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城 作者:跳躍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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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雙城
  作者:跳躍的火焰

  序

  寫在開篇的話:
  這不是一個美好的愛情故事,裏麵充滿了蓄意的傷害和欺騙。如果你願意走進這個世界,謝謝你陪伴故事的主人公經曆那些痛苦。
  這個故事送給我最親愛的妹妹豔豔。希望你看了之後能夠避免那些在感情世界中曾經發生的,類似的傷害。希望你這一生都永遠平安幸福健康。
  這個故事也送給我的讀者卡布奇諾小清,這個如同同名的咖啡一樣醇香的女孩子。謝謝你相信我和對我的傾訴。希望你能夠很快的從失戀的傷痛中走出來。如果你遇到了一個男人。然後他離開,請不要傷心。你要相信,真正屬於你,讓你幸福的那個人就在你人生的前方。
  最後祝所有看這本小說的女孩子都能收獲到屬於自己的最終幸福。
  ——火焰

  第一章 成夕的早晨

  朝生夕死。有的時候希望生命如此短暫。也許這樣就不用有那麽多複雜的感情,是不是活著就能夠更開心一些。
  ——題記
  2004年夏天的時候,成夕大四畢業。兩個月後剛剛入秋已經開始正式上班。在大多數同學還迷茫於考研和找工作之間時她已經選擇了留校做導員。成夕的想法很簡單。留校做導員雖然一個月工資隻有一千出頭,但是福利好,有寒暑假,而且據說工作兩年之後學校還會統一集資購房。
  在單位統一集資購房之前,成夕在外麵租了一個小房子住。房間不大,37平米,老房子,是學校以前的家屬樓,一室一廳帶一個衛生間一個廚房。麻雀雖小也算五髒俱全。
  早上六點的時候成夕就醒了。窗外飄著濃厚的霧。小區裏的早市還沒有上來。成夕摸索著從溫暖的被窩裏坐起來,身邊的夏東城咕噥了一句什麽轉過了身去,露出大半個光裸的背。成夕咬著下唇看了夏東城半晌,輕手輕腳的起了身,替他將被褥蓋好,然後輕輕的關上了臥房的門,看向客廳裏電視櫃上的手機。
  夏東城身高一米八三。走在街上絕對是回頭率百分之八十以上的那種男人。成夕和夏東城,大二開始,到現在為止,交往了兩年零一個月。成夕為什麽喜歡夏東城?或許她自己也說不清楚。夏東城曾經精辟的指出成夕看上的是他的色相。如果不是因為他還有兩分姿色,成夕早已和他分手說拜拜。成夕對這種說法不以為然。
  就像大話西遊裏說的。喜歡一個人需要理由嗎?
  成夕瘋狂的迷戀夏東城。喜歡這個男人的身高,喜歡他寬闊的肩膀,喜歡他笑起來的時候臉頰上兩個孩子氣的酒窩,喜歡他叫她小夕時的樣子,還喜歡他不經意間的一抬手一舉足。
  喜歡就是喜歡。成夕的喜歡沒有理由。
  但是她還是想知道夏東城為什麽喜歡自己。夏東城雙眼盯著電視屏幕,手上拿著遙控器,一邊操縱那隻蠱惑狼過關斬將,一邊漫不經心:“喜歡你長的漂亮。”
  好吧,這個理由她接受。再接再勵尋找自己的不足爭取完善自我:“那你不喜歡我什麽?”
  夏東城回答的不假思索:“性格。”
  成夕梳洗,化妝,盤頭發,穿好衣服一邊整理圍脖一邊拿過沙發上扔著的皮包準備往外走。出門前眼睛不經意又落到了電視櫃上放著的手機上。成夕頓住了腳步,咬了咬下唇。回頭看了看臥室緊閉的門,猶豫掙紮。
  2004年,諾基亞7610新鮮上市。夏東城喜歡新鮮的東西。於是成夕就用自己第一個月的工資加上家裏給她預防緊急情況的錢湊在一起給他買了一個。夏東城需要聯係的人很多。小學同學,初中同學,高中同學,大學同學。這個人的關係網錯綜複雜,好像他從出生到現在認識過的人聯係就沒有斷過。成夕需要聯係的人很少,除了家人同事,就是夏東城。
  成夕站在玄關處凝視自己的鞋子。薄薄的小羊皮。現在已經入冬。她應該給自己買雙過冬的棉鞋了。不管怎麽樣,這個月的工資發下來,一定要先做這件事情。在北方冬天穿著一雙單鞋,一旦開始下雪可不是一件開玩笑的事情。
  成夕喘了口氣,手剛握上門把手。電視櫃上的手機開始震動。成夕的腳步又是一頓。
  新鮮的手機,夏東城自然要新鮮一陣子。所以他無論是看電視,打遊戲,甚至於上廁所都是放在伸手可及的地方,手機於他利用率非常的高。他不斷的玩著諾基亞公司經典的貪吃蛇遊戲,不斷的發著短信。
  成夕咬著唇,拿不定主意。這是一個信任的問題。如果她相信夏東城,現在就應該大大方方的拉開門去上班。成夕抬手看了一下表。因為猶豫她已經耽擱了五分鍾。昨天晚上夏東城突然和她親熱,才會把手機放在這麽遠的地方。如果她想看,現在就是機會。
  不管怎麽樣。自己的猶豫其實已經是對他的信任產生了懷疑了吧。成夕瞬間下定決心。放下包走向電視櫃,剛要伸手,身後的房間門響,夏東城揉著亂糟糟的頭發,眯著眼睛走了出來:“嗯,你還沒走?上班要遲到了。”
  “哦。我,我拿杯酸奶在路上喝。”
  成夕的手快速的調整到電視櫃上放著的,昨兒晚上剛買回來的酸奶上。夏東城哦了一聲往廁所走,褲子解到一半突然回頭看著成夕:“把我的手機遞我唄。我大蹲,玩會兒遊戲。”
  成夕覺得自己什麽都好,就是一個大毛病,說好聽點叫做猶豫不決,說難聽點叫做優柔寡斷。她看上去活潑開朗,其實個性偏軟。了解她的人要是明白這一點拿捏到她的死穴就可以任圓任扁的蹂躪她。吳菲認為。夏東城就是精確掌握了成夕的這一死穴,可以預見成夕被他吃的死死的悲慘生活。成夕不以為然。
  吳菲是成夕最好的朋友。大學同學。畢業後也選擇了留校。與成夕做學生工作不同,她是純粹的老師。吳菲比成夕大一歲,奉行單身生活。自己一個人也確實活得風生水起。工作剛三個月就讓老爹老媽出錢拿首付在市中心買了一套越層的小公寓獨居。下班之後逛商場,看電影,去美容院做美容。充分享受單身貴族女人的生活滋味。有的時候成夕會很羨慕吳菲。和夏東城在一起之後,她幾乎已經忘記了逛商場是什麽滋味。
  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戀情都具有排他性。夏東城非常的不喜歡吳菲。認為這個女人太作。太把自己當回事情。夏東城的心目中,女人嘛,就應該是長得漂漂亮亮,在家裏又能夠家事一把抓。對男人要溫柔賢惠,說話不要大聲,態度要溫和謙恭。男人最重要的是麵子,所以無論何時何地女人都要給男人麵子。可惜吳菲就常常不給夏東城麵子。讓他深惡痛決。
  夏東城不喜歡吳菲。吳菲同樣不喜歡夏東城。她認為這個男人除了皮相之外一無是處。太大男子主義,太愛麵子,性格太烈,太自我中心不懂得體貼人。可憐的成夕每次三人聚會都會被男友和朋友當作磨心來磨。後來終於醒悟到兩個人的世界是插不下第三個人的,朋友也不行,於是最後發展到有夏東城沒有吳菲,有吳菲沒有夏東城。
  成夕打著哈欠下了班車。昨天晚上夏東城過於熱情,讓她腰酸背痛,睡了一宿仿佛還沒有緩過來。正一邊打哈欠一邊伸懶腰呢,肩膀被人用力的一拍,將她的睡意嚇跑了大半,轉身吳菲斜眼看著她:“荒淫啊荒淫……你就荒淫的度過你的人生吧。”
  成夕理虧不敢正麵和吳菲交鋒,笑嘻嘻的挽住了她的胳膊往教學樓裏走:“你今天上午有課?”
  吳菲微笑著和周圍剛下班車的老師們打著招呼,等到和成夕一起進了教學樓之後,看看四周沒有人,才一把抓住成夕的胳膊將她拖到大廳的拐角,正色的開了口:“成夕我告訴你。昨天晚上我去中街逛街,看見夏東城和一個女人在一起。”

  第二章 突然慌亂的星期一

  有的時候真相很殘忍,所以我們自我欺騙。不知道用謊言勉強留住的幸福幻覺,又能夠維持多久。
  ——題記
  成夕看著吳菲。有一種冰涼的感覺從腳底升起迅速蔓延至大腦。教學樓大廳誇張的落地窗外,太陽明晃晃的掛在天上,毫無阻隔的陽光灑滿了全身,還是不能讓那種冰寒稍微退去。吳菲認真的看著成夕。她的目光裏有著擔心,同情,還有些別的什麽,成夕看不清楚。
  “你說什麽呢!”成夕撲哧一聲笑了拍拍吳菲的胳膊:“你昨兒晚上幾點看見夏東城的?昨天下午四點鍾他就回了家,一直和我在一起,你是不是認錯人了?”
  “真的?”
  吳菲仔細的觀察著成夕的表情,成夕笑著拿起包使勁拍了一下她的屁股:“廢話,我騙你做什麽。趕緊上課去,你可別遲到丟人了。”
  “是我認錯了就好。”
  吳菲撇撇嘴,轉身往電梯走:“那我去上課啦。回頭見。”
  成夕微笑著目送吳菲的身影消失在電梯門後。電梯門合上的那一瞬間,成夕臉色蒼白,笑容仿佛被水淋過的畫布,瞬間褪色。成夕茫然的握緊了手裏的包才發現,自己的手在微微的發抖。
  昨天晚上夏東城打電話說他和一幫同事要出去喝兩杯。十一點多鍾才回家,回家之後洗完澡就突發的暴力熱情。他不在家的時候她打了兩個電話都是不在服務區,發了兩條短信沒有人回。他們親熱地時候透過大敞的臥室門,成夕看見夏東城的手機在電視櫃上不斷的蜂鳴震動著。那個時候是午夜十二點多。
  成夕在教學樓裏茫然的站立了半晌,等到上課鈴突然響起的時候才回過神來,轉身走向辦公室。
  成夕這一天過得渾渾噩噩,不知道自己到底都幹了些什麽。一心隻是盼著快點下班回到家裏,她想見夏東城,發瘋的想見他。她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些什麽,或者說,將要發生些什麽。
  大學四年。成夕看了很多同學在自己身邊分分合合。她一直對自己的感情很有信心,也從來沒有想過,自己不能和夏東城走到最後。雖然她剛剛和夏東城在一起的時候,所有的人都不看好這段感情。理由很簡單。成夕雖然長得漂亮,但是個子嬌小,一米六出頭的她站在一八三的夏東城身邊加上她的娃娃臉簡直就像個孩子。這本來不是問題。問題是花花公子夏東城曆來喜歡身高腿長的性感女人。翻閱一下夏東城前期交往的女朋友,平均海拔都在一七零以上。簡單的說,成夕並不符合夏東城的擇偶標準。
  可是他們還是一路走下來了。所有的人都以為夏東城對她隻是一時新鮮過不了三個月,他們磕磕絆絆,風風雨雨走過了兩年多。所有的人都以為大四畢業他們兩會順應這個大的潮流而分手,可是成夕留了校,夏東城也為了成夕而選擇了留下。在三好街一家電腦公司打零工。
  於是當時這對最不被看好的情侶反而成了大四畢業就分手的情侶們所羨慕的對象。
  可是,現在這種幸福的幻覺是不是也已經到了頭?成夕端起茶杯來喝,掩飾自己突然朦朧的視線。感覺到心裏有個地方裂了道小口子,拉著她火辣辣硬生生的疼。
  成夕並沒有表麵上看上去的那樣堅強。她隻是習慣性的把自己的脆弱掩藏在堅強的麵具之下。也許隻有這樣她才能困難的支持下去,而不至於被那些突如其來的痛苦與困難所擊倒。
  好不容易等到三點半,第一道下班鈴打過。成夕才發現自己因為出神還留在辦公室裏,而外麵第一趟返程的班車已經停在了教學樓下。(大學下班分三趟。三點半,五點半和七點半。)成夕慌亂的收拾著自己的提包就要往樓下跑,才跑出辦公室手機就響了起來。成夕手忙腳亂的抓出手機接通,那邊傳來夏東城的聲音:“小夕?今兒晚上要加班,可能會回去晚一點。你先吃飯,不要等我。”
  成夕的腳步嘎然而止。手機如同她的心情,轟然掉落。摔在地上四分五裂。跟在她身後出辦公室的李老師嚇了一跳:“成老師,怎麽啦?出什麽事了這是?”
  “沒事沒事,手滑。”
  成夕勉強的微笑著迅速蹲下身來撿拾四分五裂的手機殘屍借以掩飾自己的表情:“您趕緊下去吧,回頭該趕不到車了。”
  “沒事那我先走了啊……”
  李老師鎖了辦公室的門,三步並作兩步的跑下了樓。成夕低著頭,剛才還慌亂的動作緩慢了下來。她怔怔的看著地上的手機殘片,心裏軟綿綿的發堵。
  如果想知道真相怎麽辦?
  唯一的辦法就是自己求證。
  成夕收拾完手機,將那些殘片扔進皮包裏,快步下了樓,跑步衝到校門口攔了一輛出租車,緩了口氣鎮定自己的心神,聽見自己穩穩的開了口:“去三好街。”
  夏東城工作的地方在三好街中段著名的一所大樓裏。夏東城曾經笑著說過,這年頭,三好街是個賣電腦的也號稱IT人士了。那時候他們之間流傳著一句話:從小不學好,長大賣電腦。
  夏東城大學的時候學的是模具設計方麵的東西。大學畢業為了留在沈陽迫不得已放棄了本專業跑去三好街賣起了電腦。不過他底子好,自己以前又自學過很多這方麵的東西,比大多數計算機係出來的本科生都要強,工作不久就被調到了樓上,也算是升職做了個小小的部門主管。
  這個地方成夕就來過一次。夏東城不喜歡成夕在他工作的地方出現。那次成夕之所以來,還是因為夏東城的身份證落在了家裏臨時要用讓成夕幫忙給送過來。成夕憑著記憶找到了夏東城工作的大樓,好不容易打聽到了他所在的樓層,敲門進去人家卻說夏經理一早便和客戶出去了。
  成夕站在大大的辦公室門口,心裏百感交集。屋子裏亂糟糟的都是人。三好街的工作節奏很快。有點讓人眼花繚亂的感覺。屋子裏工作的職員都很年輕,寬大的房間裏放眼望去都是二打頭。很多年輕漂亮的小姑娘。聽見成夕打聽夏東城的事情,投過來的目光絕對稱不上友善。成夕怔怔的站了一會兒,黯然的轉身離開。
  下了樓才覺得累。一入冬沈陽的天就黑的特別的早。現在不過是四點來鍾,天色已經如墨。成夕在人潮湧湧的大街上發了一會呆,無處可去,隻有那個勉強可以稱之為家的地方,是她最後的收容所。
  本來以為在這裏生活了四年應該已經很熟悉。原來這個城市於她,還是如此的陌生與決絕。
  走了半個多小時回家,成夕推開門,卻意外的發現家裏燈火通明。夏東城爽朗的笑聲讓這個寒冷的夜色仿佛一下子溫暖鮮明起來。血液重新開始在身體裏流動,心口也回了一絲暖意。客廳裏夏東城和幾個大男人坐在一起正在聊天。看見成夕推門他站了起來,衝著她張開一個大大的擁抱將她牢牢抱在了懷裏:“老婆,你回來了?有同學來玩我提前下班了。你去做飯好不好?我們都好餓……”
  成夕將臉埋在夏東城的懷裏,吸取他身上那熟悉的氣息,紛亂的心才慢慢的安定了下來。聽見夏東城的話她抬頭給了他一個大大的笑容:“好。”

  第三章 家庭式的晚餐

  原來人不是因為理解而相愛。而是因為差異而互相吸引,同時又因為差異磨合得彼此傷痕累累。
  ——題記
  來家裏玩的一共有三個人,郭安,周波和徐旭陽。都是成夕和夏東城的大學同學。以前念書的時候雖然不熟,但是好歹都是見過麵的。成夕和大家打過招呼,便放下手裏的提包進了廚房,熟練的從冰箱裏拿出材料,開始準備晚餐。
  客廳裏傳來夏東城的聲音,讓成夕聽了覺得很安心。他在家裏,就在自己的身邊。成夕雙手撐著洗手台,任由水嘩嘩的流著衝刷著菜葉發呆。本來已經做好了準備迎接或者麵對一些很糟糕的事情,結果卻發現什麽也沒有發生。這讓她的心一脹一脹的難受。最初的放鬆過後是一種深深的無力感。
  不管怎麽樣,他回家了。
  成夕伸手將菜葉從菜盆裏撈起來,冰涼的水激得她渾身打了個冷戰。這一下才讓她的神誌徹底的清醒過來。成夕抬頭看了看表,五點半。動作要快點,餓了的夏東城就像個不講道理的孩子,脾氣很不好。
  也許夏東城大多數時候表現的都像個孩子。成夕洗著菜,思緒亂飄。她一直認為,男人在自己喜歡的女人麵前,表現的應該是比較孩子氣的。所以在外麵成熟的夏東城才會在她麵前展示這不為人知的一麵。因為這個原因成夕覺得自己應該包容他。
  女人的愛都是帶有母性特征的,由此可見一斑。
  成夕在廚房裏忙得團團轉的時候,夏東城在和幾個同學高聲談笑交流著畢業之後這半年的工作經驗。在夏東城的概念裏,君子遠庖廚。郭安招呼著玩鬥地主,夏東城便找出了撲克牌。三個人的遊戲,徐旭陽坐在沙發上拿起了電視遙控器:“你們先玩,我看會電視。”
  五個人的一頓晚餐。需要做五菜一湯。成夕準備做泡椒肉沫,三鮮絲,黃燜雞翅,跺椒皮蛋,嗆炒甘蘭和紫菜雞蛋湯。洗完了菜還要刮土豆。雞翅緊了水還要洗青椒,泡菜要切成沫,茄子要切成絲……成夕在廚房裏沉默的忙碌著,如同上了戰場,不發一言。
  徐旭陽看了看玩得起興的三個人,電視節目很無聊。不知道哪裏來的所謂的明星在那裏搔首弄姿。徐旭陽關了電視起身,廚房飄來燜雞翅的香味把他吸引了過去。徐旭陽是個美食主義者。這一點他和夏東城一樣。不同的是徐旭陽對於自己喜歡吃的東西,會很積極的去學習如何做。
  徐旭陽抱著胳膊斜靠著門看著成夕忙得團團轉,終於不忍心,挽起袖子走進了廚房:“我幫你,需要我做什麽?”
  成夕抬頭,感激地笑笑。她和徐旭陽大學時代說過的話加起來不超過五十句。不過她知道這個男人。因為他出色的外貌曾經很長一段時間是女生寢室晚上臥談的焦點。那個時候旁邊寢室的女孩子私底下給他起了一個外號叫作貝門。據說是粵語發音秘密的意思。
  徐旭陽和其他三人不同,留在沈陽是讀研。大學時代開始他就是一個年年都拿獎學金的好學生。夏東城也常常在成夕麵前提起徐旭陽,不過是為了一個叫作程靜的女孩子。
  徐旭陽進了廚房,接過了成夕手上的土豆,拿起菜刀,起落有致的開始切。成夕看著他的側影呆愣了半晌。突然間產生了一種荒謬的錯覺。這個男人才是她的伴侶,而外麵的三個男人。包括夏東城,不過是遙遠而陌生的客人而已。
  每個女人對於自己將來的家庭和伴侶都有一種幻想,成夕也不例外。她簡單地將家庭生活處理為幾個片斷:兩個人一起推著車在商場裏選購床上用品;兩個人一起在廚房裏做飯;兩個人在冬天很冷很冷的時候抱在一起互相取暖然後交談。
  可惜。夏東城和她去商場永遠逛的都是電子用品。夏東城從來不進廚房,他連煮麵都不會。夏東城喜歡抱著成夕,可是他們不能交談。一交談就會發生激烈的爭吵。成夕有的時候很不明白,為什麽自己和夏東城交流起來就這麽的困難?為什麽交流起來這麽困難的兩個人還能在一起走這麽長的時間?他們兩個人都固執的像一頭牛,永遠的各持己見。
  這麽嚴格的思考起來。夏東城也並不滿足成夕的擇偶要求。可是她就是迷戀他,莫名其妙,毫無道理。成夕曾經在一本書上看見過這樣一段話:每個人都有一段命定的傷口。就好像你好端端的在大街上走,天外飛來一個磚頭。逃無可逃,避無可避。成夕覺得,也許夏東城就是她命中注定的那個傷口。
  在徐旭陽的幫助下,晚餐很快做好。鬥地主的三個人收起了手上的牌,騰出了餐桌上菜。成夕做完了這所有的一切才有機會進臥室換件輕便的衣服。他們的廚房在北麵,即使家裏有暖氣冬天也是非常的寒冷,必須要穿著厚厚的棉衣才能進去。成夕脫下在家裏做飯專用的棉衣換上一件毛衣外套,一轉頭看見了夏東城的手機,正在床上不斷的蜂鳴著。
  臥室的燈太亮了。明晃晃的掛在頭頂。就像早上教學大廳外的那個豔陽,照得成夕有些發暈。夏東城他們的聲音隔著一道門,卻仿佛從很遠的地方傳來。這個屋子裏隻有她,和床上那個不斷閃爍著,蜂鳴著的手機。
  成夕一瞬間下定了決心。走過去拿起來看。來電顯示上林丹兩個字在不斷的旋轉跳動。成夕想將手機仍回到床上,可是那震動仿佛順著她的手一直傳到了她的心裏。讓她的心隨著那震動一陣一陣的越收越緊。
  暈眩。
  成夕告訴自己要冷靜。可是渾身的血液還是迅速從大腦裏退了出去,讓她無法思考。成夕看著不斷鳴叫的手機,在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麽之前,已經摁下了掛斷鍵。
  屋子裏於是靜止。連同她的呼吸她的心跳一起停歇。然而不過兩秒,手機屏幕再次亮了起來,林丹的名字再次躍然其上。
  成夕把手機扔回到床上,冷冷的看著那個名字。臥房的門開了,夏東城探進來大半個腦袋:“老婆你怎麽這麽久還不出來……”
  夏東城的聲音嘎然而止。他用力的推開門走了進來,拿起自己的手機,冷淡的看了成夕一眼,轉身走到陽台上關上門,和那個女人通話。
  不可以生氣。成夕提醒自己。外麵還有三個同學。即使是想要爭吵,也要等到大家都走了之後。怒氣在胸腔間盤旋回環,可是成夕還是保持了臉上的微笑出了房間:“大家還等什麽,吃飯啊……”
  成夕坐下來拿起筷子。臥房的門打開,夏東城一邊穿著外套一邊走了出來。他的視線掃過成夕落到另外三人的身上,抱歉的笑笑:“突然有點急事,你們先吃,我一會兒就回來。小夕,替我好好招待他們。”
  “夏東城!”
  成夕站了起來。餐桌下她的雙手用力的握著。可是她的臉上依然帶著微笑:“一定要現在去嗎?”
  夏東城看了成夕一眼,轉身關上了門。

  第四章 不是通常事情的走向

  看過一本書,書上說無論何時何地一定要保持微笑。隻要你一直在微笑,那麽你自己也就會相信,你是在微笑的。所以即使是在你想哭的時候,也要保持笑容。
  ——題記
  成夕的指甲深深的陷入了自己的掌心裏。房間的大門在她的眼裏緩慢的而沉重的閉合,隔絕了那個男人的背影。決絕而去。
  兩個人之間通過什麽樣的東西互相維係?一個人走了,另一個人追上。那種看不見的,卻又把兩個人緊密聯係的莫名力量到底是什麽?成夕不知道,卻清楚地感覺到,維係在她和夏東城之間的那樣東西,斷掉了。
  成夕轉過頭,笑眯眯的看著其餘三人:“算了,來來我們先吃。他就是這樣,單位一來電話就要趕出去。事做的比牛還多,錢拿的比雞都少。”
  這句隱諱的暗喻讓屋子裏爆發出一陣笑聲。大家熱熱鬧鬧的拿起了筷子,成夕取過酒杯替大家倒上啤酒:“東城不在沒關係,我陪你們喝。”
  成夕開啟瓶蓋的時候手不穩,白酒濺了一些出來,順著指縫流到手心的傷口上,火辣辣的痛。可是這樣的疼痛也比不上內心的抽痛。成夕在大家的口哨與鼓掌中,仰頭喝下了一大杯。
  酒桌上規矩多。什麽屁股一抬,喝酒重來,感情深不深,但看一口燜不燜。成夕豪爽的陪著三個男人敞開了喝,自己灌著自己。通常喝酒喝醉有一個過程。最開始會覺得一陣頭暈,然後意識會變得比喝酒前更加的清醒,再等到意識模糊的時候,就是真醉了。成夕一杯接一杯的喝著。
  可是無論她怎麽喝,意識都是那麽的清醒,隻是不醉。
  三個男人吃完了飯,坐著說了兩句話。夏東城沒在家,大家也覺得不太好意思久留,畢竟成夕就一個女孩子家,於是紛紛起身告辭。成夕客氣的送走了三人,默默地收拾房間,洗澡,又看了一會兒無聊的電視劇,抬頭看看客廳的掛鍾,十一點了。
  成夕轉頭看著沙發上扔著的,自己的手機。成夕有一個習慣,當她在某個地方靜下來的時候就會把手機放在離自己很近的地方。這樣是為了夏東城的電話來的時候可以用最快的速度接起來。成夕撐著頭,思緒早已離開了紛繁的電視劇,靜靜的看著沉默的手機屏幕。和夏東城在一起快三年,自己都為了他養成了一些什麽樣的習慣了呢?
  手機放在觸手可及的地方,為了能夠最快的接聽他的電話。舍棄了自己最愛吃的燒雞,因為容易發胖,夏東城不喜歡胖女人。一到足球比賽時間就習慣性的打開電視調到體育台,隻是因為夏東城喜歡看,路過超市的時候會習慣性的買幾條巧克力,因為夏東城喜歡吃……
  夏東城,夏東城。她的世界裏除了這個男人刻下的點點滴滴之外再沒有別人,甚至於沒有自己。那麽夏東城為了她,又養成了什麽樣的習慣?
  成夕咬咬唇,伸手抓過電話,翻出自己最熟悉不過的那個號碼撥了過去。可是那邊隻有無邊無際的電話接通聲,卻不見那個男人的回應。成夕不死心,掛斷了再撥,不接,再撥……如此反複了數十次之後成夕終於意識到這不是在折磨自己和夏東城的手機,而是在折磨自己,於是扔掉手機將自己撲進厚厚的沙發墊裏。
  原來自己一個人在房間裏是這麽的可怕。房間的空間仿佛被放大了無數倍,天花板在高高的,不能企及的地方。屋子因為空曠充滿了各種各樣的回聲:鬧鍾的嘀嗒聲,廚房裏老舊的水龍頭漏水聲,從牆壁裏隱隱約約傳來的,隔壁的說話聲,不知道哪刮過的風翻動紙片的沙沙聲……然後隨著時間的流逝,這也細微嘈雜的聲音終究也慢慢的消隱了下去。世界變得模模糊糊,身體仿佛飄蕩在雲端,很遠很遠的地方突然出現了一明晃晃的太陽,照得她眼睛發疼……
  “成夕,成夕!!”
  有人在用力搖著她的肩膀。成夕陷於半昏沉狀態的意識被這樣的力道給搖了回來。成夕眨眨眼睛,清醒了過來。不是太陽,是夏東城回家之後拉亮了客廳正上方的那盞吊燈。租房子的時候房東說那盞吊燈是他結婚的時候買的。曆經十五年的歲月,燈罩早就在一次又一次的清洗中粉身碎骨。成夕嫌那吊燈沒了燈罩光禿禿的五個大燈泡太亮,平時是不用的。這一下被夏東城突然打開,滿屋子金燦燦的正仿若夏日正午的陽光。
  成夕揉著眼睛坐起了身子,剛要開口身體便定住了,直直的看著夏東城的身後,然後又將視線收回來,靜靜的看著夏東城的臉。
  夏東城還穿著厚厚的羽絨外套沒有脫,身上帶著一股子室外的寒氣,朝著成夕襲來。他的身後,站著一個有些局促的高個子女孩,跟著夏東城進了房間,視線便在屋子裏飄來飄去。感覺到成夕的目光落到了她的身上,才不得已的,表情冷淡的點點頭:“你好。”
  成夕抱著沙發墊子,目光有點呆滯,不知道應該怎麽麵對目前的這個狀況。夏東城叫醒了成夕,便自顧自的轉身去照顧林丹:“你趕緊進來,在外麵凍了這麽久,把外套和牛仔褲脫了到床上去暖和暖和。”
  說完轉身看著成夕:“有熱水嗎?”
  “……有。”
  成夕下了地,起身走到廚房找暖水壺,身後敞開的門裏傳來夏東城的聲音:“我不是和你說過這幾天要小心,你還由著性子來。如果肚子再痛怎麽辦?我也不在你的身邊了……”
  夏東城聲音的間隙傳來林丹低低的回答,聽不真切。成夕撐著水池,呼出一口氣。自己正在同居的男朋友帶回了已經分手的以前的戀人,然後自己還要照顧她?這到底是個什麽狀況?自己有那麽聖母嗎?
  雖然如此想,成夕還是翻出了自己特殊幾天時用的熱水袋,灌滿了熱水,然後拿著同樣灌滿熱水的水杯走進了房間。屋子裏林丹已經脫去了外套和牛仔褲,在夏東城的照顧下靠坐在床上。看見成夕進來夏東城接過了成夕手上的熱水杯,自己試了試溫度,遞給林丹:“抱著暖暖手,不要燙著了。”
  林丹低低的道了聲謝謝,看了成夕一眼,神情落寞的接過了水杯。捧著喝了一小口,騰起的霧氣瞬間迷蒙了她好看的眼睛。成夕偏頭,心裏輕歎口氣,將手上的熱水袋遞了過去:“抱著吧,能好受點。”
  不想看這個男人在她麵前如此這般溫柔體貼的在她的房間她的床上照顧另外一個女人。成夕披上了棉睡衣,轉身關上門把自己的身體曲到客廳的沙發上,摁開了電視。
  深夜節目。不是討論性疾病就是播著八百年前的電視劇。成夕來回輪了一遍電視台,沒有什麽看的入目的節目。身後的臥房靜悄悄的,沒有一絲聲音。
  成夕終於找了一個台,開始漫無目的的看。是炊事班的故事。裏麵的人物和情節很有意思,成夕看著,無聲的笑。笑著笑著突然覺得嘴邊有點鹹,抬起手背擦了擦,一片濡濕。
  不知道過了多久,身後的房門輕響,夏東城躡手躡腳的走了出來,看看客廳裏依然清醒地成夕,坐到了她的身邊。抬手揉揉她的頭發:“這麽晚了,你也去睡吧,明天還要上班。”
  成夕抬頭看著夏東城,麵無表情,一字一句的開了口:“你的意思是說,讓我進去,和那個女人睡在一起?夏東城,你腦子裏怎麽想的?”

