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陽
一青陽
那是一個有著淡淡月光的晚上。
元宵節剛過沒多久,人們大都還沉浸在新年的歡欣喜慶之中。不時還有人在小區裏放煙花,很漂亮很絢爛地裝點著有些寒冷的夜空。
而飛雨和青陽一直在忙著籌備婚事,他們已在年前就定好了下月初結婚,是農曆的二月初二,是媽媽的主意,她說在民間人們傳說“二月二龍抬頭”,是個很吉祥的日子,剛好飛雨又是這一天的生日。青陽也很開心,他一直都承諾要給她一個特殊的終身難忘的婚禮。
他們的新房離青陽的家有一裏多路,很近,當初買房子的時候,因為考慮到青陽是獨生子,要方便照顧父母,所以房子就買了很近的鳳凰苑,三居室,有個大大的陽台,南北通透,陽光很好,很合飛雨的心意,媽媽看過後也表示很滿意,她還特意送了一套實木的家具給他們。
飛雨按著提前列好的名單寫著喜帖。朋友們送的禮物有的已經提前送來了,再加上新買的家具和各種生活用品,房間裏堆放的亂糟糟的,青陽一邊忙著整理屋子,一邊商量著婚慶公司找哪一家的好。但是後來不知道哪根筋不對了,他突然又嘀咕起酒席要定什麽樣的標準才好,其實交定金的時候他們就已經定好了的,可是青陽總想要再豪華些,他說一生一次的喜事,一定要讓客人都吃的滿意才好,不要學那些小家子氣,為了剩一點錢,酒席弄的不如人意,落別人閑話。
可是飛雨覺得對於他們兩個工薪階層的人來說,在武漢這樣的地方,每桌999元的標準已經是很好的了,她參加過很多次婚禮,別人大都是588和688的標準,最好的一家也不過是888一桌,而一對新人都還是外資企業高級白領呢。可是青陽不這麽想,他總覺得一千以下的標準太寒酸了,她明白他的意思,他的朋友羅加山去年元旦結婚定的是1388元一桌,他很擔心自己標準太低了會被朋友及同事們嘲笑。
青陽就是這樣,特別愛麵子。飛雨卻不願鬆口,對於經曆了那麽多坎坷波折的她來說,多少錢的酒席都無所謂,隻要兩個人能夠幸福地在一起就夠了,再說999元一桌的酒席就已經很奢侈了,二十桌就要兩萬,何況才買了房子、裝修、置辦家什衣飾都已經花了不少錢了,所以,她並不讚成青陽所說把酒席標準換成每桌一千元以上的。
見飛雨半天沒有說話,青陽湊過來問:“怎麽?你有什麽好的想法說來聽聽。”
飛雨有些沒好氣地斜了他一眼:“你去瞧瞧卡上還有多少錢?你以為我不想風光一點嗎?可是咱們就這樣的經濟狀況,總不能為了一時的麵子,辦完了酒席連日子都不要過了吧?本來我就不讚成這樣大操大辦,簡直就是勞民傷財嘛!”
飛雨在骨子裏其實是一個很浪漫的人,還是小女孩的時候就特別渴望將來有一天要做一個與眾不同的新娘。可是經曆過太多生活的波折磨礪後,她已經不再渴望那些虛無的東西,她要的,隻是兩個人在一起實實在在的幸福美滿。
可能是見飛雨不太高興,青陽皺皺眉頭說:“好了,咱們暫時不討論這個了。”然後獨自去了陽台上。
見青陽半天沒有進來,飛雨也有些火了,丟下手上的筆,一個人坐著生悶氣:真是不知道他是怎麽思考的,難道他不知道我們還要出門度蜜月嗎?目前帳上五萬塊錢都不到,結了婚以後不要過日子了嗎?
雖然青陽和飛雨的家境都還過得去,但是一套八十六萬的房子買下來裝修好前後百把萬已經讓他們捉襟見肘了,何況青陽的爸爸身體還不是很好,手上不留一點餘地怎麽行?青陽難道一點都不考慮這些嗎?
時鍾已經敲過了十一點,飛雨見青陽還不回屋,一麵為他的小氣氣惱,一麵又心疼他別凍著了,取了他的外套出去。陽台上卻不見人,房裏找了一圈也沒有,“青陽!青陽~”空蕩蕩的房子裏回蕩著她自己的聲音,她突然害怕起來:他躲起來了嗎?他是知道我一向最怕黑的,他怎麽能丟下我一個人在這空蕩蕩的大房子裏呢?
她不甘心地屋裏屋外又找了一圈,可還是一無所獲。試著撥了下他的手機,“死了都要愛,別再找不痛快……”《死了都要愛》那吵死人的鈴聲在房裏響了起來,原來手機他也沒帶。
天!他怎麽是這樣的人!兩年了竟然不知道他許青陽還有這麽個小心眼的毛病。他什麽時候出的門怎麽會連一點動靜都沒有?難道他從陽台逃走的?這樣想著她不禁打了個寒噤,他總不至於因為酒席的事生氣連大門都不經過吧。
本不想打擾青陽父母的,可是因為擔心青陽,飛雨還是撥了電話過去,是青陽媽媽接的電話,可能是已經睡著了,她的嗓音有些嘶啞,飛雨問她青陽到家沒讓他聽下電話,她說青陽已經睡下了讓飛雨也早點休息。
放下話筒,飛雨如釋重負地舒了口氣,可是內心到底還是不爽,他怎麽能這樣?說走就悄悄地走了,連聲招呼也不打,什麽意思嘛?真是太小氣了!
這麽晚,看來隻能留下來過夜了。新房裝修好根本就沒有住過,平時都是青陽來安排布置打掃之類的,飛雨基本沒有操過心。看來太陽能還挺管用,水龍頭裏流出來的是熱乎乎的水,她舒舒服服地洗了個澡。婚床上被褥都是嶄新的,長輩交代說等結婚以後才能睡,所以她就睡在了隔壁的客房。
房子的整體裝修色調呈明黃色,很陽光很醒目的顏色,而且顯得大方貴氣,晚上關了照明燈,打開壁燈,蒙朧的橘黃,又顯得特別溫暖,正是飛雨想要的那種效果。
婚禮進行曲響起來的時候,媽媽挽著飛雨的手慢慢地走上紅毯,紅毯的那一端,青陽捧著大束玫瑰興奮地笑著,他遠遠地朝她伸出了右手,她也伸出手去,但是卻怎麽也夠不著,緊走幾步卻還是離他老遠,他旁邊一個牧師樣的人不耐煩地說:“快走吧,婚禮快要開始了,一會兒遲到了新娘該著急了。”
飛雨大驚:“我就是他的新娘啊!”
那牧師扭過頭不屑地瞟她一眼說:“你是冒牌的,真正的新娘在那邊呢。”飛雨順著他的手望去,果然,不遠處一個同樣著婚紗的女子在眾人的簇擁下向這邊走來,好麵熟!她遠遠的就衝青陽揮著手叫:“青陽!青陽!”青陽見了,馬上朝她飛奔過去:“飛雨!我在這兒。”
“青陽!回來!”飛雨聲嘶力竭地叫著,“我就是飛雨啊!青陽!”
可是青陽沒有回頭,他挽著那個女子頭也不回地往前走去。
“青陽,不要走!我就是飛雨啊。青陽!”飛雨衝上前去。那個女子扭回頭衝她很古怪地一笑:“別追了,沒用的!我才是飛雨!”
陸亞南
從驚嚇中醒來,內衣已經汗濕了,打開床頭燈,溫暖的燈光立時鋪滿了整個房間,靠在床頭,仍是心有餘悸。夢境那麽真實,就象剛剛發生在眼前。那個女子為什麽那麽麵熟,是誰呢?在哪裏見過她嗎?把所有的同學朋友同事在腦海裏過了一遍,也沒有記起和哪一個相像。那麽青陽的朋友同事呢?她所認識的好像也沒有。但是分明又像是認識她,不,很熟悉她的感覺,是誰呢?
這樣的夢其實出現過不止一次,不同的是每次都看不清楚那個女子的麵相。飛雨不知道這到底暗示著什麽,她不敢去深想,和青陽倆人經曆了那麽多的波折磨難,難道上天對他們的考驗還不夠嗎?
迷迷糊糊中,清脆的門鈴聲把飛雨驚醒了。是青陽嗎?這麽早。略理了理頭發,套上件晨褸,來到客廳,還沒來得及從貓眼裏看看是誰,就被新一陣門鈴聲嚇了一大跳。怎麽這麽急,是不是打算把門鈴按破?
拉開門,眼前的情景卻讓她吃了一驚,甚至懷疑自己還在做夢,她揉揉眼睛,沒有做夢。門口領頭站著小區保安,後麵跟著的是幾名穿製服的警察
。她詫異,大清早的,有什麽事嗎?連警察都來了。
“請問你是鳳凰苑A8棟819號業主嗎?”保安拿出一個小冊子問。
飛雨點頭:“我是,房產證上有我的名字呢,歐飛雨。”
“那就沒錯了。”保安朝旁邊一個個頭比較高的警察點點頭。
“我們可以進來嗎?”那高個警察上下打量了飛雨一遍,盯著她的眼睛。
“哦,歐小姐,這是110指揮中心的警察同誌。”旁邊的保安介紹說。
“能告訴我發生了什麽事嗎?”她的第六感告訴她肯定有什麽事情發生了,是什麽事情呢?
“能讓我們進去談嗎?”那高個警察眼神很犀利有一種不容置疑的意味在裏麵,飛雨不由自主地點頭。
那保安告辭先走了,高個警察帶著他的兩名手下跟著她進入房間。
“警察同誌,能不能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飛雨把他們讓在沙發上坐下,連衣服也沒顧上換。
“歐小姐,是這樣的,我們110指揮中心接到報案,說鳳凰苑A8棟819號房好像發生了命案,有人聽見了慘叫聲……”
“等等,你說什麽?命案?還有人聽見慘叫聲?”飛雨驚呼道,“你什麽意思?”
“不好意思,歐小姐。我們也是奉命行事,也許是誤會,但是我們的確接到報案說……”
“不要再說了,你們可以搜,如果有你們所說的什麽命案的一絲一毫蛛絲馬跡,我二話不說主動伸雙手給你,請吧!”她把臉扭向一邊,氣忿不已,一大清早的就受這樣的折騰,真是活見鬼了!“發生命案的地方能如此整潔,我還能如此鎮靜地等著你們警察上門?那我這個凶手也真是夠高明了。真是好笑!”
可能那高個警察也感覺到了不妥,有些遲疑地吩咐手下例行公事地隨便看了看。
他們當然什麽也沒查出來,那高個警察打了個電話,飛雨聽出他是在匯報工作。臨走,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說:“不好意思,歐小姐,我想是有人在惡作劇。打擾你了。”
等他們一出門,飛雨就嗵地關上了門:“我希望以後不要再有這樣的事情發生,否則我一定投訴你們!”
從貓眼裏,看見那高個還轉回身說:“不好意思!再見!”
誰跟你再見啊?永不相見才好呢,真是晦氣!
一翻折騰,飛雨已經一點睡意都沒有了,想起頭晚的事情,忍不住打了電話過去,響了很久也沒有人接,大概青陽的父母都出門晨練去了吧,青陽呢,他還在睡著嗎?那就讓他多休息會兒吧,自己一個人先去婚慶公司看看好了。
換好衣服,梳洗停當,臨出門把他的手機放在了茶幾最顯眼的位置,說不定他睡好了會過來取。
飛雨和青陽已經選了三家婚慶公司,幾家開出的優惠條件都不同,他們一直在比較中。
美麗新娘那家費用奇高,但是策劃水平和主持水平在本地小有名氣,並且提供兩套禮服;千年之約費用略低,提供包括晚宴在內的三套禮服,但是他們的造型師一直頗受爭議,都說他們的手法太新奇,有點標新立異的味道;另外一家是一個同學的朋友開的名叫好百年的公司,一切優惠條件都給他們,並且費用算八折,但是因為新開張沒有多久,飛雨對他們的水平並不是很放心,可是同學卻一再保證他們以前在外地做的很好,很有知名度。
對此,青陽曾經提出過異議,他覺得一家做的很不錯的公司,不可能無緣無故地遷往另外一個地方從頭開始。飛雨也覺得很有道理,但是又擔心會拂了同學的好意,一直舉棋不定。
出小區不遠是鳳凰幼兒園,外麵不少早餐店,飛雨隨便看了看,就進了一家餛飩店。這家的餛飩很有特色,味道比別處都要好,她把一大碗都吃了下去。
付賬的時候店主很客氣地問吃的是否滿意,有什麽意見盡管提出來。
現在這樣周到的服務可是不多了,飛雨想。微笑著認真打量了下他,是一個很年輕的小夥子,幹淨利落,一雙眼睛亮晶晶的,看起來像個孩子。
“挺好的,謝謝!”
“那就好。請慢走!歡迎下次再來!”小夥子很開心地說。看樣子做生意並沒有多久,生怕顧客不滿意,真是可愛。
打了車先來到美麗新娘。主要是想和有關負責人溝通一下,看看能不能在價格上給予適當優惠,畢竟一場婚禮收費9999元,確實有些偏高,碰巧的是前台經理休息,接待飛雨的是小姚,因為見過幾次麵,都比較熟悉,小姚以為她是過來簽單,很熱情,幫她倒了咖啡,嘴裏很熱情的說:“歐小姐,您應該打聽過了,我們美麗新娘是全國連鎖,價格公道,而且優惠條件是最……”
“我想你們如果在價格上能夠適當再給點優惠,那將是再好不過。”飛雨抿了口咖啡,直接打斷她的話。
小姚愣了片刻,立即又笑逐顏開地說:“價格上我承認我們是比其他公司稍微高出那麽一點點,但是我們的策劃師、攝影師、主持人包括婚紗禮服都是頂尖的哦,一生一次的大喜事,哪個環節都不能出錯,否則留下一輩子的陰影,那該有多麽懊惱,現在有一句廣告詞不是說的很好嗎,選擇貴的,一定是對的!”
這樣的女孩子確實很有些嘴皮子功夫,什麽話到了她們嘴裏都變成於她們有利的了。
“小姚,那我問你,假若你要結婚,前提是你不是這裏的員工,你一定要選擇這家公司嗎?”
小姚猶豫了片刻:“我還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呢。”
因為前台經理不在,飛雨也就沒有多待,打算再到“千年之約”去看看。包裏的手機響了,是媽媽打來的,她問飛雨在哪裏,飛雨回答說準備去看看婚慶公司,打算趕緊定下來算了。媽媽問和青陽一起嗎?飛雨說沒呢,自己一個人,他可能還在家睡覺,讓他好好睡會兒吧。
媽媽遲疑著又問要不要和青陽商量一下,一個人決定就好嗎?飛雨說沒有問題的,看好了告訴他一聲就行了,媽媽說那我出來陪你一起吧,飛雨說好啊,反正我一個人,中午我請你吃飯。
媽媽說你在哪,等我一會兒。
飛雨告訴她在金桂路呢,她說好,馬上到。
在精品店裏轉了轉,看中了一款卡通杯,是一個小白兔造型,把頭打開來就是一隻杯子,蓋上蓋子又是一隻完整可愛的小白兔,心想買了來放著也挺有意思的,翻來覆去地怎麽也看不夠,擺回架子上正準備叫服務小姐過來打包,卻有另外一隻手伸了過來,飛雨抬頭一看,好生麵熟!高高的個子,國字形臉龐,濃眉大眼,可不是早上見過的那個高個警察嗎?她不覺皺起了眉頭:怎麽這麽不巧啊?看見他就不由想起了早上的不愉快。
他卻朝她點頭微笑:“這麽巧,也來買東西啊?”
飛雨點點頭,卻不怎麽願意和他搭話。正想離開,但是看到他手上的卡通杯卻不知道怎麽說才好。他大概看出了她的心思,舉了舉手中的杯子:“怎麽?很喜歡這個杯子嗎?”
還不待說什麽,他又笑著說:“能不能商量下,讓我買了好不好?這個是我答應一定給別人買的。”他看著飛雨,很真誠的央求,“我知道,隻剩下這一隻了,就當我欠你一個人情吧。”
“那你買吧,我其實就是看看而已。”和他揮下手,飛雨轉身走出店門。
“歐小姐,請等一下。”沒走多遠,有人在身後叫,回頭一看,是他,手上還拿著那隻杯子,大概還沒顧上付錢,一個店員在後麵跟著。
“這是我的電話,有需要幫忙的事請和我聯係。”他遞過來一張卡片,飛雨瞟了一眼,原來他叫陸亞南:“好的。”
他點頭微笑:“我說過欠你一個人情的,我一定還上。”
驚悸
媽媽歐米蘭開了輛黑色愛麗舍,像她本人一樣優雅而端莊地駛了過來。
“媽媽,你從哪兒過來?這麽快。”
“和幾個朋友約了喝早茶的,後來又取消了。路過你們小區就想看看去,你昨晚不是沒有回家嘛。”媽媽看飛雨一眼,雖然語氣裏不無嗔怪,可也充滿了關切之情。
“嗬,昨晚寫帖子太晚了,所以就沒有回去,媽,你不是在怪我吧?”
“怎麽會?你都要結婚了,該有自己的自由了。”歐米蘭溫和地笑笑,“你吃飯了沒有?我請你吧。要不要叫上青陽一塊兒?”
“我一早就吃過了,咱們直接去千年之約吧,就不叫他了。媽,你都不知道他有多過分!”提起青陽,不由不讓人生氣。
“怎麽呢?”歐米蘭似笑非笑地看看女兒,“又惹你生氣了?”
“不生氣才怪呢,就是因為酒席的事情,我還沒說什麽他倒先生起氣來了,一個人不吭不哼地就悄悄走了,讓我一個人住那麽大的房子,也不知道擔心我。”
“你們吵架了?青陽怎麽能和你吵架呢?他平時不是這樣的呀。”歐米蘭睜大美麗的眼睛,很驚訝,“你說他一個人回他父母家去了,留你一個人在新房?”
“恩啊。其實也沒吵架,就是爭了兩句,哪知道他那麽小氣,自己一個人跑掉了,我從來都沒有發現過他這麽小氣的一麵。”飛雨歎了口氣說。
“別是你說什麽過分的話了吧?那孩子我看著不是那種小家子氣的人啊,正常情況下,他怎麽會丟下你一個人,自己走掉呢。”歐米蘭似乎是在自言自語。
飛雨也懶得多說什麽,側頭看看媽媽,她新燙了頭發,上了金栗的顏色,米白色的套裝,讓她看起來韻味十足,四十多歲的人一點都不顯老,她真為自己有著這樣一個時尚優雅充滿魅力的媽媽而感到自豪。
“媽媽,你真漂亮!”
“媽媽老了,還漂亮什麽呀?”歐米蘭漫不經心地抬頭看看鏡中的自己,“還是給青陽打個電話吧,兩個人的事情怎麽能一個人私自做主呢。”
飛雨明白媽媽是想緩和倆人的關係,就撥了青陽家的電話,是青陽爸爸接的,他說青陽不在家,昨晚上沒回去。他們公司電話都打到家裏去了,說是有個客戶要和他見麵,剛給他打手機也沒人接,正準備打過來,她倒先打過去了。
怎麽會?他昨晚明明回家了的啊。老人堅持說青陽昨晚沒有回家,他媽媽還說可能是忙太晚就在新房住了。
飛雨愣住了:那昨天晚上接電話的是誰呢?她不是青陽的媽媽嗎?她為什麽要騙我?難道是我打錯電話了?翻出手機上的號碼,分明顯示最近通話紀錄隻有一次,終於想起來昨晚是用座機打過去的,但是也沒有理由撥錯啊,怎麽會?那麽青陽去哪裏了?
“怎麽了?”歐米蘭很關切地問,“臉色這麽難看。”
“媽媽,我感覺有什麽事情要發生。”飛雨無力地歪在座椅上。
“到底發生什麽事情了?”歐米蘭開車的速度明顯慢了許多,“快點和媽媽說啊。”
“青、陽、失、蹤、了。”飛雨一個字一個字地吐了出來。
歐米蘭似乎也震住了,但也就是一瞬間,她伸過手來,拍拍女兒的肩膀:“沒事的,怎麽會呢?他也許一時不開心,暫時躲起來了,哄你玩呢。”
“媽,他從昨天晚上到現在連個人影都沒有,而且,而且那麽離奇……”
“什麽離奇,你說什麽?青陽嗎?”
“昨天晚上,我明明給他家裏打過電話,他媽媽說他睡下了,可現在,他爸爸一口咬定他根本就沒有回家,媽你說,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呢?”
“那會不會是你撥錯電話了呢?”歐米蘭試探著問,“有時候撥錯電話也是有可能的呀,說不定是你撥錯了呢。”
“媽媽,沒有道理,真的!我有預感,我害怕……昨晚我夢見青陽和別人一起走了……”飛雨幾乎哽咽了,絮絮叨叨地講了夢裏的情景。
歐米蘭很緊張地問:“你看清楚是誰了嗎?她還說什麽了?”
飛雨搖搖頭:“很熟悉,但是始終想不起來到底是誰。是誰呢?到底是……啊!”飛雨突然發出一聲尖叫,歐米蘭嚇了一大跳,車子也猛的刹住了。
“怎麽了?是不是想起了什麽?”
“媽媽,我想起來那是誰了,我想起來了。”飛雨緊張地盯著歐米蘭。
“是我們都認識的人,對不對?”歐米蘭小心翼翼地問,生怕女兒再次受到驚嚇。
飛雨直直地盯著前方,沒有說話,但是看得出,她的內心在做著異常艱難的掙紮。
歐米蘭見狀,亦不再說話,她伸出手去,愛憐地撫著女兒的頭發。
一陣艱難的沉默後,飛雨回頭看著媽媽說:“媽媽,是她,我不會看錯的,真的是她!”雖然在預料之中,但是歐米蘭仍然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她為什麽到死都不願意放過我呢?”飛雨痛苦地閉上眼睛,兩行淚珠順著臉頰滾落下來。
“別難過了,隻是做夢,你怕什麽呢?飛雨,別嚇唬自己了,好不好?有媽媽在旁邊呢。”歐米蘭攬過女兒的身子,讓她靠在自己懷裏,像對待孩子那般憐惜地拍打著,看著女兒虛弱的樣子,幾次想說什麽卻又欲言又止。
許青陽已經整整消失四天了,兩家人把該想到的人都問了,該打的電話都打了,可是一點消息都沒有。
盡管歐米蘭一直在寬慰著女兒,但是飛雨隱隱有種不好的預感,青陽肯定是出事了,否則一點點小事情也不至於讓他就這樣悄無聲息地一走了之。許媽媽堅持要報警,可是許爸爸說再找找看,一個大活人怎麽會在自己家裏失蹤呢。
自己家失蹤?飛雨回味著這句話,忍不住打了個寒噤,她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為什麽。她來到陽台上,想像著青陽當時不高興的出來,可能會原地走幾步然後扶著欄杆往遠處眺望,當天晚上小區裏不少人放煙花。然後……飛雨怎麽想像也想不出青陽怎麽可能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隱身人般憑空消失。
他會不會是失足跌下陽台了?那怎麽會沒有一點動靜呢?驀然,飛雨憶起那天早上,警察曾經來過,他們不是說有人報警聽見有人慘叫懷疑出了命案嗎?但是這兩者之間似乎也並沒有多大關係啊。不行,得問一問。
飛雨記得那個高個警察曾經給過自己一張卡片,尋了半天終於在包裏找著了。
陸亞南立即就聽出了飛雨的聲音:“歐小姐,你好!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嗎?”
