,一邊準備趁他不注意時溜掉。

隻聽他又叫道:“哈,它咬住了!好家夥,力氣還真大!“

這時怪事出現了,樹枝為斷地晃動著,似乎在另一端直伯有什麽在掙紮,帶著小航也搖起來。

我揉揉眼睛,但插入水裏的那一段樹枝上還是什麽也沒有。

“我快要拉不住它了,鼻涕蟲快來幫幫我!“他被一步步往河裏拉,有隻腳已經踏入水裏。

我微一遲疑,但抱住他的身體向後用力。好家夥,盡管我使足全身的力氣,也不能將他拉回分毫。

一分鍾過去了,情況依然沒有改變,所不同的隻是,漸漸被拉入河裏的人中多了一個我。

眼著快幹的褲腳又被打濕,我急道:“快!快把棍子扔掉!“

“我。。。。。。我放不了手!“他用帶著哭腔的聲音喊道。

“這怎麽可能,你再不扔掉我可要放開你了!“我盤算著這是不是他用整我的又一新方法。

他卻恐懼得叫起來:“不!不要!“

這時樹枝的另一端用大力猛地向下一插,我倆大叫一聲,雙雙落到了河裏。

我昏了過去,感覺中似乎自己在不斷地往下沉。

突然身子一輕,在無窮的黑暗中出現了一道亮光,我掙紮著向那道光芒遊去。然後。。。。。我醒了。

眼前有一張張關切的臉,老爸不斷地在房裏踏著步子,而老媽正暗自啜著淚。眾人看我醒了過來,都大大地鬆了一口氣。

“二狗子呢?我家二狗子沒和你在一起?”還沒等誰人開口,一個中年婦女急切地問道,這是小航的媽。

“他說有金娃娃,就拿樹枝去撈,我拉不上他來,就和他一起掉到河裏。。。。。。”我怯生生地說得不知所雲,但也大體上描述出了一個事實。

小航的老媽尖叫一聲,暈倒在地上。

第三天下午,在養馬河的下遊找到了小航的屍體。

同時我也知道了,自己是在中遊被一個網魚的村人,用漁網偶然網起來的,在當天晚上,父母開了一個隻有他們兩人的仁義,最後決定為了我搬回城裏去。

這一走,我便再也沒有回去過。

也許是內心深藏的恐懼阻止著自己吧!我常常在想,那天為什麽死的是他而不是我?

他口裏所說的金娃娃叫的是我的名字,可能那天死的原本應該是我才對,而他卻做了我的替死鬼。。。。。

第十三部 第一章 假活

有人說時間就是一條河流,在那條河流裏,記憶如同沙礫一般被流水衝擊、磨損,最後消逝得隻剩那麽一點影蹤。

恐怕正是如此吧,至少我就不敢非常理直氣壯地大聲說,從小大到,我所有的事情都記得一清二楚,甚至遠房老姐在三歲的時候搶走的那個蘋果。

畢竟五歲半以前的事情,我真的不記得了。而且一開始回憶就頭腦發痛,似乎,大腦是有意地在隱藏這段落記憶。

但是,該來的終究擋不住。或許命中注定我一定會再次回到那個地方,將五歲半以前的疑惑探個結果吧。

記得這個故事的開始,正好是二月十四號,也就是所謂的情人節。

那天我起的不算早,洗漱完畢後,已經是下午兩點了。讓傭人煮了一杯咖啡,隨便吃了幾口土司,然後就無聊地出了門。

大街上完全沒有情人節的氣氛,滿街遊蕩的都是些影隻形單的單身遊魂,我承認自己也算一個,畢竟情人節,根本就不會屬於我。

至少我不是那種有心情以為有情調,乖乖地等著女友送巧克力的雄性生物,何況,十八歲半的我,根本還沒有交女友的打算。

林子那麽大,何必要一棵樹上吊死呢?

這番話,引自於我一個單身友人的自我安慰。

和寒假的每一天一樣,我很鬱悶地度過了。晚上不太想回頗為冷清的家裏,便找了家西餐廳,隨便點了幾份菜,心不在焉地吃了起來。

突然覺得身後老有一個視線,在若有若無地打量自己,這種得到科學驗證的第六感,我還是極為信任的,於是我若無其事的回頭打量一番。

這個西餐廳的人很少,燈光也不是很明亮,可以隱約看到隔著兩個桌位的地方,坐著一位年輕的女性。

雖然看不太清楚,但是根據臉部的線條,應該不可能醜到哪裏去。

感覺得到她的視線很有穿透力,在我回過頭的一瞬間,不但穿透了我,而且穿透了和我直線距離足足有二十米的牆壁,不知道垂直投射到了宇宙的哪個位置去了。

我笑了笑,搖搖頭繼續吃著麵前的食物。

不久後,身後的那個美女終於忍不住走了過來。讓我驚訝的是,她的手裏居然拿著盤子、叉子和刀子。

麵對一臉詫異的我,她坐了下來,臉上綻放出笑容,衝我問道:“帥哥,你的飯菜看起來很好吃,我可不可以吃一點?”

我抬頭向她看去,視線剛一接觸到她的臉龐,就愣住了足足零點九六秒。

這個美女我居然認識,是前段時間突如其來的轉校生,叫做趙韻含,似乎是個對古怪靈異事件很感興趣的美女。而她本身,也纏繞著一層又一層的神秘,讓我猜測不透,和我經曆了一件十分古怪的事情後,又突然地轉學走人了。

我不置可否,而這美女也不客氣,絲毫沒有淑女形象地坐下,拉過我的盤子將大塊的牛排切下,分到了自己的盤子裏。

她悶著腦袋吃得很歡快,其間還模糊不清的介紹自己,最後遞過來一張名片,上邊寫著:展京大學大三民俗係趙韻含。

這家夥,前段時間還是我的同班同學,什麽時候又變成大學生了,還就讀什麽民俗係,俗話說女人善變,但也沒見過這麽善變的女人,沒多久就連身分都變了。

她狂風般地將盤子裏的東西卷入肚子裏,頓時又淑女起來,很優雅地用紙巾將粉紅色的、稍微有些噘起的可愛嘴唇擦拭幹淨,又衝我問道:“帥哥,可以借你的手機用一下嗎?”

我瞪了她一眼,默不作聲的將手機遞給她。趙韻含撥了一個號碼,不久後從她的身上傳出一陣悠揚的音樂。

她嘻嘻笑著,知得很狡猾,將手機還給我,然後從自己的初兜裏掏出一個電話在我眼前晃動。

“人家現在已經有你的電話號碼了,帥哥介不介意以後和人家多交流試試?說不定以後情人節,就不用形單影隻的一個人蜷縮在某個黑暗的西餐枯裏,眼睛發出野獸般噬人的血紅目光,盯著四周成對的狗男女了!”

趙韻含的這番話聲音雖然不大,但是也絕對不小,在安靜的餐廳裏,似乎附近有不少的狗男女聽到了,以某種奇異的眼神向我望過來,臉皮厚如我,也稍稍地有一點點的變色。

我深呼吸,強忍著想要將桌子掀翻的衝動。

玉皇大帝,本來沒有情人的情人節,已經夠可憐了,為什麽還要讓我遇到這種討人生氣的生物!

“韻含,你究竟在搞什麽鬼?”我的嗓音雖然很低沉,但是卻發音清晰。

“沒什麽,沒有情人的情人節,我當然和世界上千千萬萬的單身遊魂一樣無聊,所以起床後就喝了杯咖啡,吃了幾口土司,跑到大街上遊逛。”

“然後呢?”

“然後,我一個人跑到這個西餐廳來吃晚飯。”

“再然後呢?”

“再然後,我猛然發覺自己出來的時候,根本就沒有帶錢包。”

“所以呢?”

“所以我就謊稱自己的男友還沒有來,讓服務生倒了一杯免費的檸檬水,然後一邊喝一邊想著解圍的方法。畢竟那麽走掉的話,實在太有損作為淑女的我的麵子了,而且碰巧,我可憐的肚子也開始餓了!”

我冷哼了一聲:“我看不是在想解圍的方法,而是在找替死鬼吧。“

“換個說法也可以,總之我立刻就看到自己的白馬王子出現了。“

趙韻含的臉上絲毫沒有尷尬的神色,這個女人,就某種意義來說,恐怕比我想像的更不簡單。

“我可不是白馬王子,我是黃種人,白不起來。”我的聲音像是摻了水還沒開始煮的米,又硬又冷。

趙韻含噘著嘴巴,將尾音拖的長長的:“沒風度,你以前不是說要娶人家嗎?”

我聽得差點暈倒,這件久遠到發臭的玩笑她居然還記得,我大搖其頭,“那是以前。當時你是我的同學,我還以為你和我差不多大,誰知道你居然用險惡的手段,隱藏了自己的真實年齡。”

“哼哼,大三的姐姐是吧,應該有二十歲以上了吧,我夜不語死也不會娶比我大的老女人!“

“什麽老女人,說得太難聽了!”她的臉上終於蒙上了一層薄霜,“孤陋寡聞,難道你不知道這個世界上,有一種稱為‘跳級’的途徑嗎?

“你也跳得太遠了,我又不是傻子,當然不信。”我故意偏過頭去。

她恨得用力盯著我,突然,又笑了,問道:“小夜,你聽過‘金娃娃’的傳說嗎?”

“金娃娃?”我皺了皺眉頭,“你是指養馬河畔那地地域的傳說?”

“不錯,你果然知道。”趙韻含高興起來,“我是民俗係的,最近正準備寫一篇半球‘金娃娃’這個迷信傳說的論文,所以想順便走一趟養馬河,看能不能收集到什麽有用的資料。阿夜,難道你一點都不好奇嗎?”

“完全不!”我雖然說回答得很決斷,但是行動上依然透露出些微的遲疑。

趙韻含像是很有把握,遞給了我一份資料,然後上了起來,走了幾步又回過身,輕聲道“這些資料仔細看看,如果真的有興趣的話,就打電話給我。”

我麻木的用手握著資料,心潮不斷地起伏,不知為何一時間竟然頭腦空白,呆愣住了。

所謂“金娃娃”,是養馬河流域的古老傳說,具體流傳的時間已經長遠到不可考證了,而版本也隨著時間的流逝越來越多。

但最具代表性的,歸納出來,也不過三種而已,因為自己所住的城市離養馬河的下遊不過一百多公裏,所以我也有所耳聞。

第一種流傳是,“金娃娃”是定期的暗號。

唐朝的時候,曾經有個富可敵國的商人因為財大勢大,最終被朝廷陷害。

那個商人也不是個簡單角色,他敏銳地嗅到了家破人亡的味道,毅然將自己所有的財產暗中撥調到養馬河畔的某個地方,在那裏修建了一座龐大的地窖,自己也緊跟著攜妻帶子逃往那裏。可惜在半途上被官府抓到,死在天牢中。

據說臨死的時候,他在一個頗為照顧自己的小獄卒手上寫了六個字:養馬河金娃娃。並告訴他,如果能解開這個謎,自己一生的財產就歸他了。

根據這個流言,一千多年來,無數的尋寶者將養馬河一百公裏的流域都搜索了無數次,可是卻什麽都沒有找到。據說,那筆寶藏至今都還靜悄悄地躺在養馬河的某個位置,等待有緣的人去將那扇腐舊的大門敝開。

但就我的判斷而言,這個傳說,恐怕是最沒有根據的一個。畢竟,傳說裏沒有提到具體朝代,人物的具體名字,也不知道究竟是不是真有其事,作曲那六個模糊的關鍵字,根本就是空口說瞎話。

第二種流言說,“金娃娃”是一種水鬼。

養馬河畔有一種特有的風俗,叫做“射將軍箭”,是小兒拜幹爹的一種形式,又稱“找保保”。

當時因為缺醫少藥,小孩不易帶大,而且因為就住在河邊,常常有孩子在河畔被水淹死,父母認為小孩犯“關煞”,須要尋求保人.

“射將軍箭”是在路旁橋頭或者說廟前,設香案擺酒菜,以柳枝為弓,紅繩為弦,遇上第一個過路人,不論富貴貧*,即請飲酒,說明用意,然後射箭,認作小孩子的幹爹,還要求幹爹為孩子取一個含吉祥長命寓意的名字。

最後,贈送腰帶給幹爹,含意是拜托把孩子帶好,幹爹也有贈送錢物給孩子的。不過,此種幹爹多是過後不認,老死不相往來。

第三種傳說,“金娃娃”是養馬河畔的水神。

從千多年前直到民國時期,養馬河畔都有打醮的習俗。所謂的打醮,就是指從前遇到水災、旱災、火災時,都要請僧道作潔,求水神“金娃娃”賜福禳災。

據說打醮的內容分為清醮、火醮、九皇醮等。打醮求雨一般在龍王廟舉行,所做法事除一般程序外,還要耍水龍,捉旱魃。

民國時擦耳岩打醮求雨,曾將狗打扮成人形,用人抬著遊街,我小時候曾經看到過,被那些人滑稽的模樣逗得捧腹大笑。

當時我坐在爺爺的肩膀上,興致昂然地聽爺爺說,這是為了討口風,所謂“笑狗天下睛”的吉利,以祈求達到求雨目的。當時自己還不太懂,隻是看到最後遊街過來的“金娃娃”雕像時,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冷顫。

那雕像是個穿著紅色肚兜的孩子,看不出男女,也看不清楚樣子。

應該算很可愛吧,但當時我卻直覺的感到一般寒意,三伏的天氣裏,又冷又怕地差些將爺爺不多的頭發也扯了下來。

大致來說,這三種傳說都和養馬河有關,裏邊的許多特殊方法,也隻在養馬河流域流傳。應該在曾經的某個時段,發生過什麽現在已經無法考證的真實事件所以才造就了現在別具一格的風俗習性。

我從回憶中醒過來,心裏不知為何有種很不舒服的感覺。微微遲疑了少許,這才打開文件袋,將裏邊的資料抽了出來。

沒過多久,我便將上邊的東西看完了,皺了皺眉頭,我苦笑了下。

這份資料不長,隻有寥寥三頁,上邊提到的事情大概都一樣,說的是養馬河畔最近十三年來,有許多在河裏淹死的孩子,在確定死亡後的第三天突然活了過來。

當然,也不算是完全活了,醫學界秘密地對他們進行了觀測,那種“假活”狀態很短,隻有十秒鍾的樣子,並且完全不帶有心路和脈動,腦電波也沒有任何反應,根本就是死人的樣子,但是那狀況,也不能算是單純的肌肉收縮造成的條件反射。

因為那些死後幾天,又活過來的十多秒的孩子,猛地睜眼睛,嘴裏不知道在咕噥著什麽話,然後便徹底的死掉了。

有人將那些屍體說的話錄了下來,居然驚奇地發現,每個屍體的發音、聲線都完全一樣。也就是說,他們根本就在說同一句話!

但究竟是什麽話,直到現在都還沒有定論。

這是巧合嗎?不可能,古埃及曾有一句諺語說,第一次的相同叫做幸運,第二次的相同叫做巧合,而第三次的相同就是必然,不會有任何東西相同了三次後,仍然是巧合。

資料上記載,自從引起了醫學界以及其他各種生命和神秘研究機構的注意後,這種對死亡錄間的記錄就沒有停止過,現在至少已經有了接近六十多個案例。

這麽多的案例都呈現了相似的結果,那麽究竟預示著什麽就不得而知了。

我苦笑的更大聲了,這個趙韻含,每次出場都別出心裁.

不過,她還真的非常清楚我的底細和愛好,送這種禮物給我,難道我還能拒絕得了嗎?不可否認,我是真的感覺好奇了起來......

第二章 三途川

帶著百分之四十九的不安,第三天一早,我還是和趙韻含去了養馬河。

此前,我通過二伯父夜軒聯絡到展京大學,也確定民俗係大三確實有個叫做趙韻含的女學生。在學校給我傳真過來的照片裏,我卻到了另外一個人。

照片裏的趙韻含是短發,帶著一副金絲眼鏡,右臉頰上還有一顆碩大的、偏離位置零點零零一毫米的美人痣。

說實話,雖然她長得不是慘絕人寰,但是也夠慘不忍睹了。再傻的人也判斷得出,出現在我眼前的趙韻含,和民俗係大三的趙韻含,根本就是兩個人!

車上,我將那張照片遞給正在開車的某位美女看,她隻是瞥了一眼,毫不在意地笑道:小夜,這就是你不對了,居然會跑去調查人家。“

“解釋。“我嘴裏淡淡地吐出兩個字。

她嘟了嘟嘴巴:“最近我去了韓國一趟,跑回來就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了!!”

暈倒!她以為自己在騙鬼啊!如果現代的整容術可以把人從天可憐見的恐龍,徹底變成絕世大美女,恐怕韓國早就人滿為患了。

我也懶得再揭穿她,既然這家夥不願說真話,也不介意她滿身神秘的陰影再多描黑一點,隻要和她在一起時間多了,哼,總有一天我會搞清楚。

車行駛在高速公路上,車窗外的景色不斷模糊地劃過,不久後出現一條寬十多米的白色河流。激流不斷地衝擊在河床上,發出“啪啪”的刺耳響聲。

“小夜,你看那塊碑。”趙韻含突然停下車,指著不遠處的石碑道。

我抬起頭,視線裏立刻充滿了碑牌古老的身影。

這個石碑立在這裏已經不知道有幾百年了,爬滿了黯綠色的苔蘚,不過上邊的字還算清晰。整個碑麵上刻著碩大的三個字:“三途川”。

有趣!我帶著好奇的心態走下車,來到石碑前。

幾百上千年的風吹雨淋,似乎沒有將碑上的刻痕完全剝掉,整個碑是用附近養馬山上出產的一種大青石雕刻而成的。看得出雕工非常精細,應該是出自當時的名家之手,隻是找遍了整個石碑都找不到作者的名字。

碑整個高度約有兩米,石碑下壓著一頭古怪的生物。

我蹲下身子,這才看清楚,那怪物長著長長的魚身,上半身是人的形狀,它撇開尖利的牙齒,強壯的身軀上披附著青色的鱗甲,左手拿著一把奇形怪狀的矛,右手舉著一把人麵的盾牌,看起來十分錚獰恐怖。

看情況,這東西應該是一種水中妖怪。難道是夜叉?

我皺著眉頭用手摸了摸妖怪的腦袋,然後搖了搖頭。

不對,雖然確實很像夜叉,但絕對不是夜叉。這種妖怪,自己從來就沒有在任何書籍文獻上見到過。

一旁的趙韻含見我滿臉疑惑,輕聲解釋道:“這就是金娃娃。”

“金娃娃?”我詫異地回頭盯著她,“這麽說,這個三途川,也是養馬河的一條支流?”

有文獻記載,養馬河流域一共一百公裏,然後在養馬村附近分為了四條支流,最後流入長江。

趙韻含讚賞地點點頭,問道:“阿夜,你知不知道什麽是三途川?”

“當然知道。”

我的視線又回到了那個古怪的金娃娃像上。“所謂的三途川,最早最清楚的流傳是在漢代。據說是奈河橋下的那條河,每一個死掉的人,如果要進入枉死廳,就一定要渡過三途川。

據說在漢代之前,三途川上還沒有奈何橋。人死後,鬼魂進入枉死城的途徑隻有一個,就是乘上一個穿著黑色蓑衣,披著黑色鬥篷的小鬼的船,然後接受三途川的審判。

如果你生前罪大惡極,就會舟毀人亡,眼巴巴地看著腳步下的般緩緩沉入河裏,將自己拉入十八層地獄。漢代以後才有了奈何橋—說的。。。。。”

我的話在這裏猛地停住,急忙再次打量著石碑。這條支幹流為什麽會取名為三途川?為什麽金娃娃的雕像會被三途川壓住?這究竟代表著什麽寓意?

不知過了多久,趙韻含用力拉著我的手臂,示意回到車裏去。我戀戀不舍的這才離開,臨走的時候,還不會忘用數們相機將那個古馬石碑的四麵八方都照了下來。

車繼續向前行駛,一種上再也沒有發生什麽值得注意的事情,幾個小時後順利的到了目的地,養馬河。

說到養馬河,這個地方我也有所耳聞,據說這裏許多地方,還保留著清末的建築風格,以及許多莫名其妙的風俗習慣。

例如養馬村的人早晨最忌雞飛上房,認為雞上房招火災。而且遇到火災的居民三天內忌燒鍋,也就是不能在家裏做飯,免得再次遭災。

他們中午忌諱在院內動土,免得衝動壇神。死在外麵的人忌抬進家門,免得沾了邪氣。

還有忌孕婦摘果,據說摘後第二年會遭到難產。產婦未滿四十天不能進別人家的門,不能看死了,免得汙穢人家和屍體腐爛。

正月初一忌往地上倒水、掃地,以避蝕財。抱起嬰兒忌在房簷下坐,避免被抓陰抓走。嬰兒的衣服忌夜露,免沾邪氣。建房時挑方向忌對準別人的中堂,免煞住人家風水。母豬產仔以後忌外人來看,以免帶走奶水。

最鬱悶的是,吃飯六人同桌時,忌諱單雙對坐成烏龜席。據說會冒犯金娃娃,會讓自己的兒女被水鬼拉去當替死鬼。

雖然記憶有些模糊,而且五歲半以前的事情也不太記得清了,不過我還知道這些風俗.

將行李放進村中唯一的一家破敗不堪的旅館裏,我便和趙韻含走到村裏瞎溜達。

“關於最近十三年來不斷有淹死的小孩假活的事情,你有什麽看法?”趙韻含明顯逛得無聊,開口問道。

我搖頭,“你連基本的資料都沒有給我提供多少,我怎麽可能有看法。”

趙韻含苦笑:“我知道的也不過才那麽一丁點罷了。全都告訴了你。不過,既然事情是從十三年前開始的,應該在十三年前發生過某些事情,或者說,那時候養馬河畔產生了某種因素的變化才對。”

我哼了一聲:“這個道理誰都知道,不過有那麽多人調查了那麽多年,最後什麽結果都沒有調查出來,我就奇怪了,你趙韻含大美女為什麽會這麽感興趣?難道裏邊會有某種不可告人的目的?”

趙韻含用力挽住了我的手臂,“我確定有目的。因為人家好奇嘛!難道你跑到這裏來,也是因為什麽不可告人的目的嗎?“

我一時語塞。說實話,到現在我都搞不清楚究竟自己為什麽會跑來,內心裏雖然有股強烈的不安感,但是更強烈的是大腦中的一股翕動。

那股令自己非來不可的感覺,雖然包藏著好奇,可是,感情色彩中遠遠不隻好奇那麽簡單。

唉,俗話說女人心海底針,說回來,恐怕我比女人心更加複雜,複雜到自己都越來越無法了解自己的想法了。

“阿夜。“趙韻含想了想又道:”十三年前,你們一家不是正好在養馬村嗎?你還記不記得,那時候究竟發生過什麽事?“

我瞪了她一眼,然後大笑了起來,“原來如此,難怪你會那麽大費周折地把我勾引到這個鬼地方來,原來打的是這個主意!不過很抱歉,五歲半以前的事情,本人完全記不得了!”