  第五章 理解是件困難的事情

  日子就像是一道灰牆,你罵它也沒有回響。好像越不想怎樣就越是怎樣。
  ——題記
  夏東城拿開了放在成夕頭頂的手:“你什麽意思?”
  通常夏東城和成夕發生爭吵,都會以你什麽意思這句話作為開頭。中國人的語言過於豐富,一句平平淡淡的話,明明沒有別的含義,可是說者無意,聽者有心。同樣以論之,一句指向性非常鮮明的話,說的人是自己的含義,聽的人接受到的卻是別樣的意思。有分歧就會有爭吵。夏東城燎起了火頭,也不打算退讓或者熄滅:“我帶她回來怎麽啦?”
  “今天家裏來了三個同學,你叫來的。我辛辛苦苦在廚房裏做了一晚上飯,她來一個電話,說叫你走你就扔下這麽滿屋子的人就走了?”
  “成夕。我有逼著你做飯嗎?如果你不願意做大可以直說,我們下樓吃更省事省時間。同時我也告訴你,那個電話不是丹丹打的,是她的朋友小博。她問我為什麽先前丹丹打了我要掛她電話。我還想問問你,憑什麽接我的電話?!”
  “夏東城,她是你已經分手的女朋友。分手了,分手了你懂不懂?!她有什麽事情非要大晚上的找你,還一定要你過去?你就這麽扔下我走了,你想過我的感受沒有?”
  “小博打電話說丹丹被人欺負,說她和我分了手是破鞋,她很傷心,外麵冰天雪地的,她一個女孩子又在生理期又喝酒,出點什麽事情怎麽辦?你怎麽了,你不是在暖氣開的足足的屋子裏呆著?我去照顧一下別人都不行?你還要怎樣?”
  頭暈。沒有辦法思考。成夕不知道怎麽才能清楚地告訴這個男人,她很介意。很介意他們已經分手那麽久,他對丹丹還是比對她好,她的事情不是事情,丹丹一點芝麻綠豆大的小事他就會飛奔而去。她很介意他們已經分手那麽久,還經常的電話短信曖昧不清的扯不幹淨。她很介意她的感情世界裏要不斷的容納下第三個人。可是她什麽話也說不出來,隻能那麽衝動的站起來怒氣衝衝的注視著同樣怒氣衝衝的夏東城:“我想怎樣?我能怎樣?哪次不是她一打電話你就去,哪次不是她有事情你就丟下我,她對你就重要到哪種程度,她……”
  “是!”
  夏東城打斷了成夕的話,冷冷的,居高臨下的看著她:“她對我很重要。即使分手了也依然對我很重要,比你要重要的多。你是不是想問我這樣的話?我告訴你答案。是。”
  夏東城推開成夕走向臥房。成夕的耳朵嗡嗡作響。心口仿佛塞了一團棉絮,軟綿綿的堵得慌。她很想大喊或者大鬧,可是她依然什麽也說不出來。眼淚就像決堤的洪水一般泛濫而出,順著臉頰無聲的砸落到地板上,濡濕出一個一個深色的印記。
  臥房的門開了。林丹抱著熱水袋手足無措的站在門口。她看了看怒氣衝衝的夏東城,又看了看垂著頭一言不發的成夕:“我……是不是妨礙到你們了……”
  “沒有,你好好去躺著。”夏東城抬頭深呼吸,平息自己的怒氣,拿過了林丹手裏的熱水袋,拉著她的胳膊往臥房走:“口渴不渴?要不要喝紅糖水?”
  林丹搖了搖頭,輕輕的掙脫了夏東城的掌握走到了成夕的身邊,拉起她的手:“你也進被窩裏躺著吧。外麵這麽冷,你的手都涼透了。”
  成夕在關鍵時刻又犯了自己的老毛病,優柔寡斷。她應該堅定的甩掉林丹的手,指著大門衝著她一聲大吼這是老娘的家老娘的床老娘的男人你給我出去!可是她沒有。成夕認為女人不應該為難女人。所以她沉默的,溫順的任由林丹牽著進了臥房又進了被窩。夏東城在門口背對著兩個女人站了半晌,轉身進了房間關了燈,長腿一伸跨到了床鋪的最裏麵,撩起一角被子,躺了進去。
  三個人的夜。也許唯一心裏平靜能夠睡著的人隻有夏東城。雖然是冬天,三個人都穿著厚厚的毛衣毛褲躺在被窩裏,不過畢竟是三個人躺在一起,這種詭異的情況讓成夕隻能清醒地睜大了眼睛看著天花板數著綿羊卻沒有一絲睡意。她甚至於一直靠牆坐著,亮著床頭的那盞小台燈。
  夏東城睡下去的時候朝著林丹的那一麵,對於成夕來說,此刻的自己就像是處於上帝的視角在觀看某個家裏一對普通的戀人相擁而眠。身體已經非常的皮疲乏了,可是精神依然奇怪的亢奮,讓她沒有絲毫的睡意。成夕的腦子亂哄哄的,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些什麽。
  “東城是一個好男人。”
  就在成夕以為全世界也許隻剩下自己孤獨的清醒地時候林丹輕輕的開了口。她靜靜的看著夏東城的背影,伸出了手指細細的描繪:“我以為我們會永遠在一起的,原來一個男人背叛起來是這麽的容易。我不知道我和他的分手是不是和別人有關,但是當我想挽回的時候你已經存在,我才發現,一切都晚了。”
  成夕默不作聲。林丹收回了手指,勉強的笑笑:“謝謝你讓我在這裏留宿一晚。我會坐明天早上的第一班車走。東城是個好男人,以後我不能再愛他,請你代替我,好好的愛他。希望你們能夠長久的在一起,也能夠幸福。”
  淩晨的時候成夕朦朦朧朧的睡去。迷蒙中感覺到有人輕輕的起了身。成夕微微睜開眼。林丹沉默的穿著外衣,旁邊站著手拿圍巾的夏東城。等她穿好了衣服他細心的替她紮好了圍巾,有某個瞬間成夕看見林丹的眼睛裏有淚光在閃動。成夕閉上了眼睛翻了個身。
  太累了。
  她的身體,她的精神,她的心。都太累了。
  鬧鍾還沒有響起夏東城就已經送完林丹回了家。帶著一身的寒氣他脫去了厚重的衣物鑽進了被窩裏緊緊地抱住成夕。成夕本來打算裝睡,被他這麽冰冷的懷抱一抱打了個寒顫便再也裝不下去。夏東城將頭緊緊地埋在成夕的頸後吸取她身上的溫暖:“你生氣了?”
  成夕不言。夏東城便伸手掰過成夕的臉定定的注視著她,成夕在恍惚間他的唇就落了下來。吸取她的體溫而變得溫熱的大手也順著成夕的睡衣悄悄的鑽了進去。成夕渾身一緊。她喜歡夏東城的吻。這個男人,不需要怎樣高超的技巧,僅僅是一個簡簡單單的吻就能打動她最深的神經。可是這一次。這個男人,懷抱裏也許還殘留著別的女人的氣味和體溫。僅僅就是昨夜,就在她的眼前他的身邊躺著的還是那個女人而將她晾在了床的另一邊靠著冰冷的牆。這樣的夏東城,她不要。
  成夕於是掙紮反抗。隻是她的掙紮她的反抗都被夏東城的決心和力量製服了下去。當他衝入她身體的那一刻成夕痛得蜷起了身子。耳邊是夏東城低低的聲音:“小夕,不要,永遠不要抗拒我。”

  第六章 夏東城的慣用伎倆

  當我看著你的時候,無法流淚。想哭的感覺就像漲潮的大海,一浪高過一浪。我隻是無法流淚。請你,請你不要再繼續這樣。利用我的善良,博取我的同情。
  ——題記
  成夕一整天都處於一種恍恍惚惚的狀態。每次林丹出現她都會有這樣的後遺症適應期。她無法要求自己的男朋友在遇到她之前感情曆史一片空白。隻是過去的事情,是不是就應該完全的過去了。這個世界上有很多戀人分分合合。她代表的是現在,林丹代表的是過去,那麽為什麽她的感情世界裏,卻要不斷不斷的出現那個叫做林丹的女人,而她每當這個過去出現,就要不斷不斷的退讓呢?
  成夕不解。
  或許真的是因為對於夏東城來說,林丹比她要重要的多?成夕望著灰蒙蒙的窗外迷惑。如果是這樣,夏東城為什麽要選擇她。如果夏東城的最終選擇是她,又為什麽要對林丹戀戀不舍。
  窗外一陣鴿哨響過,無數的鴿子從下沉廣場轟然飛起。一瞬間撲天蓋地,很快的刮過了成夕辦公室的窗戶。成夕著迷的看著自由飛翔的鴿群,視線隨著它們的翱翔膠著在天空之上。天很陰沉,成夕扭頭看了看桌上的台曆,10月21號,快下雪了。
  “成老師,下班了,你還不走?”
  辦公室的同事在離開前招呼成夕,成夕笑著搖了搖頭:“我等吳老師。”
  “那你自己注意安全。我們先走了。”
  同事們客氣的打過招呼出了辦公室順手關上了門。偌大的屋子頓時隻剩下她一人,沉寂中隻聽見電腦低沉的嗡嗡運轉聲。成夕站起來哈了口氣搓搓手,好冷。摸摸窗戶下的暖氣片,微熱。
  沈陽每年都是十一月一號正式供暖,不過學校的暖氣畢竟比不上家裏,辦公室空間高又大,難得積聚起來一點熱氣。成夕想了想,最終也沒有開電暖氣,抱了杯開水坐回了辦公桌前。
  網上新聞千奇百怪。有一個女人在農作時被蟒蛇吃掉。有人跳樓為情自殺未遂。有人存心放火有人不小心被車撞。成夕抱著熱水在這些不屬於自己生活,發生在別人身上的事件中徘徊。夏東城特別不理解成夕為什麽喜歡看不幸的新聞。成夕的解釋是,看見別人的痛苦,才能反差出自己的幸福。那麽在麵對問題時,也就不會再覺得自己是那麽孤苦那麽不幸。
  天越來越黑了。成夕抬頭看了一眼窗外,不過五點鍾,已經黑的仿若深夜。是因為快要下雪了吧?烏雲壓住了本來就漆黑的天空。學校裏的路燈一盞一盞的亮了起來。五點十分打過下課鈴,學校再一次喧鬧起來。通過窗戶能看見上下午七八節課的學子們出了教室,順著大道往回走。
  曾幾何時,她也是他們中間的一員。無憂無慮,爛漫天真。
  “小夕。”
  成夕恍然。疑惑的四處張望才發現是自己的手機。剛才手機在掌心震動,她便習慣性的,下意識的接通。這不知道算不算也是跟夏東城在一起之後養成的習慣之一?
  “喂?”
  “小夕,你出來吧。我在你們學校大門口。”
  成夕愣了三秒,隨即用最快的速度衝下了樓跑向學校大門。隔得遠遠的就看見昏黃的路燈下一個高大的身影。夏東城迎著成夕的來勢張開了雙臂,和自己帶著酒窩的,孩子一般的笑容。
  巨大的衝擊力讓夏東城後退了一步,不過依然將成夕緊緊抱了個滿懷。她在他的懷中微微的喘息著,因為突然劇烈的奔跑臉頰緋紅。夏東城低頭看了這個女人一眼,猛地用力將她舉了起來旋轉:“成夕,我愛你!”
  成夕,我愛你。
  這是在這個校園裏,他曾經說過無數次的話。來往的學生帶著羨慕的眼神看著這恩愛的一對戀人。女人天性喜歡浪漫,容易被一些細碎的事情所感動。成夕也不例外。當夏東城特地坐了一個小時的公交車來學校接她的時候,所有發生過的那些不快她便都統統扔到了腦後。拿著自己的東西緊緊地靠著夏東城,一起坐車回家。
  這個晚上夏東城性情溫柔百依百順。人無完人。夏東城不過是太重感情,所以才會對已經分手的林丹戀戀不忘。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這應該算是他的優點。成夕如此這般的安慰自己。滿足於眼前的小小幸福。兩人一起回家在樓下的飯店吃過飯,便租了影碟回家抱在一起看。成夕喜歡靠著夏東城寬大的肩膀。有著這樣肩膀的男人總是讓人很有安全感。成夕拿著爆米花的手頓了頓,一瞬間迷惑夏東城是否給過她安全感。但是很快就在他俯身過來的親吻中消失無蹤。
  她愛這個男人。從他的一個眼神一舉一動到他的發絲他的氣息。就像一種毒,深入骨髓,病入膏肓。
  親吻的間隙夏東城抬起了頭:“小夕,下個禮拜的周末我要去鞍山一趟。”
  “嗯,為什麽?”
  成夕迷迷糊糊的睜眼,夏東城微微一笑:“我二哥結婚。”
  夏東城的二哥要結婚。成夕在第二天早上刷牙的時候才反應過來他和她說的話。成夕看著鏡子裏的自己。他昨天晚上和她說,我下個禮拜的周末要去鞍山一趟,而不是我們要去鞍山一趟吧?
  如果是他的二哥結婚,是不是夏東城的父母以及親戚朋友都會過去?成夕包了一口水簌簌吐掉,將牙刷和瓷杯衝洗幹淨放起來。在一起快三年。她還沒有見過夏東城的父母家人。他這意思……還是不打算帶她在他的家人麵前出現?
  成夕走到臥房門口靠著門框看著夏東城,他對著大衣櫃上的鏡子整理著自己的儀容。夏東城是一個特別注意外表的男人。成夕是天秤座的女人,對美麗的東西有著天然的喜愛。不過在和夏東城相處以前她確實不知道原來一個男人出色的外表和女人一樣,也是需要悉心打理的。成夕看著夏東城在鏡子前折騰了半個小時有餘,終於滿意的穿上了外套,拿起自己的東西準備出去上班。夏東城臨出門前轉身看著一直在身後看著他的成夕,挑了挑眉毛:“有事?”
  成夕想了想,搖搖頭。
  遇到這樣的困惑成夕唯一能夠商量的人隻有吳菲。戀人和親人不是應該才是自己最親近的人嗎?可是有的話卻偏偏不能和戀人或者親人說。人生就是這麽奇妙。不過還好,好在她還有吳菲。
  吳菲敷著麵膜,頂著一張慘白慘白的臉在學校的教師宿舍裏晃來晃去。學校為單身的教師提供宿舍。成夕是因為夏東城的關係所以在外麵居住。吳菲對此非常的不以為然。學校提供的單身宿舍不就是小點嗎?但是整齊幹淨最基本的生活配備一應俱全。上班還近。最重要的是吃飯可以去教師食堂,便宜又省事。周末的時候她再去市裏一頓狂瘋,完了在自己市中心的豪宅中住一宿,第二天早上坐班車上班。這樣的生活多輕鬆多美好。
  吳菲晃夠了,才抓過一個水杯在成夕身邊坐下,語重心長地開了口:“你還不明白嗎?夏東城這小子壓根就沒想和你認真!三年了。愛也做了,居也同了。他還沒有把你介紹給自己家人的意思。你倒是回去問問他,到底是何居心?!”

  第七章 與她無關的婚禮

  很多美好的東西過了頭都是一種毒藥。沉溺的感情便是其中之一。
  ——題記
  如果成夕能夠當著夏東城的麵問出吳菲提出來的那個問題,她也不用大晚上的賴在她的寢室裏和她討論這件事情。這次討論無果。成夕回了家,反複的思考後決定這件事最好還是順其自然。她想表現得大度一點。畢竟夏東城在她與林丹之間最後的選擇是她,那麽見家長就隻是一個時間的問題。成夕不想把夏東城逼得太緊。她希望他能夠發自內心的邀請她。在成夕看來,這種邀請是夏東城對她的一種最終的認可。所以這件事情,她不能自己要求。
  轉眼間便到了第二個周末。這一周沒有發生什麽特別的事情。周五的晚上成夕和夏東城在家裏吃過了晚飯,成夕便開始為他收拾行李。夏東城至從和成夕在一起之後,每次出門行李都是成夕給他收拾。家裏如果沒有成夕,他連自己的襪子都找不到。成夕打完包抬頭夏東城正蹲低了身子趴在床邊看著她。成夕低頭看了看自己,不解:“怎麽了?”
  “小夕。”
  夏東城抬手拉住了成夕的手腕:“從鞍山回來之後,有件事情我想和你商量商量。”
  “……好。”
  成夕一時間慌亂。夏東城和她在一起這麽久,從來沒有用這麽認真地態度和她說過話。這是不是透露出了求婚的訊息?
  鞍山距離沈陽並不遠。坐火車也不過一個小時左右的車程。周六一大早,成夕起來給夏東城做了早飯,吃過後送他下樓到公交車站。成夕和夏東城租房子的地方在電視台附近。步行5分鍾走到車站有多條車路選擇直達沈陽北站。天越來越冷了。夏東城走的早,天色還是灰蒙蒙的。成夕因為離家近出來時間又不長所以隻空心穿了一件羽絨外套,裏麵是薄薄的棉睡裙。此刻站在車站等車,凍得她直瑟縮。夏東城低頭看了成夕一眼,放下了手裏的行李,伸手將成夕拉了過來抱在懷裏:“冷嗎?”
  成夕搖頭。清晨,還亮著路燈。隔著稀薄的霧和溫暖橘黃的燈光有淺淺的灰塵在空中飄舞。成夕靠緊了這個男人的懷抱一時無語。她舍不得他離開,即使隻是這麽近的距離。成夕悄悄地把臉頰貼到夏東城的手背上,心裏默默地低語:我等你回來。
  車來了。夏東城放開了成夕提起了行李。臨上車前突然轉身看著成夕:“我忘記帶錢了。你身上有一百塊錢嗎?”
  成夕愣了愣,隨即收忙腳亂的在身上一陣亂摸。最後隻摸出來一張卡。幸好車站背後就是工商銀行。成夕跑過去提了兩百塊錢遞給夏東城。夏東城接過錢對著成夕笑笑:“周日晚上見。”
  夏東城一走,家便突然間顯得無比寬大起來。原本隻有37平米的小房子仿佛被無限的放大。成夕給吳菲打電話。這個家夥夥同一群女人去了北京遊周末,走得比夏東城還遠。成夕自己一個人在家不知道應該做些什麽。回去睡了一個回籠覺之後便起來裹著被子坐在床上開始看電視劇。當時浪漫滿屋正流行。成夕翻出了家裏的零食一邊咯哧咯哧的開始吃一邊傻樂。成夕總結,韓國電視劇之所以如此流行就是因為它推崇美好和純情。真是純情啊……成夕感慨地想,如果夏東城有李恩宰(浪漫滿屋男主角)十分之一的純情,那也足夠了。
  想到夏東城成夕把播放器最小化看了看電腦顯示器上的時間。十點半。夏東城是早上六點走的,說是七點的火車,到鞍山一個小時,八點就應該已經到了。成夕抓過自己的手機看了看,沒有短信,沒有未接來電。
  成夕仍掉手機接著看電視劇。看到下午一點的時候肚子餓了。可憐的一點零食不能滿足她的食欲。成夕下樓到樓下的好利來為自己買了一個蛋糕,出樓道的時候抬頭,天開始飄起了細細碎碎的雪花。
  回到家吃完了蛋糕夏東城還是悄無聲息。這些年夏東城和成夕在一起也養成了一個習慣。無論他去哪裏,到達之後短信也好電話也罷都要給她報平安。如果他在外地,一天四五個電話是少不了的。隻要他想起來就會打,有的時候隻是因為路過某個路口,然後突然聯想到了她。
  成夕想了想,又用光著的腳丫子把手機夠了回來,猶豫了一下,終究還是主動撥通了夏東城的手機。漫長的幾聲嘟嘟聲後,那邊突然傳來了機器的提示音: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現在正忙,請稍後再撥……
  成夕掛斷了電話,呆了幾秒鍾。這個時間,婚禮正在舉行吧。也許是因為他正在忙,所以才掛斷了自己的電話。成夕自我安慰,隻是不知道心底為什麽開始升起一絲不安。這一絲不安就像打破一池湖水的漣漪,慢慢的越蕩越大。夏東城臨走前說回來之後有事要和她談談。
  這句話仔細想來,卻是模棱兩可。可以理解為求婚,是不是同時也可以理解為分手。
  這個周末夏東城一個電話沒有打,一條短信沒有發。沒有了夏東城在身邊的成夕就像是無主的幽魂。晚上通宵亮著燈不睡覺,等到天蒙蒙亮了,才因為疲憊眯一下。隻要屋子裏有一點聲音成夕便以為是夏東城的電話,無論她在做什麽,都會驚跳起來跑過去抓自己的手機,如是幾次他依然杳無音訊。成夕的心,便往越來越深的地方沉了下去。
  星期天的晚上夏東城並沒有依約回到家裏。成夕白白的空等了一宿,早上六點的時候鬧鍾響,成夕便機械的起床,機械的穿衣,機械的洗漱,機械的出門上班。剛剛走到樓下,卻意外的碰到了拎著行李回來的夏東城。前兩天剛下過一場大雪,加上是早上,外麵一片白茫茫的寒氣。彼此呼出的呼吸都在麵前結成了白霜,轉瞬即逝。
  夏東城看了成夕半晌,麵無表情,態度冷淡:“上班?”
  成夕邁出的一步就被他這麽不鹹不淡的一句問話憋在了那裏。她本來是想假裝什麽都沒有發生過撲到他的懷裏,可是他杜絕了她所有親昵的可能。成夕站在那裏。冷。這場大雪之後沈陽降溫了。早上戶外的溫度也許隻有零下二十度。她終究是穿的少了些。抵抗不住襲上心頭的陣陣寒意。成夕什麽話也沒有說,錯過夏東城出了樓道。
  成夕很想知道到底自己是什麽地方做錯了,才會導致這樣的情況發生。從和夏東城在一起開始,她便對他照顧的無微不至。成夕以前在家的時候自己的外衣外套都沒有洗過。和這個男人在一起之後卻要冒著零下二十幾度的天氣在學校的水房裏給身高一米八三的他洗厚重的牛仔褲和棉外套。夏東城如果去踢球她便打好了飯菜還要溫著在寢室裏等他。他想要電腦,她便用自己一個學期的生活費買了一台。名義上是自己的。可是至從買回來就一直安然放在夏東城的寢室,成夕連摸的機會都很少。她替他做筆記。她五點起床替他占座,好讓他可以睡到快上課了才起來。她做過的事情瑣碎而紛雜。成夕回想著回想著。為他付出了那麽多,和他在一起度過了自己人生中最美好的幾年青春年華。現在等待她的,難道就是這樣的一個結局嗎?
  成夕剛走到小區的門口,身後傳來一陣急驟的腳步聲。胳膊處傳來的巨大拉力迫使她不得不轉過身子。身後夏東城微微喘著氣追了上來。他的眼裏交纏著複雜的情絮,看了成夕半晌,沉沉的開了口:“小夕,我們分手吧。”

  第九章 分手進行時

  如果讓我自己選擇,我寧願可以忘記一切離開。也許隻有真正的遺忘才是治愈傷痕的唯一方法。
  ——題記
  成夕就這麽失戀了。
  不知道別人失戀是怎樣的。夏東城走後,成夕在房間裏呆呆的坐了半天。屋子因為他離開的時候翻找東西有些亂。成夕也顧不上收拾。就這麽一直呆呆的坐到太陽下山,夜色低垂。期間手機響了很多次她也不接,後來索性關機,就著那滿室的暮色和衣倒在床上蒙頭便睡。
  她實在是太累,太累了。
  第二天早上醒來成夕便起不了床。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受凍的原因,發起了高燒。隻好給吳菲打電話。吳菲接到電話便替二人請了假,從學校趕了過來從家裏接到她又把她送去醫院。和夏東城分手的事情成夕絕口不提。吳菲便也不問。聰明如她,不過是在房間裏掃了一下當時的現場,約摸也知道出了什麽事情。成夕麵色蒼白的躺在病床上安靜的打著點滴。不過短短三天時間,她的臉竟然瘦了一圈下去。吳菲輕輕的皺起了眉頭,她能猜到成夕失戀的狀態。表麵上平靜無波。然而就如同荊棘鳥裏記述梅吉經曆少女時代來臨時的自我掩飾一般:她的內心已經垮了。如同一條蛇,正在從尾巴開始慢慢的將自己吃下去。
  出院後吳菲在成夕家陪了她三天。這三天裏成夕滴米不進。她也不是不吃,隻是吃過了過不了多久就會麵色蒼白的嘔吐出來。吳菲一度懷疑成夕是有了。剛和男友分手就發現自己有身孕這種事情粵語長片裏不少,但是那畢竟是粵語長片。成夕隻是胃口不好,沒有懷孕。吳菲決定不能再這麽眼睜睜的看著成夕安靜的衰敗下去,拉她下樓吃火鍋。
  成夕喜歡吃火鍋。特別是麻辣口味的。她可以辣到眼淚婆娑雙頰緋紅還吃個不停。吳菲根據就近原則拉著成夕去的是小區外不遠的一家。店麵很大,臨街一長排落地窗。裏麵生意興隆,人流熙攘。她們去的不是飯點,不過也排了會兒隊才排到桌子。服務員領著她們到臨街的一個大桌旁坐下,送過來點菜單。吳菲看也不看,麻利的報出了一長串菜名,成夕安靜的坐在椅子上發呆,一言不發。
  “成夕。”
  吳菲拿起筷子敲了敲瓷碗吸引她的注意,等到她的目光平靜的投到自己的身上吳菲才開了口:“你這樣子作踐自己是給誰看?你除了讓自己更加的難受之外,夏東城知道什麽?說不定他現在正在風流快活呢。你要哭,就在他麵前哭。你要生病,就讓他去醫院看你。你這麽不聲不息的自己折騰自己,為什麽啊?”
  “你不要把小夕教壞了。”
  平靜的聲音在成夕的身後響起。兩人意外的回頭,夏東城拿著自己的外套正站在成夕的身後,看樣子他剛從包房裏出來。後麵還零星跟著幾個年輕的男男女女。成夕打眼看了一下,有幾分眼熟,像是上次去辦公室找他時,他的一幫下屬。果然後麵就有人上來客氣的喊著經理。夏東城衝著後麵的人點點頭:“你們先走吧。我遇到個朋友,坐坐再走。”
  一幫男女表情各異。看著夏東城自然而親昵地坐到了成夕的身旁幾個年輕的小夥子看著成夕笑得很和善。一幫小姑娘臉上的敵意又重了幾分。成夕側臉看著夏東城。他的表情無懈可擊。可是成夕知道,夏東城其實是很享受這種感覺的。有的時候成夕覺得夏東城就像一個公孔雀,展開自己華麗的外表,看著一幫被他吸引的小女生洋洋自得。他把這種感覺埋藏的很深。他的不動聲色與冷冷的距離感越發的吸引那些已經被他迷住的小姑娘,他不需要做什麽,已經勝卷在握。
  自己何嚐不是被他迷住的其中一個。成夕低頭喝水。夏東城伸手拿開了她麵前的水杯,叫過了服務員:“給她換一杯熱檸檬汁。”說完低頭看著成夕:“不是說過很多次,吃飯前不許喝涼水?”
  “夏東城,你這算什麽?”
  吳菲冷哧一聲:“把人推下懸崖然後看看人有沒有死透?”
  “小夕胃不好。吃飯前不能喝涼水。”
  夏東城回答的理所當然,轉頭看著成夕:“我們這個月成績不錯。正好一幫同事請吃飯就來了這裏,沒想到會碰上你們。你病了?”
  “我沒事。”
  成夕拒絕了服務員拿過來的熱檸檬汁,安靜的替自己倒了一杯熱茶,輕輕的啜了一小口。夏東城閑適的靠到寬大的靠背上看著成夕的動作似笑非笑:“小夕,你還在和我賭氣?”
  賭氣嗎?成夕垂下了眼睛。這家火鍋店以前她和夏東城常來。每次都是坐在這個靠窗的位置。這裏離家不遠,有的時候很晚了他們也會下樓來這裏吃飯。成夕喜歡這大大的落地窗。夏天的時候可以看著外麵來往的車輛和行人,還有臨街店麵的霓虹燈。冬天的時候屋子裏熱氣騰騰,升起的霧氣阻隔了視線,不過會讓大玻璃變得霧氣蒙蒙。夏東城就會教她怎麽在掛了冰霜的大玻璃上畫腳印。成夕一瞬間腦子有些亂。原來這些天真的隻是自己在難過。夏東城早就已經背過了身去對她不再留戀丁點半分。
  幾年的時間。她還在痛著,而他已經一無所感。
  “我想回去了。”
  成夕站起來,拿起了自己的包,居高臨下的看著夏東城。夏東城一點讓開的意思也沒有,斜靠在椅背上長腿伸直了蹬住桌腿,完全的堵住了成夕的去路。他看了看成夕的手。她緊緊地抓著包,在微微的顫抖。夏東城笑了笑:“小夕,你還沒有吃東西。”
  “看見你這樣的男人,還吃的下什麽?!”
  吳菲看不過去,走過來用力的踢開夏東城攔路的腿:“成夕說要走,你沒聽見?”
  吳菲的嗓門本來就大。怒氣下音量越發的不小。引得火鍋店裏其他的客人都朝著這邊側目。夏東城的臉色拉了下來:“這是我和成夕之間的事情,你有什麽立場插手。”
  “你和成夕之間的事情?”吳菲奇怪的看著夏東城:“你們之間還有什麽事情?我記得你不是剛剛因為別……的女人和成夕分手了?她為了你這個狼心狗肺的家夥生病住院的時候你在哪裏?她被你傷害哭的時候你在哪裏?喲,是不是和你的新歡還是舊愛在卿卿我我啊?你們之間?你還有臉說你們之間?!”
  這番話清晰的傳到了火鍋店裏每一個人的耳朵裏。周圍的視線全部集中到了這邊。男人幸災樂禍。女人充滿鄙視。夏東城熬不住站了起來:“我和成夕之間的事情你不清楚,請你不要對我人身攻擊。”
  吳菲冷哼了一聲,一把抓住成夕的手往外走:“走吧。看見這個人渣,我也吃不下。”
  成夕被吳菲硬拉著去了旁邊的混沌店,兩人胡亂吃了點東西。期間吳菲一直在不住嘴的罵著夏東城,另一方麵吳菲的手機也響個不停。成夕終於待不下去抬頭看著吳菲:“你有事情你就先走吧。我吃完了自己回去就是,反正就在旁邊,現在還熱鬧沒什麽事。”
  吳菲這才住了嘴,一個勁的給成夕陪著不是。發誓她絕對不是不夠義氣要扔下她走。實在是有事。成夕揮了揮手:“走吧走吧。算我求你,讓我安靜一會兒。”
  吳菲抓著自己的東西火急火燎的去了。成夕攪了攪麵前的混沌碗,越發的沒有胃口。這家店以前她和夏東城也常常來。夏東城喜歡吃臘肉口味的。這家混沌店的量大。成夕每次都吃不了,所以夏東城一個人要吃掉一個半人的分量。他那時候常常抱怨自己長胖都是成夕的原因。
  夏東城,夏東城。成夕低頭埋住了臉不願意去再想。一個她愛了幾年的男人。一個和她朝夕共處,幾乎時時刻刻都在一起的男人。突然之間說離開就離開。她的心就像撕裂了一般的痛。
  成夕結了帳,迎著夜風慢慢的走回家。走到花園的時候長廊已經枯萎的葡萄架陰影下站起來一個男人。成夕一驚停下了腳步。來人慢慢的從黑暗中走出來暴露在旁邊的樓房窗戶裏流瀉的燈光下,夏東城看著成夕:“這麽晚才回來?”