飛雨聽聞,內心產生一絲不快,他似乎專等著自己出事去找他似的,但是她壓住心中的不滿,客氣地道了好,然後很直率地詢問那天早上關於報案的事情。
不出所料,陸亞南說單位有規定不能隨意泄露報案者的聯係電話和身份,飛雨話鋒一轉,明確地說:“我隻需要了解你們上司後來是怎麽處理的?不是工作失誤嗎?到底是報案者的失誤還是你們自身的失誤?你們****擾了我,我有權利知道。”
對方沉默了一瞬,還是很客氣地說:“不好意思,這是我們的工作機密,我不方便透漏。但是,歐小姐,我相信你不會是什麽命案的參與者,還有,我記得那是一個公用電話,我想,你應該什麽都明白了。”
飛雨明白陸亞南還是給自己提供了一個很重要的訊息,那就是——確實有人報案說819號房發生命案,而且報案者用的是公用電話。
是誰要這麽做?故意陷害?抑或是曾經看到過聽到過什麽?如果真的發生過什麽,自己怎麽會連一點動靜都不曾聞見?
將心中的疑惑和媽媽講了,歐米蘭也覺得很意外,她很小心地勸飛雨好好回憶一下當天晚上是不是有什麽事情發生過,畢竟飛雨曾經失去過記憶,從醫學角度上來講,一些內心不願意接受的激動的事情會引起患者間歇性或選擇性的失憶也是有可能的。
飛雨看看媽媽那謹慎的樣子,內心湧起一絲酸澀,從小到大什麽事情都要媽媽操心,什麽時候才能真正讓她放下心。
飛雨搖頭,她清楚地記得自己一個人生了一會兒悶氣,然後就找不著青陽了,給他家裏打了電話,他媽媽接聽的電話還說他已經睡下了。而這些,青陽的爸爸包括媽媽都極力否認,他們堅持說那天晚上根本就沒有見到青陽,而且一晚上沒有接到一個電話,那天睡的很晚,見青陽一直沒有回家,本想打個電話問問的,後來想到他為結婚的事情忙碌著,可能太晚就在新房住下了,一直到第二天,先後接到公司和飛雨的電話,才知道青陽失蹤了。為此,許爸爸還專門去找了曾在電信部門工作的老同學查詢了電話清單。
那麽那天晚上的電話打到哪裏去了?又是誰謊稱青陽已經睡下了呢?飛雨苦思無果,她甚至一度懷疑自己的精神出現了問題,事情怎麽會一團糟呢?
謀殺
已經一周了,飛雨還是決定報警,她直接給陸亞南打了電話:“陸警官嗎?我要報案,我的未婚夫失蹤了。”
陸亞南很意外,安慰了飛雨幾句,不一會兒就趕過來了,詳細地詢問了當晚的情況後,倆人一起去了鳳凰苑的新房。
陸亞南結合那天早上的報案事情,很憂心地說:“這些都不能提供給我們有效的證據,但是,似乎又都是證據,歐小姐,你認為你的未婚夫有沒有什麽理由突然消失?”
飛雨愣了片刻:“我不知道,除非他並不愛我,或者突然後悔了,但是這不可能!不可能的,他答應要給我一個特殊的終身難忘的婚禮的,真的!”飛雨有些激動了,她不敢相信如果真的是青陽後悔了,然後才悄悄走掉,那該有多麽殘忍!
“特殊的終身難忘的婚禮?”陸亞南玩味著這句話,“那麽這會不會也是他計劃之內的事情呢?”
“可是離婚期還有三周,他不可能消失這麽久就是為了給我一次意外吧?那麽他是怎麽走掉的?我們住的是八樓,陽台上根本不可能,而我一直坐在客廳,他怎麽可能隱身人一般從我眼前走出去,而我看不見他?”
“你確定一直坐在客廳沒有離開過?”陸亞南強調道。
飛雨點頭:“我確定!”
陸亞南在房間裏四處走了走,飛雨陪著他。
“這就是你們的新房?”陸亞南打開緊閉著的房門問。他其實那天早上來過,大致看過一遍。
飛雨點頭。
這間房子的擺設明顯區別於另外兩間客房,房間很大,鋪了地毯,床上的被褥都是嶄新的,大紅的顏色,很喜慶,沙發、梳妝台、衣櫃都是知名品牌,衣櫃裏掛滿了新置的衣物,透明的玻璃櫥裏擺放著幾件栩栩如生的工藝品,整個房間裏充滿了喜慶歡欣。
陸亞南隨手摸了摸一件玉鑿的如來佛,那是一尊高約20厘米寬約在30厘米左右的玉器,玉色很純,很精致,如來臉上胖胖的笑紋都刻的很逼真。笑容可掬的如來在任何時候都是象征著富貴吉祥,飛雨看陸亞南的嘴角微微動了動,他也被感染了吧。
可是突然的,陸亞南皺起了眉頭,他捧著如來對著光線認真檢查著什麽。飛雨順著視線看過去,如來胖胖的腳趾染上了暗紅色的東西,像是什麽東西凝固住了,陸亞南小心翼翼地倒過來,飛雨驚呆了,底座上分明是凝固了的大片的血跡!
陸亞南湊近嗅了嗅,然後四處看看,似乎想起了什麽,又蹲下來認真檢查起了地毯,可能地毯上沒有發現什麽,他又細心地一層層翻起床上的被褥,直到揭開床板後,才噓了口氣。
“陸警官,你是不是發現了什麽?”
“你看那如來底座上,分明是血跡,從那裏來的呢?你以前注意到了嗎?”
飛雨搖搖頭:“是青陽出事了,對不對?我一直有預感的,一直有……”
“帶我去客房再看看。”
在挨近主臥室連著陽台的那間客房裏,陸亞南發現了異常,有幾滴血跡,在窗台下方,他使勁吸了吸鼻子後,猛地拉開了牆上的壁櫃,壁櫃裏是空空的。
他回頭見飛雨神情呆呆的,忍不住說:“歐小姐,你是不是也聞到了什麽?我感覺到有些怪怪的。”
飛雨閉上眼睛,從看見地上的血跡後,她更加確認青陽真的出事了,而且就在她的眼皮底下。不用去聞,她感覺到空氣中都是腥甜的血的味道。
飛雨閉上眼睛,從看見地上的血跡後,她更加確認青陽真的出事了,而且就在她的眼皮底下。不用去聞,她感覺到空氣中都是腥甜的血的味道。
青陽果然是被重物擊中後腦勺致命的,飛雨不敢相信,那天晚上,她睡的床裏竟然就放著青陽的屍體,而她一直在四處找他。
陸亞南同情地看著飛雨說:“歐小姐,我該怎麽做呢?”
飛雨的淚水噴薄而出,她啞著嗓子說:“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飛雨被帶走的那一刻,陸亞南很認真地說:“我一定會幫你的!我相信不是你。”
陸亞南在一番艱難的取證後,很無奈地來看飛雨:“歐小姐,很抱歉,我找不出一絲對你有利的證據,房子裏除了你和死者,再沒有第三人的指紋,那尊玉佛,除了我的指紋,也隻有你一個人的。”
飛雨懵了,她不相信,偌大的房間怎麽會隻有自己和青陽的指紋呢?雖然新房沒有住人,但是從買家具到打掃到親友送禮物來,怎麽可能就沒有絲毫的指紋留下呢?
她突然明白了,這是一場有預謀的謀殺!
媽媽歐米蘭的眼睛都紅腫了,除了熬夜,她該是一直以淚洗麵的吧,她怎麽能接受女兒突然就變成了殺死女婿的凶手?
“女兒,別擔心,有媽媽在,不會讓你受苦的,給我時間,媽媽一定找一個出色的律師來幫你。”歐米蘭的嗓子嘶啞了,她心疼這個唯一的女兒,這孩子從出生到現在從來沒有順順利利過,甚至吃盡了世間所有的苦頭,簡直就是苦難的化身。
飛雨的神情一直都是呆呆的,她一直低著頭,很漠然,一句話也不肯講。歐米蘭明白女兒這次受到的打擊絕非一般,她不知道她還能堅持多久,如果換了其他人或許早就已經徹底崩潰了。
“媽媽,你說為什麽她到死都不肯放過我呢?”飛雨突然抬起頭,那眼神裏有著太多的無奈、太多的委屈、太多的不甘。
“飛雨,原諒媽媽好嗎?媽媽一直沒有對你講真話,其實……”歐米蘭歉意地看著女兒,欲言又止。
“我知道,其實,她並沒有死,對不對?”飛雨幽幽地說,“其實我一直都能感覺得到她的存在,難怪我一直都在做惡夢,這麽說,青陽應該就是死在她的手裏了。”
“知道青陽的噩耗以後,我已經去找過她了,可是沒有找到……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們早就應該防著她的,都是我不好……”歐米蘭說著眼淚又忍不住流下來。
“媽媽,別責怪自己了,這幾天我想了很多,本來我已經沒有一點點生活下去的勇氣了,可是,我們必須要抓到她,我要親眼看見她為自己的行為負責,她太過分了!我們怎麽能就這麽放過她?”飛雨很激動,聲音也比以往高了許多,“媽媽,我需要你的支持,你千萬要堅強,我們一定能等到她伏法的那一天的!”
歐米蘭淚水漣漣地伸出雙臂,將女兒摟在懷裏。
母女兩人口中的她到底是誰?為什麽都對她的名字如此諱莫如深呢?
事情還要追溯到九年前。
思甜
九年前。
十四歲的陽思甜還是一個天真活潑的小姑娘,和媽媽一起從省城搬往白水市。聽媽媽說,白水市是姥姥的家鄉,是一個很漂亮的地方,那裏青山綠水,藍天白雲,就像童話故事裏那麽美。
思甜沒有見過姥姥,當然也從來沒有去過姥姥的家鄉。在她單純的世界裏除了媽媽就是身邊的老師同學朋友,不像其他同齡人那樣有爸爸爺爺奶奶姑姑舅舅那麽多的親人,為什麽沒有,思甜一直也不敢問,隨著年齡的增長她慢慢懂事了許多,她明白一個單親媽媽獨自帶大一個孩子有多麽辛苦,媽媽肯定是有苦衷的,但她始終相信自己是有爸爸的,甚至,和媽媽一起搬來白水市,她也以為是媽媽要帶她認爸爸來了。
可是爸爸的事情從來也沒有聽媽媽提起過,思甜在失望之餘去了當地的白水中學插班。
老師很和氣,同學們也很熱情。他們知道思甜是從大城市來的,對她的一切都充滿了好奇,下了課,不管男女同學都喜歡圍攏了來,看看她漂亮的裙子、黑亮亮的皮鞋,問思甜一些很奇怪的問題,比如城裏的馬桶是什麽樣的?像馬頭那樣的桶嗎?什麽是股票呀?老外在大城市裏能經常看見嗎?他們都穿什麽衣服?那些黑人用不用洗澡?聽說他們身上很臭,是真的嗎?榴蓮到底好不好吃?……
思甜總是很耐心地解釋給大家聽,還拿了自己的零食、芭芘娃娃、音樂盒和大家分享,同學們很喜歡漂亮溫柔大方又很聰明的思甜。
放學後女孩子們都擁著思甜一起走,聽她講好聽的童話故事,男同學們遠遠地跟著,既羨慕又好奇。落在後麵的同學中有女生不屑地撇撇嘴:“有什麽了不起?不就是從城裏來的嘛!”
課堂上,老師也喜歡叫思甜回答問題,因為她的普通話流利婉轉,像唱歌一般悅耳動聽。一次課間,班裏有人來請教思甜英文發音,思甜耐心教了幾遍,該同學改過來後很高興地連聲道謝,卻聽得有人低低地說:“有什麽了不起?有本事拿成績來說話才算!”
月底的摸底測驗結束了,成績出來後,年級第一的位置上醒目地寫著“陽思甜”三個字,初三(二)班的教室裏一片歡騰,這在曆史上都是從來沒有過的,因為年級第一的桂冠一直都在一班,一班在學校裏是公認的特快班,成績突出的學生幾乎都分在一班。同學們都紛紛誇讚陽思甜好棒真是了不起,但是也有人在角落裏恨恨地說:“說不定某人是複讀生也說不定哦!有什麽好得意的?”
說話的人叫田香,校學生會文藝主席,初三(二)班的學習委員,學習成績一直是班裏最好的,經常參加學校舉辦的各項競賽,被同學們譽為“獲獎專業戶”,一直是班主任老師的寵兒。思甜的到來搶了她不少風頭,同學們漸漸都不把她當一回事了,連成績最差最調皮搗蛋的同學也經常拿著筆記請思甜幫忙講解,她不由經常發出“既生瑜,何生亮”的感慨來。
但是她偶爾也會安慰安慰自己:這沒什麽,隻不過她暫時領先我一步而已,書法競賽、作文競賽、青春之星歌手比賽、演講比賽她就不一定有那麽好運了。的確,田香在學校裏也算是個人物,各種各樣名目繁多的比賽都落不下她。她自誇自己從來不用買學習用品,因為獎品多的讓她根本用不完,雖然不乏誇張的成分,但是,她的實力的確不容小覷。
可是沒多久,學校開展的秋季運動會徹底激怒了田香。這次的運動會不同於以往,有電視台全程跟蹤報道,因為市電視台新增了“陽光在線”欄目,急需反映學生生活的題材。
學校較之以往重視了很多,主持人的服裝專門去省城買了回來,所有的運動員包括校廣播台通訊員都換上了統一的運動服,學校一片生機盎然,開幕那天,還請來了專業的樂隊。這要在以往,田香將是主席台上最耀眼的焦點,可是這次不一樣,穿著靚麗的禮服,握著麥克風站在台上的人是陽思甜!田香不甘,她承認思甜的普通話確實比自己標準流利,但是從初一開始就主持了各種大大小小節目活動的她,自認為比陽思甜具備豐富的主持經驗,但是到頭來怎麽也沒有想到學校會把主持人的工作交給初來乍到的陽思甜,為此,她特別怨恨班主任王老師,她私心裏認為一定是班主任極力舉薦陽思甜的結果。
本來主持人的事情學校開始是讓幾名教師擔任的,但是電視台建議還是用學生來主持,這樣顯得要本色一些。學校在報名參選的名單中備選了包括田香、陽思甜在內的十名男女同學,並且集中進行緊急培訓,除了主席台上開幕式和全程廣播播報的主持人外,還有一部分將分散到各項比賽現場去。
田香一直認為自己不會到散場上去,因為,那裏基本就是號召一下運動員,帶領拉拉隊為運動員加加油什麽的,主要就是在電視上做做樣子。
開幕式那天田香沒有參加,她謊稱自己不舒服,躲在宿舍躺了半天。
田香
如果僅僅如此也許並不會在兩人之間結下多大的梁子,後來發生的一件事情在田香看來是平生最大的恥辱!本來在主持人的事情上她就特別怪責班主任老師,班主任王老師是一個很年輕的小夥子,相貌斯文,為人和氣,很討女老師和女學生們喜歡,兼之又會彈吉他,在那個時代,彈吉他就是最帥氣的行為了,很多女生都把王老師當著了偶像,甚至還有人大膽地在圍牆上寫下“ILOVEYOUR!tercherWang!”的字眼。
田香也不例外,王老師在她心目中就是童話故事裏的王子,而自己就是那個最美麗的公主,她暗自發奮學習,也是為了引起王老師的注意,甚至她經常渴盼自己能快快長大,好挽著王老師的手在林陰小道上散步。
主持人的事情其實並不是王老師的作用,是學校團委的負責老師決定的,他們認為陽思甜的音色甜美,普通話非常流利,而且形象也非常符合主持人的標準,當然也不排除對陽思甜的特別偏愛,畢竟思甜在學校裏已經小有名氣,大家都知道她是一個品學兼優的好學生。
元旦將至,同學們都紛紛準備了禮物送給自己喜歡的老師、同學,王老師的辦公桌上也堆滿了禮物。有賀卡,有筆記本,有書,有書簽,也有女同學心靈手巧編織的手套、圍巾之類的,還有一隻大大的毛絨棕熊,女老師們都笑王老師那麽大一人還玩熊。
王老師很感謝同學們送他的禮物,在班會上謝了大家,然後又把自己收藏的各類書籍分發給每位同學,希望大家好好學習,迎接下半年的中考。思甜得到的是一整套《十萬個為什麽》,她非常開心,長這麽大還沒有人送過她禮物呢。為了向王老師表達謝意,思甜在播音稿裏寫了《我的老師》,讚揚了王老師無私愛護學生的心地,在別人看來也許並沒有什麽,但是田香卻認為那是陽思甜在公然向王老師示愛,而且,她一直都想要一套《十萬個為什麽》,曾經還向王老師借閱過,但是一直都沒有時間看完,她覺得王老師完全有理由把書送給自己。
聽到播音稿後,田香內心嫉恨不已,她想一定得找機會好好整整那個陽思甜,她憑什麽這樣公開地表示她的愛慕。那個年代,那個年齡的孩子,他們的心思大人很難估摸,或許連他們自己也不清楚自己在想些什麽
很湊巧,下晚自習時,因為樓道燈壞了,陽思甜不小心扭傷腳,被送進了醫院,差不多兩個多星期後才能下地,而思甜的媽媽又因為出差去了外地,班主任王老師便經常帶班上學生前往看望照顧她,幫她補習功課。醫院病房的枕頭都比較矮,思甜要靠著床頭學習做作業,看思甜靠著很吃力的樣子,王老師便從家裏拿了隻靠枕並且把那隻毛絨棕熊也拿來給了思甜。
年輕的王老師可能直到臨終都沒有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無法挽回的錯誤!
那隻棕熊是田香送的,她是用平時節省下來的零用錢買的,並且在棕熊後背裝電池的小盒子裏留了張紙條,上麵有一首很曖昧的詩句,任何人都會明白其間的含義,可惜的是王老師從來就沒有拆開來看過,在他看來,一隻玩具熊似乎更適合送給女孩子。
田香從來沒有去醫院看過思甜,甚至她是有些幸災樂禍的,她巴不得思甜能多住幾天醫院呢。
可是她從同學口中知道王老師送了隻毛絨熊給陽思甜後,就坐不住了,放學後迫不及待地去了醫院。是她的熊!看見陽思甜抱著棕熊靠在床頭看書,眼淚就刷地下來了,田香覺得自己受到了莫大的羞辱,他怎麽能把我送的東西轉送給陽思甜呢?太過分了!他還不知道我的心嗎?怎麽能這樣對我?簡直就是奇恥大辱!於是她忍不住衝進去,奪過棕熊使勁地丟到地上踩了幾腳。
陽思甜愣神之際已經意識到,棕熊可能就是田香的,也就沒有說什麽。她打算等王老師下次來時送還給他,可是已經沒有這樣的機會了,就在田香衝來病房的時候,王老師在救一名落水兒童時不幸去世……
王老師意外去世後,陽思甜本準備把棕熊還給田香的,可是田香幾次三番的挑釁激怒了她,她心想:為什麽要還給你?這是王老師的遺物,我要永遠保存下去!
田香一直堅持認為是陽思甜害死了王老師,她認為如果不是陽思甜住院,王老師就不會去醫院看望她,不去醫院也就不會路過那個水庫,不路過那個水庫,自然也就根本不會出事。在田香的蠱惑下,部分素來尊愛王老師的學生也因此而遷怒於思甜,思甜漸漸被孤立了。
思甜很鬱悶,一方麵為王老師的意外去世而憂傷,另一方麵為同學們無端的遷怒自己而難過。
期末考試,思甜理所當然還是年級綜合成績第一名,學校在頒獎大會上表揚了思甜,也表揚了三(二)班。放學的路上,思甜被女同學包圍著,大家都誇獎思甜為三(二)班爭了氣。
但是也有人悄悄地說:“思甜,有人說你是複讀生呢……”
也有人打斷說:“瞎說什麽呢?複讀生沒幾個學習好的,思甜怎麽可能是複讀生,她的成績那麽好。”
思甜悶悶的,一句話也不想說,她想,王老師如果還在就好了,他看見他的學生取得了好成績該有多開心。
田香快趕幾步,追上思甜,不陰不陽地說:“陽思甜,你如果能在下學期的中考中照樣奪得年級第一,我就相信你不是複讀生!”
思甜回頭看看她,冷冷地說:“我是不是複讀生跟你沒有關係。”田香愣了半晌,恨恨地說:“不要臉!”
餃子
新年快到了,學校也給即將迎接中考而補課備戰的初三學生放了幾天假。媽媽因為醫院工作太忙並不能陪思甜好好玩,這天,思甜一個人悶在家裏做完了寒假作業,看看沒什麽事情可做,就想約同學去逛街,天氣太冷了,幾個女生都窩在家裏烤火看電視,沒有人願意出門挨凍。
思甜就一個人慢慢去了媽媽的醫院,媽媽是主任醫師,平時工作就繁忙,再加上年關將至,各項總結匯報工作更加讓她忙的焦頭爛額,才開完會回到辦公室,思甜來了,小臉凍的通紅。
“媽媽!”看見媽媽,就是有多大的委屈多大的不開心都會煙消雲散的,思甜親熱地撲進媽媽的懷裏。
“甜甜,冷不冷?來,坐下來好好烤。”媽媽拉了女兒坐下來。母女兩人圍著火爐,閑話著家常。
思甜不自覺地歎了口氣說:“真想到外麵逛逛去。”
“甜甜,你是不是有什麽事情瞞著媽媽?”媽媽看著女兒稚嫩的小臉,“你好像一直都不怎麽開心,是不是受了什麽委屈?今年的期末考試不是班裏第一名嗎?還有什麽事情讓我們甜甜這麽憂愁呢?瞧,眉頭都皺到了一塊兒。”
思甜抬眼看著媽媽:“媽媽,你知道我們班主任王老師去世了嗎?王老師多好的一個人啊。”
“我在報紙上看到了。是啊,一個多好的老師,可惜了,好人不長命。你們這些孩子該有多難過啊,就是我們這些家長聽說了,也都覺得非常痛心。”媽媽點點頭,“還在為王老師的事情傷心嗎?事情已經過去了,別再難過了好嗎?王老師地下有知,也會感覺到你們的心意的,隻是,現在最重要的是好好學習迎接中考,如果因此而耽誤了學習,王老師知道了也會不高興的。”
思甜搖搖頭:“媽媽,放心吧,我不會耽誤學習的,班裏有人一直說我是複讀生,我要證明給她看,我不是!”