趙韻含的神色絲毫沒有變化,“你的家人就沒有提到過?”

“從來沒有。”我皺了皺眉,“我也懶得問。有些事情,說不定知道了反而不好。”

其實說實話,以自己那麽熾烈的好奇心,居然會容忍人生的其中一段留下空白的記憶而不聞不問,實在算得上是一種神績,不過,我

確實沒有問過,也莫名其妙地不太想問。

或許是自己下意識的認為,那個時段,發生的應該不是什麽好事吧/

雖然我很膽大,但是我還沒有膽大到犯*。既然大腦已經采取了自我保護措施,幹嘛還去刨根掘底,那不是自討苦吃嗎?有時候息欺欺人何嚐不是一種輕鬆!

趙韻含也聰明地沒有再在這件事上做文章,隻是彎月般的眉頭微微壓低了一點,做出沉思狀。

“這個遊戲確實有些新穎,但是我實在看不出什麽東西。”趙韻含大為不解。

“看仔細了,看正在跳舞的那個孩子的姿勢。”我小聲說道:“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那應該是‘跳端公’的一個簡單的變種。”

“跳端公/”趙韻含的臉上流露出一絲驚訝,“怎麽可能!他們隻不過是些孩子。而且正規的跳端公,早在百餘年前就在各地絕跡!“

所謂跳端公,民國以前還曾經在境內鄉間流行。據說是遇天災人禍或家人久病不癔,便認為有鬼作崇,往往要請端公驅鬼禳災。

跳端公又稱跳神、跳郎君、慶壇、傳老爺等諸如些類的名稱。

事前主家先與端公說明跳神緣由,將生辰八字告知端公,再由端公掐算跳算日期。到期主家備辦香燭、紙針,雄雞“刀頭”,請端公來跳神收鬼。

所收之鬼“也就是燒化的紙錢灰或符灰”,用土陶罐盛著,紅紙封口,交由主人按指定地點埋藏或扔掉,也有用稻草紮製“毛人”貼上咒符,所比法事後用火焚化,表示鬼已被收。

跳端公也常穿插爬刀梯、撲火坑、鏵頭貫胸等活動,表示端公身上附有神靈。端公還兼作“打保符”、“過關煞”、“慶壇”等多種法事。

不過正規的跳端公並沒有太多的噱頭,隻是講究姿勢的重要性。

當時正規的端公舞者多為年輕漂亮的處女,她們從小就被嚴格訓練各種用途不一的舞蹈姿勢。而且據說,每個姿勢都有不同的用處,絕對不能混淆,否則會適得其反。

我曾經在二伯父夜軒收集的一本很古老的文獻裏,看到過前人素描下的端公舞者各個舞蹈的姿勢,因為覺得上邊的姐姐很漂亮,所以到現在還記憶猶新。

眼前那些孩子玩遊戲跳的舞,就是其中一種叫做“羅陰魂”的舞蹈,而且來源非常的正宗。

稍微回憶了少許,我又開口道:“這個舞蹈叫作”羅陰魂“,是驅邪主人魔的一種,具體的用處是趕水鬼。”

趙韻含想了想,這才點頭:“不奇怪,有大河的村落,曆史悠久的話,大多都會因為常常有人淹死而懼怕水鬼,小孩子的遊戲裏會有這種舞蹈也很平常,恐怕是從前大人教的吧,然後一代一代的流傳了下來。”

“應該是這樣。”我也有同感。

不遠處,玩遊戲的孩子們在中間的孩子跳舞跳錯的時候,拍手大聲唱起來:“金娃娃,金娃娃,金精水鬼欺不得。幽人不潔凡草生,水鬼水鬼跑上門。”

我一聽,頓時笑了起來,看來養馬河流域金娃娃的傳說舉不勝舉,甚至融入了兒歌裏,隻是不知道,那個所謂的金娃娃,究竟是不是水鬼,如果不是,到底又是呢?

短短的一百多公裏距離,同樣是金娃娃,例題是所表現出來的形象卻完全不同。

最上遊的金娃娃造型是個看不出男女的小孩子,穿著紅色的肚兜。

中遊直到養馬村這一帶,金娃娃的像隻是一堆塔一般的石頭,並不像個人,甚至不是妖怪或者生物。

而下遊到養馬河的四個支流位置,金娃娃成了一種夜叉樣子的怪物,真的很令人費解。

用力搖了搖頭,眼見太陽已經爬過頭頂很遠了,這才發現自己居然一直忘了吃午飯。看看手機,都下午三點了,便拉了趙韻含跑到村裏唯一的一家小飯館吃飯。

說實話,那些飯菜的味道實在不怎麽樣,而且東西也不太幹淨,吃得對麵的美女眉頭都皺到了一起。我倒是吃得不動聲色,邊吃邊想著心事。

如果說自己曾經在這裏住過,十三年的時間雖然很長,但是也不足以讓人改朝換代。當時認識的人應該還活著吧!

而那些一起玩耍過的小孩子,長大後,不知道是不是還記得自己這個曾以在他們生命裏匆匆闖進來,一年多後,又匆匆離去的過客?

至少,自己是完全遺忘掉了,甚至將那時候的經曆忘了個一幹二淨。

說不在意,那絕對是自欺欺人。心裏有些躊躇,或許有機會的自豪感,自己是不是應該拜訪一下這裏本該認識的人,將記憶裏的那段空白填補掉呢?

內心又開始煩躁起來,感覺很不舒服,我抬頭,衝趙韻含問道:“你不是在學民俗學嗎?上一扁論文寫的是什麽?”

趙韻含頓時來了精神,是“民間文化研究以及反思。“

我暗笑,果然和我調查的一樣,這個趙韻含還真是有心,就算是隨便捏造個假身分引起我的注意,都準備得那麽認真。

“阿夜,你知道嗎?所謂民俗學,研究的就是民間的生活文化。作為生活文化的民間文化,聯結著當地人的過去、現在乃至未來。


“每一個地域,人都是生活在一個既定的文化環境中,實踐著長期以來形成的生活方式,接受祖先恪守的價值觀念,並且在具體的生存條件下,對傳統的生存方式加以再創造,對傳統的世界觀與價值觀念,進行現時代的闡發。“

她說得很認真,“而我,就是對各地的世界觀以及價值觀念,所繁衍出來的神神怪怪傳說很感興趣。”

這一點我倒是很讚同,畢竟,自己何嚐不是很好奇?隨即道:“不錯,人總是生活在由曆史一直待續至今的民俗文化之中。

你們民俗學者普遍認為,民俗學是曆史學和現代學的雜交品。現實生活中與人類生活有關的方方麵麵,都是從事民間文化研究所關注的物件,它們都構成了民俗學者對當地人傳承的民俗之合理解釋的基礎。

而且,民間文化具有深厚的傳統淵源,如果要研究,要從民眾的生活文化中發現其中的再創造因素,也要剔除其表層的民眾再創造因素,尋找民間文化之所以待續至今的曆史發展脈絡及其動因。“

說著說著,我又想起金娃娃的傳說,“隻是這附近的金娃娃,在短短一百公裏的流域,居然流傳著那麽多不可思議,而且許多都是毫無邏輯性的傳說,這倒是很少見的。”

“也不是說完全沒有關聯。”趙韻含輕輕咬住筷子,說道。

我想了想,點頭,“不錯,聯係確實有,所有傳說都離不開養馬河,而且當地人對它的信仰不論是懼怕還是崇拜,都會在每年的農曆六月十二號拜祭它。想想,真是覺得有趣。“

話間剛落下,突然聽到外邊傳來一陣吵鬧聲。我伸出頭去一看,頓時愣住了。

第三章 神秘女孩

據說,曆史上春秋時,晉國的國君晉景公姬死得異常離奇。

這老哥是真正掌握生殺大權的一代國君,上了年紀,多少有點老年病。晉國的一位算命先生,大概是活膩了,跟國君說:“你老咧,活不過今年吃新麥子的時候了。“

姬老先生一聽當然十分不痛快了,到了當年新麥子下來的時候,把算命的招來,捧著飯碗說:“你看,你說朕活不到吃新麥子,朕這就吃給你看!不過你得先給朕死,誰叫你算得不準!”說罷,叫人把算命的推出去砍了。

姬老頭子端起飯碗,剛要吃,突然覺得肚子不舒服,便跟左右說:“不成,朕得先去上趟茅房。”說著,放下碗出去了。

左右侍從左等右等,飯都涼了,還不見國君回來,到底咋回事呢?私下分頭去找,宮裏哪兒都找不到,最後,在茅房發現了姬老先生,原來掉進糞坑裏,已經斃得硬邦邦了。

後來有人讚揚說,姬老先生是第一個殉難於廁所的帝王。

而一向以文筆簡潔有力著稱的《左轉》,僅用了一句話描寫這一事件:“將食,漲,入廁,陷而卒。“

應用以上這個典故,當然是有原因 的,而且大有原因。

話說我和趙韻含跑出去看熱鬧,沒想到一出飯館的門就被人潮給衝散了,不過這不重要,重要的是吵鬧的、看熱鬧的閑人實在不少,而且密密麻麻地圍著中央不遠處的位置。

我在好奇心使然下,問了附近的人,這才恍然大悟,原來是死人了!不過那位仁兄死得有夠白癡,和晉景公絕對有異曲同工之妙。

聽旁邊的閑人娓娓道來,聽得我想笑。

據說死掉的那人姓劉,和父親開了一家頗大的養熊場,最近幾年成了養馬河的首富。不過這個劉小子不愛金銀、美女,就喜歡跟狗熊打架。

據說他在自己的養熊場裏修了一個很大的搏鬥場,常常將裏麵豢養的棕熊、灰熊、黑熊、馬來熊、白熊等等,接連地拉出來羞辱。

總而言之,劉老兄成天啥也不幹,就琢磨著怎麽跟熊打架,還為此請了老師。隔三差五的,進搏鬥場裏去揪出一隻熊來一頓捧,英雄啊!

不過呢,英雄也有失手的時候,終於在今天,劉兄弟遇到一隻剛進貨到養熊場的曆害熊,打著打著,就被狗熊給撓死了。。。。。

我哭笑不得,這家夥根本就是自打,完全不需要同情。

隻是,現代人就真的這麽無聊嗎?雖然很少有機會看到屍體,而且還是被熊給咬死的,可是,需要圍那麽多人?還是說,事情並不是那麽簡單?

想著想著就拚命往裏邊擠,好不容易接近了圈子的周邊,從縫隙裏辛苦地瞅著。

隻見中央的地上擺著兩具用麻布遮蓋住的屍體,左邊的那具體形很大,是個成年人。而右邊那具小的多,應該隻是個約五到六歲的孩子,雖然用布蓋住了,但是周圍的土濕淋淋的,而且屍體還透過布的縫隙往外流水。

我皺了皺眉,這個小孩,難道是被淹死的?

以前曾經提到過,養馬村有個風俗規定,死在外麵的人不能抬進家門,免得沾了邪氣。所以倒不難解釋。為什麽屍體會露天放在打殼場上,隻是為什麽會有那麽多人來看稀奇?

突然感覺有人在拉我的袖子,我轉頭一看,卻因為人潮實在太過擁擠了,看不清楚那人。隻是隱約發覺,那應該是個身材嬌小的女孩。

那隻拉在我袖子上的纖纖細手很小,而且白得刺眼。手不斷地在用力,似乎想我跟她增。於是我就順著那手主人的意思,跟著她牽引的方向離開了鬧區。

隨著人群的稀少,我終於看清了她。

那是個隻有一百五十多公分的女孩子,穿著白色的連衣裙,長長的黑色秀發很細很柔順,在風裏不斷飄蕩著,讓人不禁產生一種想要抓住的衝動。

她回過頭,衝我甜甜地笑著,五官十分精致,但是卻看不出年齡。似乎隻有十四、五歲,但是硬要說她超過了二十歲,也很合理。

總之,是個會讓人憐惜的絕色,最難能可貴的是滿臉的清純,令看慣城市美女那種市儈現實嘴臉的自己,不由得感覺溫馨起來。

女孩的肢步絲毫沒有停止的跡象,她的小手拚命抓住我的袖子,仿佛放手就會永遠失去我似的,不知道跟她走了多久,終於在一個毫無人跡的樹林裏,她停住了。

輕輕的轉過身,女孩清泉一般純淨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用力注視著我,從我的腳尖一直打量到頭發的末梢,最後將視線凝固在了我的臉上,然後,再次笑了,十分清純的笑臉,微微張開的小嘴,若隱若現的皓齒,秀挺的鼻子,白暫到弱不禁風的皮膚。

一切的一切,都美得令我目瞪口呆,止不住地想發抖。

不知又過了多久,我才逐漸鎮定下來,輕聲問道:“這位,嗯,小妹妹,你叫我來有什麽事嗎?”

女孩沒有說話,隻是笑,望著我開心的笑。

“那,你叫什麽名字?”我又問。

依然沒有回答,依然隻有笑。

這次輪到我笑了,苦笑:“小妹妹,你的家人在哪裏?你住在這個村子裏嗎?”

這次她似乎聽懂了,微笑著搖晃著腦袋,頓時視線裏似乎漫天都充滿了那絲絲柔細的青絲。女孩閉上眼睛,以手合十,然後十分開心地拍了拍手,衝我輕輕發出了一個清晰的語調:“連就連。”

聲音清脆,如同悅耳的音樂。這三個音節結束後,又望著我,似乎在等我回應。我在她滿臉期待中不解地撓了撓頭。

女孩沒有死心,又拍了拍手,依舊萬分期待地說:“連就連。”然後再次等待著我的回應。

我苦惱疑惑地摸著鼻子,滿臉尷尬。女孩眼中燃起的熾熱希望在一霎間崩塌了,明眸中升騰起一陣陣痛苦的霧氣,眼眶開始濕潤,像是受到了莫大的委屈般哭了起來。

不知為何,我羞愧得想要找個地洞鑽進去。就像自己本來應該知道怎麽回應她似的,隻是,自己確實不知道。

女孩拉過我的視子擦拭眼淚,抽泣聲不大,但卻十分傷心。

唉,頭痛,剛到了這個本應該熟悉的村莊,結果什麽事情都還沒展開調查,就碰到了一堆麻煩。難道,我夜不語命中注定了這輩子就是有一大堆的女難?

懷著鬱悶的心情,我開始動用萬般耐心哄著哭泣的女孩,可是不論怎麽說話、作鬼臉逗她,她就是不為所動,隻是默默哭著,終於有點受不了,決定先帶她回住的地方再說。

於是我去拉女孩擦拭著眼淚的手,她的手很小,軟綿綿的,柔嫩的皮膚很有彈性。握在手裏,感覺很舒服,隻是就初春而言,觸感略微冰冷了一些。

女孩微微嘟著可愛的小嘴,終於止住哭,抬頭望著我,不知為何又開心地笑起來,甜美的笑容上,長長的睫毛間還掛著晶瑩的淚珠。

哎,真是個有夠古怪的小妮子,不過那副梨花帶雨的樣子,也確實很美。

就這樣拉著她逕自往旅館走,一邊走我一邊盤算著她的來曆。

她的穿著打扮很普通,白色的連衣裙,最近幾十年雖然一直沒流行過,但是也從沒有缺乏過,總之適合所有的年齡層。而她留著不長不短的披肩發,雖然很漂亮,可是明顯缺少修剪。現代的年輕人,發型大多以碎發為主,這在養馬村也是一樣。

至少根據我的觀察,三十歲以下的年輕女孩子,不論長短幾乎都清一色的具備成了碎發,當是和城市文化最明顯的接軌處。可這女孩,發型相當孩子氣,最近幾年已經相當少見了。

而且,看她的神情,似乎認識我的樣子,至少感覺得到,握在我手掌中的那個纖弱小手,在激動地微微顫抖著,隻要我的手稍微鬆一鬆,她就會下意識地用力抓住我的食指死都不放,就像怕我會突然消失掉。

不解地擺著頭,我又向她望去。這種氣質獨特的美女,以我的記性,隻要見過一次就不可能忘記,但是記憶裏卻絲毫沒有過她的身影,難道是五歲半以前一起玩過的同伴?

不可能!十三年了,自己長大了,變得和從前根本就是兩個人,她又憑什麽認出自己的?還是說,她根本是認錯了人?

而且這美女雖然長相裏透出一股靈氣,讓人乍一看覺得很聰明的樣子,可是從她不作聲的行為中,不難看出,她的智力應該由於某種原因停留在了童年的時候,也就是患有俗稱的腦功能發育障礙,智力無法隨著身體增長。

看來,自己的麻煩是越來越大了。

在感歎中,我回到了住的地方。趙韻含遠遠地看見了我,衝我微笑著揮手。

“有什麽大的發現嗎?”迎上來的第一句話,就暴露了她此刻的急躁心情。

我苦笑著搖頭:“哪會有什麽發現,倒是撿回來一個迷路的大美女。”

趙韻含饒有興趣地盯了我一眼,四處望了望:“喔,哼哼,為什麽我就那麽苦命,從來沒那麽好運可以撿到個帥哥什麽的。美女呢?你把她藏哪去了?”

我見她明知故問,沒好氣地指了指右邊,“那麽大個人,你眼睛瞎了?”

她撇了撇嘴:“你自己看看,哪有人了?”

“我不是人嗎。。。。。。”我的頭向右轉,原本理直氣壯的語氣頓時蕩然無存。身側,右手掌中滑膩充實的觸感還依然殘留在皮膚上,可是伊人卻不知何時不見了蹤影。

見鬼了!我用力拍了拍額頭,滿臉呆滯,好一會兒才確認說:“那個,剛才你遠遠地衝我揮手的時候,有沒有見過我右手邊的那個女孩?”

“從頭到尾我就隻看到你這活寶一個,你是一個人回來的,根本就沒有其他人。”趙韻含的臉上突然劃過一絲驚訝,“等等,你這番話,難道是認真的?”

“廢話,你以為我那麽無聊,會亂耍人啊!“我有點不知所措,胡亂揮動手臂跑回自己的房間裏。

用力躺在床上,呆呆望著肮髒簡陋的天花板發愣,莫不是自己真的遇到鬼了?

有個問題,就算自己遇見了鬼,可那鬼為什麽會認識我?還一副十分信任的樣子?何況,這世界上到底有沒有鬼,誰又說得清楚呢。

想著想著,大腦開始模糊起來,有些犯困,於是我閉上眼睛,似乎就在那段時間,自己做了一個古怪的夢。

那個夢十分朦朧不清晰,以至於醒來時,很多細節都不太記得了,隻是隱約的覺得,那個夢的場景是個很長很長的河床,四周滿滿地堆積著大大小小的鵝卵石。

有個女孩站在我的身前,拚命想要向我傳遞某種資訊,可是我看不清那女孩的模樣,也聽不到她的聲音,隻見到她的嘴巴不斷地開合著。

我一直不為所動,她著急起來,伸出雪白纖細的小手抓住了我的肩膀,有一股窒息的感覺頓時充斥了我的一切感官,我用力掙紮,慌亂中向戶上瞥了一眼,頓時一股惡寒冒了上來,那裏哪有什麽女孩子的手掌,分明是一截白森森的骷髏胳膊,正掐住我的肩膀。

那幹枯的骷髏肢幹陰森森的,幾乎陷入了我的肉裏。

就在這時,我好不容易才醒了過來,猛地從床上坐起,用力踹著粗氣,感覺自己像是已經死過了一次似的,身體很沉重,又累,頭也劇烈地疼痛著,像是大腦裏有什麽東西在蠢蠢欲動。

“阿夜,你在裏邊嗎?”門外,趙韻含焦急的聲音以及劇烈的敲門聲傳了進來。

我晃動腦袋,有氣無力的地回應了一聲,搖搖晃晃的將門打開。

她一見到我,驚訝得差些說不出話。“才幾分鍾沒見到你,你怎麽變成這副尊容了?”她微微皺眉,將我上下打量了一番:“難道你被鬼壓床了?”

“沒什麽,隻是做了個惡夢。”我深吸了一口氣,衝她揮了揮手,剛才的事情自己都沒有想明白。難道是因為新來乍到,有些水土不服,才引起了身體這麽大的反應?

“什麽惡夢這麽嚴重?”趙韻含稍微有些擔心,見我一副不願再提起的神色,聰明地沒有再追問,隻是道:“對了,今天村子裏有個小孩在養馬河裏遊水時被淹死了,你知道嗎?”

“剛才看到了,屍體就在打殼場上,和一個被熊咬死的中年傻瓜擺在一起。”我的精神善好不容易恢複了一點。

“那個傻瓜姑且不用提。我調查了那個被淹死的小孩的一些情況。”趙韻含掏出一個小本子遞給了我。

我認真看了起來,那個男孩叫做趙委,上個月才滿七歲,是在三前失蹤的。屍體在今天早晨八點十五分,被同村一個漁戶無意間打撈了起來。警員在判斷為意外身亡後,遂將屍體發回了他的父母處。

“調查這個幹嘛?”我疑惑地問。

趙韻含立刻滿臉詫異地望著我,“阿夜,你的腦袋還清醒吧?我的用意你居然不知道!”

我一愣,突然掏出前幾天她塞給我的資料回顧了一番。

養馬河畔最近十三年來有許多在河裏淹死的孩子,確定死亡後的第三天突然活了過來。而這個孩子是在三天前失蹤的,假定他早在那個時候就已經死亡了,那麽,今晚剛好就是他死去的頭三。

“你想埋伏在打殼場,親眼看看趙委身上會不會出現假活情況?”我低聲問。

“不錯,這是民俗學家的執著!”趙韻含一副興奮滿滿的樣子。

我苦笑:“這個村子最忌諱的就是夜晚的屍體被人盯住,他們覺得這樣會影響死去的人遊過三途川投胎轉世,所以屍體隻會放在打殼場,就連守夜的人也不安排,一直到清末民初時期,夜間跑去放有屍體的打殼場,打攪死者安寧的外人,都會被村裏人抓起來燒死。

“恐怕在這個村子裏遊蕩的學者,大多都是通過某些不太光明正大的手法,才將屍體搞到手記錄下那些假活狀態的吧!養馬村的人可能至今都不知道,他們幼小的兒子、女兒到死都被人偷去研究。”

“全中!不過,你就不想去看看嗎?”她的聲音裏充滿了盅惑。

我聲音壓得更低了:“被發現的話,事情就大條了。雖然不至於被燒死,但是一定會被趕出去。”

幹嘛那麽婆婆媽媽的,這可不像你.你小子到底去不去?"