  第十章 無法理解的男人想法

  成夕以前下班晚了的時候希望夏東城去接她。他總是有各種各樣的借口。上大學的時候有一次成夕和夏東城分開上課。那天下起了傾盆大雨。很多男朋友都拿著雨傘在教室門外等著。那時候夏東城還和丹丹在一起。他挽著褲腳渾身濕透了拿著傘,在一幫平均身高一米七五的男生中顯得特別的出眾。那個時候成夕想,如果能做他的女朋友,一定很幸福。
  可是現在他在花架下等他。上班之前其實很多事情夏東城都能做到。可是不知道為什麽從學校出來兩個人一起生活之後他就一點一點地變了。變得陌生,變到她不認識。成夕沉默的看了夏東城一小會兒:“你找我?”
  夏東城抬頭看看旁邊樓房二樓的窗戶。那裏黑漆漆的。那是他們租房子的地方。夏東城搓了搓手:“好冷。可以上去和你說嗎?”
  成夕的心裏掙紮了一下。終究是軟了下來。失戀最開始的鈍痛過去之後,也許內心深處她還在期盼著夏東城能夠回頭。兩人一前一後上樓進了房間。夏東城熟門熟路的自顧自換了鞋倒了杯熱水走到成夕的身邊:“給,暖暖。”
  成夕低聲道了句謝謝。夏東城抓起成夕的手握住水杯,他的手覆蓋到成夕的手之上,拉著她在沙發上坐下:“你生病了?”
  “我沒事。”成夕不想多談。雖然在之前他們之間是戀人。牽手,擁抱接吻乃至更親密的動作發生在他們之間都無可厚非。可是他們現在已經分開了。也就是說,他們已經是毫無關係的男女。熟悉的陌生人。成夕抽了抽手,夏東城卻並不放開:“怎麽了?”
  對於成夕的抗拒夏東城有幾分不耐。他越發用力的握緊了成夕的手:“生病為什麽不告訴我?”
  成夕的心像是被蟲子蜇了一下,又細又利的痛。告訴他,告訴他什麽?他又會怎麽理解這件事情?是她借著生病的借口賴著他,還是明明已經是毫無關係的兩個人還要這麽纏著不放?成夕剛要開口,夏東城衣袋裏的手機就響了起來。他看看她掏出手機轉身站了起來,拉開陽台的門走了出去:“嗯?我現在在朋友家裏。嗯你早點睡,不用擔心我。”
  成夕低下了頭看著手裏的水杯。心口發酸發堵。脹得難受。是啊。他不用再遮遮掩掩,也不用再擔心她聽見他接丹丹的電話。他現在可以光明正大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而她已經無權幹涉他。
  夏東城打完電話進了房間,關好了陽台的門,看看成夕:“你的臉色不太好,去床上睡著吧。”說著就來拉成夕的手。這次成夕避了過去,抬頭看著夏東城:“現在已經很晚。你待在這裏不方便。你走吧。”
  夏東城的手僵在了半空。他臉上先前在吳菲激怒他時出現過的那種神情又顯現了出來:“成夕,你是不是以為,我和你分手之後,就立馬和丹丹在一起,所以在生我的氣?”
  成夕低頭沒有說話。是也好不是也好。事情已經到了今天這個地步還有什麽可說的。左右也與她無關。夏東城冷笑一下:“你錯了。我們並沒有在一起。我和丹丹分手之後根本就沒有想過要複合。我沒有,她也沒有。我和你分手根本就不關她的事,是我再也受不了你。”
  成夕的心底漸漸騰升起莫名的怒氣。既然已經分手再為這個爭吵也沒有意思了吧?成夕轉身指著大門:“我不歡迎你,請你出去。”
  “你看你永遠都是這個樣子。”
  夏東城雙手插進褲兜裏聳了聳肩膀:“不懂得對別人的好意領情。我來看你是好意不懂嗎?你固執,脾氣臭的要命,一點也不溫柔。也不懂得怎麽去愛別人。還不懂得人際交往的關係。你看你在學校工作,有什麽朋友沒有?除了吳菲那個和你臭味相投的……”
  “夏東城你夠了!”
  成夕抬起了頭:“我是什麽樣的人用不著你來說。就算我是什麽樣的人也好,跟你有什麽關係?我和你分手了,已經分手了!!!”
  成夕說到最後已經淚流滿麵,忍不住大吼。夏東城冷冷的看了成夕一眼:“這就是我為什麽不要你的原因。簡直像個瘋子一樣。”
  成夕抓起水杯衝著夏東城離開的大門狠狠地砸去。憋氣,傷心,憤怒,發堵。她覺得自己受到了很深的傷害,來自那個自己曾經最親密的男人。成夕的淚水完全沒有辦法控製的流淌下來。空寂的屋子裏她隻能聽見自己嚎啕的哭聲。那樣的哭聲像是要洗清自己所有的委屈,充滿了無依無助。
  這個晚上成夕哭得累了,依靠著沙發沉沉的睡了過去。早上醒來的時候成夕決定去上班。雖然還是吃不下東西,也不是很有精神。但是她想要去上班。她想去人多的地方,不想再自己一個人留在那個處處都有夏東城的地方。成夕甚至於開始考慮要不要搬家。反正自己是導員,申請學校的教師宿舍也不難。如果不是為了夏東城當時也不會出去租房子住。她在學校要更方便一些。
  可是事情沒有成夕想的那麽簡單。當時租房子的時候夏東城堅持要一次性的付兩年的房租。原因是不希望每個月房東都上門好像討債一樣。除了一次□清的兩萬多房租以外,還在房東那裏壓了三千多的水電煤氣押金。合同上寫的清楚,最後房子到期的時候根據實際的使用量多退少補。當時交房款的時候她和夏東城都是剛畢業初出茅廬的學生。夏東城的家裏條件不好。心疼女兒的成媽媽自然就是這一大筆錢的幕後支持者。換句話說這個房子說起來是成夕和夏東城合租。實際上和他一點關係也沒有。用吳菲的話來講就是夏東城不僅白住,還白睡了成夕這個女人。
  現在房子僅僅隻住了一年。成夕提出來退房房東不同意。一年的房款加水電的押金將近一萬五房東都揚言成夕要是單方麵毀約他概不退回。成夕覺得頭疼。就好像生活中所有與夏東城相關的事情到了這個時候都不順,大家來了一個總爆發,折磨得她心力交瘁。錢退不回來。房子難道租在那裏做擺設?想要搬家的想法自然進了死胡同。
  吳菲提議成夕上她那裏去小住兩天,被成夕挽拒了。吳菲這個人,身為朋友真是夠意思沒話說,可惜生性大大咧咧。她可以整宿不睡覺在屋子裏開著音像看tvb的電視劇看到號啕大哭。她本來就休息不好,沒有那個精神頭陪著這個女人折騰。
  成夕恢複了正常上班之後,忙碌起來把夏東城的事情多多少少的忘記了一些。臨近十二月學校開始準備期末考試和四六級的等級考試。開不完的會做不完的工作。成夕常常在學校加班。有的時候晚了幹脆就在學生的宿舍裏將就一宿。成夕強迫自己不再去回想關於夏東城的事情。開心也好痛苦也罷。
  成夕告訴自己,都過去了。
  都過去了,所以不用再期望一個人回家的時候會有人來接。要學會自己保護自己。站在街燈明亮的地方,不要走夜路。都過去了。下班了不用再急急忙忙的往家趕著給夏東城做飯。可以舒適的買點她喜歡吃的東西,或者幹脆泡麵。都過去了,不會再有人總嫌她會長胖,可以毫無顧忌的吃糖和巧克力。也不用為了夏東城的眼光和愛好來打扮自己。可以穿自己覺得舒適的衣服上街……
  也許分手並不完全是一件壞事情。成夕想。她站在學校大門口的車站前等車。今天的天色特別的陰沉,看樣子今晚會有一場大雪。
  車來的時候成夕懷裏的手機開始震動。成夕一邊掏出手機,一邊快跑兩步上了公交車,看也沒看的就接通了電話:“喂?”
  “小夕。”
  成夕的手隨著心停頓了一下。硬幣從手裏掉下來叮叮當當的響著蹦走。成夕慌忙抬腳踩住了硬幣拾起來投進收幣箱裏:“……夏東城,找我什麽事情?”
  “我想問問你,關於你和我分手的事情。你告訴你家裏人了嗎?”
  成夕沒有說話。那邊夏東城安靜了一下又斟酌著開了口:“如果你還沒有告訴家裏,先不要說。這個周末有空嗎?我媽媽想見見你。”

  第十一章 女人瞬間的軟弱

  其實女人所需要的,不過是這樣一個懷抱,一句問候,一點溫暖而已。女人的要求是這麽的簡單。而女人的心靈又是如此輕易的就能被人打動。隻要在適當的時候出現了那個也許並不適當的人說了適當的話。就會帶給她們一種幸福或者越加孤苦的錯覺,讓她們想要牢牢抓緊已經失去的,或者某些她們不曾得到的東西。
  ——題記
  一路上成夕都在恍惚。她想起上大學的時候,很多確定了關係的情侶都會把對方帶回家介紹給自己的家裏人。那時候每次寢室的姐妹們從準婆婆家回來都是笑容滿麵。她裝作不在乎,其實很在乎。她希望夏東城能帶自己回家,他總是不斷不斷的告訴她時機還不成熟,還不到時候。漸漸的,成夕的心也就淡了。
  可是夏東城隨著成夕去了兩次她家。她誠懇地將他介紹給了自己的家人。在成夕的心裏,夏東城就是自己必然的結婚對象。所以她在帶他回家之後越發的對他好。隻是事後看來,她對他所有的好夏東城仿佛都視之為理所當然,並且不為所動。
  現在他告訴她,他要將她介紹給自己的家裏人。戀愛的雙方見家長,本來包含著一種就此定下來的意思。這是一直沒有安全感的成夕所渴望的。隻是現在他們已經分了手,他再帶著她去見家長,又是一個什麽意思?
  想心事太入神,到了站幾乎忘記下車。成夕站在冷清的馬路邊發呆。冬日六點的沈陽,天色已經如墨。道路兩旁販賣蔬菜的小販將自家的攤子都收到了屋子裏去,臨街做了一溜排的簡易玻璃窗,牽上幾盞高瓦數電燈,在黑暗裏明晃晃的亮著。成夕突然覺得心口一陣抽痛,忍不住捂著心,慢慢的蹲了下來。
  如果可以,她希望自己不要離開夏東城。如果可以,她離開了夏東城,就希望他永遠也不要再在她的生活裏出現。可惜世事總是事與願違。她留不住他,也無法將他徹底的遺忘,或者讓他消失。
  成夕沒有將自己和夏東城分手的事情告訴家裏。家裏一直認為她和夏東城的感情很牢固。成夕不知道怎麽去和家裏說,那個她帶回去兩次,告訴所有的親戚朋友自己要結婚的對象就這麽離開了她。她也不知道怎麽去告訴自己的父母,他們的女兒和這個男人在一起數年,失去了青春,失去了金錢,還失去了最為寶貴的純潔身體,到了最後,卻就那麽被人像扔破布片一般的拋棄了。
  於是她一無所有。
  成夕閉上眼睛。很久以前她曾經躺在夏東城的懷抱裏抬頭看著他。這個男人慵懶的斜靠著床頭,將她緊緊地擁在懷裏。成夕摟著他的脖子認真地問:“夏東城,你愛我嗎?”
  “我愛你,小夕。”
  他回答的是那麽真誠,所以她便信了。她緊緊地摟著他:“夏東城,我把我所有的感情都給了你。如果有一天你不再愛我,我的感情會為了你而殘廢。所以,請你不要傷害我,好不好?”
  好不好?
  昔日的話語猶在耳邊。那個曾經微笑著保證不會傷害她的男人卻背過了身去留給她決絕。她愛夏東城,愛到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愛的是他的什麽。她希望每天每天都能告訴他她心底的真實感受,可是夏東城卻逐漸的覺得厭煩。終於在她說我愛你的時候不耐煩地轉頭看著她:“小夕,你覺得每天都和我說我愛你有意思嗎?你的感情有那麽濃烈嗎?你不要再這樣和我說,我很煩。我真的很討厭你這樣,成夕。”
  思緒混亂。頭像要炸開一樣的疼痛。成夕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茫然中追憶些什麽。那些傷痛的,破碎的記憶,就像碎玻璃碴子一樣深深的紮在她的身體裏,稍加碰觸便鑽心的疼痛。
  成夕不知道自己是怎麽順著小區的路回到家裏的。走到樓梯口意外的發現夏東城靠著牆站著。他的雙手插在衣兜裏,仰頭看著天。聽見響動他轉過了頭站直了身體:“小夕。”
  他還來做什麽?是為了進一步的爭吵還是來奚落或者嘲笑她?成夕皺起眉頭,掏出鑰匙開門。門開的一瞬間夏東城伸手擋住了大門的把手:“小夕,對不起。是我的錯。過去都是我不對。我傷害了你。能不能再給我一個機會彌補你?!”
  成夕頓住了。轉頭。夏東城誠懇地看著她。見著她轉過身來順勢拉上門牢牢握住她的雙肩:“小夕。我知道我自大,驕傲,很讓人受不了。你一直一直在忍讓我,可是我還總覺得自己很了不起而去傷害你。你對丹丹的態度也是因為你重視我才這樣。可是你要相信我,我對丹丹,真的隻是懷有一種歉疚感和一種純粹的朋友之間的關懷。我選擇了你就表示我愛的人是你。這段時間我們因為工作之後壓力變大心情都不太好。鬧到了今天這個地步。可是小夕我依然愛你。我不想離開你。總之所有的一切都是我錯。原諒我好不好?”
  成夕定定的看著夏東城。這個男人。這個她愛了四年的男人。過去他們的生活和感情糾纏在一起得太深。想要分開的時候活生生的撕裂仿佛剜掉一塊肉一般的疼痛。其實她還是希望夏東城留在自己身邊。即使他曾經做過那麽多讓她生氣讓她傷心的事情。隻要他肯改,隻要他想留下來,她就會給他機會。
  “小夕我保證會對你好。”
  夏東城說的又快又急:“我保證會改掉所有的毛病。隻求你不要離開我,好不好?”
  高中的時候成夕和閨蜜一起看電視劇。影片裏那個傷害了女主角的男人也是這般緊緊地握住女主角的肩膀祈求她的原諒。那時的成夕不諳世事天真無邪。她的世界幹淨純粹,沒有那個叫做夏東城的男人劃下重重的一筆。那時的成夕嗤之以鼻:“切,要是我是女主,一定一腳把他踢開。讓他有多遠給我滾多遠。”
  原來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麵對著夏東城她曾經的灑脫都不見蹤影。這個男人就像是她的一個結,將她牢牢地係住。掙紮不得,掙脫不得。
  畢竟他也沒有造成什麽實質性的傷害。誠如他所說。他對丹丹隻是比普通朋友要好一些,也許更加的重視和珍惜她的感受和想法。他們在一起交往了那麽久。他的身上刻上了她的一些生活痕跡也可以理解。
  成夕開始動搖。而且,而且自己的第一次給了他。如果失去了他。自己就是一個破了處的女人。成夕的心底一陣心寒。她無法想象以後如何同自己將來的男朋友或者丈夫交待。她畢竟是夏東城的人。如果能夠和他在一起當然是最好的,不是嗎?
  夏東城看出了成夕眼底的動搖。將她緊緊地抱進了懷裏:“小夕我發誓。我以後會和丹丹保持距離。我也發誓以後會對你更加的好。隻求你不要離開我再給我一個機會。也給我們的感情一個機會,好不好?”
  成夕垂下了雙肩渾身軟弱無力。夏東城捧起了成夕的頭,認認真真地開了口:“小夕,我要向你道歉。這個假期我會帶你回家見我的家人。我要正式向他們介紹你,告訴他們你就是我夏東城想要結婚的女人。原諒我吧小夕。所有的錯我都會改過。再相信我一次,一次就好。”
  樓道裏成夕聽見了自己輕輕的聲音:“好。”
  我給你一個機會,也給我自己和我們的感情一個機會。
  “我已經打過電話。周末和我回家吧。”
  成夕抗拒了一下。終究還是輕輕的點了點頭:“好。”

  第十二章 無奈的屈服於現實的枷鎖

  有人說戀人就是兩隻刺蝟。彼此需要溫暖而靠近,卻又因為彼此的傷害而疏遠。所以溫暖隻是一種幻覺,虛假的幸福過後留給我們的隻有傷痕。
  ——題記
  周六,夏東城和成夕特意請了周一的假。這樣就有三天相連的時間可以隨著夏東城回一趟家。夏東城的家在大連郊區。成夕在和夏東城的交往中多少聽他提到了一些自己的家庭情況,所以也沒有對他的家庭有著太高的期望。兩人下了火車攔了一輛出租車,在夏東城的指點下一路往南而行。
  這個城市嚴格說起來隻是大連市附屬的一個區。距離大連市區約摸有一個小時的車程。兩人在出租車上一路行來,這裏沒有大連市區的那種精致和繁華。不過倒也安靜而整潔。夏東城靠著玻璃窗笑笑:“這就是我從小生長的地方,成夕。”
  城市不大。十多分鍾的時間已經到了地點。夏東城當先下了車提出了兩人的行李,對著成夕微笑:“跟我來。”
  這裏應該是開發地段。道路兩旁左邊還保持著一望無際的菜地,零星散落的四合院,右邊卻已經是整齊林立的住宅區。住宅區外圍打著巨大的廣告:歡迎您入住幸福家園。
  夏東城領著成夕在道路右邊下了車。等到出租車離開才牽著成夕的手穿過馬路到了道路左邊。一路順著還保持著土地的田坎下了公路,繞過兩三家平房,領著成夕到了一個院落麵前。還沒有到就高聲的開喊:“媽,我們回來了!”
  磚砌的圍牆,朱紅色油漆的大鐵門。一進院子一個看上去也就四十多歲的女人正在院子裏給花澆水。院子左邊是整齊的柴火堆,右邊有一個小小的,獨立的貯藏室。正前方一溜排的房子從左到右三間。中間是廚房,大灶連著右邊的大炕。女人的臉上並沒有太多的表情,不過看見兒子的眼睛裏閃過一絲毫不掩飾的欣喜,啪啪的拍了拍他高大的肩膀:“回來啦!”
  “媽,這是成夕。”
  夏東城在院子裏放下了行李,半轉過身介紹身後的成夕。夏媽媽有些嚴肅的點了點頭,沒有多說什麽。夏東城使勁擁抱了一下自己的媽媽哈哈的大笑:“媽,你麵對自己的兒媳婦還臉紅啊?!”
  這句話讓夏媽媽和成夕的臉同時的紅了一下。夏媽媽拍掉了夏東城的手,溫柔的對著成夕點點頭:“來。趕緊把東西放了上炕吧。進屋裏暖和暖和。”
  成夕應了一聲,隨著夏媽媽進了房間。左右兩邊都是臥室。左邊的門閉著,右邊隻是在門框上掛了一個布簾。夏媽媽撩起簾子領著成夕進屋。小小的房間連炕在內不到十平米。一個大衣櫃,一個矮桌上放著電視,炕邊一台縫紉機上麵還放著一台錄音機。除此之外再無他物。
  成夕有些局促。夏媽媽這時候仿佛是回過了神,臉上的喜氣重了些,讓成夕脫了鞋到炕上去坐著。夏東城放好了行李也跟了過來,大咧咧的坐到了炕上:“媽,我餓了。”
  “這就吃飯。”
  夏媽媽轉身出了屋。夏東城看看局促不安的成夕,伸手將她抱了過來,臉上的表情有些不安:“是不是對我的家庭很失望?”
  這就是這個男人尖銳還有保護自己的根源嗎?成夕那一瞬間的感覺很複雜。說不失望是不可能的。她沒有想過要男方的家庭大富大貴,但是至少也應該有一個普通城市的中等標準。可是這麽看起來,夏東城的家境大大的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夏媽媽很快就上了菜。在炕上放了一個小木桌,一盤大蔥,一些大醬。一盤小鹹菜還有就是粥。一邊放一邊搓著手:“以為你們下午才到,還沒有準備吃的。先吃點墊墊底吧。”
  夏東城往旁邊讓了讓,把自己的媽媽也拉上了炕,給她添上點粥:“媽,你也一起吃吧。”
  夏媽媽的眼睛轉瞬間有點紅。成夕不安的感覺更甚。她發現自己完全沒有辦法如她想象一般的融入這個家庭裏。這種格格不入感讓她有些害怕。
  從大學裏認識夏東城開始。怎麽也看不出他是這種家庭出生的孩子。這個男人身上穿的從來就是名牌。成夕很多時候穿衣服隻要自己喜歡舒服就好。和夏東城交往後。他不是有牌子的店從來不進。他的鞋不是星期六就是大台北,遠遠的超出一個普通學生負擔的水平。成夕默默地低頭吃著根本不合口味的飯菜,不明白這麽巨大的反差從何而來。
  “能吃慣不?”
  夏媽媽開了口。成夕點點頭,勉強笑了一下:“還好。”
  “你是夏東城帶回家的第一個女孩子啊。”夏媽媽抿嘴笑:“我也知道他以前在外麵有過很多的女朋友,可是能讓他安定下來的隻有你一個,真不容易。”
  這番話讓成夕本來有些涼的心又有些回暖。無論如何這個男人都是她自己選的。當初就算被他外表的許多東西所迷惑,畢竟沒有人逼著她。如果真的愛夏東城,這些東西她也應該可以接受。生活畢竟是兩個人的事情。如果希望以後的條件能夠好一些。靠彼此的努力也足夠。
  在夏東城家呆了三天。第三天下晚兩人啟程離開了他的家。來時的忐忑心情不知道為什麽都消失無蹤。火車不過四個多小時就到了沈陽。兩人下了車,夏東城沒有說要回公司的宿舍,攔了輛出租車,直接和成夕回到了家。
  有的時候成夕會自我反省。自己是不是一個安於現狀的人。夏東城先前的離開她是受到了傷害。可是現在他回來了,她又覺得日子好象恢複到了以前。隻要這個男人還能夠這麽真實的伴在她的身邊,是不是就已經滿足了她對於感情的全部期望。
  她麵對感情這般的委曲求全。成全的到底是他還是自己?
  成夕不知道。
  “那……我就搬回來住了?”
  夏東城問的有些小心翼翼。成夕笑了笑。感覺到自己的笑容不知道為什麽有些涼。於是她偏過頭去不想讓夏東城看出自己心裏真實的想法。某一個瞬間她的心裏閃過一絲模糊的想法。也許夏東城不在她身邊更好一些。這樣的想法讓成夕有些害怕,不敢麵對自己。
  “周二我就去把行李都搬回來。”
  夏東城抱住了成夕:“小夕你放心。答應過你的事情我一定會辦到。從現在開始我的手機也好,QQ的通話記錄也好,隻要你願意就可以隨便的審查。一直到你對我完全的放心為止,我絕對無條件的配合你,好不好?”
  選擇這個男人是自己做出的決定。是不是代表由此的苦果都要自己默默地吞下去?成夕壓下了心裏的不安,回頭對著夏東城笑笑,沒有說話。

  第十三章 莫名其妙的談婚論嫁

  婚姻是愛情的墳墓。為什麽她還沒有走進婚姻,卻覺得自己已經身處墳墓。
  ——題記
  夏東城就這樣回到了她的身邊,仿佛從來就沒有離開過,或者傷害過。夜晚有他的呼吸還有體溫。白天有他一個接一個緊追不舍的電話。這樣的情形有一點像他們大學時代剛剛戀愛的時候。那個時候的成夕隻要觸摸到這個男人的皮膚心底就會有隱隱的疼痛,接到他的電話就會有掩藏不住的小小雀躍。那個時候她眼裏有夏東城也隻有夏東城,愛的幹淨而純粹。
  是時間讓她覺得累,還是過往發生的事情讓她覺得累?成夕已經在這個叫做夏東城的男人身上找不回當初的那種純粹還有毫無保留的信任感。有很多東西,都在我們不知不覺當中,漸漸的磨滅掉了。
  夏東城已經很久沒有表現出對成夕的這種獨占欲。早上起床的時候會給她早安吻。晚上下班的時候他會利用職務之便提前一點走,然後到成夕的大學門口去接她下班。也許是為了彌補先前的傷害,夏東城加倍的努力。成夕看在眼裏,心裏淡淡的疼。
  如果在我最愛你的時候你能夠回報給我同等的感情,也許會比你傷害我之後給我加倍的彌補更加讓我覺得幸福。
  可惜當我最愛你的時候你為了這份感情而洋洋得意忽略了我的感受。等到你用盡全力來彌補的時候過往在我的心頭劃下了傷痕。無論怎麽偽裝,我們都回不起到最初。
  轉眼間到了聖誕節前夕。夏東城的公司有一個會餐。成夕的學校沒有明文規定對於這樣流入中國的洋節要按照法定假日來放。聖誕節那天是星期五,雖然節日的氣氛已經很濃厚,還是要按照規定上班。上課的時候成夕明顯感覺到了下麵這幫大孩子們的心不在焉。讓她回想起自己的大學時代。那個時候聖誕來臨前夕,自己也是這般的懷揣著小小的興奮。那個時候隻要是節日,隻要不上課,仿佛都能讓她感覺到幸福和興奮。
  細碎的幸福在過去是那麽的容易擁有,卻隨著時間的流逝像沙子一般從我們的指縫間悄悄地溜走。
  既然夏東城有會餐。她也不用特意回去的太早。沈陽這時候已經下了好幾場大雪。積雪堆積在路邊,環衛工人還沒有來得及清理。露出的路麵凍得仿佛有些發脆。腳步踩上去有一種奇怪的聲響。從夏東城搬回家到現在,他幾乎天天都來車站接她,風雨無阻。今天沒有來。成夕的心裏除了淡淡的失落,更多的竟然是一種淡淡的放鬆。
  他迫得她太緊。即使她希望對方是強勢的愛情,也希望自己能有個喘息的空間可以換一口氣。感情就是這般的不公平。成夕想起以前和吳菲討論愛情的時候吳菲曾經說過感情就像一場拉鋸賽。男女雙方就是參賽選手。誰先投入,誰投入的多一些,誰先動心,誰在乎對方多一些,就注定了是輸家。如果對方可以回應你的感情還好。如果對方不回應或者隻是持有一種觀望態度。那在感情還能夠迷惑你的感觀的時候,你隻是對方手心裏的一隻小白鼠。
  可是感情這種東西,又怎麽可以理智的去衡量,或者稱斤論兩?在你有所警醒之前,往往就已經栽下去了。
  吳菲。成夕上了車。吳菲這兩個月帶學生去長春實習,有段時間沒見著她了。這個時候想起了她。成夕突然覺得應該告訴一下吳菲自己的近況。她和夏東城的和好。她去夏東城見了他的父母。還有夏東城這段時間對她的種種。電話打過去吳菲的手機卻始終占線。這個小妮子,不知道是不是也陷入了愛情。她曾經說過手機隻是為了那個想要找到她的人而準備。所以在那個人出現之前,這幫閑雜人等可以占用。是不是那個人終於出現了。所以她的手機就變成了專線?
  愛情的開始無外乎都是這樣的種種。以前她和夏東城剛剛開始的時候,吳菲也曾經抱怨過她的電話總是打不通。他們那個時候怎麽有那麽多的話可說。又是什麽時候開始,他們變得無話可說?
  終於到了站,成夕下了車。道路兩旁林立著塑膠的聖誕樹,上麵掛滿了彩燈。那彩色的燈網一直延伸到臨街店麵的玻璃窗和道路兩旁無辜的小樹身上去。雖然天色已經全黑,也許是因為彩燈的關係,感覺並不是那麽的寒冷。成夕緊了緊自己的衣領加快步伐往家走。小區裏的長廊和花架上社區竟然也牽上了彩燈。看起來聖誕節在中國越來越深入人心。就連七八十歲的老大媽也知道趕這個潮流。
  成夕走到花園裏,下意識的抬頭看了一眼房間所在的方向。隻這一眼她便呆住了。預想中原本應該漆黑的房間竟然亮著燈。成夕停下了腳步。如果夏東城說會餐是假。他有什麽事情,也應該放著她而不鬧到家裏來。如果夏東城說會餐是真但是臨時取消,按照最近一段時間的情況來看,他不是應該出現在學校的大門外接她下班嗎?特別是在這麽一個說起來還算特殊的日子裏?
  成夕疑慮重重的回了家。開門,夏東城沒有在客廳裏。臥房的門緊閉著。有一瞬間成夕的心髒揪得緊緊地無法呼吸。她的手握到了門把上,深呼吸推開門,出乎意料的是房間裏除了夏東城並沒有其他人。屋子裏有些亂,夏東城埋頭在一大堆亂七八糟敞開的櫃子,箱子中間,正在翻找著什麽。
  心從高處又重重的落下。無論如何,當有事情發生的時候她已經首先選擇的是不相信夏東城。意識到了這一點成夕有些難受。看見她回家夏東城並沒有太意外,隻是扭頭看了一下桌上的鍾:“噢。到時間你回來了。”
  這麽說他早就已經回家了。成夕脫下外套放下手上的包走到他的身邊:“你在找什麽?”
  “你的戶口本。以前畢業的時候開過的單身證明,還有身份證複印件。”
  “找這些做什麽?”
  成夕站起來走到電腦旁。電腦桌的抽屜裏有一個不起眼的塑料文件夾。這些文件資料她都放在那個地方。夏東城在身後應了一句:“我排了下個月末去民政局登記。不知道都需要些什麽資料,都找出來早些準備的好。”
  成夕的手停在了抽屜邊緣,轉身看著夏東城:“什麽?”
  也許是她的語氣裏帶了些什麽東西。夏東城站起了身看著成夕:“你不希望和我結婚?”
  這個不是問題的重點吧。成夕看著夏東城說不出話來。重點是如果他們兩人要結婚,為什麽自己一點音訊都不知道。他沒有求婚,甚至連基本的告知都沒有。
  “我以為……我以為你聽到這個消息會很高興。”
  夏東城的表情有些沉。她應該高興?應該歡呼雀躍他賜予她這段婚姻?這就是夏東城的婚姻觀?成夕轉身拿過自己的包和外套出門。她不知道到底是自己有問題還是他有問題。她隻想出去好好的靜一靜。
  “成夕!”
  夏東城追了出來緊緊按住了房門不讓她離開:“咱們在一起這麽久。你也見過了我的父母,難道結婚對於我們來說不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你是我的,現在我隻是把它合法化。有什麽不對?”
  成夕深呼吸。告訴自己不要和夏東城為了這件事情爭吵。她回過了頭:“那請你告訴我,經曆了這麽久的時間,你為了什麽到了現在要將它合法化?”