媽媽愛憐地看著女兒:“理她呢,是不是複讀生一點也不重要,是不是?我們隻要努力了,盡力了,管別人說什麽呢。”
除夕那天,媽媽休息,母女倆人高興地去菜市場買了豬肉,麵粉,蒜苗,白菜,蘿卜等等菜蔬回來。媽媽說好久都沒有陪思甜好好吃頓飯了,打算給思甜包頓餃子,好好過這個除夕。
媽媽擀著餃子皮,思甜在旁邊剁餡,豬肉是媽媽已經剁好了的,思甜學著剁蘿卜蒜苗。笨拙的樣子惹得媽媽嗬嗬笑著,思甜知道媽媽在笑她的動作有多麽生硬,可是她並不氣餒:“媽媽,我一定要把餡子剁好,看您還笑不笑我。”
母女倆人愉快地忙活著說笑著,思甜堅持自己把餃子餡剁好了,很細很勻,就像媽媽平時剁的一樣好,媽媽誇獎了她,就一起愉快地包起了餃子,媽媽的手很快,思甜怎麽忙活也趕不上,媽媽笑嗬嗬地說:“急什麽呢,慢慢包好了。”倆個人忙活了半天包好了一大屜,夠吃好幾天的,媽媽說在白水市有風俗,過年不能作飯,要一直吃剩飯,表示頓頓有餘,年年有餘。
餃子下鍋了,白白胖胖的餃子在沸水裏翻著真是好看,思甜想起了小時候媽媽猜給自己的謎語:一陣白水鵝,撲通撲通跳下河。
餃子起鍋了,媽媽讓思甜先嚐嚐看,思甜一定要媽媽先吃,於是,媽媽就先拈起一隻咬了一口,“怎麽樣,好不好吃?”思甜緊張地問,這可是自己第一次剁餃子餡呢,媽媽突然笑了起來,思甜愣愣的:“媽媽,您又笑我呢?怎麽了,是不是很難吃?”媽媽笑著說:“那倒不是,隻是好像少了點東西。”“少什麽呢?”思甜迫不及待地咬開一隻:“嗬,我怎麽忘記放鹽了呢?”母女兩個人相視大笑。
沒有鹽的餃子怎麽吃呢?後來還是思甜想起小時候聽來的一則小笑話,就讓媽媽效仿那則故事裏的情景,用幹淨的針頭一個個往餃子裏麵注射鹽水。給餃子打針,這可是從來沒有過的新鮮事,讓媽媽和思甜都樂了好久。
隻不過是生活中一個小小的點滴故事,可是這段記憶後來竟然成了至關重要的一個證據,這,在母女倆都是意想不到的吧。
叔叔
正月初一,媽媽因為醫院來了一名重症病人,就匆忙上班去了。思甜一個人在家看看電視,幾個關係比較好的同學也到家裏來玩了會兒,但是後來都因為要走親戚就都走了,思甜沒有地方可去,中午自己熱了剩下的水餃吃了,就去醫院看媽媽。
媽媽靠在椅裏,很低落。明顯是哭過了的,眼圈還是紅的,思甜緊張地問:“媽媽,您怎麽了?您哭了?是誰欺負您了嗎?”
媽媽強笑道:“亂說,媽媽哪有哭?剛剛迷了眼睛揉的。你吃飯了沒有?這麽冷,怎麽不在家呆著?”
“吃過了,媽媽,我過來陪你好不好?您不在家,家裏一點溫暖都沒有。”
媽媽不自然地笑道:“可是媽媽要工作,不能陪你玩,原諒媽媽啊。”思甜懂事地點頭:“媽媽,我就在這裏玩,保準不影響您工作,瞧,我還帶來了課本呢,我要好好衝刺,爭取考進白水試驗高中,到時候再考上名牌大學。等我一參加工作,您就可以不用這麽辛苦了,由我養著您好不好?您想做什麽就做什麽,一點都不用受別人的氣。”
媽媽眼睛又紅了:“真是我的好女兒,媽媽真是高興。”
查過病房回來,思甜發現媽媽又哭過了一樣,眼睛都有些紅腫了,她也不敢多問。看媽媽愣愣地坐著,半天也沒有一點動靜,思甜想媽媽很少有脆弱的時候,今天這麽反常,是不是受到了什麽打擊。想到這裏就依偎了過去,握著媽媽的手乖巧地說:“媽媽,您不要難過,不管發生了什麽事情,都一定會過去的是不是?不要難過好嗎?媽媽,我會一直陪在您身邊。”
媽媽含淚不住地點頭:“媽媽沒事,真的沒事。不要擔心媽媽,你早點回去,乖乖地在家待著好不好?媽媽一下班就回去。”
思甜不知道媽媽為什麽那麽堅持要她先回家,但她還是聽話地先回去了。
媽媽沒有說實話,她雖然一下班就回去了,可是她並不開心,雖然勉強和思甜說笑著,但是一點也不自然,思甜明白媽媽心裏一定裝著什麽事情不願講出來。直到躺下,媽媽還是悶悶不樂的,思甜忍不住說:“媽媽,您為什麽不願意講出來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我看著您那麽沉重,心裏有多難受,說出來心裏會好受一點的,您不是一直教育我要做一個快樂的人嗎?您還經常說一個人的不開心是一份不開心,如果有人分擔就是半份不開心,半份不開心不是很容易就會煙消雲散的嗎?”
聽了思甜一番言辭,媽媽終於忍不住痛哭失聲,思甜也隻有陪著媽媽掉眼淚,她相信媽媽哭出來就好了。
後來媽媽雖然並沒有說出來到底是為什麽事情那麽難過,但是第二天媽媽帶她去見了一個人,讓她似乎一下子明白了很多。
媽媽帶思甜去見的是一個叫田雨林的叔叔。田雨林叔叔來接媽媽和思甜的時候,思甜就隱約感覺到了什麽,後來她才明白,自己和田雨林叔叔很相像,甚至她小小的心思裏還產生了一種他是不是就是自己的爸爸這樣的念頭。可是媽媽和叔叔兩個人很客氣,互相很尊重的樣子又讓思甜疑惑了,但是她的確覺得自己和叔叔好相像,都是大大的眼睛,雙眼皮,鼻梁高高的,就連眉毛都那麽像。
田雨林叔叔帶媽媽和思甜去了江邊,盡管冬天的風有些冷,但是他們一起在江邊漫步,嘮嗑著閑話,還是讓思甜感覺到很開心,她多麽渴望能像別的家庭一樣一家三口和和睦睦地一起生活,周末一起購物,一起出去郊遊,但是媽媽繁忙的工作根本顧不上照顧她,她唯一的樂趣似乎就是學習,隻有在學習上她才能體會到自己的價值,感覺到被人關注的溫暖。
思甜遠遠地走在田雨林叔叔和媽媽的前麵,雖然聽不清楚他們都在說些什麽,但是從媽媽忽喜忽悲的神情,思甜猜出他們可能是在回憶一些過去發生的事情。中午叔叔請她們吃飯,是一家小規模的酒店,雖然沒有媽媽平時單位聚餐帶思甜去的那些酒店高檔,但是三個人吃的還是很開心,媽媽也一掃頭天憂鬱的神情,和叔叔說笑著。叔叔對媽媽很照顧,不斷地往她碗裏夾菜,思甜看得出,都是媽媽素日愛吃的菜,叔叔也對思甜照顧有加,總是溫和地盯著她看了又看,思甜不覺更加疑惑起叔叔的身份來。
送母女兩人回到家已是華燈初上了,媽媽沒有邀請叔叔上去坐,叔叔也就沒有主動提出來。思甜到家了,拉開窗簾,看見田雨林叔叔仍然站在原地,好久好久才離去。思甜看見媽媽也站在窗邊沉思,就自己乖巧地去燒了開水,又把叔叔給買的禮物從袋子裏拿出來。一件咖啡色長風衣是給媽媽的,還有一雙皮手套,思甜的禮物是一隻卡通娃娃和一件棉大衣,還有不少零食,牛肉幹、葡萄幹、話梅、花生什麽的,都是思甜和媽媽平時愛吃的。
晚上睡下後,媽媽很平靜地說:“甜甜,田雨林叔叔是媽媽曾經的同學和很好的朋友,媽媽不知道他也在這個城市,我們才見麵沒幾次,他聽說我有一個乖巧的女兒,一定要來看看,你不會怪媽媽吧?”
“媽媽,怎麽會呢。我喜歡叔叔,他那麽溫和,而且還能和媽媽聊些開心的事情,我真的很開心,如果媽媽能多幾個同學朋友就好了。”
“怎麽呢?”媽媽不解。
“您想啊,如果我能多幾個叔叔阿姨關心我照顧我,媽媽您就不會這麽辛苦了,天天上班那麽忙還要想著照顧我多累啊。”
媽媽苦笑道:“都是媽媽不好,媽媽對你的關心不夠。”
姨媽
元宵節那天,媽媽帶著思甜上街買湯圓,卻意外碰見了田雨林叔叔,他和另外一個中年婦女拎著大包小袋的,看得出都是些水果蔬菜,自然也是為元宵節準備的。叔叔很意外,不自然地先打了聲招呼,媽媽卻並不為意,隻是定眼看著那中年婦女,中年婦女亦定定地看著媽媽,兩個人就那麽互相看著,良久,還是中 年婦女走上前擁抱了媽媽:“米蘭,這些年過的可好?”
媽媽的眼睛似乎濕潤了,她淡淡地笑道:“挺好的,姐姐你好嗎?”
被稱著姐姐的中年婦女似乎也有點激動,啞著嗓子說:“好,都好。你什麽時候來的,怎麽都不和我說一聲?”
媽媽笑笑沒有說話,隻轉頭叫著思甜:“甜甜,快來見過姨媽,這就是你的玉蘭姨媽。”思甜愣了片刻走上前乖巧地叫:“姨媽好。”姨媽親熱地應了,拉過思甜看了又看:“真乖!叫甜甜呀,多好聽的名字。”然後回身指田雨林叔叔道:“雨林,快看,米蘭的孩子,都這麽大了,還沒見過呢吧?甜甜,這是姨父。”
雨林叔叔微笑著沒有說什麽,思甜卻愣著不知道怎麽辦才好,媽媽使個眼色給她,她趕忙甜甜地叫道:“姨父好。”
玉蘭姨媽一定要思甜和媽媽一起去家裏吃飯,說多少年都沒見過了,怎麽說也得好好在一起嘮嘮。媽媽本不想去的,但是盛情難卻,媽媽隻好勉為其難帶上思甜一起去了玉蘭姨媽和雨林叔叔的家。
姨媽挺熱情的,媽媽和姨父神情倒都是淡淡的,思甜很疑惑,為什麽媽媽給自己介紹姨父的時候是叫叔叔,而姨媽卻熱情之極地介紹叫姨父?她不明白到底是為什麽,但是她小小的心裏卻敏感地意識到大人們之間有一種微妙的矛盾存在。她看看媽媽,再看看玉蘭姨媽,盡管姨媽很熱情地招呼著喝茶吃水果,但是思甜總覺得姨媽的笑容似乎隻是浮在表層,那麽的淡薄,絲毫經不起推敲,她卻又偏偏那麽熱情,語氣裏透著無盡的親熱,姨父一進家門就去廚房忙碌去了,姨媽拿出家裏的影集獻寶似的給思甜和媽媽看。
“看,這是我們的女兒,過了年就十五歲了,學習成績一直很好,她的臥室裏半麵牆都貼著獎狀呢。”姨媽的語氣裏無不透漏著自豪和驕傲。
思甜順眼望過去,卻不由驚的呆住了,那依偎著姨父姨媽的女孩分明就是同班同學田香嘛。
怎麽會這麽巧?思甜心想。
“隻要女兒能爭氣,我和雨林也就知足了,我們就這一個孩子,怎麽著也得把她培養出來。雨林常常說等女兒考上大學那年,我們全家一定出去好好玩玩,還是香香五歲那年,雨林帶我們去了趟海南。對了,我都忘記問甜甜讀幾年級了。我們家香香讀初三了,就在我們這裏最好的白水中學,她姑姑前幾天接她過去玩還沒回來呢,一會吃飯時一準就該回來了,你們姐妹倆見了好好聊聊啊,現在家家都一個孩子,連個兄弟姊妹都沒有,可憐孤的慌。”姨媽自顧嘮叨著,媽媽也隨聲符合著香香看起來多麽漂亮多麽聰明。
思甜如坐針氈似的,不知道一會兒見了田香該怎麽做才好。田香那麽恨自己,她聽說兩人是親戚後,會怎麽樣呢?
媽媽其實早就看住了思甜的不自在,卻礙著姨媽在不好說什麽,看姨媽起身放影集去了,才說:“甜甜,是不是凍著了,過來媽媽這裏,讓媽媽看看。”
思甜隻好過去偎著媽媽坐著,“怎麽了,不舒服嗎?”媽媽探探思甜的額頭,愛憐地問,“不高興嗎?怎麽鬱鬱寡歡的樣子呢?”
思甜搖頭,悄聲說:“媽媽,姨媽的女兒就是我們同班的同學田香。”
媽媽點點頭:“那不更好?又是同學又是親戚,可以互相幫助啊。”
“媽媽,您不知道,她就喜歡和我作對!”思甜鼓鼓嘴說,“我們班主任王老師去世,她一直誣賴說是我害死的。”
“這樣啊,這孩子怎麽也這麽不講理?”媽媽若有所思地歎道。
姨媽果真又捧了幾樣獎品出來,有獎杯有榮譽證書,還有不少學習用品。媽媽隨口應付著,思甜看得出媽媽在姨媽家裏也並不得勁,完全是客套敷衍。
她心想怎麽媽媽從來也沒有提起過姨媽家的事,難道兩個人不是親姐妹嗎?可是看樣子又不像,姨媽不是一直說自從姥姥去世她們姐妹倆就成了沒有媽媽的孩子了嗎?太多的疑問讓思甜有些愣愣的,她也奇怪媽媽既然不願意來為什麽還是來了呢,她順便編個上夜班的理由不就蒙混過去了嗎?
果然像姨媽說的那樣菜上桌的時候,門鈴響了。
“這孩子真不愧叫飯時鍾,一到開飯一準就回來。”姨媽嗔怪著拉開門,一麵有嘮叨著,“趕緊進屋裏,快別凍著了,這大冷的天兒!”
隻聽一個女孩子的聲音:“媽呀,可凍死我了!今天外麵怎麽像冰窖似的,打死也不敢出門了。”隨著話音,門外閃進來一個女孩,穿著及膝的長棉襖,齊耳的短發露在帽子外麵。不是田香還是哪個?
“快來吃飯,見見你姨媽和妹妹。”姨媽接過田香丟過來的帽子說。
“姨媽和妹妹?”田香大概也意識到家裏來了客人,順眼望過去,一看見思甜,不由震住了,不過一瞬間她就馬上反映過來了,趕緊甜甜地說,“姨媽好!妹妹好!”
大家互相讓著坐下來吃飯。田香坐在思甜的旁邊,她認真地瞅瞅思甜又瞅瞅思甜媽媽,很誇張地說:“姨媽,您相信嗎我和思甜妹妹竟然是一個班的呢?”
姨媽聞言一驚,脫口而出:“思甜妹妹?原來你叫思甜啊?”
田香沒有理會,繼續說自己的:“這下好了,以後我可以多向她請教了,您都不知道,思甜妹妹有多厲害,回回考試都拿第一名,雖然同學們都懷疑她是複讀生,可複讀生也是靠本事的,對不對?為這話我可沒少提她擋著。”
媽媽的臉色有些不太好,勉強地笑了笑,什麽也沒說。思甜看見姨父也正不安地看著媽媽。
姨媽打斷了田香的話:“說什麽廢話呢,趕緊吃飯,坐在思甜旁邊也不多顧著些,給妹妹盛點湯也好。”姨媽的聲音很冷漠,“思甜”兩個字咬的格外重一些。
田香口中答應著,滿滿地盛了一大湯勺湯,卻不知怎麽地,那手一跌,一勺了湯竟全傾在了思甜的衣服上。
“吃個飯,眼睛也不知長哪兒去了?”姨媽嗔罵著趕忙拿毛巾來擦。
姨父聞言,皺了皺眉頭,又趕緊遞了紙巾過來:“沒有燙著吧?趕緊擦擦。”又回頭批評田香,“怎麽回事?以前都沒有這樣過,怎麽越大可越發不如從前了。”似乎話裏有音,姨媽的臉色立時沉了下來。
接下來,各人似乎都是滿懷心事漫不經心地吃著飯。
走的時候,姨媽讓姨父送送思甜母女,姨父說:“一起送下吧,你們姐妹倆這麽多年沒見過麵可該好好聊聊了。”姨媽不是很情願地答應著:“也好,也好。我就是怕米蘭妹妹嫌我羅嗦呢,既然這樣,還不如在家裏住一晚,明天再回去吧?反正你們回去也還是兩個人。”
“別這麽客氣,我們自己走,不用送,出路口就有車。”媽媽不自然地笑著拒絕了,絲毫沒有客套地說些諸如有空來家裏玩之類的話,思甜知道媽媽肯定是生氣了。
意外
自從那次去了姨媽家以後,媽媽再也沒有開心過,她經常一個人悶悶的發呆,思甜很苦惱,卻又不知道怎麽去勸解媽媽,心裏的諸多疑問也沒有辦法解開。
田香卻突然一下子對思甜友好了許多,時不時妹妹長妹妹短的叫著。還特意在人多的時候大聲說:“思甜是我表妹,誰要敢欺負她就是跟我田香過不去,我一定不會饒他!”同學們起初都不以為意,後來見田香時時粘著思甜,放學下課都形影不離的樣子,也就明白思甜真和田香是親戚,也就把兩人一視同仁地看待了。
思甜也以為田香真的像自己看到的那樣,因為兩人是親戚關係而讓一切恩怨都徹底一筆勾銷了。
可是一切也不過是假象。
開學一個月後,因為學校為了迎接一次全市中學生學習園地設計大檢查,陽思甜在內的幾個學生會幹部都被安排負責學校宣傳櫥窗的設計。
同學們興趣高漲,很難得的一次展示機會,有特長的同學都躍躍欲試。思甜卻很漠然,她並不想參加,因為媽媽的事情,她連日來沒有用心聽講,感覺自己功課似乎落下了不少,想抽空好好補下。可是田香極力鼓動她參加:“好妹妹,你可一定要替我們班爭氣啊,這次要能幫學校掙得榮譽,中考時就會獲得十分的獎勵呢,十分,一個地區三好學生才有的榮譽呢。”同學們也鼓勵思甜參加,新換的班主任劉老師也專門找思甜談話,思甜隻好答應了下來。
思甜一個人負責整個版麵的風格設計和配圖,田香和另外幾名學生負責書法和文字的編排抄寫。
櫥窗布置好以後,大家都一直誇獎說很漂亮,老師們也說是曆年來最好的一次,風格很獨特,而且手繪的圖畫也很貼切漂亮。大家都希望能在全市評比中取得好成績。
檢查是在一周以後的周一。一大早思甜就有些心神不定的,升旗儀式過後同學們都回到教室裏自習,她莫名其妙地跑往櫥窗那裏看了看,回到教室她還有點奇怪自己到底是怎麽回事,怎麽一下子那麽在乎起宣傳櫥窗來了。第二節課後是課間操,她幾乎又要忍不住跑去櫥窗那裏看看,但是她知道學校正安排上級領導在那裏觀看,所有學生不得上前圍觀。
好容易捱到放學,思甜剛出教室,班主任劉老師就喊住了她。果然,是櫥窗的事!原來一致得到學校眾師生好評的宣傳櫥窗在評比中卻出了個大醜,盡管劉老師安慰了思甜,可是言語中也透露出了不滿。思甜不知道到底是怎麽回事,匆忙和劉老師道了別,自己親自跑去櫥窗那裏看。早上看過還好好的櫥窗已經麵目全非了,被五顏六色的水粉顏料塗得亂七八糟,思甜呆了好久才回過神來,那可是花了一個星期的課餘時間做出來的,結果就這樣成了一片塗鴉。
同學們早已知道了,都圍過來安慰思甜,田香大包大攬地說:“妹妹,別難過了,我們哪個不難過呢?大家花了那麽多心血卻被人破壞了,可是已經這樣了,有什麽辦法呢?你要怪就怪姐姐吧,我應該把鑰匙放我這裏的,都怪我,都怪我太粗心了。”
思甜知道櫥窗鑰匙一共兩把,一把在團委方老師那裏,另外一把是誰負責櫥窗工作就放在誰那裏。這次因為是自己負責的,所以手上有一把,根本沒有第三把鑰匙,可是櫥窗玻璃看起來還是完整的,一點破痕都沒有,分明是用鑰匙打開後才破壞的。
雖然學校後來進行了調查,但是一點線索都沒有,那天又是上級檢查,又是升旗儀式,沒有人記得誰去過櫥窗那裏,事情後來就這樣不了了之了。
當然,思甜也就失去了加分的機會,雖然她並不在乎那十分,但是她為自己的失誤而難過,本想為學校爭得榮譽的,結果卻鬧了個笑話,不知道其他的學校聽說以後會怎麽嘲笑白水中學呢。
但是隱隱的,思甜卻發現田香有些幸災樂禍的眼神,但也僅僅隻是一瞬,她不敢確定是不是自己太敏感了。
美好的日子
很快就是春暖花開的三月了,各班都陸續安排了野炊、郊遊等活動,初三的學生因為臨近中考,學習時間一直抓的很緊,有的學生因為壓力太大,經常有生病請假的,學校領導決定給他們放假半天,去郊外好好玩玩散散心。
三月三這天,三(二)班的全體同學去了郊外的白水潭野炊。
在岸邊上,大家分幾個小組分別支了鍋灶。女同學們拿出事先準備好的蔬菜糧食,提水的提水,洗菜的洗菜,淘米的淘米,燒火的燒火,還有幾個男同學脫掉鞋襪去到水裏摸魚,大家都忙的不亦樂乎。
田香和思甜分在一個組,她自告奮勇要給大家做糖醋魚,可是摸魚的男生忙活了半天連個小蝦米都沒見著,惹得女生們不停抱怨他們沒出息。
飯做好了,紅紅的胡蘿卜、綠油油的菠菜、香香的雞蛋……同學們中有的是“大師傅”,有的是“能工巧匠”,這頓飯絲毫不亞於家裏做的。當然也有做的很“沒麵子”的,比如三組的米飯就蒸糊了,黑糊糊的,煙熏味十足……
因為是大家親手做的,所以不管好不好看都吃得分外香甜,連劉老師也丟下自己帶來準備做午飯的泡麵,很香甜地和同學們一起吃起來。
飯後,大家自由活動。聊天的,海侃的,采花的,捉蝴蝶的……興高采烈地各忙活各的。
思甜拿出頭天晚上特意趕製出來的一隻大蝴蝶的風箏,她最喜歡風箏了。每看到一隻隻絢麗多彩的風箏,乘著微風,在春日藍藍的天空中飄飛,就感覺自己似乎也乘著風在廣闊的藍天上自由翱翔。
幾個女同學見思甜要放風箏,便都興高采烈地跑過來幫忙,沒一會兒功夫,大蝴蝶就搖搖晃晃地慢慢在空中升起來了,五彩斑斕的蝴蝶好漂亮!男同學也有人跑過來爭著搶線軸,七手八腳的忙亂中,卻讓蝴蝶跌下來了,大家又互相抱怨著,重新往高處放。
一群天真爛漫的少年在野外笑著,追著,鬧著,生命的美好讓人不由不感動。
劉老師也被他們感染了,拿出一管竹製的笛子,緩緩地吹起來。思甜恬靜地看著眼前美好的一切,心兒似乎也像那春日的野花一般深深陶醉在了煦暖的春風裏。
這樣的快樂日子在思甜的記憶裏是永遠不能忘記的,因為這樣的日子在白水中學那段短短的學習時間裏是極其難得的。
草莓
每個周末,初三年級休息半天,思甜總會寫完了作業去醫院陪媽媽。
媽媽永遠都是忙碌的,偶爾休息一下也很少會在家待上半天,不是有突發情況就是有重要手術。
思甜一方麵為媽媽的能幹感到驕傲,另一方麵卻常常因為一個人孤獨的生活而感到沮喪。她多麽希望自己能夠快快長大,快點參加工作,讓媽媽天天在家裏歇著,禮拜天陪媽媽一起去逛街、購物、遊山玩水,讓她天天開開心心的,不用那麽辛苦地工作。
這個禮拜天思甜做完了作業又去醫院了。路過菜市場的時候看見有家草莓挺新鮮的,就買了一些。媽媽愛吃草莓,這還是聽姨父說的,那次三個人一起吃飯,姨父無意中提起過。但是在記憶中媽媽似乎並不吃草莓,家裏從來也不買。
辦公室裏靜悄悄的,媽媽可能又去病房了。思甜把草莓洗了洗,又把媽媽的辦公桌整理了一遍,就安靜地坐那裏等。
同事趙阿姨進來找媽媽,見思甜一個人在,就坐下來親熱地和她聊了會兒。不一會兒媽媽來了,小趙阿姨匯報了下工作情況就走了,臨走還誇思甜真乖長得真漂亮。
思甜讓媽媽閉上眼睛,悄悄地拿出洗好的草莓:“媽媽,猜猜我給你帶什麽來了?”