"去,那麽有趣的勾當,怎麽可能少了我!"我哈哈大笑起來,滿臉的笑容裏,卻隱約透露著一絲不安.

不知為何,總覺得,今晚會有不好的事情發生,不過,倒是讓本人越發的好奇了!

第四章 夜探

夜,黑夜。在這個天空還沒有被文明腐蝕的鄉村,夜色並不是太黑暗。星空很清晰,映照在地上,銀白一片,如同四周都灑上了一層鹽。

我和趙韻含一早就將今晚的行程準備好了。到了九點半,眼見旅店裏的人都一個、二個回了房間,這才用手機通知對方,從一樓的窗戶爬了出去。

小心翼翼地穿過院子,隱身進了不遠處的玉米地裏。趙韻含穿著一套黑色的衣褲,滿麵作賊的興奮,看得我直想笑,雖然我的樣子也不比她好多少。

養馬村的打殼場不大,隻有兩百平方多一點。秋季的時候用來輪流曬殼物和玉米,不過因為最近幾年機器的流行,這個地方已經很少用了,而現在的用途,更多的是拿來作為文藝表演或者放映電影的場地。

打殼場的右側有一間很小的磚瓦房,那叫作屍閣,是用來擺放屍體的地方。

養馬村人有一則風俗便是不能讓死人進門,所以不知道什麽時候在這裏修建了一間小房子。那房子裏千百年來,早就不清楚已經放過多少屍體了。

歲月並沒有在那棟房子上刻下多少痕跡,看得出來,村裏人常常對它進行翻修。既然那麽重視這個地方,不知為何偏偏要把它修得一副寒酸的樣子。

從玉米地裏對穿出來,打殼場就到了。星光下,整個打殼場都泛出慘白的光芒,令人不寒而栗,稍微打量了一番四周,我和趙韻含對視,露出古怪的笑容。

屍閣的門輕輕閉合著,雖然不明顯,但還是能看出並沒有上鎖。也可以認為,原本上了的鎖被誰給弄掉了。看來,盯著屍體的人並不隻我們兩個,至少,已經有人先我們一步進去了。

我倆躡手躡腳向前走,緩緩地在玉米地裏繞了打殼場大半圈,移動到屍閣的後側,通過透氣孔向裏邊張望,可令人意外的是,裏邊什麽動靜都沒有,沒有人,也沒有架設過觀測設備的痕跡,隻有屍體靜靜地躺在那裏。

但不知為何,這種如死的平靜中,我卻隱約有種不協調的感覺,像是有某個小對勁的地方。趙韻含顯然沒有看出個所以然,她對我比劃了幾個手勢,讓我按照計劃進行。我側著腦袋想了想,點點頭,踏上打殼場,來到了屍閣的門前。

這裏果然沒有上鎖,但是鎖床有點扭曲,像是被什麽工具用力給拉壞了。

我衝警戒著四周的趙韻含指了指門,她打量了片刻,立刻明白我在懷疑什麽,低聲說:“應該不是研究所的那些人。他們都有開鎖的工具,不會那麽野蠻。而且,鎖壞了也就留下闖入過的痕跡。第一個被懷疑的,肯定是我們這些外來人。“

和我想的一樣,既然不是各情目的的研究屍體的那夥人,那破壞了鎖闖進去的又會是誰呢?這會不會根本就是有所察覺的本地人,設下的一個圈套?

不對!這個設想很快被自己推翻了。如果真是個圈套,本地人完全可以埋伏在四周,等那些對屍體有興趣的人自投羅網。

那個破壞鎖的人應該也是懷著某種目的,而且他根本就不怕打草驚蛇,因為他清楚,就算被人發現了,也隻會懷疑到外地人身上去。難道,這個人是本地人?

如果真的是本地人,那他冒著打破千百年傳統風俗的壓力,跑到停放屍體的地方幹嘛呢?

趙韻含用力拉開門,那扇看起來很輕巧的門發出一陣笨重的聲響,沉重的在泥土上劃出一道很深痕跡,她輕輕拉了正在發呆的我
一把。我隻好將滿腦子的疑惑甩開,走了進去。

這個屍閣大約隻有四十平米大小,呈長方形,門是從最右邊開口的。從右到左,並排放著兩排木板釘成的板子床,總共有十六個。

我用手摸了摸半人高的床板,木質很堅硬,應該不是廉價的木料,恐怕這些床板也和這個屍閣一樣曆史悠久了吧。

最後一個位置上擺放著一具小孩的屍體。應該是死去的趙委。感覺趙韻含用力咽下一口嘴裏的分泌物,緊張地向屍體走去。

“你在害怕?怎麽,以前從來沒見過屍體?”我小聲笑著。

“見過又有什麽好得意的。人家可是神經纖細的淑女,害怕屍體是人類的自然反應。”在這種氣氛詭異的地方,她的聲音都在顫抖。

我笑得更開心了:“那你可要做好心理準備。本人一見屍體,就會本能地觸發一種古怪的嗜好。”

“嗜好?什麽嗜好?”她有所警覺。

沒等她進一點的反應過來,我已經將蓋在屍體上的麻布猛地揭開。

趙韻含頓時瞳孔放大,想要下意識地尖叫,可是理智立刻阻止了這一不智慧的行為。她死命地鑽進我的懷裏,像一隻受到莫大驚嚇的梅花鹿。

“死人,差點把我給嚇死。”過了好一會兒,她才驚魂未定的發出聲音。可是眼睛始終不好睜開,在我情裏將頭埋得更深了。

我滿臉惡作劇得逞的燦爛笑容,視線一刻不停地緩緩在屍體上掃描起來。

這是個很健康的男孩子,略顯棕色的皮膚,麵目還算清秀。原本充滿活力的身體上,此刻早已經沒有了生機,如同深夜如死的寂靜一般,死得非常徹底。

戴上手套,用右手習慣性地在屍體上敲敲打打了一番,我皺起了眉頭:“韻含,這具屍體有點古怪。”

“哪裏古怪了?”她好不容易才提起勇氣往屍體的方向看了一眼,但沒等到視線完全接觸,已經怕得又將頭埋回我懷裏。

我略微有些無奈,用手加大力氣在已經的腹部位置擠壓,“你看看。”

趙韻含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沒什麽啊。”

“你仔細看看屍體的耳朵、鼻子和嘴巴。”我提醒道。

她終於認真起來,打量了一番,麵色古怪地望向我,“確實有點奇怪。”

“不錯,”我點頭,“一般溺水身亡的人,除非能死後四小時內被撈起,否則屍體都會因為浸泡的關係而腫脹發臭。

因腫脹而導致了頭發及表皮的脫落,眼、舌的凸出甚至脫落,在養馬河的活水中,屍體更有可能被水中生物咬食而殘缺。

而且溺死者多有七孔流血的情況發生。口鼻都會形成濃稠的泡沫,不晚破來,可是這具屍體,實在完整得太過於正常了。“

“嗯 ,我也聽說過。“趙韻含似乎忘記了害怕,盯著屍體道:”如果是因為溺水身亡,肺部會有積水,剛才你擠壓它胸口的目的,就是為了證明這一點吧?“

“完全正確。”我將屍體的嘴撐開,“它的嘴巴和鼻子、耳朵裏雖然有泥沙,但是嗓子的深處就沒有了。肺部也沒有積水的象,恐怕
怕是死後才被什麽人扔進河裏的。“

“你的意思是謀殺?但為什麽警察沒有查出來?趙韻含有些詫異。

我的語氣中帶著一絲嘲諷:“這個小地方的警察也是些可憐角色,大多是得罪了上邊,最後被調過來,等著老死也得不到升遷機會的家夥,這些人混一天算一天,有幹勁就怪了。而且,養馬河畔常常有小孩子淹死,恐怕警察過來隨便看了屍體幾眼,就連法醫都懶得派出來就結案,把屍體發放回去了。”

趙韻含無語,向左右張望著:“對了,怎麽這個地方隻有一具屍體?今天那個被熊咬死的中年男子呢?”

頓時,正在看屍體的我如同被雷電劈中了一般,全身劇烈地抖動了一下。

對了,終於明白剛才從透氣孔中向裏邊張望的時候,為什麽自己會產生一種協調的感覺。原來那不對勁的地方,是來自屍體的數量。

下午的時候,自己明明聽到旅館的老板說,兩具屍體都放進了打殼場的屍閣裏。趙韻含的調查也證實了這一點,可是現在,為什麽隻剩下一具屍體?還有一具哪裏去了?

大腦飛快地思索著,我像是想到了什麽,立刻跑到屍閣的門前,仔細打量著門栓,看著看著,越看越心驚,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冷顫。

“阿夜,你怎麽臉色都變白了?”趙韻含對我無法預測的行動十分不解。

我沒有回符號,隻是用眼睛搜索著房內的地麵。

不久後,意料之中的東西出現在了視線裏,我將它撿起來,臉上的神色不知道變成了什麽古怪的模樣。總之,恐怕是再也笑不出來了。

“你發現了什麽?”她好奇地往我手裏看。

我望向她,問道:“你剛才開門的時候,有沒有發現什麽異常?”

“倒是沒什麽,隻是覺得門很重。”她回憶道。

“我看門不是重,而是被什麽弄壞了。”我指著門栓,“你看,這裏有劇烈拉扯留下的痕跡。應該是什麽東西對門施加了極大的作用力。在得將門鎖的栓都拉得斷裂了。“

“誰有那麽大的力氣?“趙韻含吃驚道。

“還不僅如此。”

我將手心攤開,掌上露出了剛才撿來的東西,是一把已經壞掉的銅鎖,“這是屍閣的門鎖,它的鎖頸部分已經爛掉了,不過鎖卻飛到了屋子裏邊,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麽?“

她似乎絲毫沒有緊張感,偏過頭想了想,“恐怕是有人在外邊用力地踢門,想要闖進去。“

“這是一種可能。但是你想過沒有,這扇門是向裏邊開的,如果是外邊的人想闖進去,門鎖雖然會壞掉,但是門沒有理由也壞了。“

我頓了頓,一字一句地緩緩道:“這種情況,更有個可能。。。。。。是裏邊的什麽東西,用難以想像的力氣將門撞開,以至於門栓壞了,門的軸輪也壞了。“

“不可能!“趙韻含略微有些變色,”那樣門鎖沒有理由會留在屍閣裏“

“理論上是如此。“我哼了一聲:”門栓壞掉的狀態也說明了,是被裏邊傳來的力量破壞掉的。這個銅鎖恐怕是後邊出現的某人,出於某種目的扔進去的。“

趙韻含無法辯駁,她向四周掃視了一眼,黑漆漆的夜色,寂靜的黑夜,不遠處縈溢著死氣的屍體,還有那個從屍閣裏跑出去的東西。。。。。。

這一切,都足以讓人產生恐懼。她的臉色自然起來,身體也向**得更緊了。

“喂,你說,如果門真的是從裏邊打開的,那逃出去的是什麽東西?會是人嗎?“

我搖頭,“不太清楚。這道的木質很堅硬,而且看門栓的破壞程度,應該是瞬間壞掉的。恐怕,那東西隻用了一下就把門弄開了。

“那會是什麽?“趙韻含打了個寒顫,”屍閣裏本來應該有兩具屍體的,可是有一具現在不見了,難道是。。。。。屍變?“

“神經,怎麽可能!“我沒好氣地道:”雖然現在因為線索太少,我暫時無法解釋眼前的善,但是屍變這種無稽之淡,絕對是不可能的。“

正要走出門,突然感覺身旁的趙韻含劇烈地顫抖了起來。她尋找著我的手,用力握住。原本纖細溫暖的手早已變得冰冷一片,甚至不住地打擺。

“怎麽了?“我疑惑地轉過頭問。

隻見她滿臉慘白,眼睛死死地盯著擺放著屍體的方向。

我順著她的視線望過去,並沒有發現什麽異常的地方。屍體,已然在它該躺的地方,靜悄悄的,沒有任何動靜。

“聲音。“趙韻含緊張得嗓子都在發抖,發出的語音有些殘缺不全。

我側耳傾聽,不禁渾身一顫。寂寥的午夜,有一種毫無意義的單薄聲音,輕輕地回蕩在屍閣內,如果不注意聽,根本就發現不了。聲音的來源,正是那具叫趙委的屍體。

趙韻含死命地挽住我的胳膊,我用力甩開她,飛快地向屍體走去,一把將它身上的麻步扯掉。頓時,我被驚呆了。

隻見趙委原本緊緊閉著眼睛此刻瞪得鬥大,惡狠狠地盯著天花板,屍體的嘴緩緩張合著,發出一陣又一陣聽不出任何意義的音節。那個音節以兩個音段為一點,不斷的重複著。它放大的瞳孔開始左右移動,似乎在尋找著什麽。

猛地,血紅的眸子盯住了我,布滿血絲的眼睛立刻瞪得更在了,屍體唐突地不再發出聲音,隻是恐怖地盯著我,一直盯著我,突然,左手猛地抬起,緊緊地將我抓住。

我的上身動彈不得,驚慌地一腳向屍體踢了過去。趙委小小的身體飛了起來,刺耳地尖叫著,爪子一般的手終於放開了,整個屍體都跌落到牆角。

驚魂未定的兩人逃也似的跑出屍閣,偷偷地回到了旅館裏。趙韻含怕得一個人不敢睡覺,非要賴在我房間裏。最後,我也由得她了。

腦子十分混亂,就算躺在床上,也沒有辦法砍剛才親眼見到的一幕,總覺得一來到這個村子後,縈繞在內心深處的不安感越演越烈,總覺得會發生什麽不好的事情。

那具會動的屍體,還有那詭異的聲音。。。。。。。雖然那聲音似乎毫無意義,但是卻有一定的節奏感,它應該在不斷重複著某個字元。而且這個字元,我已經隱約猜測到了。

因為,在我將屍體踢飛的那一霎,屍體在半空中,分明從嗓子裏發出了兩個我能夠聽明白的音節。

那,居然是在叫一個字句。

我的名字。。。。。。

第五章 喚魂塔

有人說,有幾種人容易被鬼纏住。

例如:左手食指有黑痣的人、淩晨二點四十七分洗臉的人、頭發自然枯黃無光的人、無故失眠的人、淩晨一點四十四分出生的人、額頭無故發青的人、淩晨從衛生間的鏡子裏可直接看到窗戶的人、在七月十四日打破碗的人。。。。。。

我屬於哪種人呢?不管是哪種人,最近我都有些倒黴。莫名其妙地因為好奇心跑到這裏,來查金娃娃的傳說以及假活事件,沒想到在夜探屍閣的時候,居然遇到了詐屍,唉,頭痛,搞得現在大腦都迷迷糊糊的,不知道那場遭遇究竟是不是在做夢。

淩晨,我醒了過來,感覺口幹舌燥,拿過水瓶倒了一杯水喝,等到再回到床上時,居然怎麽樣都睡不著了。

看了看手機,二點四十一分。住的是雙人房,隔壁床位,趙韻含正蜷縮在被子裏睡得正香,這家夥,不管怎麽勸,就是怕得不敢回自己房間。

以前在《痕跡》事件裏,她不是一副很臭屁的樣子嗎?而且,這次調查還是她發起的,都不知道這副柔軟正常的女孩子模樣是不是裝出來的,如果是的話,她就太可怕了!

我眨巴著眼睛,仔細地觀察她,雖然接觸了這麽長時間,好像隻有這次才有機會看清楚她似的。突然發覺,這個美女,還真不是一般的美。

微微卷曲的修長睫毛,粉紅色的可愛嘴唇,不時微微抽動的秀挺鼻子,以及如瀑布般濃密,灑在枕頭上的黑色長發。

我在嘴角擠出惡作劇的笑容,躡手躡腳地下床,走過去,扯下她的一根頭發然後用柔滑的發絲回蕩在她的嘴鼻間撓癢癢。趙韻含露出一副苦惱的樣子,眉頭輕輕皺起,右手在空氣裏揮動,想要將騷擾自己的東西給撥開。

玩了一陣子,自己都感覺自己的行為有夠幼稚無聊的。我站起身,向浴室走去。橫豎睡不著,還是洗把臉清醒一下,打開筆記弄電腦玩會遊戲得了。

打開浴室的燈,我胡亂地將水潑在臉上。水打濕了我的視覺,從閉上的眼簾縫隙望著外邊的世界,總覺得窨稍微有些扭曲。

我用袖子將臉擦幹,望向鏡子。但是隻一眼,就驚呆了。

銳中的我居然憔悴得不成人樣。淩亂的頭發毫無光澤,臉色泛出慘白的血色,額頭上甚至白得發青。自己究竟怎麽了?就算沒有睡好,神態形象也不至於如此糟糕吧?

我愣愣地盯著鏡子發呆。突然,鏡子映照出的窗戶位置,我發現了一個不規則的倒影。像是,人的臉。

猛地回過頭,卻什麽也沒有看到。

緩緩地將視線移回鏡子上,那張臉再次出現了。而且,似乎比剛才的更加清晰。

這可是二樓,窗戶外怎麽可能有人?

我用力的閉上眼睛,揉了揉太陽穴,再次睜開。那個不規則的臉孔不但沒有消失,真的再次變清晰了。

我甚至能看到那張臉的細部。那是個男人,大約有三十多歲。他的眼睛圓睜,細小的瞳孔四周布滿了鮮紅的血絲。

他的臉緊緊地貼在玻璃上,臉皮慘白,那雙眼睛死死地蹬著我,就像屍閣中那具屍體瞪著我的神情,一模一樣!

呼吸!深呼吸!雖然不怎麽相信鬼鬼神神的東西,但是絲毫不影響我現在的恐懼。那是發自骨髓中的寒意,與生俱來,無法以自己的
意誌控製。

我想轉身逃走,但是理智卻不允許自己那麽做。

我和那雙恐怖的眼睛對視,不知過了多久,那張臉如同它的突然到來一般,唐突的不見了。我渾身的力氣仿佛被什麽東西抽去。身體軟軟的倒在了地上。

早上醒來的時候,發覺自己十分暇逸的躺在床上。旁邊的桌子擺放著還冒著熱氣的豆漿、油條。四處打量一番,旁邊床位的趙韻含已經不見了,被子疊得整整齊齊,就像從來不曾有人睡過一樣。

我伸了個懶腰,用手捧住額頭苦苦思索。

清晨的陽光從窗外零落的灑了進來,帶著開春特有的涼爽空氣。這根本就是個再正常不過的一天之初了,難道,昨晚的一切真的不過是場夢?

翻身起床,突然發現盛著油條的碗下邊有張紙條。我拿了起來,隻見上邊用娟秀的字跡寫著:

給某個躺在浴室地板上睡覺的傻瓜:

買了豆漿油條給你,記得吃了才準出門,不好好吃早飯的話,會得胃病的。

PS:你該減肥了||人家好辛苦才把你拉回床上去!

我笑了起來,這個趙韻含,人還是蠻不錯的嘛!心底稍微感覺有些溫馨。

有多少年了,因為父母實在很忙,在家裏都是自己一個人吃飯。往往起床後什麽東西都被傭人準備好了,擺到了桌子上,雖然什麽都不缺,可是老覺得少了些什麽,或許,自己也像常人一般,害怕孤獨吧。

現在,雖然自己也是一個人吃早餐,但是卻不像往常那般感覺心冷。這種感情色彩很複雜,但是也很熟悉。似乎很久很久以前,也有過相同的感動。

豆漿很新鮮,像是用剛成熟的新黃豆磨成的,能喝到這麽正統的豆漿,在春秀真的很難得。我按照紙條的命令,慢條斯理地花了許久才吃好,最後還意猶未盡的舔著嘴唇。

雖然隻是簡簡單單的兩樣東西,可是卻讓自己感覺十分滿足,渾身充滿了少有的活力。

走出門,剛到了旅館外邊就聽到了一陣鬧哄哄的聲音。養馬村的人行色匆匆,腳步不停地向東邊跑著。偶爾有人看到我,神色間居然流露出不耐煩以及微微的敵意。

我皺眉,隱約猜測到了一些事情。

走回旅館的大堂,我找到老板,問道:“老板,養馬村今天要趕場嗎?”

所謂趕場,是農村特有的習俗。場,也就是市場的意思,每隔兩天或者三天,農村的人都會聚集到固定的某個地方,將自己家裏產品拿去出賣。

一般拿來賣的東西都很雜,不過價格倒是比城裏的市場上便宜得多,以至於許多城裏的小敗就常常朝場上跑,賺取貨物的差價。

老板搖搖頭:“明天才是趕場的日子,今天是因為養馬村發生了一件事。”

“什麽事?”我裝出一副好奇心旺盛的小男生樣子,眼睛裏都充斥滿了閃閃發亮的火花。

沒辦法,我和趙韻含來的時候,登記時用的都是學生證,而且還謊稱自己是為了準備畢業旅行,而來先行探路的學生會會員。

不過,這種蹩腳而且完全沒有可能性的理由,老板居然毫不懷疑,而且還很照顧我,或許中國就是這樣的一個民族吧,對於小孩和學生,總是有著一分寬容。

老板的麵色露出難言之隱的感覺,緊張地向四周看了看,小聲道:‘悄悄告訴你,今天一大早就發生了一些事情,村子裏下午就要開長老會議,恐怕是要把村子裏所有的外人都趕出去。

“對了,提醒你那位女同學一聲,最近幾天千萬不要到外邊去到處走動,以免產生不必要的誤會。”

我一聽便明白。估計是早晨有人發現屍閣的門被破壞了,而且其中一具屍體不翼而飛。

養馬村的人最近十幾年間,對外邊來的人研究村人屍體的事情,恐怕早有耳聞了,隻是苦於沒有證據。發生今天的事,讓他們長久以來憋在喉嚨口的怒氣迅速膨脹,就快要到爆發狀態。

看來最近一、兩天,確實要多多小心。雖然我們披著一層學生的外殼,但是誰又知道在這個略有些封閉,而且風俗習慣獨特的地方,會不會拿所有外人開刀呢?

我思索著在臉上堆積起虛假的笑容,“謝謝老板的關心。那個長老會議,老板也要去參加嗎?”

“全村所有的男丁都要去,我也不例外,等一下關了門我就要走了。你們今天最好不要出門。”

我乖巧地點頭,趁他回身的一霎間,將一個很小的東西塞進了他的衣兜裏,然後笑容滿麵的回到二樓自己的房間,再順著窗戶爬到了院子裏,從旅館的後門走了出去。

搞不清楚趙韻含一大早就跑到了哪裏去,我也沒在意,隻是徑直朝養馬河的方向走。

金娃娃的傳說和養馬河一直聯係在一起,而假活狀態的產生,雖然我並不是太清楚,但是通過最近幾天的直接以及間接的調查,也明白了幾點。

必須是淹死的人。

年齡不能超過十三歲的幼童。

範圍隻在養馬村附近,出了周圍十公裏的地方,就再也沒有出現過這種怪異狀況。

也就是說,一切的一切,原由都應該出在這一段的養馬河。難道是最近十三年來,水質或者某些環境產生了變化,導致假活狀態的產生?