  第十四章 婚姻隻是一紙證明

  你承諾給我的虛幻幸福,從來沒有實現過。而我卻守著你的謊言,信以為真。
  ——題記
  空氣仿佛帶有波浪。成夕的尾音在空蕩的房間裏回響著久久不去。夏東城沉了臉與她對視:“成夕你什麽意思……”
  屋子裏手機的響聲打破了兩人之間的僵持。是成夕所熟悉的,諾基亞最經典的鈴聲之一。在手機的聯絡人剛剛具有分類分鈴聲的功能出現的時候,夏東城將那個鈴聲特地設置給了丹丹。此刻這首音樂響起。如同一把冰冷的劍,劃破了兩人之間最後維持的,緊繃的表麵平靜。
  夏東城退後了一步,一扭頭回了房間拿起手機,冷淡的看了成夕一眼,抓起自己的外套就要往外走。
  成夕沒有動,攔在大門處,定定的看著夏東城:“你要去哪裏?”
  “與你無關。”
  夏東城神情不耐煩。如同看著什麽讓他厭惡的東西。他伸手粗魯的撥開成夕,巨大的力道讓她踉蹌著摔倒在地。掌心瞬間尖銳的刺痛。成夕捏緊了拳頭,感覺到掌心有一道溫暖的熱流緩緩滲出。她注視著這個男人的背影。夏東城沒有回頭看這個方才他還聲稱要結婚的女人一眼,頭也不回的出了大門。
  他不是發誓說以後會和丹丹保持距離,他不是發誓說以後會對她更加的好。他不是情真意切的懇求她給他一個機會也給他們的感情一個機會?成夕腦子一片混沌。不明白為什麽她要一直一直不斷的退縮。無論夏東城以前和丹丹怎麽樣也好,那畢竟是過去的事情了。他現在是她的男朋友。從她再度介入他們之間的一開始她就完全有立場去介意和爭取,而不是這樣忍讓著忍讓著,讓到退無可退。
  成夕從地上站起來,緊跟在夏東城的身後跑下了樓。外麵天色已經全黑,地麵被夜間零下二十左右的溫度凍得表麵有些發脆。奔跑的時候冰冷的夜風順著呼吸倒灌進胸腔裏,每一下呼吸仿佛都針刺一般的疼痛。
  現在正是下班的時候,小區裏看不清楚麵容的路人行色匆匆。成夕跑到小區門口停下了腳步,半彎著腰喘氣,感覺到心髒在胸腔裏劇烈的跳動著。抬頭四顧夏東城已經不見蹤影。
  焦躁,憤恨,被傷害感。嫉妒,憎惡,被欺騙感複雜的交織在一起,衝擊著成夕的心。她覺得自己的感情自己的身體就像一個脹得滿滿的球,憋悶煩躁到了極點卻又找不到出口宣泄。
  成夕掏出手機,摁下按鍵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的手指都在不受控製的顫抖。先前夏東城離開的時候殘留給她的傷害此刻呼嘯著卷土重來,成夕覺得自己像被人突然間拋到了一個亂糟糟的街口,四麵八方都是蛛網一樣的路,她卻不知道應該去走哪一條。
  電話很快接通。聽筒裏空曠的嘟嘟聲沒完沒了的響著,卻沒有人回應。夏東城就在電話的彼端。她卻無法觸及。
  成夕使勁摁斷了電話,再撥。電話再次接通,空曠的嘟嘟聲後禮貌的係統提示音突然響起:您所撥打的電話無法接通,請稍後再撥……
  成夕掛斷,再撥。掛斷,再撥。不斷回應她的隻有係統那個機械的女聲。成夕突然想起來這樣的事情在她和夏東城之間發生已不止一次。每次她這般如同瘋了一般的不斷撥電話過去的時候,他都會冷酷的在彼方一次一次的掛斷。她撥打的時候開始是焦急,逐漸轉換為憤怒的心情,那麽他在彼方一次又一次掛斷的時候,又是什麽樣的心情?
  是同樣的憤怒,還是冷靜的看著自己的慌亂?
  成夕抱住自己蹲下,無聲的哭泣。她突然間認識到一個一直以來都清晰存在,而自己從未看清過的事實。她所作的種種,不過是自己在折磨自己而已。
  她已千瘡百孔,而他卻毫發無傷。
  成夕哭夠了,帶著一身寒意回到了家裏。神情麻木的進了房間,衣服鞋子都沒有脫,仰麵倒在因為夏東城翻找東西而亂糟糟的床麵上。七零八碎的硬物硌在身下也不覺著疼。跑出去的時候著急,脫下的羽絨外套沒有穿在身上。僅僅一件薄毛衣裹身,此刻寒氣早已把身體浸透了。如同心一樣的麻木。
  躺了一會兒,漸漸的開始覺得有些回暖。皮膚重新感覺到室內溫暖的空氣,四肢也再度有了感覺。此時指尖和腳尖開始泛起陣陣麻痹感,如同無數的小蟲子鑽進了身體裏,抓撓著,扭動著,順著身體順著血液逆行,痛徹心肺。
  原本以為自己已經足夠堅強,可以重新麵對他或者麵對自己。原來她所以為的堅強到了這個男人的麵前卻是如此的不堪一擊。他們之間的拉鋸戰,永遠都是她用自己的肉-體去撞擊他堅硬的外殼。所以她血肉模糊。
  她以為自己不再介意的。如果說她不再愛夏東城,是不是他對她的冷淡對她的欺騙她都可以笑笑而過?可是為什麽當夏東城離開的時候,她的心依然像被一把刀子活生生的割開一般的疼?
  疲憊。成夕翻了個身閉上了眼睛。感覺到困意如同潮水一般席卷而來。身體如同躺在一葉扁舟上,搖搖晃晃的,搖搖晃晃的,便逐漸失去了知覺。
  不知道失去意識到底有多久。突然間的脆響和猛灌進房間內的寒氣喚醒了成夕的神誌。疲憊不堪的起身,屋子裏一片昏暗。迷糊中成夕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緊接著聽見窗戶外麵的花園裏夏東城的聲音。此刻他的聲音已經有些嘶啞,帶著一絲憤怒,一絲擔憂和一絲恐懼:“成夕,成夕!”
  成夕下了床走到窗邊。花園裏夏東城站在回廊的石凳上還在大聲地喊著她。幾乎是她的身影出現在窗戶邊的一瞬間他便看見了。於是他跳下了石凳,轉身跑上了樓。
  前後不過幾秒鍾大門處就傳來了咚咚的敲門聲。成夕站在原地呆了半晌,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些什麽,終於還是木呐的去給這個男人開了門。大門打開的一瞬間他衝了進來,牢牢地抱緊了她:“小夕,你沒事吧小夕?沒事吧?!”
  成夕有些眩暈。沒有蓋被子睡了這麽久,越發的冷。突然間被他擁進懷裏他溫暖的體溫熏得她不斷的發暈。夏東城的身後旁邊的鄰居披著衣服走了出來,探頭看了一眼:“沒事吧啊?你男朋友在外麵敲門敲了能有半個小時了。打電話聽見裏麵手機響沒有人接。跑到對麵的樓上隱隱約約看見你躺在床上,你要是再不應就要打電話報警啦!”
  夏東城略微放開了成夕一些,抬手摸了摸她的額頭,回頭對著鄰居欠意的笑了笑:“對不起。她是發燒了。”
  “趕緊去醫院吧。都燒糊塗過去了。”
  鄰居的大媽也不好意思多待,說完了這句話轉身回了房間。他方才敲門吵著鄰居了吧,所以大媽的怨氣才這麽的大。成夕拉下夏東城的手,語氣冷淡:“你回來做什麽?”
  “小夕。”
  夏東城用力握住了成夕的肩膀:“我走後根本沒有去見丹丹。剛才我聽見你說不想和我結婚很生氣,所以自己一個人跑到旁邊的醫院坐了半天。我隻是想冷靜一下,所以才沒有接你的電話,對不起……”
  “我不想聽。”
  成夕轉身,被夏東城攔住:“小夕你聽我說。我想了很久。你不想和我結婚不是因為你不愛我。而是因為你還在生我的氣對不對?因為以前我不夠重視你,忽略你的感受?”
  成夕低頭不說話。夏東城伸手抬起了她的頭強迫她注視他:“如果你不愛我你就不會在我走後追出去,也不會一遍又一遍的給我打電話。小夕,我們不要再互相折磨了好不好?我們之間沒有別人。你就相信我這一次,好不好?”
  夏東城的身上隱隱有著醫院所特有的,消毒水的味道。如果他是為了先前的事情而生氣。那今天的整件事都是自己在無理取鬧?!成夕突然發現自己的價值觀,是非觀一片混淆。到底是他不對還是她不對。為什麽她現在這麽茫然,什麽都分不清楚?
  “你真的自己一個人在醫院待了這麽長的時間?”
  成夕看著夏東城的眼睛,慢慢的開了口。夏東城一眨不眨的看了她很久,終於開了口:“……是。”
  如果他說是,那便是吧。他的眼睛不是靈魂的窗戶。她也已經無從分辨真假。

  第十五章 關於幸福的期望

  女人的軟弱往往出於不舍。可你不舍的也許並不是這個人,而是過去你曾經真心實意地付出。
  ——題記
  冷靜下來思考,她和夏東城之間的問題到底在哪裏?
  最開始相戀的時候,彼此都還是在校的大學生。那個時候成夕還堅持感情是純真純粹的東西。隻要彼此喜歡,對於彼此似乎也就足夠。偶爾聽見人談論錢,家庭情況,工作,房子車子什麽的時候,就會覺得對方特俗。
  感情啊,這麽美好的感情,怎麽可以用肮髒的金錢來玷汙它?!
  那個時候成夕的擇偶標準,是對方夠不夠帥氣,夠不夠高大,夠不夠豁達討人喜歡。學校那一畝二分地。說到天了也不過就是不去食堂而是去小飯店下一個館子改善一下生活,一頓也不過二十多元錢就足夠。一日二十四小時都在那一方小天地裏轉悠,偶爾上街的時候會困惑一下外界物質的誘惑。等到回到學校之後又消除的一幹二淨,忘記了燈紅酒綠,黃金鑽石,皮草皮包在某一個瞬間閃爍過的誘惑。
  夏東城曾經說過她是一個好女人。
  什麽叫做好女人?
  在學校的時候好女人的定義就是:她不會花費他太多的生活費,過年過節買一個小禮物就會很滿足。她在他踢足球或者別的什麽體育運動的時候會乖乖的買好飯等他。她會替他洗衣服。她會替他在教室占位置。她會善解人意,在他不高興的時候能夠安靜的走開,但是之後不久就會打電話安慰他。她不會嫉妒他和別的女孩子之間正常的來往。
  工作之後好女人的定義就是:她不會花費他太多的生活費,過年過節買一個小禮物就會很滿足。她不會提結婚的事情,包括房子和車子的問題。她不會過問他的工資收入以及妄想掌管他的金錢。她在他加班或者以加班為借口行其它事情的時候會乖乖的在家做好飯等他。她會替他洗衣服,包括襪子和內褲。她會為他整理房間打掃衛生。她會善解人意,在他想一個人獨處的時候安靜的走開,如果沒有必要就不要打電話打擾他的思緒。她不要過問他在工作中和生活中和任何異性之間的來往。
  也許男人們眼中的好女人,就是要無條件的犧牲,或者說,無條件的為自己犧牲。這就是他們眼中的完美女人。
  和夏東城相戀的期間。她沒有考慮過自己的付出是否值得。自己和他在一起是不是吃虧。感情這東西總歸不是上市場買菜。一斤一兩都可以放到秤上稱個清楚然後明碼標價。隻是時間長了,漸漸的就覺得原來自己失去了很多東西,可能包括一部分自我。
  是不是她和夏東城之間的問題就在於,從兩個人相戀的最開始,她就是處於弱勢犧牲的一方。她不斷不斷的為了他付出。時間長了漸漸的他就覺得理所當然。原本應該感激對方為自己所作的事情,如果因為某些偶爾的原因她沒有做,他非但不會心存感激之心,反而會覺得她做的不夠好。夏東城是一個苛刻的完美主義者。他覺得成夕做得不好,就會在潛意識裏用丹丹的好來對比成夕的不好。這不是一個公平的比較。因為在他的心目中,已經失去了的前女友殘留在他心中的都是優點,可悲的成夕就在丹丹光輝的優點下被照耀的漏洞百出。越是如此,他內心的天平就會越傾向於丹丹。成夕在這樣的比較下越來越不安。因為不安而做出的種種行為落到夏東城的眼中就越發的讓他不齒,由此形成了一個惡性循環。
  那麽同樣冷靜的來思考這個問題,夏東城算不算一個好男人?!好男人的標準應該是什麽?
  成夕不知道。
  這份感情到了現在折磨得她很累。每次出門看見大街上,或者在學校看見校園裏那些無憂無慮開開心心的小情侶成夕都會覺得很羨慕。同樣都是談戀愛,為什麽別人就可以那麽輕輕鬆鬆一帆風順,落到自己身上就這麽坎坷。最初的最初她和他也是幸福快樂過的。那個時候的夏東城何嚐不是把她當做一個寶貝一樣的捧在手心裏。每次想起那些曾經甜蜜過的日子成夕的心底都會有一絲抽痛。她就是這樣,反反複複的留戀過去曾經存在而現在已經消散的美好,麵對著虛幻的幸福緊抓著死死不放。有的時候真的不知道,自己徘徊留戀的到底是夏東城這個人,還是自己那些曾經真心實意地付出。
  離不開,說到底,都是因為一個舍不得。
  舍不得。舍不得自己最美好的幾年與這個男人共度的,永遠都不可能再回來的青春。舍不得曾經那麽純潔無瑕的自己,滿臉羞容的躺在他的身下,經由他從女孩變作了一個女人。舍不得完全陌生的兩個人,互相試探著,彼此磨合著從最初的互不了解到了後來一個眼神就知曉對方心意的那份默契。舍不得這四年來的點點滴滴分分毫毫。
  因為沒有決斷的勇氣開始一段嶄新的生活,因為留戀與不舍,所以她無能為力的軟弱。
  留在他的身邊,也許有幾分天真,卻總想著,也許他們之間還能重來。如果夏東城對她還有感情,她就不想那麽輕易的放棄。
  成夕記得很多年前和高中的閨蜜一起做過一個測試。題目是如果你在沙漠裏,馬上就要渴死了,這個時候你的麵前出現了一盆非常非常髒的水,那麽你喝還是不喝?
  不喝,顯然就隻有死路一條。
  喝,雖然也許能夠苟延殘喘,但是那麽髒的一盆水,在你活下來之後也許會在今後很長的時間裏都在你的心裏留下深重的陰影,無法磨滅。每次想起都無比的惡心。
  成夕當時和閨蜜非常的困惑。喝,還是不喝?答案隻能二選一。
  成夕選了喝。
  現在過去了十幾年。機緣巧合又在網上見到了那道題目,才知道是對婚外戀的測試,看看你會不會原諒出軌的對方。喝是原諒。不喝是終結你這段感情。想起當時自己選擇的答案,成夕覺得,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
  其實每個女人麵對感情的時候想要的東西都很簡單。坦誠與忠誠。能夠完全做到這兩點的男人又能夠有幾個?
  成夕想自己的心事想得出神。車到了終點站也沒有發現。司機下車前猛敲車窗玻璃才喚回了她的神誌。公交線路改線。296路公交車的終點站從此設到了學校的正門。也算是市政府對於大學裏老師和同學們的一種體諒和愛護。296路正好行經成夕現在所住的小區前門,頓時讓她方便了不少。
  成夕攏攏羽絨外套下了車。臨近春節放假,涉及到期末考試和國家的四六級英語等級考試。這段時間老師們忙了個人仰馬翻,大會小會開個沒完。從大四之後成夕忙著找工作和上班,就沒有再回過家。這次春節,無論如何也要回家看看父母,兩年沒見著他們了。
  下了車往學校裏走。順著車道路旁擠滿了各式各樣的小販。在寒冷中出售著各式食品。白色的蒸氣在空氣中繚繚升起,平添幾分人氣。成夕加緊了腳步往前走,冷不丁肩膀被人一拍,成夕回頭,身後徐旭陽與吳菲並肩而立。不等她看清楚,吳菲一個熊撲上來將她抱緊:“親愛的,想我沒,我回來啦!”

  第十六章 情理之中,意料之外

  人生總是岔路口,往前看不到頭,往後看不到尾。
  ——題記
  成夕被熱情的吳菲勒得差點沒緩過氣來:“想你了想你了,趕緊讓我喘口氣吧姐姐。”
  吳菲放開了成夕,咯咯咯咯的笑。仔細打量這死丫頭,去了長春一兩個月,回來之後容光煥發,整個人都像沐浴在燦爛的春光裏,那熱度輻射的,方圓十米的人都能感受的到。成夕看了看吳菲,又看了看旁邊對著她點頭微笑的徐旭陽,對著吳菲挑了挑眉毛:“你。哦?”
  “想哪去了?”
  吳菲拉了成夕的胳膊一下,親親熱熱地挽住了她,從徐旭陽的手裏接過了行李:“麻煩你了啊,特地去火車站接我。反正這地兒一馬平川的,這行李我自己拉回去就成。你有事就先忙你的去吧。”
  徐旭陽把行李給了吳菲,沒有多說什麽,簡單的和兩人道過別轉身進了學校。成夕看看徐旭陽看看吳菲:“太狠點吧你。利用完人家就把人給撇了?”
  “狠什麽狠什麽?”吳菲哧一聲:“他能被姑奶奶我用應該感到萬分榮幸才是。”
  “是,還用不用謝主隆恩啊?”
  “那我也不反對。”
  貧了兩句,看看成夕一幅看好戲的臉色,吳菲正了表情:“我和他真沒什麽。”
  成夕點頭:“行了趕緊交待吧。你和他沒什麽,你和誰有什麽?”
  吳菲挑挑眉毛:“你姐姐我燦爛的春天,終於來到了哦……”
  原來是在長春帶學生的時候,在工廠裏認識了從別的城市過去出差的一個男人。吳菲的評價是高大,帥氣,沉穩,有氣質。簡直就是她的夢中情人活生生的從夢裏走到了現實社會之中。
  “那你的夢中情人是哪裏的人啊?”
  成夕戳了下碗裏的飯,最近不知道為什麽沒有什麽食欲,看什麽都惡心。吳菲頓時笑得跟朵花兒似的:“想不到吧想不到吧?他家裏和我是一個城市的。聊起來兩家的路程才相隔四十分鍾。完全避免了春節的時候不知道應該去哪家過年的尷尬……成夕你臉色怎麽這麽差,沒事吧?!”
  成夕在吳菲的注視中惶然推開麵前的飯盒,捂著嘴衝進了衛生間一頓幹嘔。心口翻江倒海的難受,胃裏發酸到了極點,這兩天沒怎麽吃東西,除了一點黃水什麽也沒有吐出來。不過嘔過之後好歹是舒服些了。成夕打開水龍頭,用涼水衝了衝臉,抬頭,鏡子裏吳菲正雙手環胸一臉嚴肅的站在衛生間的門口:“成夕。你不會是有了吧?”
  會不會真的是有了?
  成夕有些憂心忡忡。
  夏東城是一個性需要比較旺盛的男人。而且對於安全套深惡痛絕。兩個人剛開始在一起的時候,年輕衝動,成夕也不知道這裏麵的利害,為了夏東城沒少吃緊急避孕藥。後來接觸了這方麵的知識知道了緊急避孕藥對於身體的傷害非常的大,吃一顆緊急避孕藥和做一次人流差不多。才堅持要求夏東城采用避孕套避孕。夏東城拗不過成夕,於是勉強答應使用。不過一般都是在最後關頭才會戴上。難保不會在激動中避孕失效,誤中副車。
  如果牽扯到了孩子,兩個人之間的關係就會更加的複雜。雖然主觀意識想還是想留在夏東城的身邊,為了彼此的感情和將來再作努力。不過從心裏深處來說,對於自己,對於夏東城畢竟沒有十全的把握。現在這個男人說要和自己結婚,也拿出了實際行動。她卻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要一直留在他的身邊一輩子。
  如果,如果夏東城以前存在的那些問題今後並不會改變她要怎麽辦,一直一直的忍耐下去嗎?
  成夕不敢想。
  吳菲從成夕的口中知道了她離開的這段時間成夕和夏東城之間的分分合合。剛剛才進入愛河的吳菲因為自己的幸福看什麽都是粉紅色的。破天荒地沒有說夏東城的一句壞話,反而讚成兩個人和好。她幸福,於是她希望周圍的人都能如同她一般的幸福。
  現在幹幹淨淨的兩個人。真的過不到一起也不過就是個分手。如果她是真的懷了孕。成夕的手有些抖。如果她真的懷了孕,她能忍心殺掉這個屬於她和夏東城的孩子嗎?是不是連見一麵的緣分都沒有,這個孩子就要胎死腹中,被它的親娘殘忍的殺害掉?
  成夕心亂如麻。
  下午的第一節課剛上完。成夕等不到三點半才下班。請了假打車往家趕。路過小區的藥店門口時買了一盒早早孕測試棒。原本想回家就測試,看了說明才知道必須是早上的晨尿效果最好,於是又無奈的把東西收了起來。成夕把測試棒隨手放到桌子上,想想不對。她還沒有想好這件事情要不要讓夏東城知道。或者說,她還沒有心理準備去麵對夏東城知道這件事情之後的反應。在事情確實之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知道這是不是從一個側麵反應了成夕對夏東城的不信任心理。
  那麽東西應該放到哪裏?抽屜裏?太容易被發現。衣櫃裏?難保他不會去翻。思來想去成夕將測試棒放到了冰箱裏。廚房是夏東城不會去的地方。他即使喝杯水也會讓成夕去替他倒。放在那裏,應該是最安全的地方。
  放好了測試棒,成夕又發了一會兒呆,看看牆上的掛鍾,也到時間準備晚飯了。下午回來的時候失魂落魄,早把買菜的事情忘了個一幹二淨。成夕起了身,單拿了鑰匙和錢包,返身下樓買菜。
  這一來一去的時間又是一個多小時。沈陽的冬天下午四點天就開始擦黑。等到五點鍾光景天色已經墨沉沉。成夕回到小區的時候看了眼房間,燈亮著,夏東城回來了。
  成夕加快了腳步往家裏走。開門,進房間。夏東城背對著她站在廚房門口,聽見後麵的響動也沒有轉過身來。成夕的心失衡的跳了一下,下意識的覺得不好:“……東城,怎麽了?”
  夏東城慢慢的轉過了身來,舉起了手裏的東西。正是成夕先前放到冰箱裏,開了封卻沒有使用的測試棒:“你背著我買這個東西,是什麽意思?”
  沒有想到這麽快就被他看見。成夕的臉色白了一下:“我隻是……”我隻是買回來想自己測試一下,以防萬一。
  “你隻是想瞞著我。有了孩子不打算告訴我,是不是?”
  夏東城的臉色很難看,慢慢的收緊了拳頭:“這麽大的事情,你怎麽可以不和我商量。”
  成夕沒有吭聲。她是沒有打算告訴夏東城。她也不知道自己如果真的確定懷了孕是不是要告訴夏東城。無從反駁所以不開口。夏東城在成夕的沉默中一揚手將測試棒砸到地上:“成夕啊成夕,我夏東城真是看錯了你。兩麵三刀,說一套做一套。當著我的麵說不和我結婚。背地裏卻又想用孩子來綁住我?”
  “夏東城你再說一次。”
  成夕的臉色瞬間慘白,抬頭看著這個傷人到了極點的男人。夏東城仿佛也意識到自己剛剛說了什麽,同樣蒼白著臉,不過情緒明顯已經穩定了許多:“小夕對不起。我情緒太激動了。這麽大的事情你不和我商量,我實在是……”
  成夕放下手裏的菜:“夏東城我告訴你。測試棒我還沒有用過,不知道有沒有懷孕。我沒有告訴你是不想在事情確實之前鬧大。我從來沒有想過用孩子來綁住你。以前沒有將來也不會。”
  成夕話說到一半聲音已經有點哽咽。轉身被夏東城牢牢地抱住:“小夕對不起對不起。我說了那樣的話。你不要動氣。無論如何,咱們先確定有沒有懷孕再說。”

  第十七章 男人的切入點

  女人的感情漏洞百出。痛苦快樂,往往不過一念之差。
  ——題記
  隔日清晨,夏東城守在廁所門外等成夕的測試結果。所幸隻是虛驚一場。測試棒上的一條紅線鮮明無比。夏東城接過測試結果簡單的看了一眼,順手扔到了垃圾桶裏,揉了揉成夕的頭發:“你臉色不好。今天請個假去醫院看看吧。我要去上班了。回頭和我電話聯係。”
  成夕看著大門關上,整個人鬆了一口氣,順著牆根慢慢的坐到地板上。幸好幸好。幸好她的不幸裏不會牽扯進一個無辜的孩子。成夕坐了一會兒,勉強想要起身。肚子又開始痛,心口惡心的感覺再來。看來自己真的是生病了。成夕苦笑,聽從夏東城的意見向學校請了假。
  到醫院檢查,急性胃炎。發作的已經很嚴重。需要輸液消炎。成夕交了錢,被護士領著進了病房。躺下之後想起來給夏東城打電話。電話不通,關機。他們的工作要求是二十四小時開機。如果關機就是在開會。成夕想了想,給夏東城發了一條短信:胃炎。總院輸液。不用擔心。
  護士替成夕紮了針。冰涼的液體順著血管流進去。雖然是在室內,畢竟是冬天。大敞的輸液室人來人往,不見得有多暖和。冷不丁被藥物一激,泛上心頭的是一陣疼一陣涼。成夕瑟縮了一下。護士固定好針頭示意成夕不要動,藥物快到了叫一聲,替她拉上了厚厚的棉被,就轉身出了病房。
  總院的輸液室分為兩種。床位和座位,都在一間開闊的大房間裏。一麵是門,一麵是窗,兩麵是牆。床位的人輸液的時間比較長。座位則是人來人往。病人本身,護士,陪伴病人的家屬……房間裏雖然不至於喧嘩到菜市場的程度,卻也是鬧哄哄的。這樣的環境下想要睡會應該很困難。偏偏成夕覺著特別的乏。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確定了不是懷孕的原因。腦子裏緊繃的一根弦鬆掉了。慢慢的身子就開始覺著發飄,越飄越遠,屋子裏亂哄哄的人聲變成了一種低沉雜亂的嗡嗡聲,漸漸的也越來越遠……
  這一覺睡得踏實。醒來的時候自己的手被人牢牢地抓著。成夕恍惚了一下,片刻之後神誌清醒才想起自己是在醫院的病房裏。低頭夏東城趴在她的病床邊,埋頭睡著了。窗外華燈初上。病房裏走了不少病人,已經冷清了許多。
  他是什麽時候來的?她一點也不知道。成夕動了動手,已經麻了。頭頂的藥水還剩一小半,不知道已經輸到第幾瓶。原本□在外的手臂被夏東城的羽絨服擋著,手臂旁邊還有一個溫暖的熱源。成夕扭頭看了看,是一個熱水袋。
  成夕輕微的動作驚醒了夏東城。他一震抬頭,迎上成夕的目光。打了個困意濃濃的哈欠:“好點了沒有?”
  “你什麽時候來的?”
  “有一會兒了。”
  夏東城小心的放開了成夕的手,抬頭看了看藥水,伸了個懶腰:“我收到你的短信就和公司請了假。你怎麽這麽犯傻不叫我過來?自己傻乎乎的就睡著了。如果沒有人看著空氣輸進血液裏怎麽辦?”
  成夕低下了頭。心底一片柔軟。這樣的夏東城仿佛又回到了他和她最初在一起的時候。他是那麽的細心,那麽的在乎她。臉上一暖,夏東城抬手輕輕的撫摸她的臉頰:“餓不餓?還剩最後一點藥。醫生說你現在不能吃不容易消化的東西。晚上回家我給你熬點粥吧。”
  “你會做飯?”
  成夕看著夏東城笑得溫柔。這麽長時間以來,她第一次完全的卸下心防試著重新和他開始。感情如果出現問題,男女雙方應該都有責任。老話說一個巴掌拍不響。作為單方麵的人來說,眼睛裏隻能看見對方的缺點和不是,而很少反省自身。或者她和夏東城之間的感情問題,自己也有很大的責任。隻不過自己看不見自己的缺點和不足,被自我蒙蔽住了。
  兩個人一起努力,情況會不會好些?
  “熬粥還是會的。”夏東城反握住成夕的手:“輸了七個多小時,看你也睡了七個多小時。我都有些害怕你不會醒。現在感覺還好吧?”
  “你在這裏陪了我七個多小時?”成夕訝然。夏東城低頭親了親成夕:“七個小時而已,我在你身邊陪你一輩子又如何。”
  成夕的心口一痛。夏東城怔怔的看了成夕良久:“對不起。小夕。我所作的所有的事情,對不起。”
  從總院出來整條胳膊都是冰冷的。夏東城掀開了自己的羽絨外套將成夕牢牢地抱在懷裏。兩人出門打了車。出租車離開總院的時候天空開始飄起細碎的雪花。車廂裏微微一呼氣玻窗上仿佛就多一層霜花。司機放著一首不知道名字的法國歌曲。成夕以前在一個電視劇裏聽過。一路就這樣在夏東城的懷抱裏和纏綿的情歌中到了家,夏東城背著成夕上了樓進了門,放下她之後,突然之間將她打橫抱起,進了臥室。
  這一次他們彼此都很沉默。激烈的需索著對方的身體。從夏東城離開到搬回來之後。他們之間的夫妻生活一直不太和諧。夏東城要她,成夕敷衍的成分要大一些。雖然身體也有感覺,卻總覺得心裏空落落的像是差點什麽。有人說女人對於性的感覺是隨著心底的感情走的,也許真的如此。對於女人來說夫妻生活最好的潤滑劑就是對於對方濃烈的愛。隻有在她愛他的時候接受他才會覺得身心都是完滿的,而不是隻是兩具身體空白的撞擊。
  夏東城進入了她,成夕細微的呻吟了一聲。感覺到因為自己的這一聲抑製不住的呻吟這個男人的身體頓然繃緊。夏東城抵著她的額頭劇烈的喘氣,艱難的退出了她,轉身打開了床頭櫃。
  黑暗中傳來塑料包裝被撕破的嘩啦聲。他再回來的時候觸感有所不同。夏東城低頭在成夕的唇邊印下一吻:“以後我會為了你而小心。我愛你,小夕。”
  身體與心一起沉淪於這個男人的懷抱中。高-潮到來的瞬間成夕咬住了夏東城的肩膀,感覺到自己的臉頰邊有涼涼的水滴輕輕的滑下。如果覺得幸福,為什麽心裏還是那麽的痛苦?!
  夏東城慢慢的放開了成夕。摸了摸她微微汗濕的額頭:“你們幾號開始放假?”
  “學生十五號全部離校。我們也就十五號開始放假。”
  成夕覺得很累。夏東城的手有一下沒一下的玩著她的頭發。成夕翻了個身,被夏東城順勢摟進懷裏低頭吻了吻:“小夕。這個春節要不我倆先出去玩幾天吧。我有二十天的探親假。加上年假七天,前後差不多一個月。我倆出門好好散散心,然後再回家過年,好嗎?”
  “……好吧。”成夕靠著夏東城的胸膛,聽著他沉穩的心跳。如果他是盡力在彌補彼此之間的裂痕。她也會盡全力的配合他。