媽媽猜不出,思甜就拿了一隻又大又紅的草莓遞進媽媽的嘴裏:“媽媽,是草莓。”
媽媽卻立即有些嫌惡地一下子吐了出來,表情思甜愣住了:“媽媽,您不喜歡啊?”
媽媽沒有說什麽,把口裏吐出來的草莓丟進一邊的垃圾桶,強笑著:“沒什麽,媽媽有些著涼了,沒有胃口,你慢慢吃啊。”
思甜看媽媽忙碌著整理這整理那的,一點也安靜不下來,似乎裝滿了心事。心中納悶極了,姨父不是說媽媽最愛吃草莓的嗎?怎麽會這樣呢?思甜想了想把袋子又重新封好,說:“媽媽,等你好點了,咱們一起吃吧。”
媽媽頭也沒回地說:“不用了,媽媽不愛吃草莓,你趕緊吃了吧。”
從此思甜的心裏又多了個疑惑,到底媽媽愛不愛吃草莓呢?為什麽第一次見到姨父,媽媽並沒有說出他的身份,他們真的曾經是很好的朋友嗎?那麽姨媽呢?她和媽媽之間到底有什麽誤會嗎?兩人之間貌合神離的敷衍連小孩子都看得出來。
思甜心裏一直有一個很不好的猜測,——媽媽和姨父之間是不是有過感情經曆?要不,為什麽姨媽的話句句都像是在示威,時刻都好像在向人證明著自己過的很好,家庭非常幸福呢?
但是,思甜並不願意去多想,她不想讓媽媽生氣,也不願意把媽媽想像成那種人。
就在給媽媽買草莓的第二天,姨父來了。媽媽下午在家休息,中午還特意囑咐思甜晚上回家來吃了晚飯,再回學校上自習。放學後,思甜開心地往家去,經常在學校吃食堂已經都快忘記媽媽做的飯菜是什麽味道的了。
看見姨父的那一刻,思甜禁不住一陣興奮,像看到了久違的親人般,姨父看到她也很開心,疼愛地問她累不累,幫她倒了水,還拿出一大堆好吃的給她。媽媽神情淡淡的,一個人在廚房裏忙碌著,姨父在外間細心地鋪了桌子,又趕緊去廚房端菜端飯,思甜看著,心裏忍不住一陣酸楚,一直都多麽渴望有一天,家裏 有爸爸有媽媽,一家人高高興興地圍在一桌吃飯,開開心心地閑話家常。
吃飯的時候,姨父老往思甜和媽媽晚裏夾菜,他自己卻吃的很少,媽媽自己默默地吃著,偶爾給思甜夾點菜,並不怎麽理會姨父,思甜看看媽媽,忍不住給姨父夾了些肉片在碗裏,姨父很意外,激動地道了謝,媽媽看看思甜,幾次欲言又止,終究還是什麽也沒說,吃過飯,媽媽催促著思甜趕緊上自習去,思甜猜出可能有話要和姨父說,就道了別自己先走了。
晚自習後,回到家,姨父還沒有走,思甜看見媽媽的眼睛腫著,顯然是哭過了的。姨父在一邊訕訕的,見思甜回來很體貼地問她餓了沒有,要不要吃點東西。
思甜搖搖頭,認真地看看他問:“我到底叫你姨父,還是叫叔叔呢?”他愣了片刻,不自在地說:“隨你,怎麽叫都行。”
媽媽在一旁不高興地說:“甜甜,你在說什麽呢?睡覺去吧。”
思甜鼓鼓嘴巴說:“媽媽,我有好多話都想向您說個清楚,可是您一直不給我機會。還有,您為什麽哭了?沒有遇見姨父之前我從來也沒有看見您哭。”
媽媽愣了片刻才說:“你還小,大人的事情不要管。”姨父在一旁很溫和地說:“甜甜,媽媽平時工作太忙壓力也大,沒有照顧好你的地方,你跟我說,姨父來照顧你好不好?”
思甜搖搖頭:“姨父,您有自己的家庭,怎麽可能來照顧我呢?再說,再說……對了,您認識我爸爸嗎?如果有爸爸在,媽媽就不會那麽辛苦了。媽媽不在家的時候,就由爸爸給我做飯,陪我複習功課,那該多好啊!”
媽媽和姨父的神情頗為錯愕,可能他們都沒有料到思甜會這麽說。媽媽的臉色明顯變了,很嚴肅地說:“甜甜,以後不許再說類似的話了。我不是跟你說過嗎?你隻有媽媽,好好記住你隻有媽媽,沒有爸爸!”然後獨自進了房間。
姨父聽見這麽說,溫和地對思甜說:“甜甜,媽媽的心情不太好,別放在心上啊。”
思甜悄聲說:“姨父,您說媽媽愛吃草莓嗎?”
姨父點頭:“對啊,你媽媽以前可喜歡吃草莓了。”思甜卻搖搖頭:“不對,我記得您說過媽媽愛吃草莓,可是我買了草莓回來,媽媽根本就不吃,還吐了出來。”
姨父疑惑道:“怎麽可能呢?以前為了吃到新鮮草莓,我們大家還經常跑去鄉下買呢。”
思甜盯著姨父說:“那時候你們經常一起下鄉去嗎?還有哪些人一起呢?”
“那時候可熱鬧了,我,你媽媽,還有幾個要好的朋友,大家經常在禮拜天出去玩,爬山,探險,劃船,遊泳,你媽媽因為逞強還鬧過不少笑話呢。”姨父似乎懷著無限向往的心情回味著往事,“那個時候,你媽媽多麽開朗多麽活潑,大部分的活動都是她親自組織的。”
“我從來也沒有聽媽媽說起過,我還以為她從來就沒有朋友呢。”
“媽媽的工作太忙了,平時也沒有時間和朋友來往,你要體諒媽媽啊,別讓她操心,而且,她的心髒……”姨父卻突然打住了,可能意識到自己說漏嘴了沒有繼續說下去。
思甜驚異道:“媽媽的心髒怎麽了?她病了嗎?”
姨父隻好說:“你媽媽現在的身體狀況很不好,你平時要照顧好自己,別讓媽媽操勞過多,遇到什麽事情千萬要記得跟我講。姨父知道你心中有很多疑問,但是你現在還小,關鍵的是要好好讀書,等你長大了,你媽媽什麽都會告訴你的。”
雖然從姨父那裏並沒有問出什麽來,但是思甜至少知道了媽媽以前是喜歡吃草莓的,而且有過很多經常在一起玩的朋友,一直以來,總覺得媽媽孤孤單單的,原來她曾經並不孤單。可是一個新的疑問又冒了出來:媽媽為什麽從來都沒有提起過過去那些要好的朋友、快樂的時光?她明明喜歡吃草莓的,為什麽看見草莓卻又那麽嫌惡。而且家裏從來就不買草莓,自己還是在學校上植物課,老師帶同學們去到農家地裏才認識的。
姨父說媽媽的身體狀況不太好,還提到了心髒,是不是心髒有什麽病?媽媽不是醫生嗎?她為什麽不好好治療呢?
思甜卻也不敢多問,好象自從認識姨父一家以後,媽媽的脾氣也變了許多,以前那個溫和優雅的媽媽似乎不見了,脾氣大了很多,更加很少說話,大多時候都是悶悶不樂的。
端倪
王老師生辰那天,下午放學後,三(二)班的同學們都去了墓地。回來的路上,值日生點名卻發現少了田香,就讓幾個同學回頭去找,可是回來後都說沿路沒有。
思甜想了想便自告奮勇一個人去找。
果然,遠遠地,就看見田香坐在王老師出事的水庫邊,神情呆呆的。“怎麽一個人跑這裏來了?快回去吧,同學們還等著,呆會兒回去還要上自習呢。”思甜上前和她說話,她也沒怎麽理。
思甜隻好默默地坐一邊等著,好半天,看看天都快黑了,田香才不聲不響地站起身。思甜趕緊起身跟著,卻聽得田香幽幽地說:“你別跟著我,你不怕我是王老師的魂魄嗎?纏上你可不會有好下場。”
思甜愣了愣,沒有說什麽。她非常能理解田香的心情,一個那麽崇敬愛慕的老師去世了,任何人都會難過傷心的,更何況老師的死和自己還是有間接的聯係,田香現在說什麽過分的話都很正常。
回到學校,照常上自習下自習。隻是田香沉默了許多,似乎變得憂鬱多了,不象以往那麽活潑好動,什麽事情都顯得漠不關心,下了課也不出去玩,一個人躲在角落裏寫寫畫畫。學校一年一度的“春蕾杯”作文競賽開始報名了,田香也沒有報,師生們無不感到詫異。
思甜也沒有報名,她還記得給媽媽的承諾,一定要考上白水市最好的高中,中考前她不想浪費一絲一毫的學習時間。
但是學校廣播台的事情還是由田香和陽思甜兩個人在負責,田香的主編還好,能夠在課餘時間進行編稿改稿,但是播音就不行了,都是在放學後大家進餐或是做作業的時間,思甜為此很是分心。向三(一)班的學生會主席辛雨提出過辭去廣播台主播的事情,但是辛雨說臨近中考,大家學習都很緊張,但又不能把學校團委交代的工作耽擱下,學弟學妹們還要等期中考試以後才能正式交接,勸思甜暫時堅持一段時間再說,為此,思甜沒有少去找過他,他隻好答應先培養兩個學弟學妹來頂替。
早自習後,學生會檢查各班衛生情況,思甜在走廊上遇見辛雨,忍不住又問起辭職的事情。辛雨忙著帶隊檢查,匆匆說了句等放學再說就走了。
下午放學後,同學們陸續走了,思甜想起辛雨早上的話,猶豫著要不要等等看,因又擔心他是匆忙中說的不一定記得,就打算先去食堂吃飯。剛下樓沒多遠,田香卻在後麵遠遠地叫著。
田香說,辛雨托她帶話給思甜,現在沒有時間,等晚自習後在乒乓球台那裏等她。思甜聞言,愣了片刻,她想不通辛雨為什麽要她去那裏等,三兩句話就能說清楚的事情,跑那麽老遠的,再說乒乓球台在操場最西邊,因為栽滿了樹,晚上顯得格外幽暗沉靜,有事沒事的,誰也不會無緣無故地跑去那裏,但是嘴上又不好說什麽,就客氣地向田香道了謝,田香也沒說什麽,頭也不回地揚長而去了。
思甜看著田香遠去的背影,百思不得其解,她總覺得田香有點不對勁,卻又想不出到底是哪裏不對勁。
兩節自習都是化學課,因為酒精燈不夠用,大家輪流做實驗。等思甜和同桌忙著做完實驗,記下實驗筆記,同學們已走了大半,收拾好東西看看手表已經快九點了,就不準備去等辛雨,打算先回家,第二天再向他道歉。可是還不等思甜出教室,田香走過來說:“你不去嗎?如果你不去,他該要說我沒有把話帶給你,說我不守信用,我可不管,你要害怕的話,我陪你去吧,我可不想虛擔個罪名。”
思甜隻好和田香一起去了操場西頭。周圍樹木太多,月光很淡,遠遠的幾點燈光倒襯得更加陰森可怕,思甜心想,怎麽會選在這裏說話,太可怕了,就想打退堂鼓。
回頭去叫田香,可是身後空空的,哪裏還有田香的影子?思甜更覺大駭,不由緊走幾步趕緊離開。
沒走多遠,隻見對麵有一個人影晃過來,卻看不大清楚,思甜以為是辛雨來了,就大著膽子問:“你怎麽讓我在這裏等啊?這麽晚了好可怕。”對方卻不回答,走近了,思甜看出不是辛雨,再認真看去,卻嚇了一大跳,隱隱地怎麽看著竟像是王老師的模樣?思甜試探著問:“你是哪個?來這裏做什麽?”對方不動也不說話,思甜拿出書包裏的手電筒朝對方照去,隻見對方閉著眼睛,臉色烏青,頭發上倒水淋淋的,像是剛從水裏起來似的。再一細看,可不就是王老師嗎?下巴上那顆痣清楚可見!思甜不由大叫一聲,昏倒過去……
沒走多遠,隻見對麵有一個人影晃過來,卻看不大清楚,思甜以為是辛雨來了,就大著膽子問:“你怎麽讓我在這裏等啊?這麽晚了好可怕。”對方卻不回答,走近了,思甜看出不是辛雨,再認真看去,卻嚇了一大跳,隱隱地怎麽看著竟像是王老師的模樣?思甜試探著問:“你是哪個?來這裏做什麽?”對方不動也不說話,思甜拿出書包裏的手電筒朝對方照去,隻見對方閉著眼睛,臉色烏青,頭發上倒水淋淋的,像是剛從水裏起來似的。再一細看,可不就是王老師嗎?下巴上那顆痣清楚可見!思甜不由大叫一聲,昏倒過去……
還是兩個值班巡視的老師發現思甜的,把她扶到學校衛生室,校醫給打了一針才緩過來。聽見思甜離奇的說法,都認為那是幻覺,王老師已經去世了那麽久了,怎麽可能又冒出來呢。不過都有些疑心思甜怎麽一個人晚上去那麽偏僻的地方,可能又想到畢業班壓力大,一個人走走也有可能,就丟開未提。
陽思甜見到了王老師的鬼魂的消息很快就在學校傳開了,大家都覺得驚異。整個校園議論紛紛的,也沒人敢到乒乓球台那裏玩了,有的學生幹脆連晚自習也不來上了,大家看思甜的眼神似乎也怪怪的。
同桌的肖微還悄悄問思甜說:“你看見王老師是什麽樣的?還和活著時一樣嗎?他有沒有對你說什麽?”陸陸續續的,經常有人攔住思甜問她,死人也會講話嗎?都說什麽了?惹得思甜不厭其煩。
思甜起初並不以為意,她心想大家議論過一段時間就不了了之了。她一直想抽空問問辛雨,為什麽騙她讓她受那麽大個驚嚇,卻又想到那天被嚇到了後,說不定辛雨沒有見到人就走了也不一定,再說,田香的神情一直怪怪的,思甜又疑心是不是她故意騙自己的,不是一起走的嗎,怎麽後來竟不見她人了?她悄悄走開做什麽?為什麽不說一聲就自己走掉了?
可是後來連班主任劉老師也叫過思甜,告訴她好好學習,別鬧些聳人聽聞的事情影響大家。思甜愣住了,她坦言了當天的事情,並說自己可從來沒有提起過這件事,並不知道是誰講出去的。劉老師也說並未聽見老師中有誰說起過,都是學生們在議論紛紛。劉老師分析說當老師的決不會去散布這種謠言,隻能是一些好事的壞學生撲風捉影造成的。可是思甜想了半天也沒有想起到底有哪個同學知道這件事。
放學時,辛雨在教室門口等著。看見他,思甜欲言又止,辛雨卻咧嘴一笑:“陽思甜,請等一下。”思甜隻好站住了,他很開心地說:“我上次講給你的事情落實了。不好意思啊,那天下午我不太舒服請了兩天假,後來到學校了一直忙著也沒顧得和你溝通一下。等這周的例會開過,你就可以正式辭職了。”
思甜驀地明白原來那天根本就是田香在搗鬼!
風波
思甜本想對田香好好質問一番的,但又一想,不管怎麽樣她畢竟是姨父的孩子,再說她如果死不承認自己也根本拿她沒有辦法。
學生會例會開過後,思甜就正式提出了辭職。而田香也以閃電般地速度迅速辭去了編輯一職,她在班會上說幸虧是思甜妹妹提醒了她,要不然她還傻傻地天天為學生會的事情忙活而把學習都落下了,以後可不做這樣的白癡了。同學們都以詫異的眼神看向思甜,思甜氣極,卻什麽也說不出來。
辛雨好象聽思甜說起過才買了一套新的複習資料就過來向她借,思甜毫不猶豫地借給了他。在思甜的意識裏從來也沒有什麽男女生不能交往之類的觀念,男生女生在她看來都像自己兄弟姐妹一樣。
可是也正因為如此,給她帶來了巨大的麻煩。
第一節的晚自習是語文課,班主任劉老師麵無表情地進來教室,什麽也不說,隻叫思甜跟他出去一下。思甜詫異,劉老師從來也沒有這樣黑著臉的時候,到底是怎麽了?
一路上,劉老師也沒有說話,一直到辦公室當劉老師把一遝東西放到辦公桌上的時候,思甜還沒有弄明白是怎麽回事。
“你自己看看。”劉老師冷著說。
“親愛的雨:你好!你知不知道給你寫這封信我鼓了多大的勇氣?……”那是從練習本上撕下來的,思甜順手翻了翻,不由怔住了。筆跡怎麽這麽熟悉!她不明白劉老師為什麽要讓她看這樣的東西。可是劉老師卻不朝看她,她隻好鼓足勇氣繼續看了下去,可是下麵的內容卻更加讓她臉紅,完全是一封熱情洋溢的情書。她紅著臉匆匆合上了,不敢再往下看。
“怎麽不看呢?有膽量寫就沒有膽量看嗎?”劉老師說。“什麽?”思甜愣住了,“老師,怎麽會是我寫的呢?我怎麽可能寫這樣的東西?”
“那字跡不是你的嗎?何況後麵的落款也是你陽思甜,這是別人拿來舉報你的,你還敢否認?”劉老師的口氣很嚴厲。
思甜翻了翻後麵,果然看到落款是自己的名字,百思不得其解,自己什麽時候寫過這樣的信?可是看筆跡分明是很像。是誰要這樣害自己呢?
劉老師盯著思甜:“你的學習成績確實是很好,但是也不能這樣率性妄為,一點都不注意同學中的影響,讓我怎麽說你才好呢?別人的班主任都拿著信到我這裏來了,你說我怎麽給別人交代?”
“老師,我真的不明白您在說什麽?”思甜急了,大聲嚷道。
“那你說說,你借給辛雨複習資料是怎麽回事?”劉老師沒好氣地說。
“辛雨向我借複習資料,我借了給他,他到現在還沒有還給我,就這樣沒有怎麽回事啊。”思甜急忙說。
“那你的複習資料怎麽會到了他們班主任許老師手裏了,而且裏麵還夾著這封信的?”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老師,您一定要相信我,能不能叫辛雨過來對質?我根本沒有寫過這樣的信。”
許老師可能也想弄清楚事情,很配合地叫來了辛雨。見到那封信,辛雨也顯得很驚訝,他說自己從來沒有見過這封信,更別說交給許老師了。說到複習資料,他說自己還沒有用完,準備用過後還給陽思甜,可是後來田香過來問他討要,說是陽思甜等著要用,就匆忙交給田香請她還了給陽思甜了。
複習資料後來怎麽又跑到許老師手裏,他一點也不清楚。劉老師看他確實不知情的樣子就讓他先走了。思甜在旁邊也指出了字體中的不足,她寫字有寫出格的習慣,每個字的豎筆都在格子外麵,而且她喜歡靠右寫,而那封信上完全相反,雖然字體看起來很像,但所有的字都向左靠,而且沒有一個字的豎劃是出格的。
一切都非常清楚了,劉老師和許老師不由麵麵相覷,對田香這名學生,他們都覺得不可思議。
可能是鑒於臨近中考,怕學生因此而分心,這件事悄無聲息了,思甜也不想再引起同學非議,就沒有追究田香的責任。
可是不知道怎麽回事,事情還是傳開了,同學們都議論紛紛,說陽思甜和辛 雨早戀,而且寫的情書都被老師發現了。
思甜忍無可忍,她真想好好問問田香,她到底想怎麽樣?自己哪裏對她不住,讓她這樣費盡心機的陷害。午休時間,思甜一個人在教室裏,很久以來一直沉默寡言的田香卻突然來找思甜,劈頭蓋臉地問她:“你怎麽這樣?我什麽時候得罪你了,你要這樣害我?”
思甜被問的莫名其妙。
“你還不趕緊去看看,人家辛雨說你非得說清楚,不然他要去學校教導處告我呢。看你到時候怎麽跟我媽媽說?”田香邊推著思甜走邊不服氣地說。
“你到底在說什麽呢?告你什麽?”思甜被弄的一頭霧水。
“那,你自己去問問吧,他在那裏。”被推到學校後門外後,田香指指外麵說。
思甜不知道怎麽回事,隻好出去。後門外是一塊荒地,隻見辛雨一個人在那裏坐著。思甜正不知道怎麽開口,辛雨一扭頭看見了她:“陽思甜,不好意思啊。”
思甜愣愣地走過去:“你在說什麽呀?你怎麽一個人坐在這裏?”
“是我不對,我不應該問你借複習資料的,我也沒有想到會有人栽贓給你的。你不要生氣了,我真的一點也不知道。”辛雨一臉誠懇地說。
思甜莫名其妙地看著他一連聲地道歉:“你到底要說什麽呢?借複習資料的事情,我什麽時候怪過你呢?”
“其實,田香什麽都和我說了,她說你後來壓力很大,學習都無法集中精力,班主任還批評了你,我真覺得抱歉,可是我也不知道事情怎麽會是那樣。”
思甜隱隱有一種不好的感覺:“你怎麽會來這裏?是不是田香要你來的?”
辛雨點頭:“對啊,她說你很生氣,要和我說清楚,約我來這裏等你的。”
“別說了,快走吧。”思甜打斷他的話,“我根本就沒有約過你,是她又想陷害我。”
辛雨似乎也有些明白了,匆忙站起身:“你是說你沒有約我,是她?怎麽這樣呢?”