但是令自己搞不清楚的東西還是有很多。昨晚,那具屍體發出的聲音,究竟是不是自己的名字?應該是幻覺吧!自己離開這個地方已經十多年了,而屍體的主人不過才七歲,我根本就沒有結識過他的可能。

帶著滿腦子的疑惑,我翻過河堤,來到了河床上,由於是早春,養馬河的河水並不多,三百多米寬的河道露出了很長的河沿。河沿上放眼望去,全都是鵝卵石,密密麻麻的,什麽稀奇古怪的形狀都有,一直向視線望不到的盡頭延伸。

我順著河床慢慢走動,希望能有狗屎運,找到些用得上的線索。走了不遠,就看到趙韻含蹲在地上,呆呆地打量著眼前的事物。

我童心大起,悄悄地從她身後走過去,想要出其不意的嚇她一跳,沒想到剛走到離開她隻有半米的距離,她開口了:阿夜,下次你要嚇人的時候,記得找個沒有太陽的天氣。“

我一看腳下,才發現自己的影子已經拖到了她的腳下。

暗自罵著自己笨蛋,我哼了一聲:“沒情調。作為女生,就應該在某個帥哥想要和自己開玩笑的時候正確配合,這是做淑女的基本常識!“

“那抱歉了,你退回去重新來一次,這次一定裝淑女!“她回過頭望向我,嘴角流露出促狹的笑容。

我沒精打采地撇撇嘴:“不用了,你是不是淑女又不幹我的事。你剛才在看什麽?“

“這個東西。阿夜,你知道是什麽嗎?“趙韻含指著身前的一堆石頭考我。

我看了一眼,這是一堆扁平的鵝卵石堆砌成的石堆,用的鵝卵石正麵都很圓。底下粗壯上邊越來越小,呈現塔狀。這堆石頭,一共疊了七層高。

“這是喚魂塔。”我也蹲下身,緩緩道:‘據說小孩子的靈魂是很脆弱的,特別是淹死的孩子,他們的靈魂很容易被水鬼拉走。

所以養馬河一帶的原住民,在家裏有十三歲以下的幼童被河水淹死後,一般都會到河床邊堆砌這種喚魂塔,希望能將孩子的靈魂找回來。“

“不愧是有神棍稱號的男人,居然連這麽稀少的風俗都知道得一清二楚。“趙韻含造作地露出滿臉驚訝,用力拍手。

我瞪了她一眼,“你這句話根本就不含有褒義的成份,算了,懶得和你計較,你看喚魂塔那麽出神幹嘛?“

“當然是有原因的。”她和我打起了啞謎,“問你一個問題,如果一個人拿一張百元鈔票,到商店買了二十五元的東西,不過它的成本價隻有二十元。

店主由於手頭沒有零錢,便拿這張百元鈔票到隔壁的小攤販那裏換了一百元的零錢,並找回了那人七十五元。那人拿著二十五元的東西和七十五元的零錢走了。

過了一會兒,隔壁小攤販找到店主,說剛才店主拿換零的百元鈔票為假鈔,店主仔細一看,果然是假鈔,他隻好又找了一張麵值百元鈔票給小攤販,那麽,在整個過程中,店主一共虧了多少錢財?“

鬱悶,這種強迫對方朝自己思路思考的邏輯問話方式。不是自己的專利嗎?什麽時候被她拷貝過去了?

我皺眉略微思考了一下,“七十五元。怎麽?你想藉這個問題告訴我什麽?”

“也沒什麽。”大概是被自己答對了,趙韻含有點失望,“你的邏輯思維是怎麽看待這個問題的?”

“很簡單。很多人都以為關鍵是那一百元的假鈔。其實主要問題出在最後還給小販的一百元真鈔上,隻是很多人都忽略掉了。”

我一邊回答,一邊試著揣測她的用意:“老板用一百元假鈔換回了一百元的真鈔,找給那人的也是真鈔中的其中七十五元。不過他自己還剩下二十五元,雖然最後又還了小販一百元真鈔。

不過,最後的一百元,是可以和找回的一百零錢相抵銷的。你不是想告訴我,眼前的這個喚魂塔,就是一百元假鈔吧?“

“算你猜對了。”趙韻含有些不服氣,她望著我說道:“這就是昨晚抓住你的那具屍體的喚魂塔。”

“什麽!”我的臉色頓時變得煞白,不知為何,心底冒出了莫名的恐懼。仿佛那隻冰冷的小手,還著驚人的力氣,還緊緊時吊在自己 的手腕上。

不由自主地向左腕摸去,我強作鎮定,沉著臉冷聲道:“你找這個幹嘛?”

“你不覺得奇怪嗎?”超韻含顰著眉頭,“你和我都很清楚,趙委並不是被水淹死的,他應該是死後被人拋進養馬河裏。”

“不錯,殺死他的嫌疑犯,大概是那個到處向村裏人說趙委掉進養馬河的人。”我疑惑,“不過這些關我們什麽事?謀殺一類的案件,我們應該報警才對。”

“我才沒心思管這種事呢!我的意思是,趙委昨晚為什麽會發出和淹死的幼童一模一樣的聲音?這十三年來,還是頭一次發生這種例外。”

我不屑地說:“所謂的例外,不過是沒有發現罷了,你敢確定這十三年來,養馬村所以幼童死亡三天後,都有人檢查是不是會有假活狀態?或許這種假活,根本就不隻在淹死的幼童身上發生。”

趙韻含用力搖搖頭,“我很確定!十三年來,不隻是養馬村,就連附近三十公裏的範圍,隻要有人死亡,都有專家進行過調查,所以最近幾年才歸結出假活狀態隻出現在十三歲以下,在養馬河被淹死的幼童身上,這點毋庸置疑。

可是趙委的屍體,真的很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你不是會畫符什麽的嗎?你以前還強迫我喝過符水,怎麽不畫幾張出來,看看能不能將趙委的靈魂請出來?”我盅惑道。

雖然對她從前強迫我喝符水的事情耿耿於懷,不過,自己曾經親眼見過她用符水,將一個小孩卡在喉嚨上的魚骨頭化掉,雖然不知道原理,但是真的很神奇。

她沒有說話,隻是輕輕地用漂亮的大眼睛望著喚魂塔,很仔細地打量著。

我見一副認真的樣子,不禁張大了嘴巴,‘你不會真的有辦法用鬼畫符喚魂吧?“

趙韻含半睜著眼簾,緩緩回頭望我,笑容十分燦爛,“怎麽可能有喚魂這種事情,那些符隻是人家隨便畫的罷了。人家對民俗學超有興趣,鬼畫符也是民俗的一種,你總不會幹涉人家的私人興趣愛好吧?!“

我看著那張用假的不能再假的笑容掩飾的麵容,頓時有些無語,這空夥,不會真的有辦法喚魂吧?

雖然我不怎麽相信,但是男的第六感總是很強烈地告訴我,她絕對在隱藏什麽不可告人的東西,而且那東西,絕對是剛剛才在本人的提醒下想到的。 搖搖頭,暗自下定決心從今以後要把她跟緊一點。我突然想到了今天的早餐,猶豫了少許,好不容易才結巴道:‘對了,那個,今天早晨,謝謝了。“

趙韻含詫異地望著我:“謝我什麽?”

“早餐。”

“什麽早餐啊?我都還沒吃就出門?你吃了?”她疑惑的眨巴著眼睛。

我的臉色頓時變得十分古怪,“今天早上的豆漿和油條,不是你給我準備的嗎?你還留了紙條。。。。。。”

提到紙條,我猛地想了起來,紙條上的字跡,並不是趙韻含的!那個字跡自己從來就沒有看到過。不過由於當時太高興,也顧不得想那麽多。

那,究竟是誰為我準備的早餐?難道這個村子還有人記得我,並將我認了出來?看字跡,那人應該是個女孩子,但是她為什麽不堂堂正正地過來和我相認呢?

唉,不知為何,對我而言,這個村子籠罩的怪異氣氛以及迷霧,越發的濃重了。。。。。。

第六章 水鬼

這個世界上有許多關於水鬼的傳說,最具有代表性的一個,就是水鬼升城隍。

相傳從前有個叫阿眯的漁人,隻因家裏有一個雙眼失明的老母,才四十多歲還無娶老婆。阿眯對母親十分孝順,每天打來的魚,都要選出一條最好的煮給母親吃。

在阿眯打魚的溪港裏,有一水鬼,他見阿眯是個孝子,便經常幫阿眯驅魚入網,使阿眯天天都擄到很多魚。

後來,阿眯還與這個水鬼結成了朋友,經常請水鬼朋友上船飲酒。談敘間,方知這水鬼是九年前落水而死的老伯。他是一個好心的水鬼。

本來,從落水而死成了水鬼之後,三年便可“掠代”。

第一個三年,掠到是個孕婦,他不忍心掠她一屍二命,便扶她上河,讓她回家。

第二個三年,來跳水的是一母一子,那母親抱著兒子一並跳一河去。水鬼伯不忍心掠他們母子代他一人,便又扶他們母子上河,而且變成一個老伯送他們母子回家。

如今水鬼伯已在水裏浸了九年,他想這次無論如何一定要捉個替身,誰知水鬼伯救了四條生命,感動了觀音娘娘。

觀音娘娘有意試探水鬼伯豈會真好心,便變作一個雙眼失明的老婦,連走連哭邊罵兒子,來到了河邊便跳下水去。

觀音娘娘見水鬼伯果真有一片救人之好心,便奏知玉帝,封他為當地城隍。

水鬼伯作了城隍之後,叫阿眯今後不要再去打魚了,可在廟前賣香燭,以便天天仍與他作朋友。

不過養馬河畔的水鬼傳說卻沒有這麽友好,這裏的代表水鬼是金娃娃。

至今養馬河還流行著一種稱為“魚蝦替身葬”的埋葬方法。據說沿河漁民因在養馬河裏失事,屍體漂沒,家人便取漁網到河裏撈取一翻,網中所獲東西或魚蝦,即被認為是死者的替身,取回收殮而葬。

就是這個風俗,卻出現了一點小小的問題。

在養馬河上,船駛時,忌遇魚和蛇。遇上有蛇爭道橫渡,行船人必須加快船速,趕在蛇未過船頭時搶先駛過去,據說船是龍,龍若鬥輸蛇就要倒黴。

船在行駛時,有魚跳上船,不能抓而食之,而是把它們放回水裏,且要抓兩把米撒進水中,據說魚是龍王的親戚,跳上船是為了覓食。

還有人說這些魚是水鬼變成的,跳上船是為了試探人心,若貪圖小利,必遭報應。

今早晨的霧氣十分濃重。趙凡早早便將擺渡的船劃到河的左岸,等待顧客上門。

由於養馬河很寬,能夠通行的橋並不多,而這一段剛好是兩岸交流密集的地方,如果要過橋的話至少要繞十多公裏路程。許多人圖方便,所以這裏的擺渡生意就紅火了起來。

趙凡六年前高中畢業,因為沒有考上大學,也懶得再重考,幹脆接下了他老爸的生意,當起了船夫。每天一大早,不等到天亮就開始
了自己一天的生意。

開始的時候他老爸死活也不願意,說天不亮去河上容易招惹水鬼,到時候命都保不了,趙凡好歹也是個高中生,當然對這種事嗤之以鼻。時間久了,老爸見他活得好好的,也就沒有再理會。

趙凡看了看手表,才六點一刻。對於早春而言,這個時間天色不過才剛剛亮,由於霧氣很濃,就連五米外的地方都看不清楚。

好冷,他縮了縮脖子,跑到船艙裏坐下。

似乎霧氣更濃了,不斷翻滾的白色煙霧帶著冰冷的氣息,不但麻痹了自己的嗅覺、視覺,就連聽覺都受到了影響。

他有些奇怪,今天是趕場的日子,一般這個時候,早就有村人帶著自己的貨物跑上場上占好位置了,可是直到現在,自己一個人都沒有看到。

難道是算錯了日子?還是家裏的鬧鍾壞掉了?

不對!他走出般艙朝天上望了望,透過霧氣,隱約可以看到暗淡的光線,這樣的天色,根據自己的經驗判斷,應該是六點出頭。但為什麽,自己總覺得有些不太對勁的地方?

看著手表,確定是六點一刻,並沒有搞錯時間!

他坐到般沿上,看著不斷擊打著船身的浪花。猛地想起了什麽,他全身一震,死死地瞪著手腕上的表。

有問題!絕對有問題。

自己是五點起床的,吃過早飯準備了一下,將船開到這裏已經是六點一刻了,為什麽等了那麽久,表的指針還是停留在六點一刻的位置?

手腕上的機械表,秒針滴滴答答的走著,沒有絲毫停頓過的樣子。好不容易他才發現,不論秒針走得多少賣力,可分針和時針卻像磐石一樣悍然不動。看來是壞掉了!

趙凡歎了口氣,又要花錢去修理,以後幹脆用電子表得了,又便宜又耐用,比這件據說是祖上傳下來的老古董方便多了。

隻是,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天色,似乎和指針一樣,也絲毫沒有變亮的跡象,依然如同自己剛來時一般黯淡,雖然自己已經來這裏等了至少一個小時了。

突然,從岸邊傳來了一陣陣嗩呐的響聲,異常熱鬧。

他側耳傾聽,很快就聽清楚了,居然是有人結婚,而且這麽早就開始送新娘了。

對於養馬河畔的人而言,早晨八點以前送婚是很不吉利的。趙凡暗自禱告,希望這攤生意不要扔到自己頭上。

可惜往往事不如人願,不想來什麽,什麽偏偏要找上門。

喧鬧的嗩呐聲越來越近,白色的霧氣中,黑色的人影如同從天的盡頭冒出來般,一串串地往這邊走來。

頭痛,盡管千百個不願意,趙凡也沒辦法拒絕送上門的生意,倒黴就倒黴吧!

他將木梯子推到岸上,看著越變越大的身影,等看清楚了,卻不由得愣住了。

這些人還不是一般的古怪,所有人都是一身黑色,隻有腰上係著一條白帶,而且,還將臉緊緊地蒙了起來。

隻有人群最中央的新娘一襲紅衣,薄薄的紅色蓋頭蓋住了臉,不過卻能隱約看出五官的輪廓。雖然朦朧,但是絕對是個大美女。

他不由得開始羨慕起新郎來。不知道是哪個該死的幸運兒,竟然能娶到如此漂亮的絕色尤物。自己孤家寡人已經六年多了,二十四歲的男人,在鄉下地方,早就到了結婚的年齡。可惜用膝蓋想,也明白自己永遠都沒有娶到這種美女的機會。

拋開極度不平衡的心理,趙凡看著那行人緩緩地魚貫著上船。這些人雖然古怪,但是卻很懂行規。

在養馬河上搭船的乘客也有禁忌。

如果船上載有新娘,新娘就得打傘,傘柄上懸一串豬肉。船靠岸時,如果又有一位新娘要乘船,那麽,這兩位新娘不能不打招呼就走,應該各自己人自身上取出一塊手絹,交給伴娘互相交換。如果沒有伴娘,兩位新娘就要自己親手交換,表示互相祝賀。

這位新娘上般後,不慌不忙地撐開紅色的竹傘,掛上鹹豬肉,靜靜地站在船頭。河風吹拂在她薄薄的紅裙上,不斷蕩著,美得猶如墮入凡塵的仙女。

趙凡不經意地瞥了一眼,不禁看得癡了。

好不容易在這種多霧的天氣過了河,其中一個黑色衣服的人隨手給了他一個大紅包,暗自用手捏捏,很厚,看來不會太少。

送新的隊伍下了船,新娘剛要坐上轎子,沒想到遠處又響起了別一般嗩呐的聲音。

不會吧,又是隊送親的。今天究竟是什麽日子,怎麽這麽早就有兩隊人馬,迫不及待地要把自己家的女兒送出去了?

欲望強烈地熾熱起來,拿到了!就要拿到了!他欣喜若狂,但就在手將那個物體握在手中的時候,卻愣住了。

那種觸感,並不太像金屬,滑溜溜的,很怪異,似乎,是個女人的手臂!

來不及多想,在大腦發出的強烈警鍾下,他下意識地想將手縮回來。。。。。。可惜再也沒有這個機會了,那個金光閃閃的物體一口死死地咬住他的胳膊,用力將他拽到了河水裏。

岸上,被色頭巾蓋住的新娘,她的嘴角,似乎露出了一絲燦爛的微笑。。。。。。

毫無收獲的一天很快過去了,夜晚降臨了,他和趙韻含坐在床上對望,默默無語。

“今天你有沒有什麽收獲?”趙韻含明顯感覺氣氛單調,先開了口。

我搖頭,“線索還沒有回家。”

“什麽意思?”她不解地追問。

我疲倦地笑了笑:“我把一支很小的數位錄音筆,塞在了旅館老板的口袋裏,他回來了,我們就知道養馬村的長老會議上,究竟會怎麽對待外來人了。”

“我想他們十之八九會把外地人請出去。”趙韻含不抱希望地說。

唉,真的很麻煩,早知道就不來這個鬼地方了。

樓下傳來一陣咳嗽聲,很熟悉,我和趙韻含對視一眼,線索,終於回來了。

施用了許多種花招,好不容易才悄聲無息地將數位筆偷回來。我們躡手躡腳地回房間,然後有選擇的將全過程聽了一遍。聽完後,又默不作聲地坐到床沿,細細將得到的東西各自分類。

不得不承認趙韻含智商極高,她的思維速度完全能跟得上我的節奏,對細節的整理甚至比我更加反應迅速。

將得到的東西消化好後,依然是她先開口:“沒想到昨晚消失的屍體,不隻是那個被熊咬死的中年傻瓜,還有出現過假活現象的趙委。你看有沒有可能,昨晚將屍閣的門弄壞並跑出去的,就是那個中年人的屍體?”

我皺了皺眉頭:“你的意思是他並沒有死,隻是被熊壓到窒息罷了?晚上醒過來後發現自己被放在屍閣裏,又害怕又恐慌下,發出常人遠遠不能達到的速度跑掉了?”

“你昨晚不是已經分析過,那種情況不是一個單獨的人能夠做到的嗎?我的意思是,跑出去的隻是屍體!”

我有些難以理解,“你的意思我不懂,單一的屍體怎麽可能自己跑出去?”

“民間不是有一種形容屍體自主行為的名詞嗎?”趙韻含壓住了聲音:“譬如說,屍變!”

“荒謬,不合理,這種說法我實在無法苟同!”我大搖其頭,一副難以置信的樣子。

趙韻含頓時有些氣塞,“夜不語,我說你也老大不小了,怪異莫名的事情也遇到過不好,但是怎麽就老是一副死腦筋,總是不信這世 界上有鬼呢?”

“我承認世界上有許多不可思議的事情和地方,雖然它們不可以用科學解釋,但是總會留下一些可以供人邏輯思考的地方,屍變這種東西實在太荒誕了。”我堅持己見。

她氣得說不出話來,歎了口氣,“有時候我真的想知道,你的腦袋究竟是怎麽構造的。好奇心旺盛,一方麵對神秘的事情感興趣,一方麵又不斷否定它們,就算它們真實的發生在眼前,也能立刻用不通的所謂科學解釋來自我欺騙,你這人實在太矛盾了!”

“我的性格就是這樣,你管我。”我哼了一聲。

“算了,我才懶得管你。我回房間睡覺,再見。”她咬著嘴唇,用力拉開房門走了出去。

我看著她的背影,苦笑。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思維方式以及不斷變化的觀點,自己信不信是自己的事情,她那麽生氣幹嘛?

看看手機,已經十點一刻了。我用力躺倒在床上,突然感覺很累,非常累,也懶得洗漱,就這麽閉上眼睛,睡學著。

然後自己又做了那個奇怪的夢,那個夢依然十分朦朧不清晰,很多細節都令人無法記住。隻是隱約的覺得,那個夢的場景是個很長很長的河床,四周滿滿地堆積著大大小小的鵝卵石,有個女孩站在我身前,拚命想要向我傳遞某種資訊。

可是,我還是看不清那女孩的模樣,也聽不到她的聲音。隻見到她的嘴巴不斷地開合著。

不過這一次,我似乎能夠稍微讀她的唇語了。她像是在呼喚我的名字,又像是在求我快點離開。

每當我覺得自己快要明白的時候,夢就會如同被外力突然掐斷一般,我也莫名其妙地清醒了過來。

我用力揉著眼睛,想要睜開,但是酸痛的感覺卻令自己很不舒服。懶懶地在床上繼續回憶那個怪異的夢境,直到絲毫想不起更多的細節,我才掙紮著從床上坐了起來。

看看手機,又是二點四十一分,和昨天醒來的時間一模一樣,自己是不是生病了?我摸著額頭,感覺大腦越來越清醒,這種情況,真的有點病態。

走下床,與昨晚的行為模式一般地進入浴室,在洗臉台用力地將冰冷的水潑到臉上。我下意識地向鏡子望去,還好,鏡子裏什麽也沒有,更沒有出現昨晚的恐怖怪臉。

舒心地轉身準備再去睡個好覺,就要走出門,我卻猛地停住了腳步。

不對!鏡子裏怎麽可能什麽都沒有!浴室的鏡子明明正對著窗戶,應該能夠透過玻璃看到外邊的樹影。退一萬步,就算沒有窗戶沒有樹,至少也能準確地映出鏡子正對麵的景物,怎麽可能什麽都沒有,如同白紙一般空白!

我感覺一股惡寒從腳底如同電流一般竄滿了全身,寒毛恐懼得豎了起來。身體的肌肉僵硬,怕得一動也沒法動。

幻覺,一定是幻覺!所謂的靈異現象,哪會那麽頻繁的出現在自己身上!

我吃力的回過身,一步又一步地向洗臉台走去,每一步,似乎都用盡了所有的力氣。來到鏡子前,我幾乎已經脫力的快要癱倒在了地上。

視線接觸到鏡麵,鏡子裏,依然什麽都沒有。空白得猶如根本就是個沒屬於我理解範圍的存在。

我死死地盯著鏡子,用力到眼睛都快瞪出血來。

空白的鏡子裏似乎開始出現東西了。是一個黑影,它慢慢變大,變成了一個大概的輪廓。清楚了,越來越清楚,是個腦袋,人的腦袋!那副尊容,根本就是昨晚出現的中年男子。

我再也支持不住了,大腦一片空白,“啪”的一聲又暈了過去。

第七章 八音石

“知道什麽是EVP現象嗎?”