  第十八章 春節的旅遊

  甜言蜜語的蒙蔽,沉溺於幸福中的女人,你看不見背後的真實,隻是因為你不願意睜開眼睛。
  ——題記
  轉眼放了假。夏東城的意思是既然要出門,就要去有名的景點看一看。夏東城無時無刻不在套用著他的名牌生活哲學。從穿衣吃飯到出門旅遊。名牌是他生活中的不二追求。
  這個男人真的是一個典型都市的物質化產物。成夕很難想象,如果夏東城失去了他所追求的物質生活會是一個什麽樣子。
  兩人沒有報旅行團。決定自己出行,目的地山東泰山。等到實踐起來才發現這是多麽困難的一件事情。去火車站買票。金華西的1036次列車是熱門中的熱門。別說臥鋪,就連站票都隻剩下最後兩張。春節假期時間緊迫。兩人都是和家裏打過了招呼排好了時間要回去的。成夕咬咬牙。不過就是十七個小時的路程。年輕人,站上十七個小時又算什麽。想當初她大一放假回家的時候買不到票。站了32個小時才到家。十七個小時。挺一挺也就過去了。
  擁擠在春運的人潮大軍中慌亂的上了車。左右是站票,也不用找什麽車廂,夏東城護著成夕采取就近原則選了一個車廂上去。估計全中國的流動人口在春節前後都全部擠到了這小小的車廂裏,滿滿當當的全是人。除了座位上,走道上,就連火車的連接處與廁所裏都塞滿了人。兩人困難的選了個地方見縫插針站住了。夏東城背靠著車廂壁,將成夕抱在了懷裏。
  不多時火車開動。擁擠的情況才稍微好了一點點。畢竟沒有那麽多擠來擠去的人了,各自都尋了地方安生,暫時性的維持了擁擠的平衡。夏東城低頭看看成夕:“你還好吧?累不累?”
  成夕微笑著搖了搖頭。這才剛剛開始,還有十幾個小時的時間要熬過去呢。夏東城放開了成夕活動了一下胳膊:“你在這裏不要動,我去問問能不能補上臥票。”
  “好。”
  成夕應了一聲。夏東城分開人流擠去了列車站長所在的車廂。夏東城一走,旁邊座位上一個四十開外的中年男人看了成夕一眼:“你丈夫吧?”
  “嗯?”成夕有點意外,隨即搖了搖頭:“不是。”
  “看他這個子,有沒有一百六十斤?”
  成夕聞言打量了一下問話的男人。一米八的大個,看那肚子的噸位,估計能有一百公斤。成夕忍住笑:“沒有。他也就一百四。”
  “愛運動是吧?”
  成夕點點頭。男人搖了搖頭拍拍自己的肚皮:“想當年我也身材不錯啊,你看現在這啤酒肚。”
  旁邊的人一陣哄笑。中年男人善意的又拍了拍自己的肚皮:“告訴你老公注意保持。就他那個子,以後體重猛增到一百公斤綽綽有餘。千萬不要步我的後塵啊!”
  旁邊的人又是一陣笑。成夕也忍不住笑。夏東城在笑聲中擠了回來:“列車長說要排號。我們的路途太短,不一定能拿到。”
  “你們在哪裏下?”
  中年大叔開了口。成夕笑笑:“濟南。”
  “我就坐九個小時。回頭下車了這個座位給你們吧。”大叔爽快地開了口。周圍原本站著的人聽了大叔的話突然間騷動起來,滿車廂都在打聽坐著的人都在哪裏下車,成夕道過謝,被夏東城摟過去緊擁在懷裏,貼在她的耳後輕輕的開了口:“我走了你們聊什麽?”
  “隨便說了兩句。”
  “那他怎麽那麽好,要把位置讓給你。是不是看上你了?”
  成夕回頭。身後的夏東城定定的看著她。成夕失笑:“你不是……吃醋了吧……”
  “吃了又怎麽樣。”夏東城蒙住成夕的眼睛靠近她低低的開了口:“你隻能是我一個人的。誰來搶我也不會放手。”
  成夕低頭,心口又是那樣細細麻麻的疼。
  出門在外,很快的車廂裏的人就打成了一片。聊天,打牌。不管你從何而來,到哪裏去。這一段路程我們同行就是有緣。硬座車廂裏熱鬧到晚上十一點。頂上的一排大燈終於熄滅了,廣播裏也傳來了休息的提示音。車廂裏漸漸的安靜了下來。晚上七點半開的車。到現在站了將近四個小時。成夕動了動換了個姿勢,有點累了。
  車在錦州停靠。這節車廂裏下了不少人。可能是尾廂的原因,上來的人不多。比起剛出發的時候空曠了不少。夏東城拿了張報紙墊在地上靠著車座埋頭睡了。成夕輕輕的起了身,走到車尾,靠著玻璃窗輕輕的緩了口氣。
  車尾廂的暖氣不足。這可能就是人少的緣故。玻璃窗上已經結上了一層厚厚的霜花。從玻窗下緣開始。如同某種盛放的植物,盤旋絞纏著布滿了整個玻璃。尾廂的玻璃本來可以看見後麵不斷遠去的鐵軌。現在被霜花阻隔了視線。抬頭一盞昏黃的小燈,被鐵絲網牢牢地罩著。帶給這一方小天地些許明亮。
  這裏可能是全車最冷的地方。本來是火車設置的吸煙室。因為太冷人都不願意過來。寧願擠著到前麵車廂的接頭處去抽。成夕拉緊了羽絨服的拉鏈,抱緊了自己。火車單調的輕輕晃動著。夜深了。
  身體明明很乏,不知道為什麽神誌卻格外的清醒。又站了一小會成夕凍得受不住,回到了車廂中。很多乘客都已經熟睡,偶爾兩三個依然醒著的,說話也壓低了聲音。成夕走到夏東城身邊靠著他坐下。夏東城驚了一下,睜眼看看是成夕,側了側頭又睡了過去。
  成夕不知道自己是怎麽睡著的。醒來的時候夏東城已經坐到了先前那位大叔的座位上,懷裏抱著她,就像是抱著一個孩子。見著成夕醒來夏東城笑笑:“快到濟南了。”
  中午十一點多。火車停靠了濟南火車站。兩個人下了車出了站。濟南給成夕的第一印象很安靜很陳舊。兩人商量著先找個地方住下。火車站周圍就有許多的小旅館,不少人見著男女同行就上來拉生意。成夕和夏東城拒絕了周圍拉生意的人,攔了輛出租車,去了市裏。
  濟南真是一個有意思的城市。道路都以經緯線作為名稱。無論要去哪裏,都是經緯分明。兩人在經三緯四附近下了車。街道幹淨整齊,道路兩旁綠樹如茵。抬頭不遠處就有一家民營的旅館。雖然說不上豪華但是看著給人很住家很舒服的感覺。兩人投了宿,要了一間大房。火車上沒有休息好,進了房間洗過熱水澡倒頭就睡。
  這一覺醒來天色已晚。成夕睜眼夏東城沒有在房間裏。屋子裏靜悄悄的,除了頭頂中央空調供暖時輕微的嗡嗡聲再沒有別的響動。成夕伸了個懶腰下地,感覺到自己的身體緩過來很多。到衛生間看夏東城也不在。成夕皺了皺眉頭,走到大門處,手剛伸到門鎖上就聽見走廊上隱隱約約傳來了夏東城的聲音:“……嗯,我已經到濟南了,不用擔心。最多一個星期就能回去,不用這麽想我。好吧。回頭我再給你打電話。長話不多說了,就這樣。”
  成夕如同被蛇咬了一般的縮回了手,睜大了眼睛看著麵前的門。不知道為什麽覺得這扇門被無限的放大。巨大無比,仿佛隨時隨地都會塌下來將她壓斃。成夕覺得喘不過氣來,後退兩步,腳下不穩,跌在了厚厚的地毯上。
  “小夕!”
  夏東城進門看見摔倒在地的成夕頓時變了臉色,上前一步抱起她:“怎麽了?沒事吧?”
  “…… 沒事。”
  成夕低頭。臉上沒有一絲血色。夏東城的手裏還拿著手機。此刻手機外殼銀色的光仿佛利刃一樣刺傷著她的眼睛。成夕偏過了頭。
  “我看你睡著怕吵醒你。剛才出去給家裏打電話去了。你既然醒了也給家裏打個電話通知一聲報個平安吧。”
  夏東城不動聲色的將手機放回了衣兜裏,揉了揉她的頭發:“打完電話我們出去走走,順便吃個晚飯。”
  “……夏東城。”
  成夕抬頭,靜靜的看著這個男人。夏東城直起了身體,居高臨下的與她對視。屋子裏一片冷凝。心口發堵。她有千言萬語。隻是問不出來。如果,如果他真的隻是給家裏打電話。現在她要求看他的手機。兩人之間會發展到一個什麽樣的情況?
  他們彼此好不容易才好轉了一點。一起出門旅遊這才第一天。成夕終究是沒有問出口,蒼白的笑了笑:“沒事。”
  “不要想太多了。”
  夏東城揉了揉成夕的頭發,掏出懷裏的手機遞給她:“用我的手機給家裏打電話吧。”
  心落了下來。既然他這麽坦誠,也許真的是自己太敏感想的太多。成夕接過了電話:“好。”

  第十九章 夫妻柏

  有的時候不知道自己到底期盼的是什麽。短暫的幸福,還是痛苦的永遠?
  ——題記
  第二天一大早。兩人吃過早飯坐上了去泰安的車。從濟南到泰安不過兩個多小時的車程。上午到了泰安,又是尋旅店先落腳。然後看看還有時間,決定在泰安城裏先逛逛。旅店就有統一安排旅遊的遊客第二天淩晨時分爬山觀日出。
  泰山腳下有岱廟。旅店的人推薦他們去那裏。成夕和夏東城在泰安閑逛了一陣按照指引來到了岱廟前。春節也是旅遊的黃金季節。岱廟前的遊客出乎意料的多。兩人剛走到正門前方,就有當地的導遊迎上來主動介紹自己帶領他們參觀。全程下來收費八十。
  兩人雇了導遊,順著人流進了岱廟。一路遊來到了漢柏以及書法家米芾的第一山石碑前。導遊小姐介紹岱廟裏一共有五棵漢柏。其中兩棵根相連而共生,又被稱作夫妻柏。漢柏淩寒是泰安八景之一。這五棵漢柏是漢武帝登封泰山時所植。可惜前兩年雷電交加,夫妻柏在一個雨夜被雷劈中活活的燒死了。
  彼此共生千年,最後一同焚化於火海之中。單純就愛情而言,這可能是一種最理想的狀態。這個世界上,或許越單純的東西越純粹。複雜並不是什麽好事情。比如感情。植物的感情單一,彼此相伴就是全部的快樂。可是人類呢,想要的東西太多,顧慮的東西太多,猜忌的東西太多。兩個人相處的時候,有誰對誰能百分之百的了解?或許任何兩個人都不可能從任何角度完全的溝通。何況還有一個信任問題橫在那裏。
  夏東城看成夕望著夫妻柏發呆,過來握了握她的肩膀,一把摟進懷裏:“想什麽?”
  “沒什麽。”成夕轉頭,溫柔的一笑。夏東城看著成夕這個笑容良久,突然低頭吻了吻她,輕輕的開了口:“小夕,我愛你。”
  “我們去銅亭那邊看看吧。”
  導遊笑眯眯的開了口打斷了兩人。成夕有些靦腆的推開了夏東城。他看著害羞的她笑,然後牽起了她的手隨著導遊往前走。好像……很久他都沒有牽過她的手了。成夕有些恍惚。以前在學校的時候,上學放學夏東城都會寸步不離的陪在她的身邊。從教室到宿舍的一段路,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他們一起走了無數次。那個時候的他總是緊緊地握著她的手。夏東城的手很大,輕輕一握就能將她的手整個包住。有的時候成夕喜歡單單拽著他的一根手指逛街。偶爾夏東城回頭看她,兩人相視一笑。
  夏東城的手和記憶裏一樣溫暖。溫柔的包裹住她的整個手掌。這樣的溫度透過皮膚傳進血液裏,逐漸逐漸的便滲進心髒,麻藥一樣的讓人心跳變緩,呼吸困難。
  成夕忽然間意識到。無論自己今後和夏東城最終的結局如何。她都不可能再像愛他那樣再去愛第二個男人。和他在一起的時候她剛剛20歲。嚴格意義上來說還是一個大孩子。她愛他就是愛他。不為別的任何什麽。隻是單純的愛他這個人。深切的愛,用盡了自己的全力,愛到了骨子裏和血液裏。夏東城這三個字已經被牢牢地刻在了她的靈魂上,成為了一道磨滅不去的傷痕。
  成夕反手扣住了夏東城的手指。他回頭,衝著她微笑。這個男人,這個男人。他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在牽動著她的心。他們之間也許存在著各種各樣的問題。也許從本質上來說,他們兩人也並不合適。可是這些都不妨礙她愛他。他做出的事情傷過她的心。可是隻要他對著她這般溫柔的笑,隻要他愛她,她就無法不去愛他。成夕終於明白,在他們之間的感情上,她永遠都是一個可悲的,不可能翻身的弱者。
  隻是因為她太愛他。
  逛完了岱廟回到旅社。夏東城剛進門就一言不發的抱起了成夕快走兩步放到大床上。身高一米六體重才八十八斤的成夕或許對於他來說過於嬌小。所以抱在懷裏的時候柔弱的仿佛輕輕用力就會折斷。成夕知道夏東城迷戀她的身體。他是她的第一個男人,她何嚐不是他的第一個女人。他們讓彼此脫離了純真無暇沒有煩惱的少年時代。從此知道了欲-望的鮮美,還有甜中泛苦的愛情滋味。
  夏東城的吻細細密密,成夕在他的掌下忍禁不住地呻吟著。她想要這個男人。她的心底從遇見他的那一天起就缺失了一塊。這個男人,也惟有這個男人能夠讓她的感情完整。成夕緊緊地抓著夏東城的肩膀,承受著他一波一波激烈的進攻,感覺到自己的身體仿佛在下一秒就要壞掉,卻又奇跡般的愈合再生。周而複始,在碎裂的危險中顛沛流離,一如她的心。
  歡-愛過後是無盡的疲憊。成夕翻了個身,渾身懶懶的。每次被夏東城折騰完感覺都像自己身體裏的骨頭全部都碎掉了一般。身後夏東城跟了過來抱住她,低頭吻著她光-裸的背部,聲音沙啞的開了口:“要不要去洗個熱水澡,待會再來一次?”
  “……沒有力氣了……”
  成夕困得說不出話來。走了一天,方才又是劇烈的體力運動。在大學裏體育勉強達標的她實在是沒有辦法和身為足球隊長的他相比較。感覺到身後一空,夏東城起了身,隨後不久浴室裏就傳來了嘩啦啦的水聲。成夕調整了一下睡姿,抱緊了枕頭,準備進入甜美的夢鄉。眼睛剛剛閉上,枕頭下突然傳來劇烈的震動聲。成夕一驚睜開眼,探手一摸,是夏東城的手機。
  他改成了震動。來電顯示上是一個陌生的手機號碼。成夕沒有貿貿然的接通。深呼吸下地,穩了穩自己的情緒走到浴室門口,敲了敲門:“東城,你的手機響了。”
  “你替我接吧。我洗頭呢。”
  裏麵傳來夏東城大聲的回答。成夕怔了一下,猶豫了幾秒,終究是沒有敵過心底的好奇心摁下了通話鍵:“喂?”
  “……喂?請問這是……夏東城的手機嗎?”
  電話那邊傳來了一個輕輕的,柔弱的女聲,帶著幾分不確定幾分猶豫。女人的直覺有的時候毫無道理。比如成夕此刻一聽見這個聲音,下意識的就知道這個女孩子愛著夏東城,一點合理的解釋都沒有,可是她就是知道。
  “是。他在洗澡。請問你哪位?”
  “噢。那我回頭再給他打電話吧。嗯……麻煩你告訴他,就說陶悅給他打過電話。”
  “好。”
  成夕說完想要掛斷電話。那邊突然傳來一聲等等。成夕又將電話放到耳邊:“請問還有什麽事情嗎?”
  “你……是夏東城的妹妹嗎?”
  成夕閉了閉眼睛,聽見自己冷靜清晰,絲毫不帶感情的回答:“不,我是他的女朋友。”
  “對不起!”
  那邊惶然掛斷了電話。成夕看看手機,坐在床上發呆。身後夏東城一邊用毛巾揉著濕漉漉的頭發一邊走了出來,看看成夕表情不對手上的動作停了下來:“怎麽了?”
  “有一個女孩子找你。她說她叫陶悅。”
  成夕將手機遞給夏東城。他看了看,不屑的笑笑。某一個瞬間從他的笑容裏流露出成夕所熟悉的那種冷酷。夏東城順手將手機扔到一旁:“嗯,我們公司的一個女孩子。喜歡我。追了我很久。我拒絕過她很多次,還是不死心。”
  成夕定定的看著夏東城。他笑笑坐到她身邊,一把用力緊緊地抱住了她:“小夕,我夏東城隻愛你一個。別的女人對我來說都是空氣。好不好?”
  成夕看著他的眼睛笑了。這一次她是真的完全相信了他,再無保留。他給她全部的真心,她就回報他全部的真心。

  第二十章 真假難辨的承諾

  天荒地老,海枯石爛。可惜天不會荒地不會老,海不會枯石不會爛。
  ——題記
  淩晨一點,旅館的工作人員打來了電話叫醒房間裏的成夕和夏東城。兩人穿好衣服下樓,旅館的大堂裏已經有很多其他的遊客在等待。安排好的導遊正在逐個清理人數還有交待注意事項。
  成夕穿了一件桔黃色的羽絨外套,夏東城穿了一件同款式的米色羽絨外套。兩人背上都背著包,是先前準備好的食物,水,還有七零八碎的小東西。旅館的大門敞開著,隻是在大堂裏站了一站,外麵的冷風就吹得人禁不住地瑟縮。夏東城拍了拍成夕的肩膀,轉身上了樓,再下來的時候拿著帽子,圍巾還有手套。夏東城拉過了成夕站在自己麵前,替她帶上帽子,圍上圍巾,最後細心的帶上手套:“我剛才聽導遊說要先坐車到中天門。到了那裏可能還要等一會兒排隊買票。山上更冷,大半夜的別凍著了。”
  成夕低低的應了一聲。夏東城替她帶好了手套握緊了她的手。導遊小姐過來給兩人發了兩張車票,時間差不多,一行人就出了門上了外麵的中巴車,往泰山開去。
  其實泰山腳下的第一個門應該是紅門。中天門在泰山的半山腰上。真正的爬山愛好者來泰山的時候都是從紅門開始出發。不過對於普通的遊客來說,旅行社的安排替他們省去了一半的路程。從中天門出發,往上走大概一個小時左右,就是十八盤。十八盤盡頭就是南天門。入了南天門就是天街,一反十八盤的曲折陡峭,一馬平川。但是到了天街還要繼續往上,一直到玉皇頂才算是登上了泰山的山頂。
  中巴車開了大概二十分鍾左右的時間。導遊小姐在車上簡單的介紹了一下登山的情況。一路行來泰安市已經進入了夢鄉。車順著山道上了山,外麵黑壓壓的一片看不清楚。隱約路兩旁都是高大濃密的樹林。惟有車前慘白的大燈劃破了夜的黑暗。
  到了中天門附近,遠遠的前麵豁然開闊。人工修成的一個類似於廣場的開闊地帶。此刻燈火通明,已經停了數輛同款式的中巴車,寒風中遊客擁堵在一起,人數比他們所料想的遠遠要多得多。中巴車一停,導遊小姐招呼眾人聚集在本車附近千萬不要走散,著急的下了車擠進人群去買票。
  夏東城牽著成夕走到空地上。山間的空氣越發的涼。在車裏悶了好一會兒,冷不丁出來涼風一吹頓覺渾身透寒,就連方才綿綿的睡意也消散了許多。成夕縮了縮脖子。夏東城看了她一眼張開懷抱將她抱進來:“待會走走身上就暖和了。”
  “嗯。”
  成夕靠著夏東城的胸膛沒有說話。他的心跳穩健的透過衣物傳來,仿佛在她的身上引起了一種神秘的共鳴。愛的時間久了,漸漸的你就會忽略掉麵前這個人的外貌。潛意識裏將這個熟悉到極點的人轉換成了某種自己最能直觀記憶的形象或者信號。他的氣息,聲音,喜歡用的某種香水,或者某個眼神某個動作。隻要遇到類似的東西,他的形象就會鮮明的在你的腦海裏浮現出來。
  夏東城之於成夕形成的直觀記憶可能就是他的擁抱。混合著他身上清爽的氣息,溫暖的體溫,還有平穩的心跳。當他這樣擁抱她的時候成夕會覺得他是深愛著她的。沒有了爭吵,沒有了隔閡,也沒有猜疑和不信任。這樣溫暖的肢體接觸其實比性-愛更加的讓人動心。可惜夏東城的擁抱總是很短暫。他的注意力不會太長時間的專注於一個人的身上,總會有別的什麽事情吸引他走開。比如說現在,看到導遊小姐拿著票走過來他便很自然的放開了她。成夕的心裏瞬間有著一種說不清楚地失落。夏東城接過票攬過成夕的肩膀:“準備好了沒有?我們上山。”
  走過了中天門前修築的水泥路。往前繼續走燈光逐漸遠去,慢慢的腳下的路開始不平整起來。半夜,天上無星無月。下了車走在樹林裏,兩旁的大樹越發的高大,帶著黑影暗沉沉的壓在天空,將下麵的人籠罩。
  爬山的人很多。三三兩兩的有人拿著手電。他們便借著這手電的燈光往前走。又走了一程,一米來寬的緩坡石階逐漸變窄,先前散走的人群被迫聚集在一起,道路逐漸擁堵起來,腳下的山路慢慢的變得陡峭。眼前再度明亮,一條山路在麵前鋪開,黑暗中綿延往上,暗沉的夜裏熙熙攘攘的人流執著的前行著。山路兩旁牽著白亮的白熾燈泡,還有小販靠著山崖在販賣拐杖,紅布繩一類的東西。
  成夕和夏東城沒有過多的交談。順著擁擠的人流往上走,這樣的情形下爬山仿佛已經不是自己的意誌,後麵的人推著你往前走,不得不繼續前行。時間長了雙腿漸漸覺得酸痛。成夕看了旁邊的夏東城一眼,他的表情還很輕鬆,畢竟是長期鍛煉身體的人,可是自己已經有點吃不消。成夕沒有吭聲,低了頭繼續隨著夏東城往上走。她的動作落在他的眼裏,夏東城微笑著握住她的手:“爬山不能休息。要一股作氣。越是休息就會覺得越累。如果你緩不過氣來,我們就靠著山崖慢慢的走。氣喘勻一點就會好很多。”
  成夕點點頭說不出話來。夏東城於是拉著她往山崖邊靠。崖邊原來還依著山勢修建了許多的小神像。每一個石龕都有香火供奉。一路總有遊人停下來上香拜佛。兩人這麽走了一會兒,山勢再變,道路變作了一道狹窄的峽穀。兩旁的山崖光裸高聳,隱約可見上麵刻著鬥大的字,隻是黑暗中看不清楚。夏東城拉著成夕在路邊尋了個大石頭坐下:“你還是休息一會兒吧。待在這裏不要走,我去旁邊看看情況。”
  夏東城說著就自顧自的走開。成夕早就已經解下了帽子,圍巾和手套。即使是這樣渾身還是冒著熱氣。爬了這麽久的山。腳下不停,背部全部濕透了。雙腳酸軟的不像是自己的。成夕解下背包拿出水來仰頭喝了一大口,夏東城已經走了回來,指了指人群聚集的多的地方:“那邊在出租軍大衣。說山頂會非常的冷。”
  成夕掃了一眼人群多的地方,看不清楚也沒有在意。夏東城接過成夕手上的礦泉水仰頭喝了個幹淨:“走吧。”
  成夕沒有疑義。接下來就是十八盤。等到終於過了南天門到了天街,感覺自己像是重生了一樣。一反方才山道上人群擁堵的情況,天街道路開闊,山風雖冷,卻溫柔無比。路旁是飯店和商店。明亮的燈光在方石塊的街麵上投下一片一片溫暖。街上三三兩兩的行人。到了這裏仿佛都鬆了一口氣,不知道什麽時候天上的星星也鑽了出來。鑽石般璀璨無比,眩亮著夜空。
  夏東城牽著成夕的手一路慢行。到了這裏慢慢往上,時間不長終於到了玉皇頂。兩人送了一口氣,總算是可以好好的休息一下。玉皇頂的平台上已經擠滿了先前到來的遊人。兩人找了個相對空闊點的地方挨著石頭的廊杆坐下,放眼望去,燈火通明的泰安市就在腳下,凝聚成小小的一團,仿若生日蛋糕上的燭光。
  成夕微微眯起眼睛看著很遠的天邊。這個時候的天空還是一種冰涼濃重的墨藍色。模糊了遠方山巒的線條,天地沒有界限,隻有無邊無際的夜在延伸。夏東城從後抱住成夕,俯低了頭湊到她的耳邊:“累不累?”
  成夕搖了搖頭。這樣的景色讓人的心裏格外的寧靜。身體和情緒裏某些喧囂的東西都遠去沉澱了。如果可以就保持這樣的狀態,在他的懷裏安靜的待著,不知道是不是也是一種幸福?
  幾乎是呼吸之間。原本濃重的墨藍色迅速退去。天空的底色灰中透青,氳著淡藍,隨即越發的清透起來。不僅可以看見遠方山巒連綿起伏的線條,天邊厚厚的雲層也清晰的出現在了麵前。山頂的人們都站了起來,盯著那遠方最為明亮的地方。濃厚的雲層下有一種璀璨的光芒正在凝聚,溫柔中漸漸的露出淩厲的鋒芒。隨著晨光山頂沿線突然出現了漫山遍野的人群。海浪一般手牽著手起伏,所有的聲音匯聚到一起都在朝著那個方向大叫:“太陽,出來吧~~”
  成夕也隨著人群在敞開了胸懷大聲地呼喊。這樣大聲地召喚讓人從心底透出來的都是愉快,猛然間下顎一緊,自己的臉頰突然被一雙大手緊緊的捏住迫使她轉過頭來。夏東城的氣息突然之間撲麵而來,伴隨著猛然間光芒大盛。終於掙脫了雲海的陽光,緊緊地將她包裹,綿密熾熱的吻後這個男人緊緊地看著她的眼睛在她麵前單膝跪下,他的手掌間一枚精致的戒指在陽光下閃閃發光:“小夕,嫁給我。”
  漫山遍野的歡呼聲突然朝向了他們的方向。周圍的人熱烈的鼓噪著,為著這突如其來的求婚。成夕的眼睛瞬間模糊看不清任何東西,她的心如同被什麽鈍物擊中,無法抑製的疼痛。等到她有了自己意識的時候已經撲到了夏東城的懷裏,他低著頭緊緊地擁抱著她。她的聲音清脆的在泰山山頂回響:“我願意我願意我願意!!夏東城我愛你!!”