思甜一言不發準備走掉,可是院門被人反鎖了怎麽也拉不開,她沮喪地想:這下可慘了,田香不曉得又要使什麽壞點子了。
門還是政教處的老師來開的,看見思甜和辛雨,都愣住了,學校老師基本上都認識他們,知道他們是品學兼優的好學生,可是沒想到接到舉報說在後門外談情說愛的人竟會是他們兩個。
雖然學校並沒有對兩人進行相關處罰,也沒有通報之類的批評什麽的。但是思甜感到氣憤不已,事情已經講的清清楚楚了,到底是誰的問題,一眼便知,可為什麽學校根本就不加理會?
轉學
周日上午放學時,班主任劉老師告訴大家,因為中考臨近,晚自習要加兩節,為了安全起見,所有同學必須住校,請同學們給家長交代一聲,走讀的同學可以回家吃午飯,但是晚自習後不能回去,周一可帶個人物品到學校來。
下午休息,思甜準備好要帶往學校的鋪蓋,又裝了幾件換洗衣服,準備趁著周日有時間先拿到學校去,因為是自己找搭鋪夥伴,思甜放學時就和同桌的肖微說好了,和她睡一張床。
正待出門,媽媽卻回來了,看見思甜打好的行李,不由愣住了:“怎麽了?要去哪裏?千萬別嚇唬媽媽啊。”
思甜明白媽媽是被鄰居家小孩離家出走的事嚇怕了,好笑地告訴她是學校要求住校,怕晚自習下太晚回家不安全。
媽媽舒了口氣,溫和地拉思甜到身邊:“甜甜,我們不住校,我們轉所學校好不好?”
思甜愣住了:“為什麽呀?媽媽,我住在學校,您也可以安心工作啊,不用擔心我,沒事的,過兩天就習慣了,我禮拜天就可以回家住的嘛。”
媽媽卻搖搖頭:“可是媽媽調動工作了,明天就要過去報到,媽媽因為一直忙著就忘記告訴你了,那邊的學校就在醫院旁邊,我想你也轉過去吧。”
“一定要轉學嗎,媽媽?這裏的老師同學們都挺好的,我真有些舍不得他們。”
媽媽有些為難:“甜甜,原諒媽媽,沒有辦法,我們今天就得搬家了。要不我明天一上班,哪裏還有時間搬家呢?”
因為房子是租來的,除了一些簡單的衣物被褥也沒什麽東西,兩個人很快就收拾好了,然後媽媽租了一輛車很快就離開了白水市。因為有些暈車,思甜一路上都是昏昏沉沉的。
看來媽媽早就準備要搬走的,新家的房子都收拾好了,桌椅板凳床櫃齊全,媽媽忙著整理衣物被褥,思甜卻有些悶悶不樂的靠在門邊,媽媽以為她還頭暈,就要她去到床上躺著。
“媽媽,我沒事的。就這樣匆匆走了,連個招呼都沒打,同學們會怪我的,老師們也會說我不懂事的。”
“沒關係,過兩天有空回去看看他們不就行了?反正又離的不遠,挨著邊的兩座城市,一個小時就到了。再說平時也可以給他們打電話啊,看,家裏裝了電話呢。”
思甜很快又插班在了柳林一中。
搬了新家,媽媽的心情似乎好了很多,脾氣也沒那麽大了,思甜覺得以前那個溫柔可親的媽媽似乎又回來了。可是思甜的心情卻不是很好,重新換了環境,一切都是陌生的,一切又得重新開始,柳林中學的教學進度快了不少,每門課程都多上了三節,思甜每天忙碌著學習學習還是學習。
課下一個朋友都沒有,思甜覺得鬱悶極了,她好幾次都想和同桌說兩句話,可是她一想到在白水中學的遭遇就忍住了,她不知道這邊是不是也會禁止男女生交往。
一個星期以後的一次測驗,思甜取得了班級第二名的好成績。她不太滿意自己的表現,她覺得自己應該能趕上課程的,可是沒想到還是有沒有攻克的難題,從此她學習更加用功了,不時暗暗為自己加油,爭取下次取得年級第一。
思甜偶爾也會打電話給白水中學的老師和同學,比如劉老師,比如同桌的肖微,數學課代表陳露露,她還給辛雨打了個電話,她一直覺得因為田香和自己鬧別扭,卻害他也攙和進去,老覺得很抱歉。辛雨卻不以為意,很友好地和思甜聊一些生活上學習上有趣的事情,還要思甜哪天回白水市了一定找他玩。
盡管在白水一中,並沒有多少讓她覺得開心的事情,可是她仍然懷念那裏,懷念和同桌討論問題爭得麵紅耳赤的日子,懷念和同學們一起講一些省城裏新鮮好玩的事情的時光……
心碎
如果就這樣一切都順順利利的生活下去的話,也許就不會有後來的坎坷波折發生了。但是人生有時候就是那麽怪,誰敢說一切都在自己掌握之中呢?
思甜來到柳林中學兩個星期了,媽媽比以往似乎輕閑了很多,大部分下班時間都在家裏,再不像以往那樣整天忙忙碌碌,不是值班就是手術了,思甜雖然也希望媽媽不要那麽辛苦,可是太清閑卻又讓她感到奇怪,這個醫院的生意是不是很差啊?
班裏的同學們慢慢也和思甜混熟了,幾個女同學放學都和思甜結伴一起走,說說笑笑的,讓思甜不再覺得那麽孤單了。有一個叫羅紋的女生說起自己的媽媽在柳林醫院上班,思甜也說真巧自己的媽媽也是那裏的醫生,於是兩人就約定禮拜天一起去醫院玩,醫院有什麽好玩的?隻不過小孩子家家喜歡炫耀的意思。
禮拜天中午放學了,兩個人一起去了柳林醫院。羅紋很快就找到了媽媽所在的科室,問起思甜,她卻沒有印象,隻記得媽媽以前是外科主任醫生,卻不知道媽媽調過來以後在哪個科室。羅媽媽認真想了半天,也不記得外科什麽時候新調了醫生過來,好象隻有一個叫歐米蘭的護士是新調來的。
回到家裏,媽媽已經準備好了飯菜,番茄雞蛋湯,臘肉炒蒜苗,清炒小白菜,都是思甜平時愛吃的,可她坐在桌前半天也沒有動筷。媽媽幫她盛了湯:“怎麽了?甜甜,沒有胃口啊,要不先喝口湯開開胃再吃。”
思甜的眼淚卻忍不住流了下來:“媽媽,您為什麽不跟我說實話?您為什麽好好的主任醫生不做?您調過來難道就是為了做一個普通的護士嗎?媽媽,您是不是因為我?是不是?”
媽媽強笑著說:“誰說我是護士,你忘記了媽媽是做醫生的嗎?”
思甜大哭:“媽媽,您還在騙我,我今天去你們醫院了。您說,是不是因為我的事?我就知道,怎麽會突然搬來這裏,全是我,全是因為我。”
“別想那麽多,甜甜,媽媽不是完全因為你。”媽媽細心地給思甜擦擦眼淚,“真的,有些事情你現在還小還不懂,再說媽媽的醫生工作太累了,就想好好歇歇,你別想太多好嗎?”
“我不信,我不相信,您什麽都不肯和我講。那您說,我為什麽沒有爸爸?他是誰?那個田雨林到底是我叔叔還是姨父?他以前和您很熟嗎?你們是什麽關係?他為什麽對我們那麽好?還有,姨媽為什麽根本不和我們來往?您以前愛吃草莓的,為什麽現在根本不吃?您能告訴我嗎?”思甜忍不住將心中的疑惑一股腦地全倒了出來。
媽媽驚呆了,半天沒有說一句話,在她心裏,思甜還是個孩子,她怎麽會這麽快就長大了呢,而且能洞察那麽多大人的事情。
後來媽媽流淚了,可是她還是什麽都沒有說,思甜看著媽媽默默地流淚,嚇壞了:“媽媽,我不問了,我再也不問了,對不起,真的對不起!媽媽,您罵我吧,我以後不惹您生氣了,真的。可是在白水中學也並不是我的錯啊,是田香,她一直都在跟我作對,我還以為她改了呢,其實後來發生的事情都是她鬧的,可是學校並沒有追究她的責任。”思甜哭泣著把事情的來龍去脈一一向媽媽說明白了。
媽媽長長歎了口氣:“甜甜,媽媽不怪你,從劉老師那裏我知道一切真相。可是,為了不影響你的學習,為了讓你能順利中考,為了你的前途,媽媽隻好遵照劉老師的建議幫你轉學。你還不知道嗎?田香她媽媽在教管會工作,你說,學校能追究她的責任嗎?傻孩子,媽媽什麽都知道的,別難過了。”
“可是,您為了我隻好委屈做一名普通護士啊。”
“誰說做護士不好了?還不照樣是白衣天使?媽媽喜歡這份工作。好好學習,什麽都不要想,還有啊,媽媽可不完全是因為你,媽媽也在單位犯了錯呢。”媽媽給思甜擦幹淨眼淚,點點她的鼻頭說。
絕不會是那麽簡單,思甜心想。
“媽媽,那您說姨媽為什麽就不管管田香呢?咱們不是親戚嗎?”思甜委屈地說。
媽媽什麽也沒有說,隻是皺了下眉,然後轉移了其它話題。
肖微給思甜打來電話,兩個人閑聊了聊,又說了些學習上的事情,肖微突然很神秘地說:“思甜,你知道嗎?田香在鬧早戀呢。對別人死纏濫打的,都成了學校的新聞呢。”
思甜不以為意地哦了一聲,她對田香的一切事情都沒有興趣,管她早戀還是早婚呢。
“那,你知道,她喜歡的是誰嗎?”肖微又古怪地笑道,“是那個辛雨!”
思甜還是吃了一驚,她可沒有想到辛雨會和田香那種人扯在一起:“是嗎?”
“你不覺得很意外嗎?”
“有什麽意外的?”
“你一點也不覺得生氣嗎?”
“奇怪,我為什麽要生氣呢?你是不是以為我和辛雨真的有什麽吧?肖微,難道你也不相信我嗎?我的情況你最清楚不過了,我現在唯一目的就是好好學習,更何況,我和辛雨也就是認識而已。”
肖微沉默了片刻又說:“田香這個人太可怕了,她在班裏公開說自己沒有什麽事情辦不到的,我就不明白她為什麽處處都要針對你呢?還有啊,我爸爸說你媽媽調走是因為一封檢舉信呢,具體怎麽回事,爸爸也沒有和我講,思甜,反正你要多當心點吧。”
思甜吃了一驚,什麽檢舉信?媽媽會做錯什麽事情呢?放下話筒,思甜出了半天神,她總覺得媽媽的事情會和田香有關,可是她到底舉報了什麽事情能讓媽媽的工作都丟了?思甜越來越感到田香這個同齡人的可怕,她小小年紀為什麽如此狠毒?僅僅是因為自己的存在改變了她在學校的地位嗎?會是這麽簡單嗎?那麽到底還有什麽原因?
辛雨
辛雨從來也沒有想到田香竟然會對自己產生好感,盡管她各方麵成績都表現不錯,但是,作為一名中學生來說,他還沒有想太多學習以外的事情。
因為陽思甜的事情以後,辛雨也辭去了學生會主席一職,全身心地投入到備考中了。可是田香卻經常來找他,他雖然並不是很清楚田香和陽思甜之間到底有過些什麽過節,但是在他看來,田香的那些做法未免太過於小人,他發自內心的有些輕視她。
田香不是來借複習資料就是來請教難題,同學們經常調笑他們是不是在交往。為此辛雨很是難堪,他壓根不想和她有什麽來往,可是田香不管不顧的做法讓他頗為尷尬。
“你是不是害怕我啊?”這天放學後,田香又站到了一班的教室門口,挑釁地看著走出來的辛雨。
“沒有啊。”
“那你怎麽老躲著我?”
“沒有啊。”周圍已經圍滿了同學,辛雨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那好,那陪我吃午飯。”田香不依不饒地說,“不許找借口。否則,我一直跟著你。”在眾目睽睽之下,辛雨隻好答應了她。
辛雨不明白田香怎麽會那麽刁蠻任性,低著頭悶悶不樂地吃著飯,田香卻不吃,她眼睛不眨地看著辛雨吃。
“辛雨,你真像我爸爸。”半天,田香幽幽地說。
“什麽?我像你爸爸?我有那麽老嗎?”辛雨聞言不覺好笑。
“吃飯的樣子特別像,還有啊,說話的神情,走路,都很像。我以前倒還沒有注意到呢。”田香自言自語著,“難怪,她會喜歡你。啊,我明白了,我為什麽就是不喜歡看見你們好。”
辛雨無語,他開始覺得眼前的田香並不是傳聞中那個成績優異多才多藝的優秀學生,甚至,他懷疑她是不是有點不太正常。為什麽總喜歡說一些莫名其妙的話?除此以外,田香還特別喜歡追問辛雨喜不喜歡陽思甜,她有什麽好。
大概是見辛雨老是心不在焉的樣子,田香不滿地說:“我警告你啊,不許你這樣三心二意的!你是不是和我說著話還在想著陽思甜呢?”
辛雨覺得她簡直莫名其妙之極,可是又不好說她什麽。他印象中的陽思甜就是一個開朗活潑的女孩子,學習成績特別棒,而且多才多藝,熱心幫助同學,是同齡人中的佼佼者。也許,如果不是因為學生會的事情,他們也並不會有多少接觸,他是欣賞思甜的,甚至很佩服她,卻並不是田香口中所說的那樣。
因為辛雨的家在郊區,很少回家去,田香便隔三岔五的從家裏帶一些好吃的零食來學校給辛雨,辛雨並不願意接受,但她總是硬性往他懷裏一塞就跑了。下午放學後,辛雨還沒顧上去打飯,田香就已經托人帶了飯菜來給他,他每每推脫,同學們都會笑話他做作,看樣子同學們儼然已經認可了他們的“關係”。
辛雨很是苦惱,他真是不知道怎麽拒絕田香的這種做法。他有時候有些疑惑,為什麽學校會因為自己和陽思甜一點點的誤解,就勸說思甜轉學,可田香這麽大張旗鼓地舉動卻絲毫不會引起學校的注意呢。
午飯,田香總會叫辛雨和她一起。辛雨慢慢也就習慣了,他想,就一起吃下飯也沒有什麽,總強過她在教室門口堵自己說一些莫名其妙怪異的話。
田香自己吃的很少,她把打來的飯菜大部分都分給了辛雨,大多數時候都是辛雨悶頭吃飯,她在一邊默默地看著,或者津津有味地說著自己的話。斷斷續續地,辛雨似乎聽出了她是在講述自己的家庭。
在田香的話裏,辛雨陸陸續續聽出了個大概,她的家庭似乎是極其不幸的——媽媽因為不能給家裏生個男孩,爸爸很冷落她,爸爸後來竟然有了外遇,是媽媽當年的情敵,而且他們還有一個私生的孩子,媽媽很痛苦,常常和爸爸爭吵。兩個人關係非常緊張,家裏氣氛異常壓抑,而有一次,她也親眼看見了爸爸和那個可惡的第三者之間的曖昧,她恨他們!特別的恨,而後來,她發現那個第三者竟然就是她家的親戚,她明白了媽媽為什麽那麽痛苦,卻又無法言說。
“知道嗎?她沒有出現之前,爸媽之間雖然平淡,卻也像其他家庭那樣平靜,至少有家的溫暖,但是她們出現之後,什麽都變了,爸媽之間是無休止的爭吵和攻擊,甚至他們也不再關心我這個女兒……”田香哽咽了,“以前可不是這樣的,他們疼我,愛我,我就是他們的唯一,一切都是圍著我轉的,可是……不一樣了,真的不一樣了……”
看著她那麽痛苦可憐的狀況,辛雨理解甚至有些原諒了田香的偏執和狹隘,他自己雖然沒有經曆過那種不幸,可是現實生活中太多關於家庭悲劇的現象讓他有著無限的感觸。於是,他願意和田香交流,甚至希望能幫她分擔一點心靈上的痛苦。這樣的年齡怎麽能將憤恨和壓抑填滿內心呢。
可能是因為辛雨對田香看法的轉變,兩個人的關係緩和了許多。
禍起
和田香的交流越來越多,辛雨也就知道了田香的媽媽在教管會工作,也就明白了田香為什麽在老師那裏永遠是寵兒。
田香在學習上似乎沒什麽信心了,更多的就是發呆,晚自習也很少來上,班主任找過她談話,她卻不怎麽配合。
從同學那裏聽到這樣的事情後,辛雨明白田香的壓力肯定很大,主動找過她兩次,卻都沒說什麽話,因為她總是走神,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辛雨和她們班主任劉老師說起過這件事,劉老師也無可奈何,他認為家庭矛盾外人是無法解決的,孩子心靈上的傷害和痛苦,任何外人除了多給予關心和愛護之外,也並不能解決根源上的問題。
田香一連三天都沒有來學校上課了,家裏電話也打不通,劉老師可能認為辛雨比較了解田香,就來找他,讓他去一趟田香的家,問一下情況。
辛雨便趁下午放學的時間邀了一個同學一起去了田香的家。
房門沒有鎖,辛雨叫了幾聲,也沒有人答應。推開門,客廳裏淩亂不堪,沙發墊子扔的亂七八糟,玻璃茶幾也碎了一地,滿地盡是酒瓶碎片,辛雨吃了一驚,明白田香家裏必是發生過激烈的爭吵,兩個人各個房間都看了一遍,連一個人影都沒有見到,辛雨有些意外,他想不出田香會去哪裏。
同學也覺得奇怪,嘀咕著說:“田香家裏怎麽成了這樣?到象是遭了劫似的。”
辛雨心念一動又轉回臥室去,細看之下的確象是遭過劫似的,每個房間都翻的亂糟糟的,衣服扔了一地,他試著上前拉開一扇櫃門,卻被嚇了一跳——一個人倒了出來。仔細一看,不是田香是誰?
辛雨趕緊喊同學過來幫忙,兩個人苯手苯腳的把田香抬放到床上,辛雨看田香衣服淩亂,還胡亂裹著一件髒兮兮的床單,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她要躲在衣櫃裏。難道真是遭到搶劫了?
經過一跌,田香似乎清醒了一些,“不要過來,不要過來!”她近乎哀求的叫著,辛雨和同學麵麵相覷。
“田香,田香。”辛雨近前叫著。
田香忽然一頭坐起來手舞足蹈地大叫著:“不要過來!我要叫人了!救命啊!救命!”
辛雨嚇了一跳,叫過同學兩人一起按著田香的手腳,大聲說:“田香,我們是你的同學!我是辛雨!我是辛雨!”
“辛雨?辛雨……”田香慢慢鎮靜下來,抬眼看看麵前的兩個人,不由放聲大哭起來。
兩個男孩子手足無措,一下子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辛雨隻好去廚房擰了條毛巾來遞給田香。
好久,田香才止住了哭聲。辛雨也不敢問她什麽,見她眼睛腫腫的,頭發蓬亂,臉色很差,就說:“你餓了吧,想吃些什麽,我幫你買。”
田香一聽,淚水又順頰而下:“我想喝粥。”
辛雨讓那同學陪著田香,自己去買粥來,可是那個同學趕緊自己去了,辛雨隻好自己留了下來。
辛雨讓那同學陪著田香,自己去買粥來,可是那個同學趕緊自己去了,辛雨隻好自己留了下來。
辛雨讓那同學陪著田香,自己去買粥來,可是那個同學趕緊自己去了,辛雨隻好自己留了下來。
“喝水嗎?”辛雨一時也不知道怎麽勸解才好,他不知道田香到底經曆了什麽,不知道從哪裏勸起。
田香搖頭,虛弱地說:“辛雨,你怎麽會來我家?”
辛雨就說了原因,田香點點頭:“原來都三天了,我一點也不知道。”
辛雨很驚異:“你是說這三天你都一直躲在衣櫃裏?是不是發生什麽事了?”
田香的眼淚又忍不住流了下來:“是的,我一直都躲在衣櫃裏麵。”
“你爸媽呢?他們去了哪裏?怎麽會留你一個人在家?”辛雨又小心翼翼地問。
田香卻止住了眼淚,兩眼冒火恨聲道:“我不知道!都死了才好呢!”然後又抬眼盯著辛雨說:“你知道嗎?我們家來小偷了,他們三個人,我打不過,我隻好躲了起來,不許你對別人講。”
辛雨看著田香,覺得她的眼神有些怪異,卻又不知道怪在哪裏。
“可恨的小偷!千刀萬剮才好!”田香恨恨地說。
“肯定丟了很多東西,屋子裏都亂成這樣了。那要不要報警?我們去找警察好不好?”
“報警?報什麽警?不要,我不要報警!不要去。”田香似乎被嚇了一跳,一疊聲地叫道。
辛雨不明白為什麽不讓報警,看田香似乎很害怕警察的神情,內心疑惑不已。
吃過了粥,同學要回學校上自習,辛雨要他順帶去找下劉老師,自己留下來陪田 香。
田香一直在罵人,所有惡毒的話都罵了出來,辛雨猜想她可能是家裏丟了什麽極為貴重的東西,但是又疑惑她為什麽堅持不讓報警。
可是劉老師過來時卻順帶把警察帶來了。
田香的神誌似乎突然模糊了,問她什麽,她都不知所雲,一直嘀咕著打架打架的。
警察見從田香嘴裏也問不出什麽來,問了辛雨幾句,辛雨簡單講述了田香家庭不睦的情況,然後他們又四處看了看,做了簡單的登記,無可奈何地離去了。
劉老師找出一件幹淨的衣服讓田香換上,又叫辛雨一起把房間裏收拾了一下。
田香默默地看著辛雨和劉老師忙碌著不由淚水漣漣。
劉老師忙完坐過來,細心地問田香有沒有哪裏不舒服,想吃點什麽,田香搖搖頭。
不待劉老師再問什麽,田香主動講述了家裏發生的事情,原來三天前的雨夜,田香的父母因為家庭矛盾,兩個人大吵一架,後來還動了手,然後兩個人一先一後都離開了家,不知道去了什麽地方,田香自己出門去尋找,因為雨下的太大,她隻好自己回來了,可是發現家裏來了小偷,把家裏翻騰的亂七八糟的,她大著膽子把小偷趕走了,因為害怕再來壞人,隻好躲在了衣櫃裏。
盡管田香講述的很詳細,可是辛雨總覺得她似乎隱瞞了什麽,而且,她不是跟自己講過有三個人嗎?她一個女孩子怎麽趕走的小偷?他又想起田香說不許讓別人知道,可能是有什麽難言之隱,於是就沒有當場提出來。
劉老師安慰了田香,又問了有沒有別的親戚什麽的,要不要通知他們過來陪她,囑咐她在家裏好好休息,等情緒穩定些了再去學校,走時還幫她鎖好了房門。
異常
辛雨中午放學買了飯菜帶去看田香,田香一直拒絕通知親戚過來,辛雨也不好堅持,他想說不定她父母要不了多久就會回來的。
田香的身體很虛弱,嗓音一直是嘶啞的,辛雨猜想她可能一直在哭泣。就想了好玩的笑話講給她聽,她也不笑,古怪地問:“你說,人死了還有沒有靈魂?會不會還能看到人世間發生的事情?”