一大早我就敲開了趙韻含的房門,她聽我慌慌張張地將昨晚的遭遇講完,不慌不忙地問了一唏。

我不知道她想說什麽,隻好喝了口茶,順著她的方式走下去,“你是說Electronic Voice Phenomena超自然電子雜訊現象?“

“不錯。“她舔了舔嘴唇,”一收音機沒有調諧好時的嘈雜的白嗓音中,也許會聽見一個聲音,在電視失諧的充滿雪花的螢幕上,也許會看到一張麵孔。而這些,都是已經死亡的人的聲音與麵孔!這就是EVP。

“據說已經死亡的人,可以通過在現代電子設備上產生的靜電幹擾或白嗓音,來傳遞聲音或影像,從而達到同現實世界相互交通的目的。就是最保守的估計,大約有七十億個聲音或影像電子設備,存在於世界各國的家庭中,而這些都有可能發生EVP現像的。”

我皺起眉頭,“雖然在最近的二十年中,有越來越多的人開始相信EVP現象,而且在Google上搜索“EVP”,會找到很多有關靈魂追蹤組織的網站,美國、英國、德國、法國、巴西等等,遍及世界各地。

“並且有許多人聲稱他們已經通過EVP現象,同已經故去的亡人進行過聯絡,而他們所使用的都是最普通不過的家用電器,那些人甚至將自己捕捉到的訊息發布到網站上。這些現象一直衝擊著人類對生與死的認知,並且逐漸地相信它。可是,這和我昨晚碰到的事情有什麽關係?”

“我實我們可以同已經故去的親人進行聯絡!而我們所需要做的就是,聆聽。。。。。。聽過這句話嗎?”

“一九八七年,肖思。捷克森說的。”我的眉頭爭得更緊了,“問題是,EVP關我什麽事?”

趙韻含笑得十分燦爛:“就像剛才提到的,說不定是你的某個親人,正在努力地想要和你溝通呢。”

“放屁,就那個中年男人?那張臉我根本就不認識。。。。。。”我的話戛然而止,像是想到了什麽,眯著眼睛,加重語氣問道:“你不會是知道些什麽吧?”

“我怎麽可能知道,隻是一種猜測罷了。”她麵不改色心不跳,從床上跳了下來,“人家要去洗漱了,半個小時後在旅館的大堂集合,我們一起去趕場,真的有夠期待的,人家還是第一次去那種鄉村集市呢”

我翻白眼瞪著她的背影,心裏卻是思緒翻騰。這個小妮子,絕對知道些什麽,可恨的是,她偏偏不告訴我。哼,走著瞧,我們誰怕誰,總要被我給套出來的!

女人天生就不是那種守時的動物,至少趙韻含就不是,她說半個小時後會合,但是我足足等了一個半小時。

帶著一副臭臉等她綞到了,我默不作聲地從沙發上站起來,朝門口走去。

她燦爛地笑著,挽住我的手腕,可愛的吐了吐舌頭:‘怎麽,生氣了?女孩子化妝什麽的本來就很費時間嘛。你以前沒有等過女孩嗎?

“我從來沒有過女友。”我哼了一聲。

她造作地驚訝:“不可能,你這麽帥,還蠻酷的,怎麽可能沒有女孩子喜歡你!”

“要你管。”我瞪了她一眼,用力甩開她的手臂,大步向前走。

趙韻含立刻厚著臉皮跟了上來,“怎麽,說到你的傷心處了?”

就在這時,突然有個很小的影子從眼前飛了過去,我下意識地緊緊盯著,直到它消失在遠處,眉頭卻不由自主地緊皺了起來。

“你看到什麽了?”趙韻含順著我的視線望去,卻什麽也沒有發現。

“蜻蜓”我淡然道。

“蜻蜓?”她疑惑不解,“這裏是鄉村,又不是城市裏,看到蜻蜓有什麽好大驚小怪的?“

“笨蛋!你以為溫帶地區,二月分的時候會出現蜻蜓嗎?何況是綠頭大晴蜓。“我呆呆地望著遠處,大腦不知為何有些混亂,”這種晴蜓,應該在四月底,或者初夏才會長出翅膀。現在它們的幼蟲還在某灘水裏遊得正高興呢。“

趙韻含這才反應過來,依舊不以為然,“現在這個世界的二氧化碳排量那麽大,十多年前就開始出現溫室效應了。冬天也越來越不寒冷,蜻蜓不按時節出現也很正常啊。“

“或許吧。“我還是無法釋然,”但是總覺得有種不安的感覺。而且那隻蜻蜓很古怪。

“哪裏古怪了?“

“它的眼睛晶瑩剔透的,非常漂亮,就像綠寶石,漂亮到讓人想把它挖出來。“

趙韻含停住腳步,用力地看著我,然後用白皙柔軟的小手按在我的額頭上。

“你沒有發燒吧,怎麽剛才的話,就像某個潛伏在城市陰暗角落裏的分屍狂魔。“


我將她的手推開,撓了撓腦袋,一時間無語,確實,那話居然會從自己的嘴裏吐出來,真的令人難以置信。

不知是我有問題,還是這個村子本身便有問題,一回到這裏就渾身不對勁,雖然自己的感官並沒有什麽發現,但就是隱約覺得不對勁,似乎,真有什麽東西在朝自己緩緩靠近。。。。。。

在農村,通常隔一天趕一次場,而每一個禮拜就有一次大場。

今天是趕大場,路上行人並不算多,畢竟已經是早晨九點過了,擺攤的人早就去占好了位置。而想要買東西的人,也早早地跑去挑選新鮮的魚蝦、生菜等等了。

我和趙韻含相互無語,想著各自的心事慢慢向前走著。過了許久,她忍不住打破了沉默:“阿夜,最近你真的有些奇怪。”

“我知道。”我回答得很幹脆。

“而且你已經不是奇怪這麽簡單了。”她猶豫了一下,這才道:“我不知道怎麽形容,就打個比喻吧,你知道其實女孩子談戀愛的時候所喜歡的那個人,往往不是那人本身,而是喜歡自己對自己規劃出的目標的感覺,就像男人好色一樣,他喜歡的是他自己的感覺。”

“這個比喻太複雜,我不懂。”

“我還沒說完。我們再來做個試驗,比如你看到一個十分漂亮的美女,她的皮膚細白,所以很想摸一下,當你閉上眼睛去摸她手的時候,就快摸到時,把這位美女的手拿走,換上一隻同樣細白的男人的手,那你告訴我,你得到的感覺是怎麽樣的?”

我毫不猶豫的答道:“如果那個美女的手我從來沒有摸過,那隻會覺得是摸在那美女的手上,會自以為是的感覺很舒服。”

趙韻含笑了笑:“完全正確!感覺雖然一樣,但事實上你摸的是某個臭男人的手。所以說酒不醉人人自醉,色不迷人自迷,懂這個道理嗎?

“所謂的愛,其實就是自己愛上了去愛的那種感覺,然後會為之悲哀,會為之痛苦、流淚,但是你都願意去愛。為什麽呢?“

“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我最近碰到的怪事,或者看到的東西,都是自欺欺人,是自己想讓自己看到,大腦才會下意識地發出看到幻覺的命令?“我思索了一番。

趙韻含用力搖頭,“你還是沒有明白,唉,算了,當局者迷。其實你看到美女,想要摸她的手,都不是真的,你不過是在摸你自己規定出的那種感覺罷了。“

我聳了聳肩膀,“你說得我更混亂了。“

”是我的錯。“她苦笑:”我忘了你這個人根本隻願意邏輯思考,一切不符合邏輯的地方,都會自動用某些亂七八糟的理由胡亂解釋一番。“

“我看你才莫明其妙。“我心裏十分不爽,懶得再理會她,抬頭向小徑的遠處望去。沒想到一瞥之下,居然看到養馬河岸,村人們默認的碼頭前圍起了黑壓壓的一層人群。

又有什麽事情發生了?我狐疑地和趙韻含對視一眼,快步朝那個方向跑去。

一邊拚命穿過人牆,一邊努力收集資料,好不容易才將事情的大概弄清楚,原來是死人了。

死者叫趙凡,今年二十四歲。高中畢業後幫自己的老爸在養馬河兩岸擺渡,一做就是六年。平時為人老實,略微有點害羞。

昨天早晨接近六點的時候開船出門,然後便連人帶船不見衛蹤影。今天早晨八點過的時候,屍體突然從小碼頭的木架子底下浮了起來。

我鑽進了最內圍,好不容易才看到屍體。雖然用麻布蓋了起來,但還是能看個大概。這個男子高度大概一米七,體形微微有些肥胖。渾身還在流著腐臭味極重的河水。

他的右手僵硬地向外伸出,似乎生前想要撿什麽東西。手腕上赫然有一圈不規則的血紅印記,這是生前遭受到很大作用力後,才會形成的明顯屍斑。

好奇地將屍體頭上的麻布揭開了一角,剛瞥了一眼就被附近的村民給趕了出去。

鬱悶,雖然明知道他們是好意,但是看到那副凶神惡煞的樣子,仿佛我欠了他們一億元沒有還似的。

“又死人了。“趙韻含看著養馬河奔騰的河水道。

我心不在焉的嗯了一聲。

“死者的尊容還好吧?“她問。

“談不上好壞。隻是有點奇怪罷了。“

她立刻來了興趣,“怎麽最近你老能遇到離奇古怪的東西,太讓人羨慕了,快說來聽聽。“

“他死亡的一瞬間,臉孔上還凝固著一種貪婪興奮的表情,譬如說突然讓你知道自己中了五千萬的大獎,發財了。。。。。。。。對了,就是你現在這種表情。“我沉吟道:”你說一個要死的人,臉上透露出這種表情算不算奇怪?“

“恐怕。。。。。他是因為某種原因,在興奮狀態中掉進河裏淹死的吧?“她遲疑道。

“不對,絕對是猝死。“我判斷,”不管怎麽興奮,掉進河裏窒息死亡都會經過一段非常痛苦的過程,表情也不會是現在這種樣子了。“

“這樣說來,情況確實很古怪。“趙韻含眯起眼睛,長長的睫毛在陽光下泛出柔和的光芒,”那,你有什麽看法?“

“資料不夠,沒法判斷。隻有等他的屍檢報告出來後,想辦法搞到手再說了。再不然的話,今天晚上我們再夜探一次屍閣。“

“免了!“趙韻含慌忙搖手,”要去你自己去,人家死也不要再去,恐怖死了!“

“沒骨氣。“

“哼,人家是女孩子,拿骨氣來有什麽用!“她振振有詞。

我卻十分在意那具叫做趙凡的屍體。他手腕上的印記很古怪,像是手印,但是沒有什麽生物能有那種形狀怪異的手掌。可是自己偏偏感覺似曾相識,似乎,在哪裏見過相同的東西。還有他的船,據說養馬河流域都找遍了,至今都沒有發現。

上船渡到對岸,人山人海的農村市場總算到了。

中國人不論在哪裏都多,特別是農村。在這條稱為市集的街道上,一千兩百多米的距離擁護不堪,寸步難得。

我和趙韻含幾乎是一步一步地向前挪動,就愉被人群給擠到窒息了。

雖然這份熱鬧令人不堪承受,但我們還是玩得很開心。趕場會看到許多早已在城市裏絕跡的物品以及風俗,譬如說猴子舞,趕猴子的人會給圍觀的看官上演一出十分有趣的市劇,非常精采。

還有些地方會賣許多千奇百怪的石頭雕像,隻有半尺高,形象幾乎沒有相同的

問老板,才知道這些全都是金娃娃,買回去擺在灶頭上可以保平安,聽得我趙韻含捧腹大笑。鬱悶,敢情金娃娃還是個灶神!

折騰了接近一個上午,孜孜不倦的好奇寶寶趙韻含這才想到休息。然後我們找了一家涼麵店坐了下來,我要了一碗冰粉,一口氣的將它喝到底朝天,好爽。

見旁邊的美女吃相十分淑女,估計一碗涼麵還可以對付個十來分鍾,我開始用眼光無聊地四處掃蕩,最後停留在了一個地攤上。

那是個十分普通的地攤,上邊擺著許多石頭飾物等等小玩意兒。這些都沒什麽,吸引到自己注意的是一塊扁平的石頭。它的形狀就像一朵雲彩,上邊有四個圓孔,每個孔都有一個開口,形成八個凸出的角,整個石頭呈灰黑色。

我不由自主地走了過去,將那塊石頭拿到了手裏。冰冷的質感,表麵並不算光滑,似乎折斷過。它有三十厘米長,十五厘米寬,六厘米厚,給人一種怪異的感覺。

“這是什麽?”趙韻含跟了過來。

“八音石。”我頭也不回地答道。

“八音石是什麽?”

“虧你自稱就讀民俗係。”

“又不是考古係,幹嘛一定要知道某塊莫名其妙的石頭的名字!”她賭氣地在我手臂上擰了一把。

我瞪了她一眼,“相傳兩千多年前,人們曾經用石頭演奏樂曲。當時有一種韶樂,它的樂器就是人家常說的八音石,敲擊八音石能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音,所謂八音石實際上是靈璧石中的一種。

“靈璧石是安徽靈璧縣青石山的一種石灰岩,就是燒石灰的石灰岩。這東西是商朝的時候就開始使用了,大概有三千年左右吧。那時候將靈璧石切成一定的形態,來敲打做樂器。八音石,就是這樣作出來的。“

趙韻含眼睛一亮,“這東西很值錢嗎?“

我搖了搖頭:“我不知道它的具體製造年代,不地應該是後來仿製的。真正的八音石應該至少有三午多年的曆史。

但是你想一下,這個石灰岩是什麽東西,它很容易風化,不可能到現在還保留的這麽完整。就算真的是商朝的,可惜已經被切成了薄片,值不到多少錢了。“

“切,那你看的那麽專注幹嘛!”她失望地偏過頭,開始自順自地看自己的東西。

我望著手中殘缺不全的八音石,這東西應該至少被摔成了三塊,眼前的剛好是中央的位置,握在手心裏,心底卻湧上一種莫名的熟悉感覺,仿佛似曾相識。

“老板,這塊石頭你是從哪裏得到的?”我揚起頭問。

地攤老板打量了我一番,見是學生模樣,這才放心地答道:“是個漁民從養馬河裏用漁網撈上來的,你看得上眼,給幾個錢就拿走。”

我遲疑了一下,最後還是將它買了下來。八音石碎塊估計是因為長年被養馬河的水衝擊,破裂開的菱角部分已經變得圓滑了。

它的側麵有殘缺不全的五行字,就是這些字,我卻看得十分入神。

“就,相約定,九十七,何橋,三。這些都是什麽啊,亂七八糟的根本看不懂。”趙韻含伸過頭來看,然後大驚小怪的叫了起來。

“我猜上邊應該寫的是一首詩,隻是不知道究竟是什麽詩。”我冥思苦想,“但是總覺得自己應該知道才對,而且這塊石頭,我感覺非常熟悉。在某個時段自己應該接觸過!”

“這就是你買下它的原因?”

“大部分是這個原因,雖然自己也不太明白。但是恐怕這塊石頭和五歲半以前的我,有過某種情況的聯係。”

“你說的太玄妙了。”趙韻含撇撇嘴,“某人還說女人是最難以理解的動物,我看某人最近的行為,比女人更難以理解。”

我尷尬地苦笑,“你以為我想啊,最近這幾天我自己都不明白,自己的精神狀態不算正常,但是不可否認,我來到這個鬼地方後,確實遇到了許多怪異的事情。有的時候我老想,是不是和自己五歲半時失去的那段記性有關。”

趙韻含挽住了我的胳膊,“那好,本姑娘就勉強做一件善事好了。具體說說,你究竟丟失了多久的記憶?”

“可以確定的是半年吧。四歲以前的事情雖然不說都記得,但是記憶深刻的東西,還是能想起很多。譬如說老姐從我手裏搶走的那顆蘋果,還有她用皮帶打我,打得我額頭血流不止什麽的。。。。。。”

“停停,打住!怎麽聽都像你在單方麵的抱怨,你能不能講些別的!”

“哪還有什麽別的,所謂記憶深刻,不是大喜就是大悲。小孩子當然不會辨別什麽大喜大悲的問題,隻會記住被傷害的陰影。”

趙韻含用力捂住了額頭,“算了,懶得再聽下去。你家用從什麽時候搬到養馬村的?”

“我四歲多的時候。”

“也就是說,你家在養馬村住了大概一年多,直到你五歲半的時候才搬走?”

“理論上來說是這樣。我丟失的也正是在養馬村最後半年的記憶。其餘的由於自己是小孩子,而且記憶又沒有什麽深刻的地方和陰影,也就隨著時間遣忘了。”我回憶道。

“會不會那半年的回憶空缺,根本也是你自己潛意識忘掉的?”她猜測道。

我立刻大搖其頭,“一聽就知道,你是從順境中走出來的幸運兒。從來不有丟失過某段記憶。

“要知道,從當局者而言,遣忘和遣失根本就是兩種不同的感受。前者不會引發絲毫的情緒,但是後者就會令人感覺惶恐,甚至想拚命將那段回憶找回來。“

趙韻含默然,將我的手臂挽得更緊了,“那麽,這麽多年,你痛苦嗎?因為記憶遣失的事情。“

“很少,我是個樂天派,而且又很忙。“我笑道:”隻是回到養馬村的這幾天的,突然變得很在乎起來,都不知道為什麽!“

“存在就是合理,總有什麽因素引起了你的不安,隻是我們都不知道罷了。“她向遠處望去,聲音裏隱隱在發抖,像是明白了什麽。

“阿夜,通常恐怖片中的劇情裏,關於失憶都有特定的幾種模式。或許你的失憶就像某些三流電影裏的場景,因為虧欠了某個人,或者給了某個人承諾,現在那個人化為厲鬼,來向你討債了!“

我用力從她的臂彎中將手抽出來,不屑地道:“你都說是三流電影,現實中怎麽可能出現那樣的事情。對了,數位相機你帶來了不有。。。。。。“

提到相機,我的身體猛地一愣,向趙韻含慌亂地吼道:“我們快回旅館,快!“

“你又在發什麽瘋了?“她不解地跟著我向前跑。

我頭也不回的地道:“我想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趙凡手上的紅色印記,該死,我怎麽早沒有記起來。玉皇大帝,太不可思議了!

第八章 夢

“你看,就是這張照片,仔細看看雕像的手臂!”

回到旅館,我拿出數位相機,將在三途川拍下的金娃娃雕像的照片調了出來。

趙韻含雖然疑惑不解,但還是順從地認真看著,好一會兒才問道:‘這個爪子,有什麽特別之處嗎?“

“當然沒有。“我激動地說:”但問題是,和這爪子一模一樣的形狀,我倒是看到過。“

她略微有些驚訝:“在哪?“

“在那個船夫趙凡的右手臂上。那具屍體的紅色印記,和金娃娃的爪子完全相同!“我興奮地坐了下來:‘你覺得這意味著什麽?”

“不知道,”趙韻含回答得相當老實

我搓著手道:“傻瓜,這就代表了金娃娃真的存在!”

她立刻看著我:“你不是不信鬼鬼神神的東西嗎?怎麽現在變性了!”

“這可不是什麽亂力怪神。”我反駁道:‘養馬河流域大多數的原住民,都認同金娃娃是一種水鬼。既然有這種傳說,就一定有相依據的存在證據。或許早在千多年以前,他們的祖先曾經親眼看到過金娃娃,然後將傳說代代流傳了下來。

“你的意思是,金娃娃是一種生物?”

“不錯,應該是現今世界還沒有被發現的物種,或許在冰河時代以前就已經在養馬河流域存在了,地質學家曾經考察過,三百公裏長的養馬河一億年來,奇跡般地從來沒有改過道,如果有上古的特種遺留下來,並不奇怪。

隻是由於人類的頻繁活動,最近幾千年,這個叫做金娃娃的物種開始瀕臨滅絕,在自我保護的本能下,開始隱藏起來。“

趙韻含不置可否:“阿夜,你的想像力太豐富了!”

“那你說,趙凡手上的那個印記又怎麽解釋?”我大聲說:“以他的麵部表情來看,絕對是猝死。他應該是偶然下受到了金娃娃的攻擊,被它拉進了河水中,以瑪於來不及感覺到痛苦,就已經斃命了!”

她顯然無法認同,搖搖頭:“阿夜,那養馬村出現的幼童溺死後,產生假活狀態又怎麽解釋呢?”

“或許他們在死亡前或者死亡後,偶然碰到了金娃娃。那種未知的物種身上能夠分泌出某種物質,會不斷活化人類死亡後的大腦,最後在一定的時間觸發假活現象!”我大膽地推測。

“不可能,既然你都說是偶然,會有那麽多偶然嗎?”趙韻含歎了口氣,“阿夜,現在的問題是,每一個在養馬河裏溺死的幼童,都會出現假活現象,難道他們所有人都碰到了金娃娃?這種偶然也太頻繁了吧!”

我頓時啞口無言,也對,哪有那麽多偶然。但金娃娃,絕對和假活狀態有關!這點自己絕對相信,不過苦於沒有證據。

看來真的有必要今晚再去一次屍閣,將趙凡的屍體好好檢查一次,最好是把瘋子叔叔騙過來,雖然他專攻植物學,但是對分泌物以及激素的研究,在國內也是頂級的。借助他的設備,應該能查出屍體上是否存在有人體以外的,或者未知的分泌物成分!

一想到會發現未知的物種,我就全身興奮。可以猜測的是,在三途川看到的像是夜叉的古老碑牌,應該就是那個本地人稱為金娃娃的生物的基本形象。古人偶然看到後,在恐慌之下,將它當作水鬼或者水神供奉起來。

它應該隻生存在養馬河流域,幾千年來本地人逐漸形成的風俗,幾乎都是圍繞著它轉動。

這樣的案例在全世界各地都有,所謂的圖騰崇拜,就是以居住地附近最凶猛的野獸作為崇拜對象開始的,或許這時也是如此,那麽可不可以認為,金娃娃本身,便是一種凶狠的獵捕型水生生物呢?

見我想得正出神,趙韻含也懶得打擾我,在房間裏胡亂地看著,然後她的視線接觸到了桌子上的某樣東西。

是一個不大的碗,用白色的蓋子密實地蓋了起來。

今天早晨來這個房間時,並沒有發現過這個東西,而我一直都和她在一起行動,也就意味著,這碗東西並不是我倆帶回來的,思索了片刻,趙韻含拉了拉我的胳膊。

“阿夜,你那位細心的淑女又給你送飯來了。”她衝桌子上指了指。

我心不焉地向她擺手,“隱隱藏藏,見不得人的家夥,這種人送來的東西我才不要。送你了!”