  第二十一章 情人鎖

  不記得在什麽地方看過這麽一段話。一個人所能擁有的感情就像是一杯無法續杯的茶。每次你愛一個人,就會潑出去一點。或許你遇到某個人的時候潑盡了杯裏所有的茶水,最後你的感情就會幹枯,再也不知道愛人是何物。這時當你遇到真正值的你愛的那個人的時候,你就會無奈的發現自己愛無力,當你想好好愛的時候已經沒有了那個能力。
  ——題記
  離開了玉皇頂,夏東城和成夕隨著人流順路而下往碧霞祠的方向走。陽光照耀下整個泰山山係清晰的在眼前鋪展開來。太陽一出來溫度迅速上升,雖然還是冷,皮膚在陽光下卻覺得暖融融的。
  一大早碧霞祠的香火已經十分的旺盛,善男信女們川流不息。成夕見著很多年輕人拿著紅布條在往碧霞祠院落裏的樹枝上係,還有情侶拿著老式的銅鎖在往石欄杆上鎖。夏東城拍了拍成夕的手:“你等我一下,我去買檀香。”
  成夕應了一聲,走到院落中間最大的那棵樹下。這棵樹上係滿了長短不一的紅布條,在晨風中微微飄動,樹下圍成一圈的石欄杆上也掛滿了銅鎖。有的鎖時間長了已經鏽跡斑斑。仔細看時鎖麵相對光滑的一麵上還顆著人名,成夕看了一眼樹旁坐著的一位老人,他正低了頭在往一把鎖上刻著名字,旁邊是一對正在等待的情侶。也許是注意到了成夕好奇的眼神,女孩子對著她友善的笑笑開了口:“他們說如果相愛的一對把名字刻在同一把鎖上鎖住,然後牢牢地掛在祈福樹下或者扔到大山的深處,這一對戀人就能永遠相愛永遠幸福。聽說很靈的哦。”
  成夕靦腆的笑了笑沒有搭話,仔細的看著老師傅用工具熟練的在鎖麵上刻下兩個人的名字。幸福。昨天之前她還以為幸福離她非常之遠。今天的她卻已經求到了屬於自己的那個人,幸福到了極點。成夕默默地後退一步,撫摸著手上戒指。有他一個,也隻他一個,於她就是完滿的幸福。
  夏東城抱著一大把檀香回來,交給成夕一半她卻沒有接。順著成夕的目光看去,夏東城微微皺起了眉頭:“小夕?”
  成夕一怔回頭,接過了夏東城手裏的檀香,眼神忍不住又回到了那個老人的手上。情人鎖。刻上兩個人的名字便可鎖在一起一輩子。這樣的傳說讓她動心。雖然心底裏明明知道這未必是真的。成夕有些渴望的看著夏東城。在今天這樣的日子裏,她希望她和他的名字能夠刻在一起。讓大山和諸神見證屬於她的幸福。
  夏東城偏過了頭。拉著成夕離開。成夕沒有動。感覺到她些微的抗拒夏東城回過頭看著她。眼底浮起了一絲不悅:“我不相信這些怪力亂神的東西。沒有意義的事情做它幹什麽?”
  成夕有些委屈。低下了頭這次卻沒有反抗的隨著他離開。如果不相信神佛,為什麽還要上香?這樣的想法隻是在心底轉了一轉,成夕沒有說出口,隻是沉默的隨著夏東城走進內院。一進院門迎麵一個巨大的香爐,裏麵插滿了各式各樣的香,青煙繚繞彌漫在青色的天空中。內院正殿供奉著碧霞神君,左右二配殿各自供奉的是送生,服光二神像。人潮熙攘。兩人匆忙的在香爐裏上了香,給碧霞神君磕了頭就被人潮擠了下來。
  夏東城拉著成夕要走,成夕搖了搖頭,麵對著送生神像磕了頭,又轉到了服光神像麵前。配殿的人要少的多,前麵的蒲團空了出來。成夕上前跪下,突然間想到自己給神仙磕了頭,可是還沒有許過任何願望呢。成夕扭頭看了夏東城一眼,他正站在內院的中央,燦爛的陽光從天上灑下來照耀在他的身上,在他額前的發絲上激起一片柔軟的金黃。
  這個男人。她愛他。用盡了自己全部的力氣。有的時候甚至覺得自己的感情已經幹涸。曆經了這樣的愛情,如果今後離開了他,她的感情隻怕也已經殘廢。夏東城轉過了頭,迎著成夕的目光一笑,心口那種熟悉的鈍痛又再次襲來。成夕扭過了頭,對著服光神像恭恭敬敬的磕了個頭,心裏誠摯的許願:如果可以,請讓我平靜的離開這個男人。不要讓我繼續受到感情上的傷害。現在的我,已經承受不起。
  是不是因為知道幸福就是泡沫,所以感到幸福的時候,心裏才會這麽的痛苦。長時間的相處已經讓她習慣性的隱憂,即使在這麽幸福的時刻。成夕恍然覺得,自己越是幸福,那燦爛背後隱隱的烏雲就越是濃厚。可是夏東城。成夕離開了服光神像,被夏東城牽著手下山。這個男人現在這樣真實的存在於她的身邊,難道也僅僅隻是自己感情上的一個幻境?!
  離開了泰山,兩人轉乘汽車回到了濟南,看看還有一天時間,決定在濟南城再好好逛逛。兩人依然回到了先前入住的那家旅店。老板還記得兩人,依然給的他們上次的那間房。從泰山回來成夕覺得渾身都像散了架一樣。進了房間仰麵倒在大床上就不想再動彈。夏東城放好了東西回頭看看成夕,無奈的笑笑,走到她的身邊蹲了下來,成夕覺得腳腕處一暖,吃驚的坐起來,夏東城正在細心的替她脫鞋,隨即捧著她的腳細細的按摩。見著成夕坐起了身子,他原本垂著的雙眼抬了起來,漆黑的眸子暈開一抹溫柔,微微一笑:“好點沒有?”
  “你……”
  成夕推開夏東城的手卻被他握住。抬眼他正含笑看著她:“怎麽還不好意思了。以後你就是我的老婆,我為我的老婆捏捏腳也不可以?”
  夏東城說著話,手上用力將成夕攔腰抱起往浴室的方向走。身體突然騰空成夕一驚,用力的抱緊了夏東城的脖子。夏東城歎了一口氣:“老婆唉。你這麽用力的抱著老公我,我可就不客氣了哦~”
  她未出口的話消失在他的吻中。他抱著她進了浴室,一路吻,大手不停的就剝下了她身上的衣物,順手甩到外麵的地毯上。他吻得有些急切,抱起成夕放到寬大的大理石台麵上,他的身體壓得她不得不後仰。於是便從浴室的大鏡子裏看見了自己酡紅的臉龐和迷蒙的眼睛。這個女人在麵對這個男人的時候是如此這般的毫無反抗之力。成夕小聲尖叫了一聲,鏡子裏那個男人的腰一沉,自己的身體便瞬間被貫穿,身體到心都變得完滿。
  細碎的呻吟與男人低沉的喘息交織在一起。伴隨著水流的嘩嘩聲。成夕的意識有些模糊。熱水騰起的霧氣已經模糊了鏡麵讓她看不見自己。這樣起伏的沉寂中突然傳來了手機的鈴聲,驟然劃破室內的平靜,沉沉的敲擊著成夕的理智。
  “你的……手機……”
  成夕的聲音斷斷續續。夏東城抱緊了她沒有說話。他的動作卻越發的猛烈,終於一個挺身和她同時結束。恍惚從高處落下,房間裏的鈴聲還在不屈不撓的繼續著。夏東城抱著成夕將她放進浴缸溫暖的水裏,摸了摸她的臉頰:“等我一下。”
  他並不介意身體的赤-裸,轉身去了房間,順手關上了浴室的門。外麵手機的鈴聲嘎然而止,屋子裏傳來他低低的聲音,聽不太清楚。成夕靠著浴缸壁,熱水溫暖,然而背部卻傳來一陣一陣的涼意。
  她說過要相信他的。成夕閉著眼睛,深吸了一口氣整個人沉到了浴缸裏。水沒頂的瞬間外麵的一切聲音都全部消失,鼓膜腫脹隻能聽見自己急驟的心跳。心間的一口氣漸漸憋不住的時候胳膊一疼被人撈了起來,夏東城表情嚴肅的看著她:“小夕,我必須馬上趕回沈陽,公司出事了。”

  第二十二章 K27

  行程突然間被打亂。沒有時間繼續在濟南逛下去。回程從北京走。到了北京再轉去沈陽的火車。濟南到北京不過三個半小時,兩人第二天早上出發,中午時分就到了北京站。夏東城買了下午一點多鍾的T11,春節期間往南的火車票很難買,成夕看看買票無望勸阻了執意要替她買票的夏東城,說自己有個阿姨在北京,不行就先去她那裏住著,看看買第二天的機票回去得了。
  夏東城沒有反對。從接到那個電話開始他就有點心不在焉。成夕送他進站,候車大廳裏夏東城也沒有說話,時不時的看看時間,若有所思的樣子。知道他是因為公司的事情煩成夕低了頭沒有打攪他。半小時的候車時間很快就過去了,前麵開始檢票。夏東城轉身用力的抱了抱成夕:“我先走了。到了你阿姨家通知我一聲。春節在家好好的過。放假回來見。”
  “嗯。”
  成夕抬頭看著夏東城。他又揉了揉她的頭發方才轉身。成夕站在大廳裏,看著夏東城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前方看不見了才轉身往回走。摸出手機給阿姨打電話,那邊通了,是家裏的小保姆。成夕這才知道阿姨也是坐昨天的飛機回家過年去了。現在家裏就留著小保姆在看家。成夕一時間拿不定主意去不去阿姨那裏。再往家裏打電話,沒有人接。
  成夕獨自出了人潮熙攘的火車站,走到了站前廣場。迎麵太陽明晃晃的掛在天上,照得人眼睛有點發暈。夏東城一走,她有一種巨大的失落感。每次和他在一起,仿佛總是還沒有幸福夠呢,就會有這樣那樣的事情發生。成夕緊緊地拽住自己的手指,用力絞到皮膚有些蒼白。這一次是不是也會發生同樣的事情?
  成夕恍然的在站前廣場待了不知道多久,等到自己回神的時候已經買了回沈陽的車票坐上了火車。心髒仿佛被什麽東西緊緊地捏著,她想知道他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發了瘋一樣的想知道。成夕這才發現,先前發生的事情已經在自己的身上埋下了隱患的種子。信任就像是一個瓷杯,既然被碰出了裂痕,無論怎麽修補,終究是回不到從前。她的心底埋了一根刺,每當遇到這樣的事情的時候,這根刺就會冒出來,刺得自己生疼。
  成夕的手心裏緊緊地攥著車票。露出的票頭刻著K27。淩晨三點的時候停靠沈陽站。一大早離開了濟南,馬不停蹄的趕到北京,在站前廣場待了一天,滴米未盡滴水未喝。現在坐的時間久了,微微有點發暈。
  成夕知道自己這樣的狀態很不好,可是無法修整。這就像是一個本來已經快要渴死的人,本來已經完全的絕望,突然在他的麵前出現了一泓清湖,他卻發現無論自己怎麽努力都無法到達一般。生生被自己已經不期盼,卻憑空出現屬於他而又得不到的東西折磨得發瘋。成夕捂著自己的胸口,一陣一陣的煩悶欲嘔。車廂裏滿滿的全部是人。可能因為是春節客運繁忙臨時加的老式的車廂的緣故,不僅沒有暖氣凍得人瑟縮,而且門窗緊閉,空氣中漂浮著一種混雜了濃厚的機油味與汗味的奇怪味道。無論怎麽躲避,這股味道都順著你的呼吸進入你的肺裏,讓你逃無可逃。
  淩晨十二點五十分。火車停靠了錦州站。呼啦啦在錦州下了一大半的人,車廂一下子空了出來。上來沒兩個乘客,多是趕著去沈陽的五愛市場進貨的。拖著打包大包的編織袋,尋了空座便彼此擠在一起依偎著取暖。
  成夕的對麵來了一對母子。媽媽穿著很厚的羽絨服,把孩子牢牢地抱在懷裏。她的兒子三歲左右,上車的時候睡得很熟。那個年輕的媽媽在成夕的對麵坐下,歉意地朝她笑了笑,隨即騰出手將孩子放到車座上,喘了口氣。
  成夕垂下眼睛。從上火車開始,她就一直保持著靠著車窗這個僵硬的姿勢一動不動。車壁很涼,火車行駛的時候還會有輕微的晃動感。可是這樣可以保持神誌的清醒。其實她的神誌一直都很清醒。疲倦而寂寞的在這樣的夜裏清醒著。感覺自我縮成了小小的一團,一直縮到內心的最深處。
  夜深。車廂裏的人們都進入了夢鄉。空車的緣故,很多人橫七豎八的隨意睡在坐凳上。成夕麵前的孩子不知道為了什麽突然爆發出一聲響亮而尖厲的哭泣,如同一把尖刀戳到她脆弱的神經上。成夕抬頭,對麵的媽媽滿臉歉意地對著車廂裏被吵醒的眾人不斷的道歉,抱過了孩子低低的哄著。成夕麻木的看了她半晌,又再度垂下了眼睛。
  “你……沒事吧?”
  年輕的媽媽怯怯的開了口。孩子在她的懷裏又再度沉睡。成夕呆滯了一會兒,才明白這個母親是在對著自己說話,平靜的抬頭看著她。對方不好意思地笑笑:“對不起孩子小有時候會夜哭。吵著你了。你的臉色……很不好。”
  “我沒事。”
  成夕偏過頭,拒絕了和這個好心的陌生人繼續交談。她覺得嘴唇發幹,身體同神經都在一起焦灼。成夕看向車窗外。外麵一片漆黑,什麽也看不見,反而從車窗的倒影裏清晰的看見了自己。眼睛格外的冷淡明亮,臉色蒼白,嘴唇也沒有一絲血色。
  難怪人家會說自己看上去像病了一樣。也許自己是已經病了吧。已經因為那個叫做夏東城的男人,病入膏肓。
  成夕起了身,挎著自己的包走到了車廂的連接處。突然之間覺得胸悶,再沒有辦法在那個味道濃重的車廂裏多呆一秒鍾。火車安靜的在黑夜裏飛奔著。不知道已經到了什麽地方,外麵沒有任何燈光,透過鐵門上的玻窗看出去,隻是暗沉沉的一片。
  漸漸的車開始減速。兩側的黑暗隱去,重新出現了屬於城市的光亮。成夕原本焦躁的心反而平靜下來。火車停靠沈陽站得時候成夕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幾乎感覺不到自己的心跳。
  下了車,出了站。冬天半夜的沈陽冷的人血液幾乎都無法流動。成夕檢票出站,快速的走到路邊攔了一輛出租車,報了小區所在地的名稱,便在後座縮成一團,瑟瑟發抖。
  某一個瞬間成夕突然覺得非常的後悔。不知道自己這麽巴巴的跟在夏東城的身後回來,到底是要追些什麽。她又怎麽知道他回沈陽之後是回家還是回公司的宿舍。他的東西都在家裏,理論上說起來,他應該是回家吧。他坐中午的T11,按理說晚上八點多鍾就應該已經到了沈陽。她沒有給他打電話發短信他也沒有給她打。想到這裏成夕摸出了手機,看看屏幕上安靜亮著的時間:03:40。
  出租車停在了小區門口。成夕付了錢下車。站在那裏踟躕著不敢進去。回到家見著夏東城,自己應該說什麽。舍不得他所以跟著他回來,還是因為不信任他所以跟著他回來?如果見不著夏東城呢?那麽他大老遠的趕回來,一點音訊沒有,這麽大晚上的又是去了什麽地方?
  成夕順著甬道慢慢走進小區。這個時間,幾乎家家戶戶都已經熄了燈。毫無意外的,他們的家也是一片黑暗。成夕在原地焦灼無比。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應該怎麽辦。已經到了這裏,那麽是進還是退?
  退,她會被自己心中的那根刺折磨瘋。進,卻又怕自己無法麵對。成夕慢慢的走到花園的石凳上坐下,呆呆的看著房間的方向。終於下定了決心,拿出手機撥通夏東城的電話。
  鈴聲嘟嘟的,一聲接一聲響個不停。他並沒有關機。他們的房間臨走的時候成夕將厚重的窗簾拆了下來,隻留下了一簾薄紗。如果他沒有關機回了家,手機屏幕的亮光應該會在房間裏激起一片淡淡的青藍。他的手機屏幕很亮。停電的時候兩人還會把手機當作手電臨時使用。
  成夕一動不動的坐著,聽著耳邊嘟嘟的響聲,定定的看著房間的方向,那裏一片黑暗,沒有絲毫的改變。
  “喂?”
  濃重的聲音在電話的那頭響起。成夕瞬間屏住了呼吸,穩了穩自己的聲音:“東城,是我。”
  “想我了?”
  他低低的笑。成夕淡淡的嗯了一聲,眼睛看了看依然漆黑的房間,起身開始往家裏走:“先前不方便給你打電話,這麽晚吵著你不好意思。”
  “老婆。”電話那頭夏東城聲音低沉的傳來,震動著她的鼓膜和心,有一個瞬間成夕的腳步停了一下,他的聲音帶著笑意:“你想我給我打電話,我高興都來不及,怎麽會生你的氣?你在阿姨家歇下了?”
  成夕含糊的應了一聲,輕輕的上了樓站到房間的門口:“你回家了?”
  “嗯。”夏東城打了個哈欠。成夕捏住了衣兜裏的鑰匙,盡量穩住自己聲音的顫抖,感覺到有一種不能控製的眩暈襲上大腦:“你自己一個人在家還好嗎?”
  “沒有你床感覺好空哎。”夏東城抱怨了一聲:“我隻好裹著被子當你了。”
  “我把被子都裝到了窗台下麵的大箱子裏,你找到了?”
  “找到了。很暖和。”夏東城笑。成夕握緊了電話:“那好,你早點休息吧。”
  “你也早點睡。晚安親愛的。”
  成夕空洞的掏出鑰匙推開門。電話掛斷。成夕站在漆黑的房間門口,隻覺得四周圍一片死寂,空氣中有一種隱隱的壓力,無形的襲上來.
  終於將她沒頂。

  第二十三章 她給他的燭光晚餐

  如果感情被折磨得隻剩下勾心鬥角。那麽殘留給你我的還有什麽。
  ——題記
  零五年消失在曆史的洪流裏,零六年來到了。
  學校定的二月二十號開學。宿舍說是要到二月十六號左右才開禁。即使如此,也有不少學生提前返校,特別是情侶,就是要湊在一起過那個十四號的情人節。學生們沒有住的地方,紛紛在學校附近的小旅店落腳。老師被要求二月十三號就回學校上班,做開學前的準備。成夕於是和家裏道了別,買了十一號的飛機回沈陽。
  過年的時候夏東城本來打算去成夕的家裏。都被成夕以放假時間太短為由婉拒了。夏東城放假統共也就二十天,過了初七就要上班。成夕回沈陽的時候夏東城已經上了一個多星期的班。成夕回沈陽沒有和夏東城打招呼,默默地自己坐飛機過來,然後又坐車回家。晚上夏東城進門的時候冷不丁看見成夕便是一怔,隨即啊的大叫一聲,衝過來將在廚房裏正在忙碌的她一把緊緊抱住高高舉起:“老婆!老婆!”
  身體被他緊緊地抱住,這個懷抱一如記憶中溫暖。成夕的胸一悶,臉色瞬間蒼白。雖然這個春節裏她想過無數次和他再度見麵時的情況,也預先在心裏排演了無數遍要和他說的話。可是當他真實的出現在她的麵前,她還是清晰的聽見了自己的心底什麽東西碎裂的聲音。成夕回過頭,勉強笑笑:“你回來了?”
  “想死我了,老婆~~”
  這個大男人放下了成夕,從背後緊緊地抱著她,將頭放在她的肩窩處撒嬌。成夕抬手,習慣性的想去揉揉他的頭發,抬到一半頓住,慢慢的放下來。夏東城敏銳的察覺到了她的不對勁,抬頭看著她:“怎麽了小夕?你怎麽怪怪的?”
  “可能一大早的坐飛機,昨晚上又沒有睡好。你去房間看電視吧,待會兒做好飯我叫你。”
  成夕不動聲色的推開夏東城,他不放手,賴在她的身上,大手曖昧的在她身上遊移:“這麽久沒見,你不想我?我現在不想吃飯,想吃你。”
  “我……這幾天不方便。”
  成夕僵硬的偏過頭,喘了口氣,回頭麵色蒼白的笑:“去吧。我手上有油,別蹭你身上。待會兒我叫你。”
  “好吧。我先去洗澡。”夏東城放開了成夕,偏頭親了親她的臉頰轉身進了衛生間。成夕臉上的笑容維持到他的身影消失便碎裂無蹤。要堅強成夕。一定要堅強。成夕撐著案板,不斷的鼓勵自己。不是已經想的很清楚了麽?那麽就和他談清楚,弄明白所有的事情。
  那天晚上成夕回到了沈陽,在空寂的房間裏蜷了一晚上,便坐第二天中午的飛機回了家。跟著他回來的無聲無息,走的也無聲無息。夏東城根本不知道曾經發生過這樣的事情。這個春節成夕在家裏反複的思考自己和夏東城之間的種種。過年的時候他的電話沒有斷過。麵對她的時候依然是百般溫柔,她偶爾不經意的試探他也沒有露出絲毫端倪。
  夏東城越是不動聲色毫無破綻,成夕就越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
  他怎麽可以這麽溫柔的,看上去這麽真心誠意地對待她,轉過了身去卻全部都是謊言。
  夏東城洗完澡出來屋子裏沒有亮燈,客廳裏傳來溫柔的燭光。夏東城的腳步在門口頓了頓。成夕坐在燭光後溫柔的看著他,小小的火苗映在她的眼睛裏,分外誘人。
  夏東城扔掉毛巾坐到成夕身邊,抱著她深深的印下一吻,這才抬頭打量桌上的菜。很簡單很精致。夏東城摟著成夕沒有放手:“今天怎麽這麽有情調?”
  “紀念你向我求婚啊。”
  成夕微笑。燭光掩去了她臉色的蒼白,所以這樣的笑容讓夏東城看不真切。他嗯了一聲,就在她的身邊坐下:“春節過的好嗎?”
  這個春節她日不能食夜不能寐。每天都被自己的內心折磨著。她的心底就像有一個看不見的蟲子,一到她落單的時候就會冒出來慢慢啃齧蠶食她的內心,讓她麻木的疼痛。成夕抬手輕觸夏東城的耳垂,垂下了眼睛:“很好。”
  “晚上睡覺有沒有想我?”
  半夜的時候,家裏人都睡去。她縮在屋子的一角放任自己恣意的流淚。白天當著家人的麵她不能哭。她必須撐著自己幸福的假象微笑。她不想讓他們為了她而擔心。這畢竟是她自己感情的問題,她覺得自己能夠處理。可是夜晚來臨,所有的堅強都會碎裂。她偎著冰冷的魚缸無聲地哭到脫力,也許隻有沉默的魚能夠通過她滴落的淚水感覺到她的內心。
  成夕點了點頭:“嗯,想你了。你呢?”
  她的眼睛突然在燭火下晶亮。夏東城笑著低頭抵住她的額頭:“你是我的寶貝啊,我怎麽會不想你。”
  “你們公司的事情,沒事了吧?”
  成夕轉身從桌上拿吃的。夏東城不知道是餓了還是因為聽見她這個問題,起身放開了成夕走到桌子的另一邊坐下:“嗯沒事了。”
  成夕不動聲色的抬眼看了一眼夏東城。他低頭切著盤子裏的牛排,並沒有注意到她的目光。成夕低頭,不經意的開了口:“我有個同事是沈陽的本地人。她說過年那幾天看見你和一個女的在一起逛商場來著。”
  夏東城手上的動作頓時一頓。成夕的心尖一抽,仿佛被什麽鋒利的東西劃過,霎那間鮮血淋漓。可是她居然可以若無其事的抬頭對著他甜甜的一笑:“我說怎麽可能。你是回沈陽了沒錯。可是過年那幾天你不是回大連家裏了?還給我打電話來著。”
  隻是每次都是用手機和她通話。他的電話很勤。一天六遍。完全的杜絕了她回撥的可能性。夏東城鬆了口氣,握住成夕的手:“老婆你相信我,真好。”
  “我當然相信你。我告訴同事我們快要結婚了,可能是她看錯了吧。她說看的也不是很清楚,就是覺得很像你。”
  “你們那幫同事啊,太八卦了。這樣的話是可以隨便瞎說的嗎?看清楚了再開口。我們這要是有什麽家庭矛盾,她負責?”
  夏東城微怒的開了口,放下了手裏的食物,抬頭看著成夕:“小夕,這年過完了,我排的日期也快到了。你看看我們下個星期去領證好不好?”
  他是真心實意地想和她結婚?成夕端起麵前的酒杯,半擋住自己的臉喝了一小口。酒杯拿開時臉上又是那種甜糯的笑容:“好是好,不過我覺得這件事情最好還是和家裏商量一下的好。”
  “我家裏答應。我父母對你沒有一點意見。”夏東城有點急切:“叔叔阿姨呢?你提了沒有,他們怎麽說。”
  “他們也不反對……”
  成夕拉長了尾音,看著夏東城的眼睛。他是真心想和她結婚的。成夕一瞬間很迷茫。為什麽?
  如果他是真心實意地選擇了她想要和她生活在一起,為什麽要撒謊騙她?如果他在外麵還有著別的女人,他夏東城最恨被人綁住,為什麽要和她結婚?
  或許是她長時間沉默的注視讓他霎那察覺到了些什麽。夏東城往後退了退,他的臉一瞬間隱沒在燭光之後,看不清他的表情:“小夕?”
  “我是集體戶口。要取出來不容易。大家都輪著用呢。要提前打招呼才行。你排的日子怕是趕不上。”
  “趕明兒你回學校先申請看看。說一下咱們的特殊情況,讓學校想辦法照顧一下嘛。我這邊也是集體戶口,排了這麽長時間的隊才取到。兩邊合在一起也不容易。”
  是她誤會他了?成夕心裏沒有準。畢竟那天晚上她回沈陽,並沒有親眼看見他做出什麽對不起她的事情來。他不過是撒謊說在家裏休息其實沒有。如果當麵質問他,他完全可以說是因為工作忙需要在公司休息,因為怕她胡思亂想所以才撒了那個善意的謊言。
  這段時間夏東城陪在她的身邊,雖然隱約總是覺得不對,畢竟沒有確實的證據。他完全可以指責是自己疑神疑鬼。成夕捏緊了手裏的酒杯。心裏那種熟悉的焦躁感又再次襲來。她深呼吸,展露出一個美麗的笑容:“好,明天我就去問問學校看能不能先把戶口拿來用。好不好?”
  “好老婆。”夏東城用力抱緊成夕,燭光下他的目光沉沉:“我發誓,以後我絕對會好好的愛你,給你幸福。”
  成夕靜靜的看著他的眼睛。他們彼此如此之近,肌膚相貼呼吸相聞,卻已經完全看不清對方的真心。成夕嘴唇一彎,唇角漾起一絲淡淡的笑意:“好。”