“別傻了,人一死就什麽都沒有了,人是靠肉體承載靈魂的,肉體都沒有了還有什麽靈魂呀。怎麽能看到人世間的事情呢?”辛雨見她這麽問隱約有一種不好的預感,真擔心她會做出什麽傻事來。
田香的父母可能回家了,第二天中午放學時,辛雨看見田香在教室外麵站著,她能來上學,說明她已經休息的差不多了。
“怎麽樣?好多了吧?中午想吃點什麽,我請客。”辛雨迎上去。
田香卻搖頭:“我不想吃東西。我今天來是想告訴你,我媽媽回來了。”
“我猜也是,要不你也不會來學校。”
“還有,她要去另外一個地方,所以,我也隻能隨她一起轉學。”田香憂傷地說。
“轉學?去什麽地方呢?”
田香搖頭:“我還不知道,她昨晚回來就說要搬走,現在她可能還在收拾行李吧,我抽空出來告訴你聲,以後可能沒有機會見麵了,你要保重啊。”田香的聲音低了下去。
“哦,那有機會回來,記得來找我啊。”辛雨也突然的有了些傷感。盡管田香曾做過讓他不愉快的事情,可是眼前的田香卻是個弱者,也可以說是個受害者,如果不是因為有那樣的家庭環境,她可能也像其他正常家庭的女孩子一樣,快樂地生活,愉快地學習,又怎麽會有那麽偏頗的個性呢。
“辛雨,我是不是很讓人討厭啊?”田香突然問。
“沒啊。”
“那你說我是個什麽樣的人?”
“聰明,勤奮,學習成績優異,活潑熱情的人,你以前是這樣的。”
“哼,那都是以前了。”田香冷笑道,“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會記得我嗎?”
辛雨吃了一驚,不知道說什麽好,田香卻扭頭而去:“再見吧!祝你幸福!”
再次見到田香已經是一個多星期以後的事了。禮拜天中午,很突然地,田香出現在辛雨回家的路上。
“看見我你是不是很吃驚?”田香勉強扯了扯嘴角。辛雨看她那麽勉強的笑,也不知道說什麽才好,就邀請她去家裏坐坐。
田香拒絕了。
“你轉學後在哪裏插班呢?課程跟得上嗎?”辛雨問她。
她卻搖頭:“我沒有去上課,反正已經這樣了。”
辛雨愣了一瞬:“休息好了再去也是一樣,現在已經沒有多少新課程,基本都是複習了。”
田香卻又搖頭:“我不想讀書了。”“為什麽呢?”辛雨雖然已預料到,但還是吃了一驚。
“也沒什麽,就是不想讀了,總覺得沒什麽意思。”
短短幾天,眼前的田香不再是過去那個外向潑辣的女孩了,一種說不出的憂傷和頹廢籠罩著她,辛雨很想安慰她幾句,卻又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嗬,你知道嗎?我們搬了新家,竟然又遇上了那個女人。”田香突然咬牙 說,“真是陰魂不散!到現在為止,我還不知道我的父親去了哪裏。我媽媽都快崩潰了,我也勸不動她。可是那個女人……”
雖然田香沒有繼續說下去,但是辛雨明白父母之間的第三者正常快樂的生活必定深深地刺激著她。
“都已經是過去的事了,不要那麽計較了,你媽媽現在很需要你,你要振作起來,照顧好她,你爸爸……”
“不要提他,我現在沒有爸爸。”田香突然打斷說,“我的生命裏從此不再有他!”
並沒有聊多久,田香就離去了。走時,她把一隻紅線穿的黑珠手鏈留給了辛雨,辛雨不打算接受,可是田香說留著以後做個紀念吧,說不定以後再見不知道是在天南還是海北,再見一麵可就說不定了。
“你不讀書了,打算以後做什麽呢?”辛雨問。
田香卻笑笑什麽也沒說,臨別的那一刻,從伸出車窗外揮動著的手臂上,辛雨看見田香的左手腕上一道醒目的疤痕。
辛雨驀然明白田香上次為什麽說那些莫名其妙的話了,他心裏開始暗暗為這個性格異常倔強的女孩擔心起來。不知道她的明天將是什麽樣的?她的命運又將會如何?
撚動著手上那串在陽光下異常發亮的手鏈,辛雨陷入了沉思。
隨風
思甜怎麽也沒有想到會再次遇上田香,而且是在柳林。
還是同桌羅紋這天下課,突然很神秘地問思甜說:“你不是從白水市轉過來的嗎?你有沒有聽說過一個叫田香的?”
思甜愣了片刻,她不明白羅紋為什麽突然提起田香,她擔心她是不是聽說了什麽。
“我媽媽說啊,她們醫院有一個曆史以來最年輕的自殺病人,叫什麽田香,也是白水市搬來的,聽她媽媽說她以前可是白水市中學的三好學生呢,你沒有聽說過這個人嗎?”
思甜吃了一驚:田香怎麽會自殺?她怎麽也到柳林來了?
“好象聽說過有叫這個名字的,那你知不知道她現在怎麽樣了?”
羅紋說她沒什麽事了,在醫院住著。
思甜尋思良久還是把田香自殺住院的事情和媽媽講了,媽媽卻很平靜地說她已經知道了,而且去了病房看過她。
“她為什麽會……”思甜沉思著。
“小孩子家太衝動,可能是有些事情想不通吧。你有時間去醫院看看她吧,怎麽說也是同學一場。”媽媽歎氣道。
田香看見思甜並沒有什麽表情,倒是出乎思甜的意料,她很虛弱,不怎麽說話,但是也很平靜。思甜從帶來的水果裏拿了隻蘋果削給她吃,她也接住了,甚至還露出了一絲微笑:“思甜,你見我現在這個樣子怎麽看我?”
思甜搖頭:“我什麽都沒有想。”
“別騙我了,我知道你肯定很看不起我。”田香慢慢吃著蘋果。
思甜真的沒有想到田香會如此平靜,如此溫和,照她以往的脾氣不知道要說多少尖酸刻薄話。
“怎麽會呢?你想多了。”
“不過,你能來看我,我真的很高興。這樣吧,我們講和怎麽樣?我們還是姐妹,還是親戚。以前的事情都讓它過去好不好?”
思甜不敢相信地看著田香,但是她的眼神很真誠,沒有一絲戲謔的成分。連呆在一邊的姨媽似乎都有些不敢相信,她看看田香,又看看思甜,然後轉身出去了。
不管田香是不是發自內心的說出那番話,思甜都沒有絲毫懷疑過她的誠懇,她相信經曆過一次生死考驗的田香會脫胎換骨也是很正常的,死都死過一次了,她還有什麽理由說謊欺騙別人呢。
思甜下午放學會去看看田香,還帶了課本和她一起溫習,田香很聽話,一起背單詞,做幾何題,還說等好點了就回學校去,插班到思甜的那個班,兩個人一起上下學。
可是沒有幾天,思甜再去醫院就不見了田香,醫生說她自己出院了,她媽媽也一直在找她。思甜想不出她會去哪裏,而且為什麽要一個人悄悄地走掉。一個一直困擾思甜的問題就是田香到底是為了什麽自殺的呢?看樣子姨媽似乎也並不知情,因為她曾經說過小小年紀有什麽事值得去尋短見的,為此田香還摔過枕頭,她說你們大人就是自私,根本不知道別人在想什麽,也不知道別人有什麽委屈。
那麽也就是說,田香是覺得自己受了委屈才憤而自殺的了,是什麽事情能讓她如此委屈呢?思甜怎麽也想不明白。想起自己在白水市被誤解的種種,那些已是感到很委屈的事情了,可是也不曾想過要傷害自己。
疑慮
飛雨一閉上眼睛,田香的影子就浮現在眼前,她很痛苦,有時候捫心自問:我到底有什麽對她不起的地方?她為什麽一直如影隨形呢?可是根本就沒有答案。
陸亞南來了,神色憔悴,看得出為了這件案子,他很辛苦,盡管取證非常艱難,但他仍沒有放棄,就像他對飛雨說的那樣,他堅信飛雨絕不會是凶手。
“歐小姐,案情雖然並沒有多大的進展,但是……”陸亞南頓了頓又說,“我在你們的新房裏發現了第三者的毛發,現在隻需化驗結果出來。”
飛雨沒有說什麽,她在心裏暗想:如果是田香幹的,她可能很難留下什麽蛛絲馬跡,田香的心計不是一般人能洞穿的。但是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再狡猾的罪犯也終究難逃法網。她真希望陸亞南的調查能快一點有新的線索。
“歐小姐,別擔心,相信我。”陸亞南很誠懇地說,“但是,我希望你們也能夠提供一些有價值的線索給我。”
飛雨沉思了片刻說:“雖然我沒有足夠的證據,但是我知道一定是她,她一定就是凶手。”
“你說的是誰?”
“田、香!”飛雨咬牙說。
陸亞南很意外:“田香是誰?現在人在哪裏?能詳細講來聽聽嗎?”
飛雨猶豫了片刻說:“提起田香,可能話就長了。這樣吧,你能不能先讓我回去一趟,不管怎麽說你們也沒有確鑿的證據證明我一定就是凶手,而且我想提醒你們我關在這裏已經快四十八小時了。”
陸亞南點了點頭:“我知道,這樣吧,我向上麵申請一下。”
飛雨沒有回家直接去了鳳凰苑的新房,媽媽歐米蘭和陸亞南也陪在一起。
推開臥室的門,飛雨的眼淚就忍不住流了下來,那些大紅的被褥深深刺痛了她的眼睛。
一個房間一個房間看過,飛雨靜靜地在客廳裏坐下來。陸亞南陪著她,歐米蘭去倒了兩杯水來。
“媽媽,青陽的手機呢?”飛雨翻看著茶幾上沒有寫完的請貼,突然問道。
歐米蘭愣了一瞬:“青陽的手機?我沒有注意到啊。”
“可是我記得他的手機是放在茶幾上的,是我親手放的,我以為他過來取的時候一眼便能看見,可是……”飛雨扭頭看向陸亞南,“陸警官,你能不能幫我找找看?我想留著做個紀念。”
陸亞南愣了片刻:“可是,我也並沒有見過你所說的手機。”
“怎麽會不見了呢?我是放在茶幾上的。”飛雨喃喃道。她清楚的記得那天早上出門時把手機放在茶幾上的,後來因為過多擔心青陽失蹤的事情,竟然忽略了手機。可是時間已經過去差不多一個禮拜了,從哪裏找起呢?
媽媽歐米蘭還打了電話詢問青陽的父母是否見過,可能是還對飛雨心存怨恨,他們的態度很冷漠,冷冷地回答並沒有看到過青陽的手機。
陸亞南提醒飛雨會不會因為近日來情緒一直比較激動,記錯了事情也是有可能的。
飛雨搖頭,她取了自己的手機,撥了個電話出去,半天又悵然掛掉了:“手機被人取走了,可惜我不知道是誰。電話是通的,但是沒有人接聽。”
陸亞南驚詫道:“會是什麽人拿走的呢?許家人有沒有可能?”
“不知道,如果有人接聽就好了。”飛雨無奈地說,“他們現在怨恨我都來不及,怎麽會講真話呢。”
“把電話號碼給我,我來想辦法,隻要能通上話就好查多了。”陸亞南說。
媽媽歐米蘭一直顯得魂不守舍的,飛雨覺察到了,她知道媽媽是在為自己擔心,如果沒有找到足夠的證據證明自己的無辜,公安機關還是可以零口供對自己施刑的。因為在沒有找到真正的凶手之前,自己就是他們眼中的凶手。
飛雨伸出雙手緊緊地握住媽媽的:“媽媽,別擔心我,我不會有事的,相信我。”
媽媽遲疑著點點頭,其實她的內心充滿了矛盾,她也不敢確定還能不能抓住凶手,更何況飛雨之前的遭遇也使她不敢肯定這件事情一定就是田香做的。畢竟飛雨的大腦曾受到過嚴重的刺激,她不敢擔保飛雨會不會在情緒激動時做出過激的事情來。因為,這樣的事情曾經發生過不止一次!
失憶
歐米蘭永遠記得找到飛雨時,她恍惚的神情和空洞的眼神。
那個時候,飛雨還叫思甜。
思甜的失蹤是在一個很平常的周末。歐米蘭在院子裏給花草修剪澆水,寵物狗巧克力圍在一邊調皮地跳來跳去,歐米蘭忙完了就回到二樓的書房裏看了會兒書。
做晚飯時打電話給思甜,可是手機是關機狀態,她記得思甜早上出門時說過,晚上回來吃飯。整個晚上,歐米蘭幾乎沒怎麽合眼,雖然平時因為工作對思甜的照顧不是很盡心,但是女兒從來沒有離開過自己左右,連住校都沒有過。
女兒是乖巧的,學習很踏實,成績優異,高考時毫不費力的就考取了國家一類大學,是她自己報的商務英語專業。自從到省城讀大學以後,她就跟著把工作也辭了,到省城開了家私人診所,就是為了方便照應女兒。馬上就是大二了,再過兩年,女兒就將走向社會,參加工作了,每每想到這裏,歐米蘭總會發自內心的感到欣慰,這麽多年,一個人獨自把女兒帶大,總算快苦盡甘來了。
女兒出門時隻說和同學去市郊的森林公園玩,晚上回來吃晚飯,可是一直到第二天,思甜都沒有回來,手機也一直在關著,歐米蘭在思甜的房間翻了半天,總算找出了一個舊電話本,上麵隻有幾個電話號碼,她試著打了幾個電話出去,不是關機就是已經停機,看來電話本已經很久不用了的。
思甜和哪些人出的門,歐米蘭也並不知道,女兒的同學她統共也沒有見過幾個,連她們家在哪裏都不知道。
第三天上午,歐米蘭還在給病人做檢查,有幾個大學生模樣的少男少女來找她。他們看起來憔悴不堪,有的衣服七零八落的,倒像打架撕扯過似的,歐米蘭很詫異,他們來做什麽?
還沒把他們讓進辦公室,其中有一個女孩子就忍不住焦急地說:“阿姨,您一定就是思甜的媽媽吧?思甜她失蹤了。”
“是啊,我們已經找了兩天了。”“您知道她去哪兒了嗎?”……另外幾個人也七嘴八舌地說開了。
歐米蘭一瞬間差點眩暈了,怎麽可能?好好的怎麽會失蹤呢?她強自定了定神,詳細地詢問了情況。
原來這幾個孩子和思甜是一個班級的同學,這個周末他們相約一塊兒去森林公園玩,有人說森林公園曾經有野人出沒,他們幾個好奇心一起,就去了森林深處,野人沒有找著,個個累的筋疲力盡,天快擦黑時才集合。可是思甜卻不見了,他們都沒有回家,一直在公園裏找了兩天,也沒有絲毫消息,於是他們趕緊報了警,卻通知不到思甜的家人,隻知道思甜的媽媽開了這家診所,隻好趕來這裏。
警察找了好幾天也一無所獲,森林公園實在太大了,後山樹木太多,遮天蔽日,除了一些喜歡探險的驢友以外,很少有人去,管理人員也不夠,所以根本就沒有什麽線索可尋。但是好在公園裏並沒有什麽野獸,一個大活人就算迷路了,也不會有什麽危險,唯一擔心的就是遇上了歹徒。
當時剛好有一個案子一直鬧的人心惶惶——一群歹徒專門搶劫年輕的女孩子,除了貪圖受害者財物美貌外,還會百般虐待,最後甚至肢解屍首,其凶殘之狀令人發指,而且犯人異常凶殘狡猾,警方動用了大批警力都無法將之一網打盡。
歐米蘭暗暗祈禱,女兒不會遇害的,哪怕失蹤了,走丟了,也不能落入歹徒的手裏,她相信女兒還活著,特別是睡夢裏,她清楚地看見女兒還和往常一樣在院子裏逗巧克力玩,在客廳裏看電視,在餐桌上吃飯,在書桌前睡著……那麽真實,怎麽會就突然沒了呢?
歐米蘭在市內所有的電台報刊上包括臨近省市的電視台都打出了尋人啟示,將近兩個月的暑假基本快要過去了,思甜還是沒有絲毫的消息,雖然周圍的鄰居朋友都議論紛紛,但是歐米蘭堅信女兒不會沒了,她相信她還活著。
還是在一個意外的傍晚,歐米蘭接到一個陌生男人的電話,對方先問了是不是歐米蘭女士,然後告訴她發現了一個流浪女孩有點像尋人啟示裏麵登的叫陽思甜的女孩。
盡管接到過無數類似的驚喜電話結果卻失望而返,歐米蘭還是不願放棄任何一個可能的機會。詳細詢問了對方的地址後,馬不停蹄地打車去了對方所說的地方。
那是鄰市的一個小鎮。歐米蘭找到陌生男人所說的那家小酒館後麵的廊簷,找到了思甜。
短短兩個多月,思甜大變,衣衫襤褸,頭發蓬亂,似乎是受到了什麽刺激,見到陌生人畏縮成一團,一句話都不肯說。歐米蘭看見她手腕上帶著的手鏈和一身雖然已分辨不出顏色的衣服,還是認出是自己的女兒陽思甜,那串手鏈是思甜生日時陪她上街買來的,而衣服則是女兒最喜歡的那套帶有卡通米琪的休閑裝,第二顆扣子丟了,就把袖口上的一顆移了過來,所以左袖口就沒有了扣子。
歐米蘭心疼地把女兒帶回家,放了滿滿一池熱水,打算好好的幫她洗個澡換身衣服,可是思甜並不接受,她看見熱水,閉上眼睛拚命地大叫,近乎發狂地把浴室裏的東西摔的亂七八糟,還把歐米蘭趕出了浴室。無論怎麽叫都不答應,歐米蘭緊張地守在浴室門口,直到,她聽見浴室裏傳來嘩嘩的水聲才舒了一口氣。
雖然歐米蘭不明白女兒到底受了什麽刺激,但是她猜到這離家的一個多月,思甜肯定嚐到了從來沒有過的苦頭,她暗自心疼不已,把診所的事情都交給了老同學心藍去打理,打算在家好好陪著女兒。
鄰居同學朋友們來看望思甜以後都懷疑她到底是不是思甜,好象之前的記憶都不存在了,以前熟悉的人,她似乎一個也不認識了,什麽話都不想說,眼神空洞,神情呆呆的。
思甜是變了很多,從來不說話,精神恍恍惚惚,也不怎麽喜歡出門,連以前最喜歡的寵物狗巧克力也懶得搭理,有天晚飯後,歐米蘭甚至看見她厭惡地踢了巧克力一下,巧克力也毫不客氣地撲上去要咬她。
歐米蘭給大家解釋思甜受到了點刺激,暫時失去記憶,相信並不要多久就能全麵康複。
雖然這樣解釋,她自己心裏其實也疑惑不已,這還是自己那個活潑可愛的女兒嗎?她連一聲媽媽都不肯叫,和她說話也不願意搭理,如果不是那張眉眼和自己想象的仍然美麗的小臉,還有那串手鏈和衣服,她自己甚至都要懷疑是不是認錯女兒了。
針對思甜狀似失去記憶的症狀,歐米蘭專程帶她到醫院好好做了細致的檢查,結果很意外,大腦都很正常,沒有異常現象,她懷疑女兒是不是經受什麽刺激以後,強製性失憶。
有時候有意識地想引導思甜說說失蹤後的事情,可是總會惹得她大哭,有一天,她突然開口說:“媽媽,你再這麽逼我,我就隻好離開這個家了。”可能是哭過太多的緣故,思甜的嗓音有些沙啞,但是語氣卻很堅決。
歐米蘭大駭,女兒憤怒了!從此再不探究。不管怎麽樣,她能在自己身邊平平安安的就好,失去的記憶就讓她失去吧,既然她那麽痛苦的想要忘記,就不要再去逼她了。
一直到十一以後,思甜才又回到學校上課。熱心的朋友和當初一起去公園的那幾個同學,都很熱心地幫她補習拉下的功課,甚至包括她忘記的事情,也一一努力幫她找回。
看著思甜又一天天的活泛起來,歐米蘭一顆心放回到了肚子裏,她原來還擔心女兒會一直消沉下去從而導致整個人生就此毀掉。
雖然不再擔心女兒的學業情況,但是思甜一反常態的舉動卻經常讓歐米蘭心驚膽戰。她發現思甜學會了抽煙,雖然她不肯承認,但是她的房間裏老是彌漫著一股煙味。有次洗衣服的時候竟然還發現了幾隻花花綠綠的安全套,歐米蘭為之氣結,她不相信自己那個乖巧懂事的女兒竟會做出這種出格的事情來,可是經過認真思索以後,她又安慰自己說大學生在外麵受到的誘惑太多,偶爾犯錯也是正常的,再說她也到了成人的年齡,能夠為自己的行為負責。
但是,歐米蘭並不能完全放心,她不願意女兒花一樣的年紀那麽輕易地就毀了,放下手邊的工作,盡量多去關心照顧她,主動和她聊天,希望能幫她分擔內心的壓力。可是,思甜並不買帳,她總是說媽媽,你可真煩,我們現在和你們那個時代不一樣了,思想不要那麽守舊好不好?
歐米蘭在下班去接思甜的時候,見她和一個男孩子很曖昧,就裝著不經意地問她是不是交男朋友了,思甜卻不耐煩地說什麽是男朋友啊,好多上過床的都不一定是男朋友,更何況還沒有上床呢。歐米蘭被噎得愣了半天神,她不知道思甜怎麽會變成眼前的這個樣子,她到底經受了什麽樣的刺激,竟然讓她性情大變,前後判若兩人。
但是一點線索都沒有,歐米蘭私下去過那個小鎮,問了很多人,大家都不清楚她說的那個流浪女孩到底是怎麽回事,那家小酒館的老板也說隻知道她在那裏流浪了差不多個把星期,以前並沒有見過她,那個打過電話的陌生男人也沒有音訓,他用的隻是街頭的公用電話。
那麽,個把星期以前,思甜都去了哪裏呢?她從什麽地方流浪過來的?人們都一無所知。
後來歐米蘭也就放棄了查尋,思甜卻是日益囂張。花錢如流水,今天要這款新上市的手機,明天要那款MP3,衣服也是買了這套,還想要那套,頭發染得五顏六色的,今天煙花燙明天SPA燙,身邊整天跟著一群身份可疑的人。
看著那個越來越不像思甜的思甜,歐米蘭忍無可忍。終於在一個禮拜六的晚上爆發了,晚飯思甜沒有回來吃,一直等到淩晨一點多,思甜才晃晃悠悠地回來,明顯是喝了酒的,歐米蘭見狀氣不打一處來,上前就甩了她一個耳光。一個耳光也並沒能打醒她,她索性歪在沙發上就呼呼大睡起來。歐米蘭大聲地叫醒她,又指給她看牆上的掛鍾,問她去了哪裏,為什麽回來這麽晚。思甜醉眼朦朧地嘟囔說管那麽多幹嗎?隻要沒死在外麵就好。
回想著自己這麽多年來,辛苦養育大的女兒竟然成了這樣一副模樣,歐米蘭心裏的疼痛就壓抑得幾乎讓她喘不過氣來,我到底做錯了什麽,老天爺要這樣懲罰我?