“你說的哦,那我可要吃了!嘻嘻,先看看有什麽好東西!”她走過去將蓋子揭開,隻往裏邊看了一眼,頓時,全身都僵硬起來。

她顫抖著,雙腳艱難地後退,幾乎要癱倒在了地上。然後,發出了一陣完全不屬於人類的高聲尖叫!

我猛地抬起頭,走過去一把將她扶住,“怎麽了!”

“碗裏,好。。。。。。好恐怖!”趙韻含結結巴巴的說著。

我立刻向碗裏望去,接著眉頭全都擰在了一起。

隻見碗裏,密密麻麻裝著的全都是蜻蜓的眼睛。綠瑩瑩的,泛出冰冷的光澤,仿佛無數個死者的眼睛,正怨恨的死死盯著我,盯得我冷汗不住地往外冒。

深深吸了一口氣,我用袋子將眼睛連碗帶蓋子裝了起來,扔到了樓下的垃圾桶裏。趙韻含嚇得窩在被子裏不敢出來,身體還在瑟瑟發抖。

“好可怕,究竟是誰送來的?那人一定很恨你!”她聲音幹澀,“嚇死人家了,現在我的腿都還在不停地哆嗦!”

我沒有說話,隻是坐在床沿,一直坐著,然後默默地吃完晚飯,發呆到睡覺的時間,回房,仰倒在床上,閉上了眼睛。

那些蜻蜓的眼睛,自己雖然也感覺恐懼,但更多的是有一種熟悉。仿佛,曾經也有誰送過相同的東西,隻是遺忘在了記憶的最深處。

不知道前幾天給我送豆漿、油條的女孩,和今天送來眼睛的是不是同一個人?

而那段遺失的記憶,究竟還有多少耐人尋味的地方?還有今天買來的八音石,仿佛,我曾經看到過,甚至擁有過。

沉沉迷霧糾纏在過去的記憶裏,壓得我無法喘息。

隱隱中總是覺得自己有些害怕,難道五歲到五歲半之間的半年時間,真的曾以發生過某些自己不願意記住的事情?或者由於某種外力因素遺忘掉了?

仔細想一想,似乎從養馬村搬出來後,父母就完全沒有提到過在這個地方生活時的細節,甚至根本就不願意提及,甚至不願意我回到這裏。

由於自己從小到大,身旁就常常會遇到怪異莫名的事情,注意力也經常被吸引過去,反而忘記了自己曾以失落過一段記憶,這本來很正常,可是為什麽,現在反而迫切地想要回憶起來呢?

究竟那半年時間發生過什麽?即使有發生,應該也不是什麽記憶深刻的大事吧。

畢竟,自己當時不過才是個五歲大的孩子,再聰明也做不出什麽禍國殃民、超人一等的事情來。那,會不會是父母做過什麽事情,然後殃及到了我呢?

在胡思亂想中我睡著了。那晚,我做了一個構,很奇怪、跳躍性很大的夢。

連就連,你我相約定百年。誰若九十七歲死,奈何橋上,等三年。

女孩,穿著藍色裙子的女孩,正在紮著辮子,她坐在河邊的石頭上,纖細的身體似乎隨時會被河風吹走。

她將油亮的秀發梳理到身前,每梳一次就向前邊看看。秀氣的鼻子襯托著白皙的膚色,粉紅色的嘴唇不時微微輕噘,漂亮得讓人無法轉移視線。

“小夜,這樣梳好不好看?”她的聲音很細很輕柔,就像春風一樣撫入耳道中,五歲的我坐在她對麵,心不在焉的點點頭。

於是女孩嘟著嘴巴,用手將我的臉扶到視線可以和她對視的位置,然後繼續梳著頭發。

這一連串行為,小小的我非常難以理解,在河邊梳理長發純粹是沒事找事。不管梳多少次,不管梳得有多好,河風都會在不久後將長發吹散。

女孩子果然像老爸說的那麽無法理喻,不是說要紮辮子嗎?怎麽到現在都還沒有紮起來?慢就慢吧,為什麽還非要我在一旁看著,就連思想稍微神遊一下都不行?

女孩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注視著我,五歲的臉上卻絲毫看不到些許的幼稚。

她見我等得不耐煩,快速將辮子紮好,然後站起身用梳子慢慢地幫我梳理不長的頭發,新的牛角梳,齒是很鋒利的,所以她梳得很慢很細心,似乎想要將我每一根頭發都數清楚。

“小夜,人家好看嗎?”

“馬馬虎虎。”

“你喜歡和人家玩嗎?”

“不討厭。”

“那,你會一直和人家玩嗎?”

“看情況。”

“人家說的一直,意思是永遠。”她抬起頭望著翻滾的養馬河河水,漂亮的大眼睛變得有些空洞,“永遠,永遠。”

“不知道。”

似乎記憶裏,這樣的對話每天都在上演,有時候真的有些佩服小時候的自己,那麽早就學會了打太極拳,看來俗話說六歲可以看到老,這倒是有科學根據的。

每一次對話進行到了這裏,女孩就會不溫不火地問:“為什麽你老是不正麵回答人家的問題?”

“哪有,我回答得很認真啊。”我撓著腦袋,“有人上門要債的時候,老爸就是很酷的這麽回答的的。然後當天晚上,我們一家三口就偷偷摸摸地從後門溜走,搬到其他地方住了。”

女孩少有的微笑起來,那種甜美的笑容,雖然清淡,卻會令人從心底感到舒服。大概美女的笑,大多都有療傷作用吧。

她笑著,用紅色的繩子將我梳理好的頭發拴起來,然後坐到了我身旁。

河風吹過,她兩鬢的發絲總會指到我臉上,癢癢的,但那時的自己卻很喜歡這樣的感覺。她的身上有一種甜甜的味道,別的人都沒有,害得自己常常懷疑,她是不是在衣服裏藏著什麽很可口的水果。

每當我這樣問她,流露出一副嘴饞的樣子,她總是笑著不語,張開雙手要我搜,等我搜夠了,什麽收獲都沒有,滿臉沮喪的時候,總是會不知道從什麽地方變出一個又大又紅的蘋果來。

五歲的我當然會很高興,搶過來就大咬了一口。女孩喜歡用手撐住頭,睜著眼睛,笑笑地看著我狼吞虎咽的將它吃完,然後掏出手巾細心地將我嘴角擦幹淨。

吃飽喝足後,我們會躺在河沿上曬太陽。她躺在我的左邊,握著我的手,用力的握。然後眯著眼睛仔細看著我,像是要將我的樣子印在視網膜上。

“小夜,長大後你想做什麽?”

“不知道。“我打了個飽嗝,“首先要吃飽,要有大房子住。然後有條件的話,就徹底地貫徹懶惰的精髓,每天吃了就睡,睡醒了就玩,碌碌無為過一輩子。”

“好高的目標哦!要臬才能達到這樣的標準呢?”她天真的問。

“我老爸說,娶個富婆就行了。”

“富婆是什麽?”

“大概是有錢的老女人一類的生物吧。”

女孩撲閃著大大的眼睛,“那,小夜,長大後你娶我吧。”

“你是富婆嗎?”我坐了起來。

“現在還不是。”她挽住我的胳膊,“但是長大後人家一定努力工作賺錢,然後你就貫徹吃了睡,睡了玩的宗旨。”

“不要。”我偏過頭去。

“為什麽?”

“因為結婚什麽的,老爸說根本就不是五歲的小孩應該談論的話題。”

“小夜好狡猾,明明是你先提到的。”

“有嗎?我記憶不好,不好意思,完全忘了!”

“騙子!”

日落的餘暉開始灑在大地上,寬廣的養馬河如同海一樣,被映成血紅一片,很美,我們相互依偎著坐著,望著落日,默默地等天空變得黯淡,這才準備回家。

終於記起來了,這個女孩叫李筱幽,是自己來到養馬村後的第一個朋友,也是玩得最好的夥伴。我們在一起玩過各種遊戲,河灘的每一個角落都留下了我們的腳印。

有人說女孩子比男孩更早熟,但五歲的女孩子也會嗎?我不知道,但是對自己而言,筱幽是個很特別的女孩。

她聰明懂事,不論做什麽,隻要在一起,視線就從來不會離開我。她做事說話會以我為中心,雖然當時的自己並不明白為什麽,但是卻不討厭。

她比我小一個月,但是很多時候我都覺得筱幽比實際年齡大了很多。

或許是家庭原因,她在很小的時候就失去了父母,是吃百家飯長大的,可村裏的人莫明其妙地對她很好,看到她後都是恭恭敬敬的,把好吃好玩的東西塞給她,然後搖頭歎氣。

我無法理解村人的行為,不過她有好處,得益的總是我,所以也就懶得想太多。

夢裏的時間不知道和現實是幾比幾,隻是感覺太陽不斷出來又落了下去,而場景總是隻有可憐兮兮的幾個。河邊,家裏,河邊,她。

李筱幽在我的夢裏越變越美,她的眼神依然隻注視我。吃飯後為我擦拭嘴角,熱的時候替我扇風,下雨的時候為我撐傘,像妻子對丈夫一般,將我照顧得無微不至。

我也安然地享受著她的照顧和關心,享受得那麽理所當然。在那段幾乎一個月看不到父母一次的日子裏,除了睡覺以外,我每天都和她在一起,直到有一天。。。。。。

雖然那段記憶遺失了,但是在夢裏,那是個晚上,李筱幽約了我到養馬河畔,那天的月光特別明亮,是滿月,雪白的光芒如同霜一般凝結在大小各異的鵝卵石上。

原本美麗的景色一接觸到附近大大小小的喚魂塔時,就變得詭異起來。

她背著我坐在離河岸不遠的地方,聽到我的腳步聲,回頭,然後甜甜地笑起來:“小夜,你遲到了。”

“你又沒有表,怎麽知道我沒有準時到?”我不服氣的說。

她抬頭看著天空:“是月亮告訴我的。”

“騙人,學校裏都教過,月亮沒有生命,不會說話。”

“人家才沒有騙你,月亮是我的寵物,它總會朝著我的影子跟著我走。”筱幽眨巴著大眼睛,眸子裏閃爍的清澈中,甚至能倒映出我的樣子。

我撇了撇嘴:“說慌話的孩子要吞一千根針哦,由於現在是促銷期間,你一共要吞一千五百根!‘

她笑笑的沒有說話,隻是站起來:“小夜,我跳一段舞給你看。“

於是她舞了起來,踩著月光,順著河流拍打岸邊的節奏,緩緩跳動著,藍色的裙子在月色下泛出柔和的色澤,裙角在風中飄舞,說不出的飄逸。

她的長發散開了,舞動在空中,反射著光芒,很美,但是卻有一種說不出的黯然。

這支舞是村裏的女孩都會的一種遊戲,但沒有人跳得比她好。她可以跳出各種各樣的姿勢,別的孩子不要說跳,就連看都沒有看過。筱幽似乎從來不在有人的時候跳,除了在我麵前。她曾以說過,她的舞,隻為我一個人跳,別的人都沒有資格看到!

我雖然年齡尚小,但是對美醜的辨別能力還是有的。今天的她跳得特別投入,仿佛將生命都融入了舞蹈中。

不知過了多久的時間,她才停下來,細聲細氣地對我說:“阿夜,這支舞蹈的名字叫羅陰舞,過兩天,我就要去跳給大神看了!“

“大神是誰?“我好奇地支著腦袋問。

“不知道,大神就是大神吧,從小我就是村裏人為了伺候大神而養育的,以後我就要去大神住的地方了。“

“那個大神住在什麽地方?“

“那個地方我也很陌生,聽說很漂亮。“

我撓了撓頭:“你什麽時候回來?“

“我不知道。“她明亮的眼睛中劃過一絲默淡,”或許再也不會回來了,以後我不能照顧小夜了,不能做小夜的妻子了。小夜,你要照顧好自己!“

“不要。“五歲的我,小腦袋第一次感受到了什麽叫做混亂,”我不要你走,你走了誰陪我玩?誰給我帶蘋果?我會很無聊的“

“人家也舍不得你!“筱幽小聲的抽泣起來,她用力將淚水停留在眼眶裏,堅強地張大眼睛,堅強到全身都在發抖。

她注視著我,瀅瀅的淚光閃爍著:“但是許多事情,由不得我們的。“

“但你說過要照顧我一輩子。“我生氣地和她對視:‘你說話不算話。”

“對不起。‘

“可是我已經決定了!“

她避開我的眼睛:“決定了什麽?“

“長大後要娶你,監督你努力工作,供我吃喝玩樂。“我理直氣壯地說道。

她笑了起來,越笑眼淚流得越多,像是河流一般,映著月光,彎彎曲曲的將整個臉都染花了。

筱幽從裙兜裏掏出一塊石頭,輕聲說道:‘小夜,知道這個是什麽嗎?“

那是一塊略微呈現橢圓形的石頭,整個都是灰黑色,上邊有四個圓孔,每個孔都有一個開口,形成了八個凸出的角,很古怪的東西。從來沒有見過。於是我搖頭。

“這是八音石,是我從來沒有見過麵的父母留給我唯一的遺物,一直以來我都像生命一樣珍惜著。”

她呆呆地看著手中的石頭,緩緩讀著刻在上邊的詩句:“連就連,你我相約定百年。誰若九十七歲死,奈河橋上,等三年。長老說這是我爸爸向媽媽求婚時的定情信物,是愛情最忠貞、最終極的表現。

兩個人相愛,所以能同生共死,我爸爸也的確這麽做了,媽媽掉進養馬河裏時,不會遊泳的爸爸毫不猶豫也跳了下去,或許他明知這樣都會死掉,但是,他不願意媽媽在奈何橋上痛苦地等待自己三年吧!“

她擦幹眼淚,望著我:‘小夜,你真的決定了要娶人家嗎?“

我毫不猶豫地點頭,

“好,那人家就嫁給你!現在就嫁給你!“

她將手中珍如生命的八音石用力摔在地上,流著汀看著石頭破裂成三塊,筱幽將它撿了起來,將其中的一塊用紅繩子串好,溫柔地掛在了我的胸口。

“這就是我們的結婚戒指。一塊給你,一塊給我。剩下的一塊送給養馬河,讓金娃娃大神為我們做見證!“她的聲音在顫抖,嘴角卻流露出微笑,輕輕地將多餘那塊八音石碎片扔進河裏,筱幽終於大聲哭了出來。

她緊緊地抱住我,死也不放手,就像一放手,我就會永遠從她的生命中消失似的。。。。。。

那晚,我們倆相互偎依著,在河邊坐了一個晚上。

從夢中清醒過來,已經是早晨了。

窗外鳥叫聲不斷,我卻大腦混亂得一動也不想動。全身都有一種說不出的疲倦。感覺臉上濕濕的,用手一摸,居然是水,淚水。什麽時候,我,哭了?

第九章 怪聲

“你聽過這麽一首詩嗎?“

吃早飯時,我唐突地問趙韻含:“連就連,你我相約定百年。誰若九十七歲死,奈河橋上,等三年。

趙韻含搖頭:“很好聽的詞,雖然沒聽過,但應該是在講述一個淒美的愛情故事。“

“恩,裏邊確實有個小故事,這首詩流傳得不廣,出處也沒有人知道,但是民間曾經流傳說,它是出自宋朝的官女郭愛之手。“我用勺子輕輕將湯勺起,然後又倒回盤子裏:‘聽過郭愛寫的《絕命辭》嗎?”

“知道。”她被我的情緒感染,聲音也低沉下來:‘修短有數兮,不足較也。生而如夢兮,死者覺也。先吾親而歸兮,慚予之失孝也。心淒淒而不能己兮,是則可悼也。“

“就是這首。“我眼神空洞地說:‘明代的官女大都出自京城門庭清白的小戶人家,一旦被選入宮,就意味著從此與家人生死永不得見,而且明初的宮廷沿襲了元代慘烈的人殉製度,官女郭愛被勒命為明宣宗殉葬時,入宮僅二十天。

《絕命辭》是臨終時所作,字字血淚與父母決別,自此後魂消影絕陰陽兩隔。

“曆代帝王為一己之私,廣蓄美女,幽閉後宮,不見天日的高牆深院,不知白白葬送了多少女子的青春、幸福和生命。

如有來世,她們該期望是嫁在一個平凡的人家,上有父母在堂,下有兒女繞膝,縱有才情,也心甘情願在妻職母職中漸漸磨來,在一菜一蔬、一晝一夜裏待續人間煙火的愛,一天一天、年華老去。但是上窮碧落下黃泉,此生已了。

“據說郭愛在就要去陪葬的前幾天,托宮女將一份書送給了她曾以山盟海誓過的未婚夫,信中寥寥幾個字,寫的就是《連就連》這首詞了。而她曾以的未婚夫看了後,不知道感到痛苦還是高興,總之大哭了一天一夜,然後在郭愛後的第二天,在家裏上吊自殺,為她殉了情。“

趙韻含有些擔心:‘阿夜,你今天是怎麽了,無精打采的,比前幾天更不對勁!“

我輕輕將她伸過來的手撥開,從兜裏掏出昨天買來的八音石碎塊,說道:“雖然有點莫明其妙,但是我確實記起來了五歲到五歲半之間的一些事情,這個八音石一共有三個碎片,而我,現在應該已經擁有了兩塊!”

“兩塊?”她詫異的問:‘還有一塊在哪裏?“

“應該還在我家。從離開這裏後,老爸就把它藏了起來,如果不出所料的話,把三碎片拚湊好,就會看到上邊刻首《連就連》這首詞。而且,八音石的主人,我似乎也記起來了!“我的聲音中流露著說不盡的默然。

“主人?是誰?“

“一個比我小一個月的女孩子,很漂亮的女孩子,是我五歲時山盟海誓,長大後要娶的未婚妻。“

趙韻含想笑又不敢笑:“你究竟有幾個未婚妻啊?“

“我也不知道。“我苦笑起來:”但是她不一樣。她送給我八音石的時候,或許就已經清楚了自己的命運,所以來向我告別!“

“阿夜,你說什麽我怎麽不太明白?“她顰著眉頭道。

“韻含,你不是學民俗的嗎?那你應該知道,人類曆史上對神靈的崇拜一直都伴隨著祭祀和祭品。當地人稱呼養馬河中的金娃娃為大神,他們每年都祭祀,祈求風調雨順,不要出現河流泛濫的災難。“

我舔了舔嘴唇,“但一旦災難來臨,所有的祭品都沒有效果後,人類通常會進行最後一步,這一步,你知道是什麽嗎?“

趙韻含一眨不眨地看著我:“用活人當祭品。“

“沒錯,那你知道,養馬河最後一次最大的河水泛濫,是在什麽時候?“

“十三年前。。。。。。“她低下頭思索著,像是想到了什麽,猛地抬起頭道:‘你的意思是說,十三年前這個村子曾以將活人用來祭祀?不可能!這種陋習在宋朝末年基本上就絕跡了!”

“絕跡!哼,人類是一種很奇怪的動物。他們會喜悅,會恐慌,一旦這種生物感到害怕,而且害怕的人占到多數,還有什麽瘋狂的事情做不出來?這種窮鄉僻壤是很封閉的,何況又是十三年前。”

“證據!一切都是你的猜測,證據在哪裏?”趙韻含似乎有些激動。

我大聲道:“我見過受害者。她是我童年的玩伴,也是我山盟海誓的對象,這不算證據嗎?”說完後,自己也覺得自己過分,歎了口氣,無語地靜靜坐著。

趙韻含望著我若有所失的表情,伸出手來將我的手緊緊握住,許多才放開:“阿夜,雖然我不知道發生過什麽事,但是我永遠都站在你這邊,永遠!”

“這算是一種承諾嗎?”我抬起頭。

“你覺得是就是吧。”

我勉強地笑著:“那,既然已經到了這種程度了,我們雙方是不是應該開誠布公,把對方無意故意,或者隱瞞的事情都講來呢?”

“抱歉,這是兩回事!”她笑得非常燦爛,“說起來,養馬村就要開始驅逐外來人,你說什麽時候會輪到我們?”

“懶得去想,總之車到山前必有路,”我想了想,“現在關鍵的地方,就是盡量收集資料。”

趙韻含學著我撓鼻子,“收集哪方麵的資料?原本我來是為了調查假活現象的,現在感覺調查方向完全變了。就連現在有什麽明確的目的,也差不多忘幹淨了!”

“管那麽多幹嘛。什麽東西都收集一點,說不定以後會變成關鍵情報。”我懶洋洋地靠在椅背上,“雖然我一個都沒有看到,但你不是常說,這裏隱藏著許多情有各種目的而來的科學界英才嗎?怎麽不去他們那裏調查一番,說不定會有什麽收獲。”

“你這個建議也不錯。”趙韻含想了想,“那今天我倆就自由行動。我去他們那裏肆虐一番,你就到處逛逛,看能不能發現什麽。“

我點點頭,確定了下午會合的時間後便分道揚鑣,各情目的地遊蕩起來。

漫無目的地在鄉間小路上走著,然後我又來到了養馬河畔。沿岸零星的喚魂塔悄悄地立在河沿深處,雖然是白天,但卻令人感覺一股寒意。每一個喚魂塔都代表了一個幼小的生命,它比墓碑更直觀。

養馬村建立在養馬河的拐角處,一般龐大的河流拐變時都會留下肥沃的泥土,所以幾千年來不論洪水如何泛濫,這裏的人都不願意搬走。

房屋衝毀了再建,人被淹死了再生,就這麽一代又一代地生存下來,形成了獨具一格的風俗

雖然上遊修建了一個極大的水壩,近百年來水患已經很少了,但是十三年前,養馬河卻突如其來的泛濫。衝塌了沿岸大量的房屋以及莊稼。

對於那次洪水,至今都沒有將原因調查出來,科學界眾說紛紜,有人提到因為養馬河上遊的植被大量死亡造成的。

但問題是,如果真的是因為植被缺乏形成的水土流失現象,那麽受災麵積會更大,可那一次洪水古怪地隻出現在養馬河三百公裏的流域,而水匯入長江後如同泥牛入海,了無聲息。

按道理,那麽大的洪水匯入長江,將會給沿岸帶來更大的災難才對,更古怪的是,養馬河最上遊的水壩,居然完全偵察不出當時水量猛然增大的過的痕跡。

所有的故事,如同最難理解的神秘故事一般,到現在還在引起世界上許多知名科學機構的注意以及研究。

踩在河岸幹燥的鵝卵石上,我呼出一口涼氣,都二月底,天氣還這麽冷,感覺都完全不像溫帶氣候了。

我順著昨晚的夢,希望能找出十三年前李筱幽砸壞八音石的地方,但是由於當時的記憶太淡薄,而那時又泛濫著洪水,我實在沒辦法回憶起來。

無聊地坐在岸邊的一塊較大的鵝卵石上,我撿起一塊石子扔到了河裏,石頭掉入平緩流動的水中,激起了高高的水花。

我看得有趣,一邊企圖將從前的記憶更多的回憶起來,一邊無意識地朝河裏扔石頭,就這樣不知過了多久。

偶然抬頭望著天空,才發現原本明媚的陽光已經不見了。太陽躲入了厚厚的雲層裏,天色頓時變得如同傍晚般黯淡起來,四周的氣氛很壓抑,冷風吹到臉上,讓我不禁抖了一下。

好冷!就算裹緊外衣都會覺得冷。這個鬼地方的天氣,真的有些莫名其妙。

站起身準備回家,就在我剛要轉身時,突然聽到了空曠的空間中,傳來一陣若有若無的聲音。

是什麽人的呼喚聲?聽聲音,那應該是個女孩子,很甜美,甜美到令人無法抗拒。

我回身向四周掃視,方圓一千米,視線可以觸及的地方,什麽人都沒有。

用力揉了揉耳朵,我疑惑地深深吸了口氣,但那種聲音並沒有消失,反而更加清晰了。

“小夜,過來。“

“小夜,快過來。。。。。。“

我跟著來源猛地轉了幾次身,最後才確定,聲音居然來自於養馬河中。

這實不不算清晰的聲音,好像媽媽的呼喚,又像自己最好的朋友溺水後需要救助,更像,是在叫喚我的名字!