  第二十四章 手機是生活中的地雷

  當我們都如履薄冰的時候,這段感情也許早就已經結束了。隻是我們還被慣性推著前行,沒有意識到,或者不願意意識到而已。
  ——題記
  回到學校開始上班,夏東城一上午打了好幾個電話來提醒她去拿戶口的事情。成夕嘴上應著,卻是沒有動。
  成夕覺得現在的自己,已經被夏東城或者說被自己,推著逼進了一個死角。她一方麵極度的不相信他懷疑他,一方麵又很希望自己能夠相信他。一方麵很抗拒和他結婚,一方麵又奢望著他的真心實意和他結婚。她的身體裏兩個截然不同的立場互相拉鋸戰鬥著,讓她覺得幾乎快要發瘋。
  成夕呆呆的坐在辦公室裏看著電腦屏幕。她和夏東城走到這一步,進退之間便是幸福與痛苦的一線。她不知道自己心裏的這些話可以同誰說,又能和誰商量。家裏人?她不想透露出分毫不安的訊息讓他們為她擔心。朋友?自尊心讓她說不出口。她怎麽可以去向自己的朋友訴說懷疑自己愛著的人欺騙著她的感情,或者在外麵有著別的女人。仿佛開了這個口她就徹底承認了自己的失敗,承認了自己的愚蠢,承認了在這段感情麵前,她終究在無形中被折磨成了一個怨婦。
  自尊告訴她隻能靠自己。成夕看著屏幕竭力控製內心的抽痛,努力冷靜下來思考。夏東城對外聯係用的最多的就是手機,然後就是Q,MSN和郵箱。他曾經提過他們公司關於電話和電腦的監控很嚴格。那麽目前重點可以排查的就是私人的這四樣。有了密碼,除了手機之外他若是有什麽不妥自然可以在那上麵恣意妄為。
  她最容易接觸到的,就是手機。
  夏東城平日裏下班回到家,脫下了外套手機就會順手一扔。一般說來手機他都會放到隨手可拿或者視野所及的地方,就是上廁所也總是帶著。不過既然是在家裏,她若誠心要看,總歸是有辦法。
  成夕想著心事,站在廚房裏摘著菜葉。夏東城在臥室裏打遊戲,透過敞開的門能夠聽見古惑狼歡快的音樂聲。成夕在小小的廚房裏徘徊猶豫。心裏想知道真相的念頭終於占了上風。慢慢的走到臥室的門口,靜靜的掃一眼,夏東城的手機正放在顯示器旁邊充電。成夕的心一瞬間劇烈的跳動起來。她穩了穩自己的心跳。不知道為什麽明明緊張到要死開口的時候語氣卻超乎尋常的冷靜和自然:“東城,家裏沒有鹽了,我等著炒菜呢,幫我下樓去買一袋好不好?”
  “嗯。”
  夏東城頭也不回的應了一句。成夕說完回到了廚房低頭做著自己的事情,聽見裏麵古惑狼的音樂聲斷了,傳來了穿衣服的聲音,鑰匙的響動聲。夏東城拿著外套走到大門口,一邊換鞋一邊問:“還需要什麽?”
  “嗯……再買點水果上來吧。”成夕抬頭衝著他笑了笑。夏東城點點頭:“知道了。”隨即砰的一聲關上了大門。
  樓梯道裏傳來他咚咚咚下樓的聲音。成夕放下了手裏的東西緊張的站到陽台上,很快花園裏就出現了他的身影,向著外麵而去。成夕果斷的轉身,房間裏他的手機果然還在。成夕上前一步,渾身上下緊張到死。隻覺自己的每一個動作都在忍禁不住地顫抖。
  成夕拿起了夏東城的手機,開機。短暫的開機畫麵在她的眼裏是那麽的漫長。主界麵的菜單終於跳了出來。成夕穩住自己顫抖的手,查看短消息。
  手機的收件箱裏隻有幾條她自己和公司同事發的短信。發件箱草稿箱都為零。再查通話記錄。所有的記錄也都為零。
  成夕站在那裏。耳朵嗡嗡直響。緊張的情緒退去後是一種巨大的失落和空茫感。門口突然傳來響動聲。成夕一驚,手忙腳亂的關機,將電話放回原處。慌忙轉身,夏東城已經走了進來,站在門口表情莫測的看著她:“……你在做什麽?”
  “等你買東西回來,無聊過來看會兒電視。”成夕低頭在胸前的圍裙上擦了擦手:“東西買回來了?給我吧。”
  “忘帶錢了。”
  夏東城的表情和聲音都很冷。他站在那裏冷冷的看著她。像是要透過她的眼睛看到她的心裏去。這樣的眼神讓成夕偏過頭避開:“我給你拿錢……”
  “不用了。”
  夏東城脫掉外套扔掉手裏的鑰匙慢慢地走過來,看了看桌上的手機,視線挪到了成夕的身上:“你看我手機做什麽?”
  他看見了。成夕站著沒有動。捏了捏拳頭,回頭衝著他笑笑:“想看看時間。誰知道你沒有開機。”
  “你想查什麽,成夕?你也不用跟我藏著掖著了。你不信任我,懷疑我在外麵有鬼是吧?從你春節回來我就一直覺得你怪怪的。說話陰陽怪氣,看著人笑得滲的慌。你懷疑我什麽,想查什麽,嗯?你不是想看嗎?我給你看,讓你看行不行?!”
  夏東城拔下了手機的充電插頭,開了機,狠狠地將手機扔到成夕麵前的床上。成夕沒有說話。
  “我到底做了什麽了我,是不是你同事和你提了那件事情以後你其實一直在疑神疑鬼。成夕啊成夕,真沒想到你是這種人,當著我的麵說相信我相信我,背地裏居然幹這樣的事情。你今天倒是給我說說,我到底怎麽了?”
  “夏東城。”成夕轉身,竭力平息心裏突然之間燎天的怒氣:“我就問你一句,你真的很無辜麽?”
  夏東城怔了一下,方才那些怒氣,憤恨還有別的什麽都從他的臉上退去。他的表情變得很涼:“你什麽意思?”
  “你無辜嗎?你怎麽不正麵回答我。你無辜嗎?”
  成夕緊緊地看著夏東城的眼睛。他冷哼了一聲:“有什麽你就盡管說出來。要是我真的作出什麽對不起你的事情,你說出來,說出來啊?”
  “夏東城。從濟南回沈陽那天晚上。你在哪裏?”
  成夕捏緊了拳頭。她不想說的。也許潛意識裏知道某些話說出口就再也不能挽回。可是她已經受夠了。她的身體她的精神她的心都已經繃到了極限。她已經顧不了那麽多所謂的後果,她想知道真相,現在就想知道。
  “我在家。”
  夏東城回答的很簡短,平靜的看著成夕。
  “在家?”
  成夕低了低頭,抬眼看他:“那天晚上我也坐火車回了沈陽,在家裏過的夜。如果你在家,我倒要問問那我是在哪裏。如果你在那個所謂的‘家’,這裏對你是什麽?一個白供你住的房子?!”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夏東城轉身,抓起鑰匙和外套就要往外走。成夕不知道是那裏來的力氣,快跑兩步張開雙手攔在他的麵前:“夏東城,是你自己要我問的。既然我問了你今天就要給我說清楚。那天晚上你到底是在哪裏過的,你說啊!”
  “跟你說了我是在家過的。”
  夏東城不耐煩地伸手,猛地撥開成夕,她被他的力道推到一旁撞到了牆上。夏東城走了兩步突然停下,轉身看著成夕:“我沒有什麽可和你說的。我不說是因為覺得你無法理喻和你說不清楚。跟著我身後回來。打電話試探我,還查我的房間?!你以為你誰啊你。還跟我裝的若無其事的來套我的話。你有被害傾向吧?電視劇還是小說看多了吧?精神不正常還是怎麽的,啊?”
  “家,什麽家?你睜著眼睛和我說瞎話。那晚上我在這屋子裏給你打電話你怎麽說的?你騙我還有道理了?”
  “我他媽哪知道你是個這麽神經的女人?!”夏東城猛地一腳踹到門上,發出一聲巨響,門板猛地撞到牆上,震落很多白色的粉塵。夏東城快走幾步回來猛地抓住成夕的手將手機舉到她的麵前:“你不是想查嘛。你查啊!我倒要看看你能查出什麽東西來。”
  幾乎是夏東城將手機舉到成夕麵前的一瞬間,手機忽然震了起來。距離近,成夕看的分明。忽明忽暗的屏幕上鮮明的跳動著她曾經聽說過的兩個字:陶悅。

  第二十五章 信任的價值

  男人被發現在外麵尋花問柳。被質問時辯解會說:自己除了在感情上對不起這個女人之外,別的地方沒有對不起她。可是完全陌生的兩個人,維係你們在一起的基礎和唯一的價值就是你們之間的感情。你連這個都背叛了,還剩下什麽?!
  ——題記
  麵對手機的驟然響起,夏東城明顯的一愣。看了看屏幕上的名字,又看看成夕的臉,他的臉上表情瞬間變幻莫測。成夕回過神來,下意識的去搶手機,被夏東城一把推開跌坐在床上。屋子裏的兩個人沉默的彼此看著對方,任由手機持續的,不屈不撓的響著。
  成夕看著夏東城的眼睛,他避開了她的眼神。她的心中一瞬間有一種非常荒涼的感覺。這個男人,她愛了他那麽久,為他付出了那麽多。卻連他的一句真話都得不到。欺騙欺騙欺騙。什麽都騙著她。即使她當麵問出了那樣的問題,他竟然也連一句解釋都沒有。她甚至懷疑他對她的感情,和她最開始在一起的動機,到底是不是真的。
  “你怎麽不接?”
  成夕開了口,嗓子發幹。仿佛被火燒過一樣,一開口火辣辣的扯著疼。可是這時身體的疼痛仿佛已經很麻木,隻是在感官的最外圍飄著,進不到她的心裏去。夏東城拿起手機看了看,摁斷了電話,呼了一口氣,抬頭看了看天,複又看著成夕:“小夕,我們不要鬧了,理智一點好不好?”
  理智。事到如今他還期待她理智?!她忍了這麽久,讓了這麽久。她反反複複的給了他多少次機會。可是他呢?他卻還在這個時候要求她理智。她的耐心和自我約束力早就已經被這個男人磨光了。她還有什麽理智:“你為什麽不接電話,嗯?”
  “這個時候接她的電話,好看嗎?!你是不是想鬧得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你覺得這樣有意思嗎?”
  “沒意思。夏東城,沒意思。你這個人也沒意思透了!”
  “你有意思。”夏東城捏緊了手機:“你成天到底在懷疑我什麽?我到底做了什麽?我有什麽對不起你的地方?你有意思。你自己什麽樣人你自己不知道啊?說我,你他媽憑什麽說我?!”
  “我什麽樣人?我怎麽了?我至少沒有做出什麽對不起你的地方。你呢?你在外麵都做了些什麽?”
  “成夕,你就是一個無聊透頂的女人。你看看你自己什麽樣子。不知道怎麽打扮,不知道怎麽別人交流。除了那個吳菲和你的那幫同事你和別人打過交道嗎?你有什麽別的朋友沒有?虧得我忍了你這麽久,就你這樣子,公司聚會我都不好意思把你拿出手。”
  憋悶。一口氣堵在心口讓她喘不過氣來。成夕忘記了自己想要說什麽想要問什麽。隻是覺得精神極度的崩潰。這個男人所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像尖刀一樣戳在自己的心口上。她隻能坐在床邊捂著臉使勁地哭。她不知道這個時候除了流淚,自己還能怎樣去排解心裏那種憤怒到極點與絞痛交織的感覺。
  “你是不是總覺得你自己對我特好?”
  夏東城冷笑一聲:“成天把我愛你掛在嘴邊,煩不煩你,你有那麽愛我嗎?你對我又做到了什麽?不就是家裏還有兩個錢嗎?怎麽給我買幾件衣服幾雙鞋子手表什麽的東西就覺得是對我好了?我告訴你,我壓根不看重這些。去年我過生日的時候第一個給我發短信的人是誰?!不是你吧。你不是我女朋友嗎?怎麽還是別人先發給我的?你做什麽去了?你不是很愛我嗎?怎麽這點小事都做不到?”
  去年他生日的時候,她提前定好了蛋糕,請了假跑到菜市場去買了很多他喜歡吃的菜在家給他做了豐盛的一桌。可是她所做的種種付出的時間,精力,心還有金錢,卻抵不上別人在十二點之前發給他的一條短信。她不是沒有發,不過是比他口中的那個人晚了一會兒而已。也許對於他來說,並不是她做不到吧。而是她做的種種他都看不到。他的眼裏看見的人不是她。
  從始至終都不是她。
  成夕覺得心冷。淚水在這樣的心境下漸漸的變幹。她止住了抽泣,沉默的坐在那裏低著頭,也不看夏東城。屋子裏夏東城的聲音還在回響著:“我忍了你很久了成夕。你就是一神經病。隻要我和哪個女的稍微走近一點你就開始懷疑東懷疑西。搞得我現在都跟著你精神緊張,隻要是個女的對我親近一點我都想著你知道了會怎樣。鬧成這樣你滿意了?你高興了?我不說遠的,就說丹丹。是,她是我以前的女朋友。我們分手了是不是就要老死不相往來?我和她還是同學還是朋友吧?怎麽到了你那裏就那麽的十惡不赦?!她有麻煩來找我到底礙著你什麽了?!我說你這人心胸怎麽那麽狹窄?!”
  “從濟南回沈陽那天晚上,你到底在哪裏。”
  成夕抬頭,臉上淚痕猶在。打斷了看著成夕沉默越說越起勁的夏東城。他明顯的一愣,可能是沒有想到她會突然這麽的鎮靜。成夕定定的看著他:“我隻要你回答我這一句,你在哪?”
  牆上的掛鍾嘀嗒嘀嗒的響著。廚房裏的水籠頭沒有關緊,水一滴一滴掉落到水池裏,發出了清脆的碰撞聲。不知道是樓上還是樓下在看著電視,隱隱傳來新聞聯播的序曲聲,外麵起風了,掛的窗戶外麵的紗窗嘩啦啦直響。
  這些細碎的聲音不知道怎麽突然間這麽鮮明,從沉默的背景裏凸顯了出來。夏東城站在那裏看著她沒有說話。從來沒有一刻她覺得他離她是如此之遠。這是那個她愛著的男人嗎?是那個在她胃痛的時候抱著她用手替她揉肚子,是那個在天氣不好或者她心情不好的時候彎腰背著她在街上行走,是那個當她遇到挫折將她擁在懷裏細聲安慰的男人嗎?
  到底是她愛錯了人。還是她愛的隻是她的愛在他身上出現的某種幻覺?否則這個男人為什麽會如此冷酷如此陌生?
  過去已經碎裂消失,幸福不再,曾經甜蜜的幻覺也不再。殘留的隻是傷害,冰冷到底,折磨到底的傷害。
  “我隻有一句話告訴你。我沒有做什麽對不起你的事情。”
  夏東城慢慢的,清晰的開了口:“你信也好,不信也好。這就是我的解釋。我今晚不回來睡覺。你自己冷靜一下。”
  夏東城拿起了屬於自己的東西,頭也不回的出了房間,用力關上了大門。成夕在大門合上的瞬間淚水再次洶湧而出。絲毫不受自己的控製,大滴大滴的從眼眶裏湧出,瘋狂的砸落在地板上,濡濕出一個一個暗色的水印。
  成夕覺得自己的頭都快要爆炸了。她不知道到底是自己不對還是夏東城不對。她怎麽就是不能相信他就是懷疑他。她覺得自己的這種心理狀態十分的不正常。基本上已經是她在沒有任何確鑿的證據下假想並且肯定了夏東城有問題。然後她就被自己這種虛假的肯定折磨得千瘡百孔,死去活來。如果說他沒有問題,那他為什麽又不肯和她解釋清楚。他有問題,又怎麽能夠理直氣壯地告訴她他沒有做出什麽對不起她的事情。
  成夕抱著自己蜷縮成一團,紛雜的思緒擁在腦海裏就像在跑火車一樣,讓她的耳朵轟隆轟隆的響。成夕絕望的打量四周,突然間很希望能從這樣的環境這樣的情況下被解救出去。能不能出現一個人,帶她離開這樣的生活,離開夏東城,越遠越好,遠到那個叫做夏東城的男人從來沒有出現過的地方最好。
  房間裏突然一暗。成夕抬頭。夏東城走的急,屋子裏電腦還開著。長時間沒有操作,黑屏保護了。成夕慢慢的坐起來,下意識的去晃了晃鼠標讓屏幕重新點亮,屏幕亮起來的瞬間,一個QQ的對話框自動彈了出來:“東城,剛才給你打電話,為什麽不接?”

  第二十六章 密碼問題與答案

  請你不要以愛為名傷害我。我愛你,不是賦予你這麽做的權利。
  ——題記
  瞬間手在顫抖。心也在顫抖。這個晚上發生的事情已經超出了她的承受能力範圍。成夕看著電腦屏幕大腦一片空白。她一直在拚命求證的某樣東西現在擺到了她的麵前。現在伸手就能揭開,她卻覺得心裏,身體裏一陣陣的發寒,竟然沒有勇氣去麵對。
  成夕坐了良久,終於抬起手打下了回複:“剛才有事。”
  原本已經灰暗的頭像瞬間亮了起來:“沒什麽吧?要不要緊?我給你打電話?”
  “電話不方便。”
  成夕麵對著屏幕,腦子混沌,身體麻木,神誌卻異常的清醒。身體裏有什麽東西漸漸的鎮靜了下來,變得冰冷冷酷。她在這樣的情況下居然還能夠去揣摩夏東城說話的語氣,然後給出那個背後的她適當的回複。
  她一直認為夏東城即使有問題,也應該是和丹丹。看來是自己太天真。這個男人完全不是她所想象的那個樣子。陶悅。她第一次出現在她的生活裏的時候她就應該警覺。可惜他對她做了保證,而她也就傻傻的相信了。
  “她睡了?”
  成夕覺得窒息。她知道她的存在,她想起了泰山的那個電話。如果她知道她的存在,她又是抱著一種什麽樣的心情留在他的身邊?當她和他卿卿我我你儂我儂的時候,有沒有想過麵前的這個男人是屬於另外一個女人的?
  她怎麽可以那麽心安理得的去分享另外一個女人的男人,掠奪另外一個女人的愛情?!
  “睡了。”成夕盡量回的簡短,不想露出破綻。屏幕上很快有了回複:“這個周六晚上,我們還在老地方見嗎?隻能和你偷偷的在一起,我心裏很難受。”
  周六晚上。夏東城說公司接了個大項目,這段時間要加班。周三,周六,時間不定。他每次出去都會給她打電話寬她的心。她沒有懷疑過聲稱加班的他是不是借加班之名在做著別的什麽事情。因為她的手機來顯上電話號碼確實是他辦公室的。她萬萬沒有想到,辦公室卻就是他出軌的地方。
  成夕腦子很亂。再顧不上和陶悅說話,打開了聊天記錄瀏覽。殘忍的真相一點一點的在她的麵前揭開。她在麵對這樣的傷害時卻是這般的無能為力。無論她知道與否,清楚與否。無論他曾經做過些什麽或者說過些什麽。當這些事情存在,她就已經受到了傷害。是的,她愛他,所以也就給了他傷害她的這種權利。
  而他顯然將這一點發揮的淋漓盡致毫無保留。
  這個男人這個男人。畢業工作之後不久就和陶悅有了關係。開始的時候是曖昧,過後不久兩人就開始約會。成夕看了看時間。一陣一陣的發涼。那時候的她還什麽都不知道,一心一意的愛著他,為了丹丹的事情和他鬧別扭,卻不知道這個男人此時已經左擁右抱。他居然還可以在她的麵前絲毫不露破綻的對著她微笑,一起生活做-愛,說著我愛你。
  QQ的對話框還在一條接一條的往外跳著,大意是問他為什麽突然不理她了。然後很突然的,QQ提示這個號碼在別處上線,強製這邊下了線。
  雖然看不到更多,不過這對於她來說已經足夠。成夕咬牙,不知道自己出於一種什麽樣的心理,又點開了夏東城的郵箱。用戶名她知道,密碼不知。成夕冷靜的輸入了他的常用密碼,不對。他喜歡的東西和物品數字,還是不對,生日,也不對。成夕低頭想了想,輸入了他的身份證號碼。這次順利的進入了他的郵箱。
  郵箱裏滿滿當當的全是往來的信件,三分之二是公事。剩下的三分之一是私事。成夕隨便點開了一封,寫的正是他們去山東旅遊的時候的事情。陶悅在信裏說著自己對他的想念,問他可不可以早點回來。成夕眼前一麵模糊再也看不下去。
  當她以為這個男人是真心實意地回頭愛著她想要和她重新開始,當她以為在泰山頂上的求婚是自己人生最幸福的時候,卻發現原來這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
  假的,假的,全部都是假的。說的話是假的,做的事是假的,心是假的,愛也是假的。他欺騙了她這麽久,怎麽還可以那麽堂而皇之的麵對她的指責說自己沒有做過對不起她的事情,怎麽還可以那麽毫不在乎毫不心虛的一走了之。
  成夕的手機突然劇烈的震動起來。成夕看了看,是夏東城。她不想理這個男人。不想看見他不想聽見他的聲音不想聯想到有關他的任何東西。她覺得他髒。他居然可以周旋於兩個女人之間,那時候的他該是多麽的洋洋得意啊,為了自己可以享受齊人之福而沾沾自喜啊。
  他有什麽權利這麽的傷害她。就因為她愛他?誰都是爹娘捧在手心疼愛長的心肝寶貝。她就是因為愛他犧牲了這麽多,忍受了這麽多,換回來的竟然是這樣的一個結果?最初的傷心和悲涼過去之後成夕的心裏湧上了極大的憤怒。
  是不是對於他夏東城來講自己就是一個免費並且還倒貼的保姆。是不是她善良他就可以物盡其用。是不是因為她無所求所以他就在她身上拚命的要求?!她失去了青春,失去了快樂,失去了感情,失去了自尊,失去了太多太多的東西。他這麽慘酷的掠奪她,到底憑什麽?!
  就因為她愛他?!
  他還說要和她結婚。結什麽婚。他還想從她身上得到些什麽東西?成夕已經徹底的不相信這個男人。那麽他這麽做,是為了什麽目的?!
  成夕看看手機,終於接起。那邊頓了一下,傳來了夏東城小心翼翼又有些不確定的聲音:“小夕?”
  某個瞬間成夕聽見他的聲音心口尖銳的抽痛。但是很快先前沉澱的那種冷酷的東西漸漸泛起,遮蓋住了這樣的感覺。她聽見自己冷靜的開了口:“怎麽?”
  “你……在家裏幹什麽?”
  是不是想起了電腦沒有關,QQ沒有下線害怕她知道來探她的口風?成夕很想知道這個男人到底是為了什麽,還能把這出戲唱到一個什麽樣的地步:“我睡著了。”
  夏東城的聲音明顯的鬆了口氣:“對不起小夕,今天晚上我太衝動了。說了很多傷你的話。你不要往心裏去。你睡吧。明天早上我回去,給你買早餐。你想吃什麽?”
  如果她不知道真相,也許這一刻還是會心軟。反反複複,反反複複。這個男人就是這樣折磨著她。他不愛她吧。因為什麽原因在她的身邊,因為不愛她所以沒有辦法控製自己對她的冷酷。因為某種原因又要刻意的對她好。所以他忽冷忽熱若即若離。然後讓她在他這樣的所謂的“感情”中受盡折磨,讓她的感情因為得不到回報和滋潤而慢慢枯萎。
  “東城。”成夕軟軟的開了口,握住了手機,仰麵躺到在床上閉上了眼睛:“你愛我嗎?”
  她終於知道了他為什麽總是嫌她在他麵前說我愛你說的太頻繁。也知道了他為什麽不喜歡她這個不喜歡她那個。知道了他為什麽總是可以毫不在乎的拋下她轉身而去。
  一切的一切隻是因為,他不愛她。從來就沒有愛過她。
  “我愛你。”
  電話那頭沙沙的雜音,傳來了夏東城靜默片刻後的回答。成夕感覺到自己的眼角濕了,有什麽東西順著臉頰淌到被單上。結束了,她長達四年近五年的感情曆程。結束了,他對她所有的欺騙和傷害。
  結束了,一切都結束了。
  “我也愛你。”
  成夕語氣平靜的回答完畢掛斷了電話,目光空洞的看著天花板。
  好吧。夏東城。既然你這樣對我。過去幾年你對我毫無理由和責任的傷害,我要全部討回來!

第二十七章 兩麵三刀

  我曾經說過,請你不要利用我的善良博取我的同情。當我不再善良,那麽我的同情也就少得可憐。
  
  ——題記
  
  這個晚上成夕不知道是怎麽過去的。好像睡著了,又好像一直都清醒著。腦子裏放電影一般的將這麽長時間以來她和夏東城之間的點點滴滴回憶了一遍。呼吸幾乎都不能,心跳也近乎停止。痛入心肺。她被夏東城這個名字噩夢般的纏繞了一夜。
  
  自己怎麽會,怎麽能被這個人蒙蔽著,走到今天這個地步。
  
  雖然拉著窗簾,晨曦還是透了進來。屋子裏漸漸的亮了起來,透著一種早晨所特有的青藍色。屬於夜的沉寂漸漸的過去,外麵傳來了各種各樣的響動。成夕躺在那裏,覺得自己的身體和靈魂已經分離。這個時候的她好像脫離了自己的身體,飄忽在身體之外的某個地方冷靜的看著自己。
  
  自己眼中的自己。
  
  突然傳來的敲門聲打破了這種沉寂。外麵傳來了夏東城的聲音:“小夕,你起來了嗎?”
  
  她反鎖了房門,所以他進不來。成夕閉上眼睛不想去聽這個男人的聲音。他怎麽還可以這麽若無其事的出現在她的麵前。如果她沒有發現,他還打算瞞她多久,一時,還是一世?!
  
  這樣反複糾纏的情緒讓她心理的恨意益重。如果從一開始他就在騙她,那麽在相處中他對她所做的一切就全都是刻意的傷害。
  
  成夕起了床,在落地的大鏡子前仔細打量了一下自己的麵容。一宿沒睡,皮膚有些蒼白,眼底有淡淡的青色。神色中透出一種困頓。這個自己,自己看了都討厭。一點精神也沒有,萎靡不振。被一個可惡的男人白癡一樣的玩的團團轉。成夕產生了一種深度的自厭情緒。
  
  這樣的自己,這樣的自己。
  
  冷冷的開了門,打量了夏東城一眼,冷冷的轉身。夏東城還不知道自己的底已經被揭開,一如既往的想用溫言軟語哄回這個女人。跟著成夕進了房間從懷裏掏出熱乎乎的早點放到桌子上,帶著一身的寒氣從背後抱住了她:“對不起小夕,都是我的錯。全部都是我的錯。不要生我的氣了,好不好?”
  
  如果換做以前,她肯定會心軟,然後就在他的甜言蜜語中被哄得暈頭轉向吧?!成夕沒有說話,輕輕的推開了夏東城,走到桌子前坐下,沒有胃口。
  
  可是她一定要吃東西。無論她接下來要做什麽,首先要讓自己堅強起來。
  
  夏東城見成夕落了座,拉過一個凳子坐到她身旁:“我怕早點冷,特意揣在懷裏。早上外麵零下二十多度啊,我在那邊排隊等了半個多小時。就為了讓你吃上一口熱乎的。看在我這份誠意的份上,你也就不要生我的氣了好不好?”
  
  味同嚼蠟。成夕輕輕的皺了皺眉頭,放下了手裏的筷子抬頭看著夏東城。她有那麽多的話想要問他。看著這個男人的時候她的情緒瀕臨失控的頂點。可是她忍著,忍到心髒抽搐流血,平靜的開了口:“昨天的事情我也有錯,是我看你的手機在先。你生氣我理解。”
  
  夏東城愣了一下,想來是沒有料到成夕會這麽主動地和他和好。他明顯的放鬆了下來,靠近了些:“我也不對。你看我的手機是應該的。我不應該那麽說你。”
  
  “我們彼此應該信任對方的。沒有給你充足的信任,所以才會讓你那麽生氣。”成夕打斷了夏東城的話,她看著他的眼睛,心裏悲涼。原來說謊是如此的簡單。原來麵對自己所愛的人,想要刻意的去傷害他也是這麽的簡單。
  
  他當初就是這樣利用了她的信任,為所欲為吧。在她深愛著他的時候,他是怎樣暢快的擁抱著另外一具軀體,享受身體帶給他的快樂?!
  
  “我想了一晚上,既然決定了要結婚,就應該給你充分的信任。”成夕很溫柔。夏東城聞言抬手捧住了她的臉,吻落了下來:“小夕……”
  
  原來沒有了感情,所謂的吻不過是兩個陌生人嘴唇機械的碰撞。除了聽見自己身體裏血液流動的聲音,她再也聽不到其它。當初的那種感動,那種依戀,那種想要好好照顧對方的心情在昨夜碎裂消失無蹤。成夕沒有閉上眼睛,眼神空洞的看著這個正在吻她的男人。如果他不愛她,當他吻她的時候,當他進入她的身體的時候,是一種什麽樣的心情?!
  
  這些想法就像毒蛇一樣,把她的心越纏越緊。成夕在到達自己忍耐的極限之前輕輕的推開了夏東城:“東城,時間晚了你先去上班吧。晚上早點回來,我們一起出去吃飯。”
  
  “好。”夏東城戀戀不舍得站起身,揉了揉成夕的頭發:“晚上見。”
  
  他不會懷疑她。
  
  對於他來說,她是一個全心全意地愛著他,為了他可以付出自己一切的笨女人。成夕站在學校教學樓空曠的天台上,顫抖著手指點燃了一支煙。濃烈的辛辣味入喉的瞬間引起了她劇烈的咳嗽。嗓子發幹。這樣的咳嗽牽動了胸肺,每一次胸腔的震動都帶起一種生生撕裂的疼痛。可是她的眼底發澀。流不出一滴眼淚。
  
  將近四點。天開始變黑。很遠的天邊籠罩著一層濃重的灰藍暮色。成夕想起了泰山的那天早上。那個時候自己以為自己擁有了全世界的幸福。
  
  成夕轉身,製止了自己的回憶,拿出手機撥通了夏東城的電話:“東城,我今天有急事要加班,晚上不能和你一起吃飯,你自己安排好不好?”
  
  “好。你注意身體,晚上見。”
  
  成夕不知道自己這麽做到底出於一種什麽樣的心態。即使已經知道了他背後的事情,仿佛還是要親眼看見才死心。打完了電話離開了學校,成夕打車到了夏東城公司對麵的咖啡館,找了一個臨窗的位置坐下。既然她不回家,今天這麽大好的機會,他應該不會輕易放過吧。
  
  三好街上人來人往。這裏估計是全沈陽最繁忙的街道之一。臨近下班時間。每天必然上演的堵車長龍將整條街道整了個水泄不通。成夕喝了三杯咖啡。粘稠的咖啡苦澀的沉澱在胃底,胃又有點神經質的抽痛。就在她以為自己可能錯過了夏東城的時候,對麵的大樓門口,夏東城出現了。
  
  他實在是一個醒目的男人。高大的身材,出色的外貌,還有精致的衣著透露出來的那種物質化的氣質。一眼就能從人群中被分離出來。這些或許都是吸引女人的必要外在條件。夏東城在大門處站了一會兒,很快他身後就跟著出來一個年輕的女孩子。隔得遠看不清楚容貌,隻看見她身上穿了一件長款的淡黃色羽絨外套,即使是這麽寒冷的冬天這麽厚重的衣物,也能看出那具身體的凹凸有致。
  
  兩人一前一後離開了大樓往南走。攔了一輛出租上了車。成夕很快的結了帳跟了出來。堵車,車龍幾乎沒有動。成夕找了一輛空車上去,對著司機開了口:“跟著前麵那輛尾號394的出租車。”
  
  司機有些詫異的從後望鏡裏看了成夕一眼,不過依然爽快地開了口:“好咧。您放心一定跟住了。”
  
  車行緩慢,磨蹭了半天總算出了三好街的路口。前麵的大道豁然寬敞,前麵的出租車拐了個彎往東開去。隨即在下一個路口又往北拐,繞了個圈停到了與他們工作的大樓隻隔兩條街道,若是步行也就二十來分鍾的一家飯店前。
  
  在車上消磨的時間都何止半個小時。成夕看著兩人下了車。這次沒有表現的那麽生疏。淡黃羽絨服的女孩子親昵的挽住了夏東城的胳膊,他微俯下身在她臉頰上親了一口,兩人相視一笑,隨即並肩往裏走。在迎賓小姐的帶領下進了飯店。
  
  成夕在他們的身影完全消失在飯店的大門裏之後下了車。有一種頭重腳輕的感覺。成夕站在街邊,顫抖著手指又點燃了一支香煙,這次辛辣的煙霧入喉她盡數吸了進去,胸腔憋得生悶。兩支煙抽完。心底那種冷硬又再度泛起,成夕冷靜的深呼吸,轉身進了飯店。
  
  這是一家小資氣氛濃厚的飯店。裝修精美,氣氛曖昧。屋子裏流淌著舒緩的輕音樂。迎賓小姐禮貌的上前來:“小姐,請問幾位?”
  
  “我找人。”
  
  成夕同樣禮貌的拒絕。不同於一般飯店的大堂,雖然同樣是開敞的空間,卻分割成了一小個一小個相對隔離的空間,垂下的深紅色軟簾起到了視野的割斷。成夕站在入口處,費了一番心思才看見夏東城和那個女人。他們坐在屋子裏最為隱蔽的一角,麵對麵的不知道正在說些什麽。
  
  成夕折身進了衛生間,脫下外套,低頭捂著自己的臉,一直捂到身上那股屬於室外的寒氣消失,臉上熏出幾分酡紅,才鎮靜的拿起自己的外套和提包走了出來,繞過去走到夏東城與那個女人旁邊的過道上,溫柔而十分驚訝的開了口:“咦,東城,你怎麽在這裏?!”
 
第二十八章 女人的立場
  夏東城和那個女人同時抬起頭來。成夕不動聲色,保持著自然而恰到好處的驚訝看看他,又看看他對麵的女人:“你們……”
  
  “你好!”
  