歐米蘭心事重重地在辦公室裏走來走去,朋友心藍走進來關心地問她有什麽心事,歐米蘭忍不住講了女兒的情況,心藍很樂觀地勸解她想開些。
“現在的大學生都是很開放的,思甜已經長大了,她會為自己的行為負責的,孩子大了總會有他們自己的生活,父母怎麽可能照顧一輩子呢?還是想開些吧。”
歐米蘭歎口氣說:“為了這個孩子,我受了多少常人無法想象的苦楚,我真的再也經受不起任何的打擊了!哪怕是一點點。”
心藍沒有說話,低頭默默沉思著。
歐米蘭向心藍吩咐了一些事情,自己打了車去了商場。她在一個個櫥窗前徘徊著,思甜快要過生日了,她打算給她買兩套衣服。以前的衣服統統被她丟掉了,現在穿的不是過於暴露就是過於豔俗,一點也不像個學生樣。
想想以前的思甜多麽乖巧懂事,再想想她現在的異常,米蘭又忍不住歎氣。連著看了幾家,都沒有挑到合適的,歐米蘭覺得累了,身心疲憊,就進了一間水果吧,點了一份蘋果汁,靠著窗邊坐了下來。
重逢
水果吧裏人不是很多,可能因為不是禮拜天吧,逛商場的人也少了很多。歐米蘭心想,以前帶思甜出來,她都是多麽開心,即使不買什麽東西,也很滿足,她常常說,和媽媽在一起,就是物質上再貧乏也覺得精神上是富有的。母女倆在一起打掃衛生、做飯、買東西、逛街……一幕幕電影一般在眼前重現,思甜,以前的你到底去了哪裏?為什麽,你不再是媽媽貼心的乖女兒了?
眼淚忍不住順著臉頰滑落下來,米蘭拿紙巾趕緊檫幹淨,她擔心地四周看看,發現並沒有人注意她,才放心地取化妝鏡照了照。
出租車師傅不知是因為有什麽心事還是太過疲憊,看起來心不在焉的,後來竟然和前麵一輛追了尾。前麵的車噶然而止,司機下來了,兩個人毫不客氣地互相指責起來,歐米蘭看看他們一時半會可能無法解決問題,就打算下車再攔一輛,前麵那輛出租車上也下來一位乘客,匆匆塞給那司機一張鈔票,趕緊到路邊攔車去了。
那位乘客不經意地回頭看了看,歐米蘭也朝他望了望。然而就是一眼,兩個人都呆住了。
“米蘭。”還是對方先開了口。
是田雨林!
五年的時間,彼此的容貌並沒有多大的變化,倒是眼角眉頭添上了些許歲月的痕跡。
原來田雨林離家以後來到這裏已經五年,和朋友合作的公司經營的風聲水起,白水市的一切都已經在他記憶中漸漸模糊,唯一讓他牽掛不下的還是思甜和米蘭。
“你們過的好嗎?你怎麽也來了這裏?”
歐米蘭便簡單介紹了下自己的情況,聽說思甜考進了那所全國聞名的大學,田雨林顯得很興奮,不住地問思甜現在好嗎?有機會能不能帶他見見,幾年不見,一定長成了大姑娘,和媽媽一樣很美麗吧,還是像以前那麽乖巧懂事吧。
米蘭強作笑顏說一切都好,答應他有機會去家裏坐。
看著米蘭的神情,田雨林知道她心裏大概裝了太多的心事,就止住了話,另說些不鹹不淡的事情,還體貼地叫服務生送過來杯冰檸檬。
盡管米蘭看出田雨林對自己的感情,可是她知道兩個人永遠回不到過去了,以前是,現在也是,從他們分手的那一刻,就注定了的。經過了這麽多年,她更願意兩個人以朋友的身份相處,男女之間的感情,她都看的淡了,愛情不過是一瞬間的事情,哪裏會有一生一世毫不改變的呢?
田雨林一直在道歉,他後悔自己當初聽信了玉蘭的謊言,才導致了兩個人的分道揚鑣,並不奢求能夠得到原諒,隻希望能夠在有生之年能夠有機會補償她們母女。
米蘭搖頭:“你錯了,我們從來沒有失去過什麽,談什麽補償呢?倒是姐姐那裏,不知道她現在怎麽樣了?還有香香。你有機會真應該回去看看她們,不管怎麽說,香香是你們的女兒。”
田雨林卻苦笑著搖搖頭:“我是一直把香香當作親生女兒看待的,可是玉蘭她並不領情,她說過,和我結婚就是為了給孩子找個父親而已。”
“你是說香香不是你們親生的女兒?到底怎麽回事呢?”米蘭懵了,她不明白田雨林到底還有多少事情在瞞著自己。
“是的,如果不是偶然,可能有些事情我也永遠不會知道。”田雨林低歎了聲,“你該記得牛頭山的事情吧。”
過往
雨林的記憶似乎又回到了當年。
那還是和思甜相當的年紀,歐米蘭和田雨林還是一對情深意長的情侶,米蘭在醫院做護士,雨林還在上大學,每個周末,他們會和一幫同學朋友相約去牛頭山玩。采花摘果,爬山過嶺,最是無憂無慮的年華。
田雨林和米蘭商量等他畢業一參加工作,倆個人就結婚,米蘭很害羞地答應。隨行的姐姐歐玉蘭見狀內心酸楚不已,她也深愛著田雨林,可是她卻隻能單相思,天知道學業有成,高大帥氣,才華橫溢的田雨林是多少女孩子的夢中情人。可是田雨林隻愛歐米蘭一個,他們倆人相愛,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實。
米蘭最愛吃的是草莓,雨林隔三岔五的總會買了草莓來送給她,另外一個叫孟京的男孩子也在追求米蘭,他也會帶草莓,而且比雨林帶的還多,還大,因為他們家有一大片大溫棚,專門培植草莓、西瓜等高產水果。
雨林臨近畢業,分到外地實習去了,好久沒有和米蘭見麵了,一回到學校,就迫不及待地去找米蘭,可是醫院說她請假了。
原來米蘭生病了,發著高燒,玉蘭把她鎖在家裏,不讓雨林和她見麵,慌說米蘭去外地遊玩去了,雨林不相信,玉蘭說是孟京帶她一起出去的,要不她怎麽不和你見麵呢,雨林無奈離去。
晚上,玉蘭約了孟京,孟京帶了又紅又大的草莓來看米蘭,玉蘭趁孟京上洗手間的機會在草莓裏下了藥。
“米蘭,快起來,看看誰來看你來了?來,吃草莓,好大個的。”病的昏昏沉沉的米蘭被玉蘭強喂著。
孟京有些疑惑的看著玉蘭,玉蘭使出萬種風情逼迫孟京也吃了不少草莓,她自己看看時間差不多了,就悄悄出來鎖上門,叫了雨林來。
“他們回來了,正在米蘭房裏親熱呢,要不你去問問他們看。真是的,腳踏兩隻船,我以前竟沒有看出來。”玉蘭裝腔作勢地憤概著。
雨林不相信米蘭像玉蘭說的那樣腳踏兩隻船,她是那麽純潔那麽天真,怎麽會像玉蘭說的那樣不堪呢。
玉蘭帶雨林開了米蘭的房間,眼前的一切讓他悲痛欲絕!一個光著身子的男人在米蘭的床上和人瘋狂的糾纏著!連有人進來都毫無知覺。雨林徹底心碎了,他流著眼淚離開了,一切都已清楚了,還需要解釋嗎?
也許是為了報複,也許是內心的麻木,雨林接受了投懷送抱主動送上門的玉蘭,並且在米蘭的眼皮底下極盡親熱。
米蘭遭遇那次事情以後,心裏明白是被姐姐暗算了,可是看雨林和姐姐出雙入對的親熱狀,她放棄了和雨林解釋的想法,心如死灰之下就答應了孟京的求婚,後來隨孟京離開了白水市。
自此,兩個人互不相關。
可是誰也不會知道,雨林還是深愛著米蘭的。雖然和玉蘭結了婚,並且有了女兒香香,他的內心也沒有停止過對她的思念。
直到孟京因病離去前回到白水市,才隱約和雨林透露了米蘭當年病中,而自己乘人之危的事實。
再見到米蘭,已是十年後的事情,思甜已經十四歲,而田香也已經十五歲了。
米蘭的再次出現,讓玉蘭惶恐不安,雨林對她的漫不經心更讓她憤怒,兩個人經常爭吵,甚至大打出手。在一個雨夜,在爭吵之下,她慌不擇言,說出了心底的秘密:是她在草莓裏下藥,讓孟京有機會強占了米蘭,而她也並不是他想像中的那麽愛雨林,田香,他們的女兒,也隻不過是一個****犯的孩子,甚至她都不知道那個****犯叫什麽名字,因為,她是在一次晚歸的途中被人施的暴。
雨林懵了,震驚、憤怒、後悔、悲痛……無味雜陳,他無法在家裏繼續待下去了,乘著雨夜,他決絕地走了。
無言
這一切讓米蘭感到震驚,她從來也沒有想過原來田雨林心裏背負著這麽一段痛苦的往事,原以為姐姐是真心愛著他的,三口之家的他們是幸福的,至少表麵看來。
她明白一個男人的自尊比什麽都重要的多,可能換著任何人,也不會再繼續待在那個家庭。
“一切都過去了。”米蘭低歎著。
“是啊,一切都已經成為了過去。”田雨林淡淡地一笑,“有些事情可能是注定的,比如,如果當年我不是輕信了玉蘭,我們又怎麽會這麽錯過彼此呢。”
米蘭微笑著搖搖頭:“現在再說這些有什麽意義呢。不知道姐姐她們過的可好?”
田雨林沉思了片刻:“我曾經給香香寄過一大筆生活費,可是都被退了回來,後來打聽到她們已經不在白水市了,具體去了哪裏,我也沒有打聽到。”
米蘭也陷入了沉思,她回想起當年因自殺住院的香香,恍然明白了內中原由,她抬眼看看眼前的雨林,又怎麽忍心去責怪他呢?可是想想香香受到的傷害,又忍不住一陣唏噓,那個敏感的孩子,她在這場家庭悲劇中該是受傷最深的人了。
田雨林邀請米蘭去家裏坐,米蘭答應有機會一定去。此時正好有電話打進來,雨林的聲音非常溫和,語氣無不充滿關切寵愛之情。
米蘭聽出電話裏是女聲。
“是我收養的女兒。”雨林解釋說,“很可愛的孩子,很懂事,也很體貼,我覺得和親生的沒有什麽區別。”
米蘭不以為意:“讀幾年級了?夠你操心的吧。”
“暫時沒有讀書,”雨林趕緊解釋,“她的身體狀況不是很好,所以暫時在家休養,我打算讓她上一流的學校,這對她的前途有幫助。”
雨林執意要送米蘭,米蘭不好拒絕,但隻讓他送到小區門口就向他揮手道別。
打開房門,米蘭才想起沒有給思甜買衣服,正打算反身出門,房間裏一陣奇怪的聲音把她嚇了一跳。她定定神仔細聽了聽,房間裏好象有人,她聽出是思甜的房間。
房門沒鎖,米蘭叫著思甜的名字推開房門,眼前的情景讓她驚呆了。思甜****著身子,一個膘肥體壯的正男人慌張地往身上拉被子。
米蘭的心都在滴血,她強自鎮定了片刻,別過臉去:“趕緊穿好衣服給我滾,否則我立即報警!”
“這算怎麽回事?你到底要幹什麽?關你什麽事啊?我有權利做我想做的事情!”思甜憤怒地叫著。
“閉嘴!否則你也給我滾出去!”
看著那個老男人扭著臃腫的身子慌不擇路地滾出門,米蘭差點沒有嘔吐,她真沒想到女兒竟下賤到這般田地。一個都可以做她長輩的人,而且又是那般醜陋惡心,真不知道她還有沒有羞恥心。
思甜斜靠在床上,冷冷地看著米蘭,仍然****著並沒有穿上衣服,米蘭衝上去拾起地上扔的亂七八糟的衣服統統往她身上摔去:“你怎麽可以這樣?還要不要臉?”
“你幹什麽?”思甜撥拉開米蘭摔過去的衣服,“你瘋了嗎?我怎麽不要臉了?我又沒有偷人,也不是第三者,說不定我們可以結婚呢?憑什麽說我不要臉?”
“結婚?”米蘭一陣眩暈,“你怎麽無恥到了這個地步?你去結吧,就是那個醜陋惡心的老男人是吧,你去吧,我不阻攔,我寧願相信自己從來沒有過你這個女兒!你滾吧!”
米蘭扶著牆壁艱難地走到客廳,隻聽見身後思甜輕蔑地冷笑聲:“我憑什麽要滾?我就是要和那個老男人結婚,你愛生氣就生氣吧,至少他是獨身,我又沒有做那不要臉的第三者去破壞別人家庭。”
米蘭內心一動,她在說什麽?怎麽好象意有所知?
接下來幾天,思甜一直沒有回家,米蘭也懶得去理她,她幾乎對這個女兒已經失望透頂,有時候她真是懷疑思甜是不是中了什麽邪,怎麽性情大變到如此地步。
驚異
周六中午,田雨林打電話過來邀請米蘭一起吃飯,還叮囑帶上甜甜一塊兒,米蘭的心情沉重的像壓著塊石頭似的,本打算不去的,又想到思甜以前和田雨林的關係比較好,說不定可以讓他幫忙勸導一下,就答應了。
田雨林定在華豐大酒店。見思甜沒有來,還問是不是不方便來,米蘭隻好慌稱她在準備考試,雨林理解地點點頭:“下次一定要帶來給我看看,幾年不見,一定漂亮的我都認不出來了。”
米蘭勉強地笑笑:“你怎麽沒有把女兒帶來呢?小孩子一個人放在家裏多不合適。”
雨林笑嗬嗬地:“沒關係的,她喜歡英語,交了一幫外國朋友,說今天要去什麽英語沙龍,我就沒跟她說。”
“不錯啊,你教育的孩子就是不一樣。”
“客氣了,這可不是我的功勞,是她父母教育的。”
米蘭疑惑:“怎麽講?”
“這孩子可憐,我帶她回來的時候,她是沒有記憶的。”雨林皺皺眉頭,“我一直打算幫她找自己的父母,可是她什麽事情都不記得了,加上我一直都忙,就耽擱下來了,說句實話,如果現在她的親生父母真的找來,我想我都不舍得還給他們了,嗬嗬。不過可巧的是,雖然什麽都不記得了,倒是還記得學過外語,我請了個外教來,他們相處的不錯,還成了朋友,今天就是和他們圈裏的一幫朋友聚會。”
“甜甜以前也是最喜歡英語的。”米蘭低歎一聲。
雨林忙著倒酒並沒有聽見:“記得甜甜在白水市的時候英語成績很突出呢,有機會讓她教教飛雨吧。”
“飛雨?你的女兒嗎?很好聽的名字。”
“恩,叫飛雨。我遇見她的那天,是下著雨的。”雨林舉杯,“來,為我們的重逢幹杯。”
酒還沒有下肚,手機響了,是思甜打來的。米蘭沉思了片刻才走出包間接聽。
“快點給我打五萬塊錢,要不他們不放過我!”思甜在那頭氣急敗壞地嚷著, “怎麽半天都不接?都快出人命了,你知不知道?快點!”
米蘭不知道出了什麽事,她忍住心頭的怒問:“到底是怎麽回事?能不能說的清楚一點?”
思甜卻掛了電話:“哪兒那麽多廢話?你要是不想要我這個女兒了,你就甭管了!”
回到包間,米蘭取包向田雨林告辭:“不好意思,我現在有點事情,必須馬上走,改天再見吧。”
看米蘭的臉色不對,田雨林很關心地問:“你沒事吧?如果需要我的幫助,盡管告訴我好嗎?”
米蘭婉拒了,走出飯店,匆忙打車去了銀行,本想把錢打進思甜常用的那張卡上的,但是米蘭記起不久前思甜自己辦了張卡,她當時還嚷嚷說卡裏沒有存夠五百塊錢銀行要扣費的,幸虧當時留了個心眼,把帳號記在手機上了,填好了單子遞進辦理窗口,對方卻告訴她帳號和用戶名不吻合,米蘭以為自己匆忙中填錯了,仔細核對了一遍,卻發現並沒有錯誤,就提出了疑問。
對方並不買帳,堅持說並不吻合,米蘭隻好慌稱隻記了帳號,用戶名可能記錯了,對方告訴她該帳號用戶名叫田香,並不是叫陽思甜。米蘭懵了,她半天沒有反應過來,直到對方催促,她才匆忙答應著辦理了。
走出營業廳,米蘭還是恍惚的,她不明白思甜的帳號怎麽成了田香的了,她們又重逢了嗎?怎麽從來沒有聽思甜提起過呢?思甜又怎麽拿了田香的銀行卡在用呢?
思甜的電話一直是關機的,雖然米蘭明白她不會出什麽天大的事情,但是她又不能置之不理,擔心萬一有什麽事情發生,就是自己這個做母親的沒有盡到責任。
想到田香,想到她的倔強,她的敏感,都和玉蘭那麽相像,不知道這幾年她們過的好不好?什麽時候也來到了省城?田香也考進了名牌大學嗎?米蘭多想看到她們,雖然姐姐玉蘭曾經傷害了自己,但是她已經受到了譴責,雨林的拋棄對她們已是最大的報複。
巧克力
事實證明,思甜並沒有遇到什麽危險,她和幾個同學一起跑去泰國玩了一個月,直到身無分文才回來。
米蘭沒有責怪她,隻覺得內心極度疲憊,連責備的力氣似乎都沒有了,本來那麽辛苦的賺錢無非就是想讓女兒生活的好一點,她已經成人了,以後也不會過多地去幹涉她,古人說的好:“兒孫自有兒孫福”,讓她自己去創造自己的生活吧。
思甜也並不擔心米蘭會不會責備,竟然變本加厲旁若無人地呼朋喚友吃喝玩樂,米蘭怎麽看怎麽覺得她是故意在刺激自己,大有不能激怒她誓不罷休之態。
診所的事務一直煩瑣,又麵臨著衛生局的年檢,又適值病毒性感冒肆虐,米蘭忙的焦頭爛額的,一直沒有抽出時間和思甜好好談談。
新年快到了,田雨林幾次打來電話約一起好好吃頓飯,米蘭都說太忙沒有時間,雨林就提議年三十兩家人在一起吃年飯好了,米蘭隨口便答應了。
臘月二十九,診所安排了值班人員,其餘的人員就都休假了,米蘭踏著積雪在街上茫然地走著,左手提著一大袋從超市采購來的東西。
雪花還在紛紛揚揚地飄灑,米蘭覺得自己的心頭也紛紛擾擾地填滿了煩瑣。診所的事情、思甜的事情都使她心力交瘁,除了老同學心藍還能夠在診所盡心盡力幫幫忙以外,身邊並沒有可以幫助分擔的朋友,思甜的事情,作為一個母親,她並不希望滿世界宣揚的沸沸揚揚,這對思甜,對自己都是一種傷害。
她想起自己常常在難以入眠的深夜,捧著女兒的照片,潸然淚下:甜甜,你到哪裏去了?你還是我那個乖巧懂事的女兒嗎?你到底是怎麽了?怎麽能這麽傷害愛你的媽媽呢?
家裏沒人,思甜不知道到哪裏去了,米蘭望望空蕩蕩的屋子,歎了口氣把袋子提到冰箱前,打開冰箱把袋子裏的東西一樣樣放進去。全是準備的菜蔬,她打算陪著思甜好好過個年,和她好好溝通下,母女倆人不能就那麽冷戰似的過著。
寵物狗巧克力在腳邊搖晃著小尾巴,親昵地轉來轉去,米蘭憐愛地彎腰抱起它。巧克力可是思甜的愛物,買來的時候隻有一個多月大,小小的一團,毛茸茸的,思甜把它當著寶貝似的養著,香腸、雞蛋、牛肉一樣不落,自己吃什麽就給巧克力吃什麽,無論多遠,巧克力一看見思甜就巴巴地跑上去,舔她、蹭她,親熱的什麽似的。兩年來,兩口人、一隻狗,已經成了一個密不可分的家庭。
巧克力親熱地在懷裏嗅來嗅去,米蘭似乎又看見了以往那些熟悉的畫麵:思甜逗著巧克力滿屋子追逐著、嬉鬧著,巧克力趴在思甜懷裏有模有樣地看著電視,巧克力雀躍地撲向放學回家的思甜……一幕幕都像是發生在昨天一樣清晰。短短幾個月,怎麽就不一樣了呢?到底是什麽原因導致今天的狀況呢?
門外響起敲門聲,米蘭打開門,是思甜。巧克力迅速地撲上前,汪汪汪地叫著,細小清脆的聲音顯得幼稚好玩。米蘭俯身拍拍它的小腦袋:“叫什麽呢?”巧克力像是得到了支援似的,更加放肆地叫著。
巧克力親熱地在懷裏嗅來嗅去,米蘭似乎又看見了以往那些熟悉的畫麵:思甜逗著巧克力滿屋子追逐著、嬉鬧著,巧克力趴在思甜懷裏有模有樣地看著電視,巧克力雀躍地撲向放學回家的思甜……一幕幕都像是發生在昨天一樣清晰。短短幾個月,怎麽就不一樣了呢?到底是什麽原因導致今天的狀況呢?
門外響起敲門聲,米蘭打開門,是思甜。巧克力迅速地撲上前,汪汪汪地叫著,細小清脆的聲音顯得幼稚好玩。米蘭俯身拍拍它的小腦袋:“叫什麽呢?”巧克力像是得到了支援似的,更加放肆地叫著。
思甜把包朝沙發上甩過去,嘟囔道:“叫叫叫,吵死人了!再叫把你丟出去凍成肉幹!”
米蘭看她一眼,遞了杯熱水過去。思甜接過去,喝了一大口:“可凍死我了!今天外麵怎麽像冰窖似的,打死也不敢出門了。”
米蘭心裏一動,好熟悉的情景!好熟悉的話語!卻始終記不起是什麽時候的事情了。
思甜看米蘭神色漠然,就自己去了廚房。不一會又嚷嚷著跑出來:“哎呀,還沒做飯呢,我早餓了。”又奔往冰箱那裏:“看看還有什麽好吃的,都過年了,咱們也該好好吃頓飯了。”
“先看會兒電視吧,我現在來做飯。”米蘭回過神來。
速凍餃子在鍋裏翻著滾,米蘭看著想起以往的這個時候,都是和思甜圍在一起包餃子,平時多忙,這一天總會抽出時間,母女倆人在一起嘮嗑著包好春節的餃子。每次包餃子,總免不了聊起有一次思甜剁陷,忘記放鹽,後來母女倆一起給餃子打針注鹽水的事情。思甜總會笑的彎著腰說:“媽媽,我怎麽那麽苯呢?還真給餃子打針呢。”
“好了沒啊,我快餓死了!”思甜的叫聲打斷了米蘭愉快的回憶。
母女兩人默默地吃著飯,巧克力很香甜地吃著自己碟子裏米蘭放的肉片、魚塊兒幾樣菜,不時回頭戒備地看一眼。思甜的胃口卻不怎麽好,四下扒拉著,這裏挑挑,那裏揀揀,隻吃了一碟金針菇,吃了幾塊兒魚,就放下了碗筷,米蘭看著原封未動的一碗餃子和幾碟沒怎麽動的菜,皺了皺眉,這些都是思甜往日最喜歡吃的菜,而且每年的臘月二十九都會準備的,鱔魚片連動沒有動,還有餃子,也是她喜歡吃的,怎麽突然不愛吃這些了呢?