我的大腦在聲音中恍惚起來,呆呆地,一步步地向著河裏走去。

鞋子踩進了河水中,迷茫的眼睛裏,似乎能在水底看到一個不大的影子。它一身金光閃閃,炫目得幾乎將視網膜都燒穿了。

我傻傻地繼續向前走,完全忘記了自己不會遊泳的事實。河水淹過了大腿,前方河底是個很大、很陡、很深的斜坡,隻需要再一步,就會陷入萬劫不複的境地。

就在這時,有隻纖細白皙的小手一把死死將我拽住了。

在那一霎,我立刻清醒了過來,下意識地向前看看,眼前的水底哪裏還有什麽金色的東西,隻有河水,奔流不息的河水。

回頭一看,自己的救命思人,竟然是前幾天將我拉出人群的那個小巧秀氣的女孩子,她滿臉緊張地望著我,一直等我完全離開了養馬河水,這才長長地呼出一口氣,驚嚇的神色稍微舒展了下來。

我的驚嚇並不比她小多少,想到剛才的凶險,至今心髒還在一陣狂跳。

大腦一片混亂,不知道為什麽會神經質地朝河中央走,更不確定,剛才自己是不是聽到過若有若無的聲音,看到過養馬河底的金色影子。。。。。。

或許,一切都是幻聽、幻視吧!最近的情緒很有些問題,出現這種情況或許也算正常。

但假如不是自己的問題,那麽,養馬河中,會不會真的存在著某些科學無法解釋的東西?

我用力甩頭,想將一團又一團糾纏到一起的疑惑甩開,然後望向了自己的救命恩人。她見我看著自己,恬靜地流露出了甜甜的笑容,淩亂的黑色秀發被風吹拂開,要愛得想讓人捏上一把。

“那個。。。。。。“

我剛想道謝,女孩已經拉住了我的手,用力把我拉到離開河岸很遠的地方。這才再次專注地望著我,她漂亮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清澈的皮毛子中甚至能倒映出我的影子。

或許是由於她的眼神過於純淨了,從小到大被人這麽咄咄逼人地盯著的次數也不算少的我,卻第一次感覺有些害羞。

厚臉皮微微發紅,我躲開她的視線,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她沒有回答,隻是呆呆望我,燦爛笑著。

我為難的用力撓撓頭:“那,你家住哪裏?”

依然不語!鬱悶,怎麽和上次見麵的情況一模一樣。我歎口氣,在附近撿了一些幹材燃起一堆火,將鞋子脫下來烤。

女孩好奇地看著,伸出手指小心地在我的鞋子上戳了戳,然後十分開心地嘻嘻笑起來。

我又歎了口氣,看來是沒法溝通了,於是沒有再問下去,隻是出神地望著眼前的火焰。

最近一段時間的遭遇實在有夠淒慘的,似乎自從來到這個鬼地方後就沒有順利過一次。冥冥中,像是有什麽東西在暗中戲弄自己,甚至想要自己的小命。

但是從科學上解釋,又或者出於邏輯思考,一切又像是自己獨個兒在疑神疑鬼。那段遺失的記憶裏,應該還殘存著某些關鍵的地方,隻是一時間沒有回憶起來。

昨晚的夢,究竟是一個好的開端,還是隱藏很深的悲劇的開始呢?

不由自主地,我又想了夢中那個叫做李筱幽的女孩,在現在看來,她一定很愛當時的自己吧!而自己當時的想法呢?

時過境遷,已經完全無法揣測,但是一想到她,心底依然有著一分深切的傷感。

她說自己從小就是被村裏人養來送去伺候大神的。或許養馬村幾千年的曆史中,一直都有著這樣的習俗,每一代都會養育一位所謂

聖女,曆代的聖女如果直到老死都沒有遇到水患的話還好,可以無憂無慮地活一輩子,但倒黴的剛好出現水災泛濫,就隻好被村人扔進養馬河裏去當作祭品了。

這樣的例子,在古時候的中國乃至世界各地都並不少見,隻是最近幾百年已經漸漸絕跡了,沒想到,愚昧的惡俗在十三年前,還曾在自己的眼前發生過。

當時的自己親眼看到了沒有?這件事是不是造成自己選擇性失憶的關鍵呢?但最近遇到的怪異現象又能怎麽解釋?

似乎一切的事件的起因,都發生在十三年前那場洪水以後,假活現象也是,實在太令人費解了!

身旁的女孩見我想事情想到發神,很懂事的沒有打擾。她坐到我身旁,將頭倚在我的肩膀上,一臉滿足的樣子。

河風吹過,她兩鬢的發絲拂到我的臉上,癢癢的,那種感覺,自己並不討厭,甚至有著一絲熟悉,女孩身上有一種特殊的甜甜味道,像是衣服裏藏著某種可口的水果。

這種味道觸動了我心底的某根弦,我猛地全身一震,突然望著她,大聲問:“你,你的名字該不會是叫李筱幽吧?”

女孩沒有任何反應,隻是抬頭,疑惑地望了自己一眼,然後又舒服地靠在了我的肩膀上。

我苦笑,失望地搖頭,也對,哪有那麽巧的事情,如果李筱幽真的去伺候了金娃娃,那麽怎麽可能還活著?

而這個女孩,恐怕隻是把自己錯當成了某個熟悉的人吧。

閉上眼睛胡亂地想著最近的事,等到覺得鞋子差不多烤幹的時候,再睜開眼睛時,女孩已經如同突如其來的出現時一樣,不見了。

內心微微有些失落,原本還想將她帶回去給趙韻含看看,畢竟如此有靈氣,漂亮又秀氣可愛的女孩,不是哪裏都能見識到。何況接觸了兩次,我至今都猜測不出她的真實年齡。

哎,養馬河,就是隨便冒出的一個人都可以充滿神秘,實在是太令人不爽了!

慢慢地走回旅館,吃過飯洗了個澡,等我把瑣事整理完畢後,趙韻含也優哉遊哉的回來了。

她一進門就滿臉興奮地嚷道:“阿夜,人家有大收獲!”

我將她讓進房間,心平氣和地說:‘厲害,發現了什麽,說出來讓我評論一下先。“

“是假活現象的光碟。“她高興地哼著聽不懂的歌,”我將那些家夥好不容易整理出來的,比較典型的幾張光碟搜刮了回來,興奮吧!“

“看了再說。“我淡然道。

趙韻含很用力地盯著我:‘阿夜,你心情不好啊?上午發現了什麽?“

“什麽都沒有發現,隻是差點把命給丟掉了。”關於這件事我不想多談,於是迅速轉移開話題:‘光碟呢?“

“在這裏!“她聰明地沒有問,隻是從手袋裏掏出幾張光碟遞給了我。

將光碟塞入NB,我倆默作不作聲一盯住螢幕,將所有的記示翥過速瀏覽了一遍。

這些光碟裏一共記錄了二十七個假活的案例,覆蓋麵遍及整個十三年的時候。其中並沒有任何時間斷層,看得出製作者非常地有心。

隻是所有的假活案例幾乎都大同小異,和幾天前在屍閣看到的差不多。隻是沒有趙委的屍體那麽激烈罷了,總之一句話,這些東西學術性價值不錯,但是對我們而言,參考價值不大。

看完後,趙韻含略微有些失望,“哼,我還以為撿到了寶了,結果還是些老生常談稀鬆平常的東西。“

我重重地倒在床上,舒服地躺著,抽空將最近發生的事情整理了一下,問道:‘韻含,你說屍閣裏的兩具屍體,究竟到哪裏去了?居然現在還沒有找到!“

“以前我們不是計論過嗎?我還是堅持自己的論點!”她睡到我身旁,細聲答著。

:你真的認為是屍變?“

“難道不是嗎?還是你又有了新的想法?“

我想忖了片刻,“會不會是其他人偷走的?最近老是覺得所有事件的背後隱藏著某些東西,雖然搞不清楚是什麽,但是我感覺得到,而且這種感覺越來越清晰,說不定一切都是金娃娃搞的鬼!“

趙韻含偏過頭望著我,笑了起來:“你不是猜測所謂的金娃娃大神,是冰河時期以前就遺留下來的古生物嗎,動物難道還會搞陰謀詭計?“

“人不也是動物?“

“人有大腦,會思考,會利用複雜的工具。其他動物行嗎?“

我注視著她的眼睛,“生物圈中,有些動物早在幾千萬年前就會用簡單的工具了。而非洲有一種螞蟻,甚至在恐龍時代就學會了種植

農作物,會自己培養可以食用的真菌,比人類早了上億年,曆史悠久的生物,譬如說金娃娃,說不定就是智慧生物。“

“太科幻了,我實在接受不了這麽前衛的思想。“

趙韻含用力搖頭,“但是換種方式思考,其實金娃娃就是水鬼,它是淹死的人類不甘心而漸漸聚集起來的怨恨,這些怨恨累積了幾千年,越來越龐大,龐大到了擁有恐怖的力量以及自己的思想。我覺得這種解釋更容易理解一些。“

我無語,實在不知道該再說些什麽。

氣氛稍微尷尬了起來,趙韻含打了個哈哈,識趣地岔開話題:“對了,阿夜,今天我還發現了一張照片,是兩個小孩子舉行冥婚時照的。很有趣,新郎、新娘都隻有五歲多的樣子,其中有個小孩很像你哦!”

“冥婚?”我將這兩個字細細念了幾遍,頓時來了興趣,“照片呢?”

“我剛好順手牽羊帶回來了,給你”她掏出一張發黃的黑白照片。

我接了過去,饒有興趣地看著,等自己看清楚上邊的景物後,大腦猛地疼痛了起來。

這張照片整個構景十分壓抑,兩個小孩在舉行婚禮,照片遺留下的霎間便是拜祖宗的景象,拜堂的地方很眼熟,居然是屍閣,男孩子麵朝一大堆的牌位,有個身穿衣的胖女人用力地壓住他的頭,想要將他按得跪下去。

雖然照片已經破損得許多地方看不到了,但是我卻很清楚那個新郎是誰,是我,是五歲時候的我。。。。。。

大腦深處的記憶蠢蠢欲動,終於如同決提一般淹沒了我,我痛得用力捂住了腦袋,我看到趙韻含在大叫,她拚命地抱住我,嘴裏不斷地叫嚷什麽。

但是我聽不到了。我的視線模糊起來,猶如突然斷電的電視,失去了所有的信號。

第十章 冥婚

夢。又是夢。這次的夢實在過於難以形容,難以揣測自己是不是真的在做夢。

視網膜上似乎還凝結著那張照片的影子。那個影子帶領我穿越了時空,來到了大腦深處一直隱藏起來的記憶中。

對了,我在五歲時確實結過婚,是冥婚。但我的妻子又是誰呢?我要好好想想,應該,會回憶起來的!

有人說,生命中,不斷地有人離開或進入。於是,看見的,看不見;記住的,遺忘了。生命中,不斷地有得到和失落。於是,看不見的,看見了;遺忘的,記住了。

然而,看不見的,是不是就等於不存在?記住的,是不是永遠不會消失?

對我而言,忘記的東西,似乎能夠開始慢慢回憶了。

“我確實活得艱難,一要隨種種外部的壓力,更要麵對自己內心的困惑,在苦苦掙紮中,如果有人向你投以理解的目光,你會感到一種生命的暖意,或許僅有短暫的一瞥,就足以使我感奮不已。小夜,這就是為什麽我會喜歡你,比愛我的生命更愛你。”

女孩坐在雪白的牛車上,她穿著雪白的衣裙,飄逸的長發柔軟的垂下,不時被風撫動。

村人形成的祭祀隊伍很長,但是這一時刻都停了下來。整個隊伍都停住了。因為在隊伍必經之路上,有一個小小的身影,伸出雙手攔了前方。

那是五歲時的我,我麵無表情,牙齒咬得緊緊的,不管眼前的村人怎麽勸都不願挪動一步,如同磐石一般。長老急了起來,想要囑咐幾個壯年男子將我抱走。

於是,女孩默不作聲的從車上走了下來。她不管任何驚詫的目光,逕自走到我麵前。

“我想和小夜說幾句話。”她冷冷地對長老說。

作為祭品的聖女,在獻祭時,最後一刻的願望是很神聖的,於是長老和周圍的村人都退了下去,遠遠地注視著我倆。

“你騙人。”我瞪著她。

李筱幽恬靜地笑起來:“人家哪有,我早就說過要去伺候大神了。”

“你沒有跟我說是今天。”

“分手的時候見不到麵不是更好嗎?至少還有絲毫的希望,覺得對方在某一天終究能看到。”筱幽的聲音低了下去:“小夜,以前的我不知道自己現在做的哪些是對,哪些是錯的。而當我終於明白的時候,才發現,其實對錯根本就不重要。我現在所能做的就是盡力做好每一件事。然後等死。”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我依然瞪著她,“不過我知道你騙了我。你說要嫁給我的,結果居然悄悄地逃婚!”

“人家才沒有。你看,我們的結婚戒指,我到現在還戴著。“她從內衣裏拉出了一條紅線,線的另一頭牢牢地栓著一塊八音石碎塊。

“小夜,你知道嗎?八音石因為能發出美妙的聲音,所以古人也會把它稱為三生石。他們覺得石頭中發出的聲音,是上一世的戀人遺留下的記憶。

我真的好希望,我和小夜的記憶也能殘存在這塊石頭裏,那樣,你就不會忘記我了。“筱幽的明眸中流出了晶瑩的淚水。

小小的我不知道還能說什麽,隻是看她。有時候真的覺得,她遠遠比五歲的孩子成熟太多了。環境讓這個從小就遭受不幸的女孩學會了很多,也失去了很多。

“我沒有恨過任何人,因為村裏人對我都很好,我不願他們再痛苦下去。”

她轉過身,望著遠處滔滔的洪水,養馬河奔流不息的河水淹沒了無數的田地和房屋,轟鳴的水中不斷有死屍隨波逐流,隻是不知道那些人是為了抗洪而犧牲,還是因為措手不及而猝死。

“雖然沒有父親的記憶,但是我在他留給我的信中讀到過一句話:“後悔是一種耗費精神的情緒。後悔是比損失更大的損失,比錯誤更大的錯誤,所以絕對不要後悔。但現在,我覺得自己開始後悔了。”

她拉住我的手,她的手很柔軟,卻十分冰冷,她全身似乎都在微微顫抖,“自從和小夜相遇後,我就開始後悔了。我聽過一句話,於千萬人之中,遇見你所遇見的人;於千萬年之中,時間的無涯荒野裏,沒有早一步也沒有晚一步,剛巧趕上了。

“或許我的命真的很不好吧,剛開始感到自己快要抓住幸福的時候,一切就已經結束了。“

我用力拽住她的手,“你真的要走?我怎麽辦?我以後到哪裏去找你?”

她默然,許久後才用沙啞的聲調,緩慢道:“我也不知道大神的宮殿在哪裏,但是八音石會告訴你,我在哪,我在做什麽,我活得好不好,大神有沒有虛待我。”

筱幽露出笑容,很酸楚的笑:“所以不要擔心,總有一天,還會再見麵的。”

“哪天?”

“等你再次回到養馬村的那一天,我發誓,會出現在你麵前!如果我因為意外死掉了,小夜,我會留在奈何橋上,等待你九十五年!”

那天的夕陽很黯淡,景色如同從前聽過的一首無名詩人的小詩。所有的幸福在悲傷,所有的快樂在痛苦,所有的愉悅被紛揚,那位沉默的舞者,用最繽紛的辭藻在憂鬱中涅磐,塵土飛揚,塵埃落定。。。。。。

女孩重新上了牛車,祭祀的隊伍再次移動,但是從那天起,我就再也沒有見過她。

日出東海落西山,愁也一天,喜也一天,曾經以為快樂要有悲傷作陪,雨過應該就有天晴。但是我的雨天過後,依然是雨,憂傷之後還是憂傷。沒有筱幽作伴的日子,每一天都很難熬。

養馬河的水在筱幽去伺候大神後,絲毫沒有退卻的跡象,反而更加大了。

洪水衝塌的地方越來越多,人類如同雜草一般死去,沒有任何人關心誰的生命消逝了,隻是擔心,下一個會不會輪到自己。

來自各地的抗洪組織絡繹不絕,但是在這種龐大的天災麵前,卻完全沒有任何作用,白白犧牲的人反而更多了。

在那個非常時期的日子裏,我常常坐到養馬河畔,望著河水,流逝,張牙舞爪地吞噬生命,這些我都不關心,我隻是想看看,金娃娃

大神的宮殿究竟在哪個地方,自己,究竟能不能進去?能不能看筱幽一眼?

那樣執著的感情,至今想起來,或許,幼小的心靈裏,悲傷的不是別的,而是處在萌芽階段,卻已經斷裂的初戀。

洪水久久不退,養馬村的人又開始準備起什麽。直到有一天,老爸將我叫到了家裏,讓我和村人玩一場遊戲,結婚的遊戲。

那個遊戲,便是凝固在照片中的冥婚。

冥婚是中國民間的一種陋習。

通常是訂婚後的男女雙亡,或者訂婚前就已夭折的兒女,父母處於疼愛和思念的心情,要為他們完婚,這就是冥婚,另外,過去認為祖墳中有一座孤墳會影響後代的昌盛,不吉利,所以要替死者舉辦冥婚。

這種陋習早在漢朝前就已出現,一直待續至民國初期,甚至現今也時常聽說。宋代時冥婚風氣最盛,幾乎未婚先死者家人都要為其進行冥婚。

冥婚的儀式混雜了紅、白兩事的禮儀,依當事人的主張不同,形式出入很大。一般來說,冥婚要通過媒人介紹,雙方過門戶貼,命關和婚後取得龍鳳貼。男方放定也是要進行的,一半是真的綾羅、金銀,一半是紙糊的各種衣飾,最後在女方家門口或墳上焚化。

這是人類與人類之間冥婚的習俗,但娶的如果是神呢?

養馬村人費心思為我布置的結婚遊戲中,新娘便是金娃娃大神。

夢境中,結婚的那天夜晚下著傾盆大雨,黑色的天幕如同哭泣肮髒的醜臉。

老媽抽泣著為我換好新郎的衣裳,老爸默不作聲地抽著煙,用力拍了我的肩膀,“沒事的,來看看我家的小夜多帥氣!不過是場遊戲,又不會少一塊肉,很快就結束了!”

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被選作金娃娃大神的老公,有村人說是神的旨意,但那個神的旨意究竟是以怎麽樣的方式傳達給養馬村人的,我至今也搞不明白。

總之,當時隻有五歲的自己對結婚也沒有明確的認知,雖然說過要娶李筱幽,不過究竟一個人法定可以有幾個老婆,這種深層次的概念是完全不清楚的。

搞了半天,原來自己早在十三年前就違反了現行婚姻法,娶了大房二房,一共兩個老婆了,更鬱悶的是,其中一個老婆,還是不知是鬼是神的怪異東西。

迎親的隊伍早就來了,他們穿著一身黑衣,腰上綁著一條白色布袋,吹著淒曆的嗩呐,一直在我家門前吵吵鬧鬧。

老媽把我的小手握得緊緊的,好像一放開我就會永遠離開她似的。

老爸又安慰了她一番,這才將我塞了出去。鬱悶,就一般而言,婚禮應該是女方坐上花轎抬到男方家的,難道我是入贅?

小小的我穿著黑色的新郎服飾,戴著黑色的帽子,坐上白色的轎子,一路顛簸地任人抬著向打殼場走。

夢裏,這台轎子也很奇怪,婚禮用的原畫是八抬的紅色綢緞大轎,但這一頂確是通體白色,白得令人眼睛都花。初步估計,根本就是祭祀時用來抬聖女的!

雖然已是深夜,但是屍閣周圍搭起了很大的棚子,下邊燃著熊熊火焰。養馬村的大人幾乎都來了見到白色的大轎靠近,新娘也迎了出來。

我透過窗戶向新娘的位置看了一眼,發現那居然是一個穿著雪白衣裳的五歲女孩。是個很清秀的女孩,隻是麵無表情,呆滯的被長老牽引著向前走。

她的手中捧著一個不大的牌匾,我好不容易才看清楚。上邊赫然寫著:新娘金娃娃。

養馬河的洪水一直淹到了距離屍閣隻有十多米遠的地方,也意味首大半個養馬村已經沉入了水底。

我緩緩下了轎子,婚禮開始按部就班地進行起來。長老將我拿著新娘牌位的女孩領進屍閣中,那時的自己從來沒有進過這個擺放死人的地方,透過五歲的幼小眼睛望著屍閣的裏邊,我在夢中都不禁感覺心驚膽寒。

原本便已經很陰森的屍閣,每一個床位上都密密麻麻地擺滿了祖宗的牌位。而門旁的正對麵有幾個比較大的牌位,恐怕不知道是幾千年前的老祖宗了。

我和那個金娃娃大神,拜天地,拜祖宗,然後夫妻對拜,最後進了洞房。

所謂的洞房,是一個布置粉刷得全白的房間,白得比瘋人院更勝一籌。

白衣女孩呆呆地坐到床沿,雙手緊緊地抱著我的二房小老婆,金娃娃的牌位。我倆就這樣極為白癡的,傻傻地不看對方,坐了一整夜。

第二天,天色剛亮,就聽到屋外傳來興奮至極的歡呼聲,以及喧鬧刺耳的鞭炮聲,洪水,終於退卻了!