思甜斜靠在沙發裏,沒精打采地調著電視頻道,在一邊很安靜地吃東西的巧克力突然“汪”地一聲撲上去,思甜尖叫著,米蘭嚇了一跳,趕過去一看,巧克力死死地咬著思甜的褲腿,米蘭費了半天力才讓巧克力鬆開嘴,思甜憤怒地衝上去,踢了巧克力幾腳,巧克力躲閃著跑進了廚房。
“該死的!我明天把它送人!這個家裏有它就沒有我!”思甜憤憤地說。
米蘭看她那麽厭惡的神情,也不好說什麽,心想,這可是從來沒有過的事,巧克力頂多就是衝陌生人叫幾聲,根本不會撲上去咬人,不知道思甜做了什麽,巧克力才會那麽反常。
米蘭呆呆地想著,思甜以前那麽喜歡巧克力,現在怎麽一點也不疼愛它了?還拿腳踢它,怎麽會這樣?誰知道她會把巧克力送給什麽樣的人呢?還不如明天帶到診所去吧。
年飯
臘月三十。
米蘭去診所看了下幾個值班的護士,順帶把巧克力也帶了去。
還在路上田雨林就來了兩次電話,歐米蘭答應著,回到家又趕緊催思甜起床。思甜拖拉著拖鞋去洗手間洗漱,不滿地嘟囔說:“催什麽催?不就吃個飯嗎?這麽早就吵的人睡不好。”
米蘭無奈地望著她的背影,搖搖頭。
“和誰一起吃飯啊?今天不是大年三十嗎?別人沒有家嗎?為什麽要和我們一起吃飯?”
思甜洗漱好了,拿了麵包牛奶過來倚在沙發上不滿地嘀咕了句。
見米蘭沒有回答,就大聲地說:“和你說話呢,怎麽也不吭聲?”
“你在和誰說話呢?”米蘭沉下臉,她突然覺得和思甜陌生了許多,不知道有多久沒有聽見她叫自己媽媽了。
思甜撇撇嘴,顧自吃喝著,不再說話。米蘭吩咐思甜趕緊換了衣服下樓,自己先出門去了,她擔心雨林會過來接她們母女,外麵那麽冷等太久身體會受不了的。
田雨林果然開了公司裏的豐田車過來了,大概在樓下等了很久,麵前的地上散落著一些煙頭。
“抱歉啊,讓你等這麽久,凍壞了吧?要不上去坐會兒。”米蘭不好意思地說。
雨林笑著:“沒事,我也剛過來,思甜呢?她要不去我可不答應的。”
“換衣服呢,一會兒就到。”米蘭不自然地側頭看看五樓的窗口,在那一瞬間,不知道為什麽,她非常的不希望思甜出現,很莫名的想法,她也不知道為什麽會那麽想,她立刻為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
“我來了!”思甜拉扯著脖子上的圍巾衝了過來。
“哦,已經下來了。還不快點!”米蘭招招手。
“甜甜,還認得我嗎?”雨林老遠就欣喜地喊。
看見米蘭身邊的田雨林,思甜的臉色變了。
“不認識我了嗎?”雨林上前一步,伸雙臂握住思甜的肩膀,看著她,然而,一瞬間,他也愣住了,但還是很溫和地叫,“甜甜!”
米蘭有些疑惑地看看他們,卻並沒有多想,嗔怪地說:“不認識雨林叔叔了嗎?叫呀!”
思甜的臉色陰沉得有些可怕,勉強地叫了聲“叔叔好”,一直到下車,都沒怎麽說話。
田雨林開著車,不時抬頭看看後視鏡,也不知道說什麽才好,米蘭因為不知道思甜為什麽突然不高興,又看雨林似乎也是心事重重的樣子,也不好說什麽,大家都沉默著。
“到了。”雨林將車停在華都大酒店的門口,門童過來開了門。保安人員見了雨林也敬禮問好,看來他是這裏的常客。
定的是豪華包間,門邊有兩名專職服務小姐,禮貌地向客人問了好,訓練有素地倒好了熱飲料,又規規矩矩地守侯在門邊。
雨林給飛雨打了個電話,說大家都到了,就等她,快點過來啊,米蘭看雨林很慈愛的樣子,心想:他可是真的愛這個女兒啊。不知道小姑娘長什麽樣?應該很天真可愛的一個孩子吧?
“不去接下嗎?小孩子家家的,一個人出門怎麽能放心?”米蘭關切地問。
“沒關係的,這地方她熟悉,不小了,經常幫我們公司接待外賓臨時充當充當翻譯,大部分都在這家酒店。別擔心,我們先上菜吧。”雨林吩咐服務員可以上菜了。
“外語確實不錯,我打算送她去最好的外國語學校深造,過了年就去。”雨林很驕傲地語氣。
菜都是提前預訂好的,滿滿一大桌子,服務員報的菜名都是米蘭聽說過卻從未嚐試的,她看出雨林訂的這桌年飯價格不菲。
服務員才打開紅酒,門就被推開了。
米蘭呆住了,這不是思甜嗎?可是一瞬間,她又為自己的荒唐想法感到好笑,思甜不是在那兒坐著嗎?她還是驚訝於兩人如此的相像,如果不說話,兩個人同時向她走來,她可能自己都認不出到底哪個才是自己的女兒。
思甜當然也征住了,迎麵而來的飛雨禮貌地向米蘭問了好,又轉向思甜,愣了片刻,也禮貌性地點點頭。
直到坐下,飛雨都在和思甜對視著,旁邊的服務員也是一臉的疑惑。
還是雨林率先打破了沉寂:“我來介紹一下吧,飛雨,這就是我和你講過的歐阿姨,那位是阿姨的女兒思甜,你可以叫姐姐。”
飛雨乖巧地分別叫了“阿姨”、“姐姐”。
“很相像吧?看起來真像雙胞胎呢。”雨林笑著說,“剛才看見甜甜,我就吃了一驚,沒想到,飛雨和她長那麽像。”
“是啊,我也吃驚著呢。”米蘭附和著,她看著飛雨那樣乖巧的神情,真像思甜以前的模樣。
“飛雨。”思甜在旁邊舉起酒杯說,“來,為我們的相像幹一杯吧。”
飛雨聞言欣然端起麵前的酒杯:“好啊,姐姐,新年快樂!”
看著小姐妹倆幹杯,雨林也和米蘭舉杯共飲。
“飛雨妹妹在哪所學校讀書呢?學什麽專業的?”思甜似乎對這個和自己相像的飛雨特別感興趣。
雨林欲答,飛雨卻搶先說:“我是學外語的,現在休學呢。”思甜笑著點點頭:“真是巧呢,我學的是商務英語。”
米蘭看出思甜似乎想套飛雨什麽話似的,無奈飛雨不以為意地笑了笑,並沒有再說什麽。
表麵看起來,這頓飯吃的很熱鬧,但是米蘭時時感覺到不安,那種不安似乎都是來自思甜,她一掃長久以來的散漫,正襟危坐,很熱心地吩咐田雨林和飛雨吃菜,像主人那樣體貼。
米蘭不明白她為什麽突然轉變,心想:也許是女孩子之間的自尊,有不願意被同齡人比下去的意思吧。
“叔叔,我怎麽從來都不知道您有一個和我長相一模一樣的女兒呀?我媽媽從來也沒有說起過。”思甜舀了湯慢慢的喝著。
“這樣不是很好嗎?別人還以為你們是雙胞胎呢。”雨林盡管是微笑著的,可是米蘭分明感覺到那語氣是冷冷的。
米蘭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飛雨卻對米蘭說:“阿姨,您以前就認識我爸爸嗎?您怎麽也不知道我和姐姐長相很像啊?”
“叔叔,我怎麽從來都不知道您有一個和我長相一模一樣的女兒呀?我媽媽從來也沒有說起過。”思甜舀了湯慢慢的喝著。
“這樣不是很好嗎?別人還以為你們是雙胞胎呢。”雨林盡管是微笑著的,可是米蘭分明感覺到那語氣是冷冷的。
米蘭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飛雨卻對米蘭說:“阿姨,您以前就認識我爸爸嗎?您怎麽也不知道我和姐姐長相很像啊?”
米蘭搖搖頭,眼睛看向雨林:“我們是很早以前就認識,但是,我們並不經常來往,而且,已經很多年沒有見過麵了。”
米蘭的內心充滿了疑惑,她根本不知道原來雨林並不是收養了一個小女孩,這個長相和思甜那麽相像的姑娘是怎麽走丟的,這樣的年齡又怎麽會願意被別人收養?這個叫飛雨的姑娘到底是什麽來曆?怎麽會和思甜如此相像?難道一切都隻是巧合嗎?
雨林一直顯得心事重重,眼神似乎也是遊離不定的,米蘭雖然不知道具體原因,可她敏感地覺得一定是和思甜或是飛雨有著極大的關係。
這頓飯一直持續到下午很晚,每個人似乎都想離開,卻又像不舍得離開似的,一直在耗著時間,米蘭其實早就想走了,可看他們三人並沒有動身的意思,就不好說什麽。
服務員已是第三次送水果來了,她們當然不會有什麽異議,但是臉上分明寫滿詫異,這幾個客人可真是能坐啊!
米蘭覺得自己很喜歡飛雨那孩子,並不是因為和思甜相像的緣故,一種莫名的親切感讓她不由自主的想親近她,盡管她和思甜也有不像的地方,比如嗓音,比思甜的要清脆,思甜是因為走失後嗓音沙啞恢複的不好導致的,比如舉止,飛雨的一舉手一投足都讓她感到無比的熟悉,似乎已經認識了很久很久。
思甜如果不是受了刺激,性情大變,也是一個討人喜歡的優雅嫻靜的女孩子。
米蘭提議晚上一起去家裏吃餃子,在當地的風俗,年三十晚上親戚朋友要聚在一起吃餃子,以示團圓美滿之意。米蘭當然有她的另外一種打算,她想好好了解了解這個叫飛雨的女孩子,很想知道有關她的事情。盡管這種想法很奇怪,但是她又寬慰自己:飛雨不過是因為和女兒相像,又是雨林收養的孩子,自然就和自己的女兒沒有什麽分別了,對她多一份關心當然也是很正常的。
雨林倒是沒有什麽異議,飛雨也同意了,很歡欣地說:“好啊,我喜歡吃餃子。最好是大家一起動手包,才更有意思。”
不知道思甜是不是也同意,米蘭沒有考慮那麽多,她也讚成大家一起動手包餃子,在小區門口的小菜場,買了麵粉、裏脊肉和芹菜香菜之類的配料。
思甜很主動地幫大家打開門,盡管站在門邊很禮貌地讓著大家,但是米蘭總感覺她似乎有什麽心思,因為她的眼睛始終沒有離開過飛雨。眼神裏的內容很複雜,米蘭看不出她在想什麽。
雨林幫米蘭提著食品袋,飛雨很安靜地跟在後麵。米蘭接過袋子先去了廚房,囑咐思甜:“招呼下叔叔和妹妹,先看電視,茶幾上有水果,再拿點開心果出來。”
雨林打量著客廳的布置,不住地點頭:“真好,清新!淡雅!溫暖!舒適!是你的風格,一點也沒有變。”
飛雨四下看看,顯得有些茫然,似乎想說什麽,卻又忍住了。思甜取了一碟開心果,又端了水果盤來,熱情地讓著雨林和飛雨。
“別忙乎了,剛剛吃過飯,一點也裝不下。”雨林推遲著,踱步到廚房看米蘭。
米蘭開心地洗著菜蔬,見雨林進來,笑著說:“怎麽不坐著歇歇?我這裏弄好了,還叫你們幫忙一起包呢。”
“我來幫你吧,好多年沒有包過餃子了,不知道還會不會包了。”雨林洗了手過來躍躍欲試。
“好吧,那你就幫我剁餡兒,我來擀皮兒。”
客廳裏不時傳來思甜的說話聲,聽不大清楚。
“倆姐妹挺對脾氣的呢,這麽快就聊在一塊兒了。”雨林說。
“都是年輕人嘛,自然有她們的共同話題。對了,飛雨今年多大了?”
“這個,”雨林遲疑著,“我沒有問過,估計和思甜差不多吧,一、二十歲的樣子。”
說完見米蘭很疑惑的神情,又解釋說:“她對之前的事情已經沒有什麽記憶了,不該問的我就沒有問,我打算托人幫她做一份檔案,好方便讀書。”
米蘭想了想,又說:“你不打算幫她尋親,送她回自己的家了嗎?”
“之前有過打算,可是做了很多努力也沒有結果,”雨林停了停,“可能我也是有自己的私心吧,這孩子讓我不由自主的感到親近,今天見了思甜,我才明白,可能真的和這孩子有緣吧。說真的,如果現在她的親人找上門,我還真的不舍得還給他們。”
米蘭笑了:“是啊,我也覺得這孩子親切,怎麽就和思甜那麽像?如果不是……”突然頓了片刻,“如果這孩子不是你收養來的,別人還真會以為她們是雙胞胎呢。”
看著雨林很笨拙地剁著餃子餡,米蘭像看著一個孩子似的覺得天真又可愛,不時地示範指點一下。
飛雨進來了,微怵著眉看樣子不太開心,米蘭親熱地喚她去客廳吃水果,飛雨邊去洗手池洗手,邊說:“我也來幫忙吧阿姨。人多力量大啊,閑著也是閑著嘛。”
“爸,您還是讓我來吧。”飛雨看雨林笨拙的樣子,忍不住笑著說,“瞧您,根本就不會剁。”
雨林不好意思地說:“呃,我其實……”
“您其實很想幫幫阿姨,可惜技術不過關哦。”飛雨接過雨林手中的菜刀,很熟練地剁了起來。
雨林在一邊看著,很詫異:“女孩子就是不一樣,心靈手巧!才看了一會兒就學會了。”
米蘭扭過頭來看看,也很驚訝:“飛雨,你剁的真好。我們思甜以前……”米蘭停了停,“我們思甜學了好多年,才能剁的這麽好呢。”
飛雨禮貌地笑笑:“阿姨,您真客氣。”
米蘭看飛雨忙碌著,手中的擀麵杖不由慢了下來,她在內心感歎不已:這孩子怎麽和思甜那麽像!就連忙碌著的樣子都像。看著她,似乎就看到了思甜。
開始包餃子了,米蘭喊思甜過來幫忙。思甜不太情願地過來了。“看看,妹妹包的多好!餃子陷兒也剁的勻細,趕緊洗了手過來幫忙。”米蘭看飛雨嫻熟地包著,招呼著思甜。
雨林看飛雨包好的一隻隻白胖的餃子,稱讚道:“包的真好,比我當年包的都要好。”
米蘭忍不住動了動嘴角:“你當年包的很好嗎?我好象沒怎麽聽說過呢。”雨林嗬嗬一樂,沒再說什麽。
思甜看大家都忙碌著,獨自站了一會兒,隻好也過來幫忙,可是顯得很費勁,不是餡子放多了,就是摺口捏不好,汁水都流了出來,樣子也很奇怪。
米蘭見狀皺皺眉頭,碰碰她的胳膊,示範給她看,思甜卻並不領情,丟下手上的麵皮說:“我不包了,你們包吧,我還有一點事情呢。”然後顧自走了。
米蘭看著她的背影,愣了片刻。雨林似乎不以為意,和飛雨說笑著,揚言要和她一比輸贏。
餃子下鍋了,看著白胖的餃子在沸水中翻騰,雨林忍不住說:“多好看的餃子啊,多少年沒有吃過這樣純手工包的了!”
飛雨在一邊忙著幫米蘭收拾案台,聞言回頭說:“爸,你以前包餃子教過我的吧?我一點都不記得了。”
雨林應著:“是啊,我是教過你的,要不你那能包那麽好。”
米蘭拈了一隻,要雨林嚐嚐好了沒有,雨林接過來,深情地看著米蘭:“好熟悉的情景!”
米蘭沒有說話,一邊叫著思甜過來端菜,一邊轉身取碗去了。
卻隻聽見雨林在這邊啊的一聲叫,“燙著了吧,慢點嘛。”米蘭忍不住好笑。
“不是燙,啊,我忘記放鹽進去了,沒一點味道。”雨林不好意思地說,“怎麽吃呢?”
米蘭沒有說話,一邊叫著思甜過來端菜,一邊轉身取碗去了。
卻隻聽見雨林在這邊啊的一聲叫,“燙著了吧,慢點嘛。”米蘭忍不住好笑。
“不是燙,啊,我忘記放鹽進去了,沒一點味道。”雨林不好意思地說,“怎麽吃呢?”
還不待米蘭說什麽,飛雨接過來說:“沒關係的,咱們給餃子注射鹽水好了。”“注射鹽水?”雨林來了興趣,“怎麽注射啊?”
米蘭聞言吃了一驚,忍裝著不懂的樣子問:“是啊?怎麽做呢?”
“阿姨您取一隻幹淨的注射針頭來,爸,您幫我調一點鹽水。”飛雨有模有樣地吩咐著。
飛雨給餃子注射著調好的鹽水,雨林在一邊笑嗬嗬地:“就是這樣注射的啊?你阿姨當了幾十年醫生,大概也沒有這麽幹過吧。”
米蘭覺得自己迫不及待地想要了解一下這個叫飛雨的女孩子,她從哪裏來的,她到底經曆過什麽?為什麽就沒有了之前的記憶?她的一舉一動,簡直讓人震驚,那麽讓人熟悉,似乎一直都在自己身邊生活。
飯菜擺上桌了,思甜卻說自己不怎麽餓,還不想吃飯,一個人躲回房間裏去了。
米蘭覺得有點尷尬,她不想讓雨林看到這樣的事情,可是雨林似乎並不怎麽在意,和飛雨正熱烈地討論著什麽。
都坐下來了,還是飛雨問了句:“阿姨,姐姐不來一起吃嗎?”
米蘭不好意思地說思甜讓大家不要等她,她現在不想吃東西,“嗬,大概是中午吃的太多,這孩子,越大越不知事務了,你們可別見怪啊。”
雨林似乎是無意識地說:“思甜長大了,也長變了。”
飛雨抬頭看看米蘭,卻沒有說什麽,雨林看看飛雨,飛雨似乎會意,她對米蘭說:“阿姨,我去叫下姐姐吧。”
米蘭還沒有來得及製止,飛雨已經快步地上樓去了。
雨林看著米蘭試探性地問:“米蘭,難道你都沒有感覺到異樣嗎?”
米蘭搖搖頭:“我不知道你是指什麽?”
“思甜,你的女兒思甜。”雨林盯著米蘭的眼睛,“和我記憶中的那個天真可愛的孩子一點都不一樣。你了解她嗎?我是說,在生活中。”
米蘭心裏一動:“雨林,你告訴我,你是不是發現了什麽?”
“哦,沒什麽。”雨林抬頭看向二樓樓梯口,“恕我直言,這孩子之前有沒有生過病?比如發高燒什麽的。”
“她之前走失過一次。”米蘭點頭說,“在外麵流浪了兩個多月才找回來。不瞞你說,我早就感覺到她的變化,可是又不好溝通,說不到幾句話,就會發生爭執。”米蘭搖著頭,很無奈,“一直想請你幫忙開導開導,她小時候可是最喜歡你的,也一直聽你的話,可是,我發現……”
“你發現她好象不記得我了,是不是?”雨林說,“其實不久前我們已經見過麵,隻不過,我沒有想到她就是思甜,變化實在是太大了。”
“找回來的時候,她對之前的事情就沒有什麽記憶了。”米蘭痛苦地說,“完全是叛若兩人,以前的甜甜,多聽話的孩子,現在……”
“別難過了,可能是大腦受到過什麽刺激,帶她好好去看看。”雨林安慰說。
“沒有用的。”米蘭搖搖頭。
雨林也不好再說什麽。
“你說,你們之前見過麵?什麽時候?在哪裏?”米蘭突然想起雨林說過和思甜不久前見過麵。
“哦,我們是見過。”雨林的眼神有些躲閃,“要不我們先吃吧,一會兒菜都涼了。”
米蘭看出雨林似乎在掩飾著什麽,和思甜見過麵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還有什麽值得隱瞞的?難道說雨林發現了思甜和一些不三不四的人在一起不好對我講嗎?其實,我又何嚐不知道呢。
“飛雨怎麽去這麽久啊。”雨林自言自語著,又扭頭看看樓梯口,對米蘭說,“我去叫下吧。”
“飛雨,快叫姐姐下來吃飯了,菜都涼了。”雨林站在樓梯口衝樓上說。
“就來了。”飛雨下樓來了,“姐姐說她不想吃,我勸了半天。”
雨林很奇怪地看了一眼飛雨,米蘭也覺得奇怪,飛雨的聲音怎麽也有些沙啞?
“可能是有些著涼了,我剛咳了好幾聲,嗓子不太舒服。”飛雨也看出大家的疑問,又咳了幾聲,“要不,我們先吃吧,給姐姐留點放著。”
“不用了,她餓了喜歡吃零食,來,我們吃飯吧,都快涼了。”米蘭趕緊張羅著。
原計劃是要好好和飛雨聊聊的,但是好幾次,話倒了嘴邊又咽了回去,米蘭有自己的想法:初次見麵就對人家孩子問長問短的,會不會讓飛雨不高興,雨林也說過飛雨之前的記憶也都不存在了,如果問多了,會不會刺激到她?
因為有了顧慮,米蘭反而不好意思過多的打聽,了解到的還是僅僅限製於雨林所描述的情況。
《半生怨 (大結局)上》作者:蘭語芳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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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找到免費看的地方了,可惜還差最後兩章。但是,至少可以解解饞吧。 -樂霏霏- ♀ (40 bytes) () 03/05/2010 postreply 22:01:28
• 878787~~~~~~~~~~~~ -細雨姍姍- ♀ (0 bytes) () 03/06/2010 postreply 09:06:35
• 結局就是:他們兩個是同母異父的。親姐妹。 -fatbaby- ♀ (0 bytes) () 03/06/2010 postreply 19:24:05
• 回複:我看了完了,可是洪秀那裏不讓copy paste.不知道怎麽弄出來給大家 -gushigushi- ♀ (43 bytes) () 03/22/2010 postreply 19:39:38
• 對不起,對不起,看見大家這麽難受,隻能多發幾個全的來彌補了 -玉珠- ♀ (89 bytes) () 03/06/2010 postreply 14:56:14
• 那個姐姐出去闖蕩,進了什麽幫派;妹妹的未婚夫也是姐姐他們團夥的,後來有點變心了,姐姐不樂意,雙方爭執下故意(失手)殺了男的,嫁禍 -fatbaby- ♀ (110 bytes) () 03/06/2010 postreply 19:29:05
• Who are their parents? -colourofwind- ♀ (0 bytes) () 03/06/2010 postreply 20:41:38
• 回複:Who are their parents? -fatbaby- ♀ (628 bytes) () 03/07/2010 postreply 13:43:06
• 媽呀,我自己看著都覺得描述得很亂,希望大家看得明白;要是不明白的,最後兩章我可以給敲上來。 -fatbaby- ♀ (28 bytes) () 03/07/2010 postreply 13:47:11
• 別難過呀,美女!貼不上來不是你的錯.我們感 ~謝~你哦, 真的很精彩呢. -尕尕- ♀ (0 bytes) () 03/07/2010 postreply 17:57: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