“這麽說,你早在十三年前就是有婦之夫了,而且還媽媽了兩個老婆?”

將遺失的那段記憶徐徐講出來時,趙韻含正在喝從,但一聽到本人娶了金娃娃大神,立刻將喝進嘴裏的液體非常不淑女地統統噴了出來,還好我運動神經不差,躲開了!

“不過,你沒事就好,剛才差點沒把我給嚇死,”她實在算不上雅觀地爆笑了很久,好不容易才收斂起來,捂住纖細的腰辛苦地說道。

我狠狠地瞪著她,沒好氣地說:“繼續笑啊,我就知道告訴你會沒有好下場!”

“絕對不笑了。對不起嘛,因為這種事誰會想得到!”她可愛地拍手,以為能掩飾令人極為不爽的麵部表情,“那後來呢?為什麽你會失憶?”

“這個中間的緣由我還沒有記起來。”我失落道:“應該是洪水退了之後,發生過什麽事情才對。回去後絕對要仔細地拷問老爸一番。那老家夥,居然把我隨便地嫁出去!‘

“嫁出去?嗬嗬,這個詞用得非常絕妙,沒想到金娃娃在原住民的眼裏,居然是雌性的。這一點在所有的相關書籍裏都沒有記載過!“趙韻含掏出筆記本,在上邊寫寫畫畫了一番,抬頭問:”那,你對自己的小老婆有什麽看法?“

“看法?見鬼的看法!“我大聲道:”我現在倒是很想知道,原住民到底是用什麽方法來選擇聖女和金娃娃的老公!“

“縱觀世界上的許多祭祀,他們要用人類當作祭品的時候,都有一套十分複雜的選擇過程,但養馬河畔對金娃娃的傳說中,卻從來沒有提及過,甚至很少有人知道,幾千年來,這裏一直都存在過祭祀用的聖女。“

趙韻含思忖了片刻,“確實很令人費解。但我總覺得,那聲小患是因為你嫁了出去,才會結束的。“

“神以病!怎麽可能,你有什麽證據?“我聽得一口氣梗在喉嚨口,險些掛掉。

“就賃女人的直覺,以及那場洪水的莫明其妙!“她掰著修長的指頭,”十三年前,養馬河突發洪水,那場驚天的水患隻是禍及養馬河三百公裏流域,動用多方的人力、物力,都無法減輕損失。

那場災難曆經了三十一天,一共死亡五萬三千零三十九人,失蹤一萬六千七百人,受傷殘廢以及倒塌的房屋和淹沒的農田不計其數,損失實在難以估計。

水災前沒有人能預見,而且期間也無法找到水災原因。就算上遊的水壩將所有水源都截斷了,可是養馬河流域的洪峰依然不見降低。究竟形成災難的水源到底是從哪裏來的?這一怪異現象至今也得不到解釋。

而許多專家估計洪峰至少還要肆虐半個月的時候,洪水卻突然消失了。。。。。。這些資料小夜你應該比我更清楚。你認為說明了什麽?“

我的臉色慘白,心底有了些猜測,可是由於過於的匪夷所思,實在無法將它具體地聚集起來。

“這說明了洪水的後邊,恐怕有著什麽人類未知的神秘力量在操控著,養馬河幾千年來的曆史中,像十三年前的情況並不是一次、兩次了,說不定,但是原住民口中的金娃娃大神搞的鬼。

你說金娃娃是冰河時代甚至恐龍時代遺留下來的生物,但一個生物真的有這種毀天滅地的能力嗎?“趙韻含語氣著重的說首。

我依然不置可否,用沉默來反駁她的論點。雖然在這一段時間發生的神秘現象麵前,自己也稍微的有些動搖了。

她輕輕歎了口氣,“說起來,你的大老婆不是信誓旦旦地說,等你再次回來後就會出現在你眼前嗎?你究竟看到過人沒有!“

“恐怕還沒有。“我想起了李筱幽楚楚可憐的纖弱身影,雖然和她隻是在夢裏見過,自己也沒有戀童癖,但是一回憶起她,心底深處就在隱隱作痛。

“以前我曾經懷疑過一個和我有兩麵之緣的女孩子,最後推翻了,雖然她倆給我的感覺很像。“

“那你覺得,前幾天早晨送豆漿和油條的,會不會就是那個筱幽?

“不知道。”

“什麽都不知道?最近一段時間我發現,你越來越不像你了。”趙韻含噘起嘴,用雙手撐住頭靠在桌子上,“調查了這麽久,你至少該產生些想法或者結論了吧!”

我沮喪地搖頭,“不要說了,我唯一的收獲,就是快要成神經病了!以前總覺得任何事情都可以通過自己的雙手解決,可是現在,不但沒有頭緒,而且還陷了進去。

我實在冷靜不下來!你沒有發現我每一句話後邊都著一個感歎號?這四天時間,我幾乎將這輩子的感歎號都用光了!“

趙韻含輕輕笑了起來:“你還能開玩笑,證明離崩潰還有一定的距離,有沒有想過下一步我們應該調查什麽?假活現象我覺得應該丟到一邊,現在著重將十三年前水災前後的事情通通整理一次,最好能找到你大老婆李筱幽的去向。”

“她還能有什麽去向?恐怕已經沉入河底,長年被魚蝦撕咬,現在隻剩下一堆白骨了。”

她瞪了我一眼,“你這話怎麽聽起來像是在詛咒不共戴天的仇人。”

就在這時,外邊突然變得喧鬧起來。慌亂的聲音以及未警用的鞭炮聲、銅鑼聲、嗩呐聲響成了一片。

旅店老板一腳將房門踢開,衝我們大聲吼道:“快逃,洪水來了!”

“什麽洪水?”我和趙韻含的腦筋一時拐不了彎道。

店主滿臉的焦急,“管他什麽洪水,總之快逃命,朝西邊跑,衝到山上去就有命了!”

我下意識地轉過頭望向窗外,遠處的地平線,有著白茫茫的一片物體緩緩地向這邊靠近,它反射著太陽的光澤,翻滾出白色的浪花,無聲的衝擊了過來。。。。。

第十一章 洪水

洪水來了,如同十三年前的情形一模一樣,突然地出現在養馬河的其中一段,毫無感情色彩地將房屋衝塌,然後醞釀著威力,衝向下一個受災地點。

沒想到災難的發源地以及第一個受災點,居然會在養馬村附近,又是沒有任何跡象,沒有任何人發現,當村人看到時已經來不及了。

洪水迅速淹沒了農田、房屋,將小半個養馬村納入河底,衝擊的威力直逼打殼場的屍閣。

旅館就在屍閣附近,這一次的洪峰比十三年前更加猛烈,恐怕屍閣再也不會是災難的分界嶺。

我猶如無頭蒼蠅一般在旅館中亂竄。

趙韻含急了:‘你在幹嘛?要不要命了,還不逃!“

“笨,你沒見到我在找東西!“我頭也不回地繼續找。

“什麽東西?“

“救生圈,我這人完全不會遊泳!“

見我回答得理直氣壯,趙韻含實在無語了,拽住我的胳膊就往外邊跑。

屋外的空氣中布滿了濕潤的感覺,略微有些腥臭的河流氣息順著風飄了過來,令人很不舒服。四周混亂得猶如沒有規章製度的菜市場,到處都有人亂竄,叫嚷著,哭泣著。有的人在找老公,有的人在找孩子。

更有些人完全瘋掉了,神情呆滯的站立在原地,雙手緊緊地抱著亂七八糟的東西,傻愣愣地等著洪水將自己淹沒。恐怕世界末日也不過如此吧。

我倆根據店主的話,拚命向西邊那個高度不足一百米的丘陵跑,河水跟本就是在和我們作對,跑到哪裏,它就跟到哪裏。

漸漸地鞋子濕透了。回頭一看才發現,水已經追至不到兩米的後方。而不遠後,正有一浪駭人聽聞的浪頭高聳著居高臨下,撲了過來。

估計是在大男子主意的影響下,我下意識地將趙韻含用力向前推出去。

洪峰從頭頂席卷過來,將我卷入了水中。意識的最後,我拚命地睜大眼睛,想留戀的將這個世界多看一眼。

但是我看到的隻有水,還有水中翻滾的雜七雜八的垃圾、樹枝、木頭,以及人類的屍體,那一刻我的大腦有生以來地清晰,恐怕就算不被溺死,也會被這些雜物擠壓致死。死後的樣子恐怕都不算好看,算了,也沒有選擇了!

自嘲地想笑笑,就在這時,視線中猛地出現了一個金燦燦的東西。它似乎在朝自己移動,我想張大眼睛看清楚,卻被一根該死的燒炎棍敲中了腦袋。

很久以前就考慮過自己是怎麽死亡的,那時的我認為,自己不是流芳百世便是遺臭萬年,總之不會平淡,但是從沒想過,居然會死得如些默默無名外加丟臉,實在太不甘心了。。。。。

我死了嗎?活著嗎?還是我又開始做夢了?剛剛經曆的洪水,以及一連串的事情都隻是自己的白日夢,醒過來,一切都好了。

於是我真的清醒了,捂住還在疼痛的頭,右手用力地撐住身體,坐了起來。

用力地睜開眼睛,我發現自己坐在一個一望無際的河灘上,身下全是圓滾滾的鵝卵石,雪白,擁擠地靜靜躺著。

自己被衝到了養馬河的哪一段了?洪水呢?我掙紮著站起來,稍微掃視了一下四周,頓時全身都驚訝得僵硬了,隻見靠近河水的寺主,滿滿地聳立著無數的喚魂塔。

喚魂塔有幾層,就代表著溺水身亡的孩子有幾歲。但是這裏的喚魂塔有的倒塌了,有的即將倒塌,沒有任何一個是堆砌完整的。

在離開自己的不遠處還有一個黑色的物體。像是船的形狀,由於距離的原因判斷不出有多大,我小心翼翼的向那個物體靠近,好不容易才看清,那果然是一艘船。一艘已經老齡化的柴油動力渡船。

這艘渡般並沒有停靠在岸邊的水中,而是唐突地閣淺在石灘上,斑駁的船身髒兮兮的,看起來和環境很不協調。

我望向天空。天上沒有太陽,也沒有蔚藍色的輪廓,有的隻是一層層低矮的烏雲。

周圍的氣氛帶著一種驚人的壓抑,令人感覺煩躁無力。來到船前,好不容易才爬上去。這艘隻有十多米長的小型渡船的內裏頓時一覽無遺。

船艙裏有著好幾排乘客的簡陋座位,沒有駕駛室,柴油發動機置於船後,旁邊的一個把手便是掌握方向的舵。

發動機上貼了一張照片,我仔細地看了看後,不禁愣住了。上邊的人我居然認識,正是趕場那天在碼頭上撈起來的屍體。趙凡。

不是說趙凡失蹤的船一直沒有找到嗎,為什麽會在這裏?我又為什麽在這裏?這究竟是什麽地方?

受傷的頭部又開隱隱作痛,我無力地坐在椅子上,透過沒有玻璃的窗戶向遠處望。

十多米外的地方有河水在流動,不論在哪裏都看不到樹木以及動物,就連河邊揮之不去的蚊蟲也消失不見了,真是怪異。

更怪異的是河灘,我用手指在空中比劃出一條和河流垂直交叉的虛似線,然後朝那個方向望去,沒想到看到的依然是河灘,滿地雪白的鵝卵石,以及用鵝卵石堆積起來的,殘缺不全的喚魂塔。

這樣的景色根本就沒有理由,記憶裏對於養馬河的資料上,也完全沒有這個地方。

不要說別的,光看如此數目眾多的石頭,就足夠吸引附近所有的沙石場暴發戶們瘋狂了,但這地方居然沒有在任何文獻上有過記載,甚至在出發前看過的衛星地圖上也沒有。

該死,自己究竟到了什麽鬼地方?

一定要找到可以向外界求救的聯絡方法,告訴自己的老爸、老媽,還有一幹希望和不太希望自己死翹翹的混蛋們。。。我還沒有掛掉的消息。

大腦頂著疼痛努力地思索著,霎間便否定掉了數個求生、求救的方法。

最後想得大腦空蕩蕩的,才意識到不論怎麽樣的方法,對現今的自己而言都完全無效,最好也是唯一的出路,就是從這個一望無際的無數鵝卵石細胞中走出去。或許順著河流走,一直走,總會走到文明世界裏。但那時候自己還有命嗎?

不管了,與其在這裏坐著等死,還不如自己找死,想著我便開始行動起來,將船上能夠食用的東西收集好,裝到找來的袋子中,然後
準備下船。

就在我走出船艙,來到船舷時的那一霎,猛地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隻見剛才還空無一人的河灘上,密密麻麻的擠滿了各個年齡的小孩子,他們穿著完全跨越時代的服飾,聚精會神的蹲在地上,堆著身前的喚魂塔。

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我的大腦呆滯,完全在這種出人意料、超出現實的狀況下丟盔棄甲,無法再進行有效的思考,手上提著的袋子也因為驚嚇而掉到地上,食物滾了一地。

許久我才清醒了過來,續而狂喜。

看來自己並不是到了鳥不生蛋的陌生地方,而是處在文明籠罩的鄉村裏。隻是不知道這是養馬河附近的哪個鄉村,他們為什麽會有這種堆積喚魂塔的怪異風俗!

我迅速跳下渡船,向最近的一個孩子問:‘小美女,你能不能帶我去你們的村子?“

那七模樣的小女孩沒有說話,甚至沒有回頭看我,隻是悶不作聲的埋頭繼續堆砌自己眼前的石頭,我感覺很不舒服,似乎自己忽略掉了某些重要的東西,又試著對周圍的其他孩子說話,終於,我明白了不對勁的地方。

自己再一次驚呆了,全身的骨髓似乎都凝固起來,肌肉收縮,再也無法動彈。

聲音,我居然不能聽到自己的聲音!難怪從剛才開始就覺得四周靜到令人發瘋,但由於來到陌生地方的焦急無助以及對求生的渴望,反而沒有太注意。

難道自己遇到了Mysterious disappearances~~~~`神秘失蹤~```現象?

一七一一年,四千餘名西班牙士兵駐紮在派連民山上過夜,第二天,援軍到達那裏時,軍營中營火依然燃燒著,馬匹、火炮原封不動,而數千名官兵卻全部失蹤了,軍方搜尋了好幾個月,依然全無蹤影。

一九0三年春天的一個晚上,加拿大北部的一個小村莊裏,一百餘名愛斯基摩人突然失蹤,而且連村頭的墳墓也被打開,裏麵的屍骨不翼而飛,隻有衣物、食具、飲具等生活用品完好無損。

這些統統都歸結為Mysterious disappearances現象。沒有人知道那些去了哪裏,有研究者認為在我們生活的三維空間之外,還存在著人類無法感知的第四度空間。

恐怕自己現在所處的位置,就是無數個第四度空間中的其中一個。

難怪至今我都感覺不到餓,也絲毫沒有想要排泄的欲望。

難道自己真的已經死掉了,現在剩下的,不過是一縷孤魂?這裏根本就是三途川,那奈何橋在哪裏?孟婆在哪裏?

“這裏沒有孟婆,也沒有什麽奈何橋。”身後猛地傳來銀鈴般的笑聲,很悅耳。

猛地轉過頭,這才發現身後不知何時走過來了一個小女孩,一個很漂亮的小女孩,大大的眼睛,穿著白色的短裙,臉龐白皙沒有血色,長長的黑發在河風中一蕩一蕩的,卻不會被吹的很散亂。

她正笑著,眨巴著長長的睫毛,細聲細氣地說道:‘我就知道你會回來的。“

“你是誰?“雖然是個可愛的女孩子,但是在四度空間裏什麽都有可能發生。我帶著機警地注視著她,問道。

“我叫穆紅思,是你的妻子。“她的臉上帶著天真的笑容。

“我有娶過一個姓穆的老婆嗎?怎麽就連我自己都不記得了!“我納悶道。

"有,我們有過婚禮,這一次你不會再騙我,拋下我離開了吧?“

“我曾經來過這裏?”我更加摸不到頭腦了。

“當然,那時的你好小,還騙了我。”女孩嘟著嘴巴,“不過沒關係,不管你逃幾次,我都會把你抓回來!”

突然間心底冒出了一個匪夷所思的想法,我驚訝地喊道:“你就是金娃娃!”

“什麽金娃娃?”雖然在疑惑,但她的臉上卻依然帶著笑,似乎隻有這麽一種表情。

她的笑容雖然甜美,但是卻弄自己不寒而栗。就像再好聽的音樂,不斷地聽,每天都聽,總有一天會聽到想吐一般。

“不要管那麽多了,跟我去玩。”她想要抓住我的手,卻被我下意識地躲開了。

穆紅思不樂意地再次向我抓來,就在她要碰到我的一瞬間,身後已經有一雙手將我緊緊抱住了。

抱住我的手將我用力向後拽,在我耳畔輕聲低語道:“不要跟她走,不然就永遠回不去了。”

不知為何,她的聲音讓我有種信任的感覺。我跟著她拚命地跑,不知道跑了多久才停下來。轉身一看,又是個女孩子,她穿著白色的衣裳,有一塊絲巾將臉孔遮住了,看不到樣子,但是,年齡應該也不會超過六歲。

“小夜,你知道正確堆砌喚魂塔的方法嗎?”她走到一堆石頭前,示意我蹲下問。

我撓著頭:‘你是誰,為什麽知道我的名字?“

“你長大了。不過現在不是自我介紹的時候,快點將塔堆起來,不然她就會抓到你的。“女孩的聲音中蘊藏著一絲猶豫,”每個人都有一座塔。這就是你的塔,在你五歲的時候已經被堆好過一次。是小夜的話,我相信你可以記起堆塔的方法!“

“我根本就沒有堆過,何況堆塔還需要什麽方法!“

我看著腳下已經倒掉的五層喚魂塔,又道:“喚魂塔一層代表一歲,難道我要堆十八層?用鵝卵石根本就很難堆積起來!“

女孩抬起頭,透過絲巾望我,“你隻需要重新把這個五層塔堆好,就能回到你的世界。“

“這裏究竟是哪裏?”我敏銳地察覺到,她的話中似乎有對這個地方的了解。

“我也不知道,清醒過來後就已經在這裏了。”女孩淡然道:“動作快一點,她就要來了。”

在她的催促下,雖然莫明其妙,但我還是蹲在喚魂塔前冥思苦想,也開始試著將塔堆砌起來,可是一到第四層,整個塔就會倒塌下去,不論用什麽辦法都堆積不起來。

正要發火,隻感覺女孩的雙手緊緊地抓住了我,向我的後方死死盯著,身體甚至顫抖了起來,順著她的視線望去,隻見遠處居然起霧了。霧中遠遠傳來了一陣陣嗩呐聲,異常熱鬧,難道第四度空間也會有人結婚,而且還會送新娘?

在我的疑惑中,喧鬧的嗩呐聲越來越近,白色翻滾的霧氣,黑色的人影如同從天的盡頭冒出來的一般,一串串地往這邊走。

“看來是來不及了,沒關係,還有最後一個方法!”身旁的女孩更加焦急了,她用力抱住我,似乎作出了一個決斷:‘小夜,不管怎麽樣,隻要你得救,我就滿足了。“

然後我的頭開始變得暈眩起來,視線裏,白衣女孩的聲音和身影都在劇烈的扭曲變形。眼前猛地一黑,接著散發出刺眼的光芒。

光芒的另一頭,老爸和老媽,叔叔和阿姨,大姑、大嬸以及七姑、八姨,所以認識和不認識的焦急臉龐,緩緩露了出來。。。。。。

尾聲

養馬河的洪水來得快,去得也快,但是帶來的災難卻無法衡量。自從冰河時期便以形成的養馬河道居然在這一次改了方向,而養馬村永遠淹沒在了河底。

在某種概念中,世界上再也沒有了從前的養馬河,而新的河道流域的村裏,再也沒有出現過假活現象。

趙韻含在醫院親眼見到我安然無恙後,抹掉淚水走出了病房,然後悄無聲息地再次從我的生命中消失了。

直到現在我也沒有搞清楚假活的真相,但是卻有個大膽的猜測,或許那是金娃娃對我的呼喚,回家後在我的拷問下,老爸總算把從前的事情全盤托出,原來我曾經掉入過養馬河中兩次,但兩次都奇跡地沒有死掉。

這老災夥在十三年前之所以將我扔出去舉行冥婚,完全是貪圖養馬村人送給家裏的豐厚隨嫁品。洪水退卻後,養馬村的人反悔,要將我一並獻給金娃娃大神,然後老爸、老媽便將我偷回去,像從前無數次躲債的情形,趁著夜晚溜掉了。

但是當時運氣實在不好,劇情也像三流導演製作的十三流電影一般,慌亂中我滾下山坡,摔了腦袋,然後失去了為期半年的記憶。

至於養馬河流域流傳的金娃娃,恐怕隨著養馬河的變遷,成為了永遠解不開的謎題。就算我的好奇心再旺盛,也懶得去調查。

畢竟,短短幾天發生的事情,搞得自己一輩子恐怕都留下了陰影,太不值得了,何況,誰知道下次還有沒有命逃回來呢?

值得一提的是,這一次我是被下遊救援的人用撈網拉上來的,和我在一起的還有個女孩的屍體,她將我抱得緊緊的,仿佛一放開就會失去一切似的。

那個女孩便是我在養馬村中,偶然遇到過兩次的清秀美女,雖然不明白她為什麽至死都死死抱著自己,但是在她的身上,我找到了最後的地塊八音石碎片。

寫下這個不完整的故事,我也是猶豫了很久,但是生活總是有些不完美,故事,也同樣如此。

連就連,你我相約百年,誰若九十七歲死,奈何橋上,等三年。

有個女孩說過,她如果不幸死了,會在奈何橋上等我九十五年。

你呢,有沒有某一段記憶丟失了?

或許,在某個地方,也有個等待你的人。她或者他,已經默默地站在奈何橋頭等待了你許多年,當你回到那個特定的地方時,她或者他會默默守護你,保護你。

一生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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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不語詭秘檔案 第十四部 寶藏 (完) -玉珠- 給 玉珠 發送悄悄話 玉珠 的博客首頁 (421386 bytes) () 03/07/2010 postreply 14:48:39

夜不語詭秘檔案 番外篇:塵世道 -玉珠- 給 玉珠 發送悄悄話 玉珠 的博客首頁 (146041 bytes) () 03/07/2010 postreply 14:50:27

哇,好看!謝謝~~~ -尕尕- 給 尕尕 發送悄悄話 尕尕 的博客首頁 (11 bytes) () 03/07/2010 postreply 17:59: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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