  夏東城對麵的女人有點慌亂的站了起來,伸手和成夕握手:“我是陶悅。夏經理的下屬。夏經理在工作上幫了我一個大忙,所以我今天請他吃飯作為答謝。”
  
  “你好,我叫成夕。”
  
  成夕簡單的自我介紹,轉頭看著夏東城。這個男人的臉上初時的那一抹尷尬已經消失。他看著她,毫無愧疚。成夕用力捏緊了拳頭,感覺到自己的內心同時被憤怒和痛苦所煎熬著。他打定了主意要騙她。連同他對麵的這個女人一起。粉飾太平。
  
  “你不是說學校有事情?你怎麽在這裏?”
  
  夏東城閑適的往後一靠,開了口。成夕笑笑:“嗯。學校的一個老師進修考上了研究生請吃飯。大家散場了我去洗手間晚了一步,沒想到會遇到你。”
  
  “既然遇到了就一起坐吧。多少再吃點,待會一起回家。”
  
  夏東城伸手握住了成夕的手,拉著她在自己的身邊坐下,抬手招來了服務員:“加一份餐具。菜單拿來我看看,謝謝。”
  
  成夕沒有反抗,柔順的落了座。抬頭看對麵,陶悅的臉色蒼白,她的身上有一絲掩蓋不掉的緊張和失落。夏東城替成夕點了菜,將菜譜還給了服務生,拿過茶壺替成夕倒了杯熱茶,伸手撩了撩她的長發,動作親昵而自然:“剛才吃好了嗎?”
  
  “還好吧。人多就那樣。”成夕看了看陶悅,不好意思的笑笑:“對不起打擾你們了。你們不用管我,該談什麽還是談什麽。”
  
  陶悅要開口,被夏東城打斷了話頭:“我們能談什麽。工作上的事情都已經交待完了,到這裏也不過就是聊點家常。”
  
  成夕眼角的餘光掃到陶悅低頭,咬了咬唇,拿起麵前的茶杯掩飾一瞬間的失態。原來你也不是看上去的那麽不在乎。如果你覺得我的存在傷害到了你。那麽在你搶奪別人愛情的時候,有沒有想過你的所作所為已經傷害了另外一個無辜的女人?!
  
  女人何苦為難女人。為什麽在感情的三角戰中受傷的都是女人而得益的都是男人?成夕低頭,也拿起了麵前的茶杯。水剛衝下去不久,茶葉還沒有完全舒展開來,打著卷漂浮在水麵上,騰起一股股的淡香。
  
  夏東城清了清喉嚨:“這家餐館的乳鴿湯不錯,待會你們都嚐嚐。”
  
  “夏經理和你女朋友感情很好吧?”
  
  陶悅終究年輕,終於沉不住氣開了口。成夕多少能夠揣摩到一點這個女孩子的心思。說自己不介意願意留在這個男人的身邊。是真的不介意還是假的不介意隻有她自己心裏清楚。就算當初真的不介意,時間長了慢慢的也會變得不甘。想要得越來越多。
  
  果然她的話一出口,夏東城就抬頭頗有些嚴厲的看了她一眼。雖然她已經盡量的自然,可是那絲酸澀的嫉妒,卻怎麽也掩藏不住。成夕微微一笑,代替夏東城回答了這個問題:“嗯,我們打算今年中旬結婚。到時候你一定要來喝一杯喜酒。”
  
  “小夕。”
  
  夏東城喝止了成夕。陶悅的臉色瞬間慘白。餐桌上的氣氛一時之間完全的凝固住。成夕笑容不變的看著夏東城。他突然意識到這樣突入其來詭異的沉默也許本身就代表了些什麽,咳嗽了兩聲:“時間不是還沒有定嘛,你這麽早就通知大家。”
  
  “陶悅,你要替我們保密。在時間定下來之前泄漏了秘密。你們夏大經理豈不要責怪死我。”
  
  “……哪裏……的話。夏經理這麽疼你……”
  
  成夕適可而止的低下了頭。突然之間覺得眼前的這個女孩子很可憐。她和她一樣因為這個男人受到了傷害。姑且不論主動性的問題。她要在這種情況下強撐著,已經很不容易。這樣的罪過,本來應該是夏東城來承受,為什麽要讓一個女人來替他受過?!
  
  成夕瞟了夏東城一眼。不知道此刻的他心裏是怎樣。如坐針氈?!可是至少表麵上看過去他依然是鎮定的。
  
  “對了。公司說要委派人去德國進修,夏經理應該很有希望吧?”
  
  陶悅強自鎮定的叉過了話頭。夏東城嗯了一聲沒有多說。成夕心裏微微一動,責怪的推了夏東城一下:“這麽大的事情你都不告訴我。”
  
  “不是還沒有定嘛。”夏東城敷衍的回答了一句,迎上成夕詢問的眼神,不得已隻好解釋:“公司在珠海開了一個分公司。這邊打算委派一個人過去負責。這個人選要先去德國進修兩年的時間。如果進修回來去了珠海的話就是執行董事。薪水還有別的條件都給的很好。公司想去的人很多。我來的時間不長又年輕,估計沒有什麽希望。”
  
  “那也不一定。IT行業看重的是實際的能力不是資曆。”陶悅接了口,夏東城對於她的話不置可否。
  
  接下來的飯局很平靜。成夕幾乎沒有再開口。保持微笑的看著麵前的這個男人。如果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如果她還被蒙在鼓裏,這頓晚飯看上去倒也是賓主盡歡。
  
  晚上七點左右的時候吃完了飯,夏東城結賬之後幫著成夕拿起了外套和提包。對麵的陶悅明顯的有一個短暫的失神。成夕低下頭。也許平時夏東城也是這麽照顧她的吧。如果今天她沒有來,他們吃完了晚飯,接下來是一個什麽樣的行程?
  
  成夕製止自己往下想。
  
  出了飯店的大門。天空已經漆黑一片。成夕抬頭看了看天空。即使是晚上也能感覺到那股沉重的鉛灰色。快要下雪了。
  
  陶悅站在那裏,強自微笑,有點不知所措的看著麵前的兩人:“那……我就先走了。夏經理,您……和成姐自己走好。”
  
  “這麽晚你自己一個人走不安全。反正我們是打車,送你回去吧。”成夕開了口,看著夏東城:“好嗎?東城?”
  
  “應該的。”
  
  夏東城鬆了口氣,快走兩步攔了輛出租車。三人上了車。陶悅坐在副駕駛座上。一路無話。成夕偏頭看著外麵,車廂裏夏東城緊緊地握著她的手。能感覺到陶悅透過後望鏡在偷偷的觀察她。
  
  送陶悅到了住的地方,道過別兩人便往家返。幾乎是在車開動的一瞬間,夏東城伸手抱過成夕:“小夕……”
  
  “我既然說了要相信你,自然明白是你工作上的事情,不會無理取鬧,你盡管放心。”
  
  成夕柔柔的開了口。夏東城低頭親了親成夕的臉頰:“小夕,你真好。”
  
  成夕微笑,抬頭認真的看著夏東城:“東城。我相信你,所以你千萬不要騙我。如果你騙我,我會狠狠地報複你的噢。”
  
  “你會怎麽報複?”
  
  夏東城失笑。那一瞬間成夕從夏東城的角度和視野打量到了自己。在他的眼中自己是一個柔弱到底,可以任他隨便揉捏的女人。即使他真的傷害了她。他也有把握可以將她的反應和行動掌控。
  
  是不是因為這個原因他才如此為所欲為。是不是自己的忍讓和放縱促使了今天這個局麵的行成?
  
  “我會讓你從我的生活裏徹底消失。”成夕認真的,一字一句的說給他聽。夏東城臉上的表情一僵,探究的看著成夕。在他看清楚之前,成夕已經化開了暖融融的微笑,低頭偎進他的懷裏:“你不會騙我的,對不對?”
  
  “嗯。”夏東城回答的有些含糊。成夕壓下心裏的紛亂抬頭:“你們公司說去德國進修的事情到底是怎麽回事?”
  
  夏東城歎了口氣:“估計我希望不大。上麵倒是有人挺我。可是我還是太年輕。而且……”
  
  “嗯?”成夕不解的看著他。夏東城猶豫了一下:“小夕。這次的事情其實對我來說是一個很重要的機遇。我一直沒有和你說是怕你知道了有想法。”
  
  成夕離開了夏東城的懷抱,撐起身體認真的看著他:“什麽想法?”
  
  “這次去德國培訓,其實我各方麵都夠資格。不過公司這次的條款裏說了必須是已婚才能去,而且培訓回來五年內不能跳槽。我向你保證我春節和你求完婚後才知道的這個消息。就是因為怕你誤會,所以才一直都沒有告訴你。”
  
  成夕看著夏東城,渾身發寒。這才是他想和她結婚的真實目的吧。她不相信他說什麽之後才知道的鬼話。他一直在計劃著。這也是為什麽他和她因為林丹的事情分了手然後突然間和她和好的原因。成夕緊緊地抓著身下的坐墊,心口像有刀子在割一樣,臉上卻笑得格外溫柔:“東城,這麽好的機遇我一定會無條件支持你。學校那邊我想想辦法,我們盡快去領結婚證。”
  
  “小夕。”夏東城一把抱過成夕:“謝謝你。”
  
  成夕看著前方,眼神空洞的微笑,慢慢的開口:“你對我這麽好。這所有的一切,都是你應得的。”
  
第二十八章 女人的立場

 夏東城和那個女人同時抬起頭來。成夕不動聲色,保持著自然而恰到好處的驚訝看看他,又看看他對麵的女人:“你們……”
  
  “你好!”
  
  夏東城對麵的女人有點慌亂的站了起來,伸手和成夕握手:“我是陶悅。夏經理的下屬。夏經理在工作上幫了我一個大忙,所以我今天請他吃飯作為答謝。”
  
  “你好,我叫成夕。”
  
  成夕簡單的自我介紹,轉頭看著夏東城。這個男人的臉上初時的那一抹尷尬已經消失。他看著她,毫無愧疚。成夕用力捏緊了拳頭,感覺到自己的內心同時被憤怒和痛苦所煎熬著。他打定了主意要騙她。連同他對麵的這個女人一起。粉飾太平。
  
  “你不是說學校有事情?你怎麽在這裏?”
  
  夏東城閑適的往後一靠,開了口。成夕笑笑:“嗯。學校的一個老師進修考上了研究生請吃飯。大家散場了我去洗手間晚了一步,沒想到會遇到你。”
  
  “既然遇到了就一起坐吧。多少再吃點,待會一起回家。”
  
  夏東城伸手握住了成夕的手,拉著她在自己的身邊坐下,抬手招來了服務員:“加一份餐具。菜單拿來我看看,謝謝。”
  
  成夕沒有反抗,柔順的落了座。抬頭看對麵,陶悅的臉色蒼白,她的身上有一絲掩蓋不掉的緊張和失落。夏東城替成夕點了菜,將菜譜還給了服務生,拿過茶壺替成夕倒了杯熱茶,伸手撩了撩她的長發,動作親昵而自然:“剛才吃好了嗎?”
  
  “還好吧。人多就那樣。”成夕看了看陶悅,不好意思的笑笑:“對不起打擾你們了。你們不用管我,該談什麽還是談什麽。”
  
  陶悅要開口,被夏東城打斷了話頭:“我們能談什麽。工作上的事情都已經交待完了,到這裏也不過就是聊點家常。”
  
  成夕眼角的餘光掃到陶悅低頭,咬了咬唇,拿起麵前的茶杯掩飾一瞬間的失態。原來你也不是看上去的那麽不在乎。如果你覺得我的存在傷害到了你。那麽在你搶奪別人愛情的時候,有沒有想過你的所作所為已經傷害了另外一個無辜的女人?!
  
  女人何苦為難女人。為什麽在感情的三角戰中受傷的都是女人而得益的都是男人?成夕低頭,也拿起了麵前的茶杯。水剛衝下去不久,茶葉還沒有完全舒展開來,打著卷漂浮在水麵上,騰起一股股的淡香。
  
  夏東城清了清喉嚨:“這家餐館的乳鴿湯不錯,待會你們都嚐嚐。”
  
  “夏經理和你女朋友感情很好吧?”
  
  陶悅終究年輕,終於沉不住氣開了口。成夕多少能夠揣摩到一點這個女孩子的心思。說自己不介意願意留在這個男人的身邊。是真的不介意還是假的不介意隻有她自己心裏清楚。就算當初真的不介意,時間長了慢慢的也會變得不甘。想要得越來越多。
  
  果然她的話一出口,夏東城就抬頭頗有些嚴厲的看了她一眼。雖然她已經盡量的自然,可是那絲酸澀的嫉妒,卻怎麽也掩藏不住。成夕微微一笑,代替夏東城回答了這個問題:“嗯,我們打算今年中旬結婚。到時候你一定要來喝一杯喜酒。”
  
  “小夕。”
  
  夏東城喝止了成夕。陶悅的臉色瞬間慘白。餐桌上的氣氛一時之間完全的凝固住。成夕笑容不變的看著夏東城。他突然意識到這樣突入其來詭異的沉默也許本身就代表了些什麽,咳嗽了兩聲:“時間不是還沒有定嘛,你這麽早就通知大家。”
  
  “陶悅,你要替我們保密。在時間定下來之前泄漏了秘密。你們夏大經理豈不要責怪死我。”
  
  “……哪裏……的話。夏經理這麽疼你……”
  
  成夕適可而止的低下了頭。突然之間覺得眼前的這個女孩子很可憐。她和她一樣因為這個男人受到了傷害。姑且不論主動性的問題。她要在這種情況下強撐著,已經很不容易。這樣的罪過,本來應該是夏東城來承受,為什麽要讓一個女人來替他受過?!
  
  成夕瞟了夏東城一眼。不知道此刻的他心裏是怎樣。如坐針氈?!可是至少表麵上看過去他依然是鎮定的。
  
  “對了。公司說要委派人去德國進修,夏經理應該很有希望吧?”
  
  陶悅強自鎮定的叉過了話頭。夏東城嗯了一聲沒有多說。成夕心裏微微一動,責怪的推了夏東城一下:“這麽大的事情你都不告訴我。”
  
  “不是還沒有定嘛。”夏東城敷衍的回答了一句,迎上成夕詢問的眼神,不得已隻好解釋:“公司在珠海開了一個分公司。這邊打算委派一個人過去負責。這個人選要先去德國進修兩年的時間。如果進修回來去了珠海的話就是執行董事。薪水還有別的條件都給的很好。公司想去的人很多。我來的時間不長又年輕,估計沒有什麽希望。”
  
  “那也不一定。IT行業看重的是實際的能力不是資曆。”陶悅接了口,夏東城對於她的話不置可否。
  
  接下來的飯局很平靜。成夕幾乎沒有再開口。保持微笑的看著麵前的這個男人。如果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如果她還被蒙在鼓裏,這頓晚飯看上去倒也是賓主盡歡。
  
  晚上七點左右的時候吃完了飯,夏東城結賬之後幫著成夕拿起了外套和提包。對麵的陶悅明顯的有一個短暫的失神。成夕低下頭。也許平時夏東城也是這麽照顧她的吧。如果今天她沒有來,他們吃完了晚飯,接下來是一個什麽樣的行程?
  
  成夕製止自己往下想。
  
  出了飯店的大門。天空已經漆黑一片。成夕抬頭看了看天空。即使是晚上也能感覺到那股沉重的鉛灰色。快要下雪了。
  
  陶悅站在那裏,強自微笑,有點不知所措的看著麵前的兩人:“那……我就先走了。夏經理,您……和成姐自己走好。”
  
  “這麽晚你自己一個人走不安全。反正我們是打車,送你回去吧。”成夕開了口,看著夏東城:“好嗎?東城?”
  
  “應該的。”
  
  夏東城鬆了口氣,快走兩步攔了輛出租車。三人上了車。陶悅坐在副駕駛座上。一路無話。成夕偏頭看著外麵,車廂裏夏東城緊緊地握著她的手。能感覺到陶悅透過後望鏡在偷偷的觀察她。
  
  送陶悅到了住的地方,道過別兩人便往家返。幾乎是在車開動的一瞬間,夏東城伸手抱過成夕:“小夕……”
  
  “我既然說了要相信你,自然明白是你工作上的事情,不會無理取鬧,你盡管放心。”
  
  成夕柔柔的開了口。夏東城低頭親了親成夕的臉頰:“小夕,你真好。”
  
  成夕微笑,抬頭認真的看著夏東城:“東城。我相信你,所以你千萬不要騙我。如果你騙我,我會狠狠地報複你的噢。”
  
  “你會怎麽報複?”
  
  夏東城失笑。那一瞬間成夕從夏東城的角度和視野打量到了自己。在他的眼中自己是一個柔弱到底,可以任他隨便揉捏的女人。即使他真的傷害了她。他也有把握可以將她的反應和行動掌控。
  
  是不是因為這個原因他才如此為所欲為。是不是自己的忍讓和放縱促使了今天這個局麵的行成?
  
  “我會讓你從我的生活裏徹底消失。”成夕認真的,一字一句的說給他聽。夏東城臉上的表情一僵,探究的看著成夕。在他看清楚之前,成夕已經化開了暖融融的微笑,低頭偎進他的懷裏:“你不會騙我的,對不對?”
  
  “嗯。”夏東城回答的有些含糊。成夕壓下心裏的紛亂抬頭:“你們公司說去德國進修的事情到底是怎麽回事?”
  
  夏東城歎了口氣:“估計我希望不大。上麵倒是有人挺我。可是我還是太年輕。而且……”
  
  “嗯?”成夕不解的看著他。夏東城猶豫了一下:“小夕。這次的事情其實對我來說是一個很重要的機遇。我一直沒有和你說是怕你知道了有想法。”
  
  成夕離開了夏東城的懷抱,撐起身體認真的看著他:“什麽想法?”
  
  “這次去德國培訓,其實我各方麵都夠資格。不過公司這次的條款裏說了必須是已婚才能去,而且培訓回來五年內不能跳槽。我向你保證我春節和你求完婚後才知道的這個消息。就是因為怕你誤會,所以才一直都沒有告訴你。”
  
  成夕看著夏東城,渾身發寒。這才是他想和她結婚的真實目的吧。她不相信他說什麽之後才知道的鬼話。他一直在計劃著。這也是為什麽他和她因為林丹的事情分了手然後突然間和她和好的原因。成夕緊緊地抓著身下的坐墊,心口像有刀子在割一樣,臉上卻笑得格外溫柔:“東城,這麽好的機遇我一定會無條件支持你。學校那邊我想想辦法,我們盡快去領結婚證。”
  
  “小夕。”夏東城一把抱過成夕:“謝謝你。”
  
  成夕看著前方,眼神空洞的微笑,慢慢的開口:“你對我這麽好。這所有的一切,都是你應得的。”

第二十九章 墊腳石

  和夏東城在一起的時間久了。有些事情反而被忽略。比如說最開始認識他的時候,他是一個什麽樣的男人。
  
  不過短短五年的時間,為什麽回想起來會有恍若隔生的感覺。成夕已經記不清楚這個男人是怎麽出現在自己的生活裏,兩個人是怎麽熟悉起來,然後逐漸的走到一起。
  
  時間真的是一個可怕的東西,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它會雕刻人的性格。這五年的時間陪伴在夏東城的身邊,受他的影響,自己改變了很多很多,多到很多當初自己所無法接受的東西。後來都在沒有察覺的情況下忍耐的承受了下去。
  
  最開始認識夏東城的時候,他好像正為了入學生會的事情忙碌著。表現很積極,和周圍的同學態度也很好。有什麽事情他總是特別主動地就來幫忙。後來選舉毫無懸念的當上了副主席,之後他的態度就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轉變。對人不冷不熱。有什麽事情再找他,也是推三推四。當時有同學在後麵議論他,是一個典型的過河拆橋的人。
  
  是不是在大學裏男孩子都比女孩子相應的要成熟一些。他們的功利心已經開始萌芽,而女孩子還在聚堆討論衣服鞋子包包還有帥哥。成夕聽見了這樣的議論也沒有太在意。那個時候功利這兩個字對她來說還很遠。
  
  可是現在她知道了這兩個字的嚴重性。他和她在一起抱有這樣明確的目的。成夕幾乎可以想象自己和夏東城結了婚之後會發生的事情。他去德國進修兩年,娶她隻是為了一個已婚的婚姻資格。兩年時間天隔一方的異地夫妻。在一起的時候他尚且有情人。飛出了她所能夠掌控的範圍呢?隻怕自己嫁他,也是為他人做嫁裳。
  
  成夕想著自己的心事,低頭在廚房切著菜。夏東城在客廳裏看了會電視,破天荒地來到了廚房,從後攬住成夕的腰:“老婆。在做什麽好吃的?”
  
  “隨便炒兩個青菜。”
  
  成夕開了口。抬起眼角看了看夏東城,斟酌的開了口:“東城,我們既然要結婚,我希望你能對我坦誠。也是想解開我心裏的一個心結。所以有個問題想要問你,可以嗎?”
  
  “你說。”
  
  夏東城放開了成夕,站到一旁看著她。成夕看著他的眼睛:“當時和我分開,是不是想和林丹複合?”
  
  夏東城明顯的怔了一下。他的臉上有過一瞬間的猶豫,隨即了頭:“是。”
  
  “小夕。和你分開之後我才知道,自己和她是不可能的。”夏東城苦笑一下:“家裏的反對先不說。其實她也不是一直在等著我。我回去找她的時候才發現她已經有了追求的人。我不想破壞她的幸福。同時也發現原來我最想要在一起的人還是你。”
  
  成夕緊緊地掐著自己,告訴自己要冷靜。這個時候憤怒不能解決任何問題。他不是一直口口聲聲的告訴她,他和林丹之間已經什麽都沒有,他和她分開不是為了和她在一起?前後才多長的時間,就推翻了當時他所說過的所有的話。那時候為了林丹的事情她受了多少傷害,他卻還將自己扮成一個無辜者。
  
  “追求者?”成夕笑笑。是不是當他回頭的時候發現她已經有了別的心上人。林丹對他也許不過是舊情難了暫時的放不下。可是人總是要開始新生活。他所懷念的她已經不懷念。而且結婚的需求迫在眉睫,所以他就選擇了回到她的身邊?
  
  “你們這次去德國進修,具體到底是什麽情況?”
  
  成夕轉過了身子不讓夏東城看見自己的表情,有一下沒一下的切著菜。夏東城鬆了口氣:“是去一個研究所。按照公司的說法,學費全部由公司報銷。生活費方麵,如果成績出色,德方會承擔40%的生活費,餘下的需要自己負擔。”
  
  “公司不負擔嗎?”
  
  成夕抬頭。夏東城搖了搖頭:“公司會一次性的出一部分費用。可是兩年啊。公司出的錢根本就不夠。到時候看看一邊打工掙生活費一邊進修。”
  
  打工?
  
  成夕不動聲色。你夏東城是什麽人。當初在學校的時候,成夕還不清楚夏東城的家庭情況。
  
  確實,從這個男人的衣著打扮上和吃穿用行上看不出他的家庭情況。開始談戀愛的時候,到了期中夏東城說自己沒有錢。成夕建議他去打工。夏東城當時很憤怒。他問她他一個大男人能去做什麽。當家教?還是賣蟑螂藥?
  
  那是成夕第一次覺得他不可理喻。也是成夕第一次在兩人之間退讓。他說沒有錢。她就提前預支了自己的生活費來滿足兩個人的生活。當時的想法是退一步海闊天空,兩個人之間的相處要協商著來。沒有具體的考慮到對方的人品是否有問題。
  
  可是現在他居然告訴她他要通過打工掙錢。他能做什麽。洗盤子,還是給人送行李?!成夕低頭掩蓋了自己的想法:“不是說出國都必須要個什麽經濟保證金嗎?你這樣的情況需要嗎?”
  
  “需要。大概四十萬左右。”
  
  成夕一驚,抬頭睜大了眼睛看著他:“這麽多。咱們上哪去湊去?”
  
  “小夕。這件事情,我還想和你商量來著。”
  
  夏東城斟酌了一下:“我想和你結婚之後和你爸爸談談,看看他能不能支持我去德國進修。當然我保證。這個保證金隻是借的。將來一定會還。”
  
  這樣的話他好像已經說過了很多次。從大學時期的生活費開始,零零總總到租房子的租金。愛情真的會讓人盲目嗎?還是她對於自己的感情付出的太過分?曾經她也不過是希望兩個人能夠順利一些。多一些平和少一些爭吵。她也不過是想他們畢竟是情侶,何況她還把自己清白的身體交給了他,也就意味著她打算和他走一輩子,所以在金錢上,吃了些虧也就吃了。兩個人在一起,怎麽可能還你我分的那麽清楚?
  
  原來她錯了。她的忍讓助長了他的貪婪。他想要得越來越多,早就已經不是她的感情。
  
  也許是長期的忍讓讓夏東城出現了某種錯覺。這也許也說明了人和人之間需要很長時間的相處才有可能真正的了解。對於他們而言,五年的時間都太短。她沒有看清楚夏東城的狼子野心,而他也沒有看清楚她的真實性格。
  
  是,她可以犧牲,可以忍讓。她能做到這一切都是因為她希望彼此的生活能夠幸福。可是當她發現自己所作的一切都沒有意義,當她發現自己一直在被人欺騙的時候,她也會堅強起來。
  
  家裏的人曾經說過成夕是一隻軟刺蝟,當我對她好的時候她會用柔軟的肚皮接近我,也因此露出了自己所有的要害。可是當我對她不好的時候,她就會豎起滿身的刺,堅強的保護自己。
  
  她看上去柔弱,可是絕對有自己的底線。而夏東城,已經超出了她的底線太多。
  
  “這可不是件小事。”
  
  成夕放下了手裏的東西,正色的看著夏東城:“你家裏怎麽說?”
  
  “我沒有和家裏談。談了他們也幫不上忙,白讓他們擔心。”
  
  夏東城有些微的不耐煩。成夕覺察到了什麽:“你和我家裏談過這件事情?”
  
  “……沒有正式的說過。上次通電話的時候,隨口提了一句。叔叔一直都很支持我們繼續進修。他不是一直希望你考研究生嗎?我當時談到有進修的想法他很支持。”
  
  夏東城在禮數上從來就是一個很周到的人。每個星期都會給自己的家裏打電話。這也是家人對他印象很好的原因之一。這個男人如果要刻意偽裝,那就是絕對的完美。
  
  成夕幾乎可以想到自己那個性格豪爽,為了子女可以付出一切的爹,聽夏東城提了這樣的話之後會怎樣拍著胸脯保證說如果經濟上有問題會無條件的支持。
  
  成夕的爹是一個比較傳統和老式的男人。一直認為孩子就是要多讀書,掌握知識才能在這個社會上有自己的一席之地,才能被社會認可。所以對於學習方麵他一直是無條件支持的。夏東城如果和自己的女兒結了婚,那就是成家的寶貝女婿。他會很理所當然的將他劃歸到家人的範圍,然後提供那筆他所急需,他的家庭根本拿不出來的保證金。
  
  “我爸一定會支持你的。你放心。”
  
  成夕微笑。夏東城的眼睛頓時亮了起來:“真的?”
  
  “就像你說的,我爸那麽希望我們有出息。去德國進修這麽好的事情,他怎麽可能會不支持。而且你還是他的寶貝女婿。”
  
  夏東城一把抱緊成夕,用力的親了她一口:“小夕,我真是……太愛你了!”
  
  “明天你就去公司申請吧。就說你已經結了婚。學校那邊我會抓緊時間取戶口。爸爸那邊我打電話去說。一定要抓緊時間,別讓別人占了你的機會。”
  
  “老婆我愛你!”
  
  夏東城狂喜的大喊。成夕推開了他緊緊地擁抱:“你們這次進修的事情,什麽時候能能定下來?”
  
  “最晚下下個星期。老婆啊。你真是我的福星。我本來已經不抱什麽希望,可是現在你替我解決了所有的問題。我真是太愛你了。找著你真的是我的運氣!”
  
  “記得明天去公司說清楚。結婚證咱們趕著辦。保證金的事情這兩天我就給你定下來。”成夕微笑:“我會幫你達成這個願望的,東城。”

第三十章 男人的立場
  外表光鮮的東西未必就是好的。這個道理,很多女人要等到很多年後才會明白。
  ——題記
  
  如果不和家裏談到夏東城,她還不知道原來在她看不到的地方還有事情發生。以前被他刻意隱藏的東西都浮出了水麵。真相的殘忍性遠遠超出了她的意料之外。夏東城在畢業工作這一年的時間裏,前後從成夕的媽媽手裏借了兩萬塊錢。
  
  成夕的媽媽是一個心地善良的女人。她當然不會想到自己的女兒遇到的是一個騙子。畢竟他們是大學同學,畢竟他們在一起這麽長的時間。成夕的性格又是典型的報喜不報憂。竟然就讓夏東城鑽了這麽大的漏洞。
  
  成夕已經不想去去追究他還做了些什麽。也沒有和家裏說破。隻是說關於自己夏東城的事情,她需要慎重考慮。關於金錢方麵的支持,他們要慎重一些。話點到為止,她不想善良的媽媽傷心。
  
  這個男人啊。如果就此分了手。他借她家裏的錢,還有以前的那些是不是就打算就此不提一筆勾銷?成夕的心涼透。如果說開始的時候她對於報複他還有一絲顧慮,到了這個時候已經徹底的打消。
  
  憑什麽他恣意的傷害了她還要活的那麽風生水起。憑什麽她和她的家人要為了他的私欲而痛苦?
  
  3月6號,夏東城的公司聚餐。這是第一次,也許將是唯一的一次,成夕以夏東城家屬的身份出現在公司的眾人麵前。成夕看著鏡子裏的自己微笑。她是美麗的,夏東城最初也是折服於她的美麗。今天晚上她要溫柔婉約,將他夏東城妻子的角色,好好的扮演。
  
  這次聚餐也許就是德國公派的前號。成夕跟在夏東城的身邊,笑容完美,舉止得宜。她輕輕的挽著這個男人的胳膊。燈光下他是出色的。站在一定的距離之外來打量這個男人,他依然有著不可否認的吸引力。
  
  夏東城向公司的人介紹成夕,都是恰到好處的親昵,牽過她的手,禮貌的微笑:“這是我的愛人。”成夕用笑容默認。這是一個她曾經很想要得到的稱號。而今她所需要的已經不是這個。
  
  或許她想要的東西,他永遠都給不起。
  
  隨便吃了點東西,拿著一杯果酒跟在他的身邊,看著他周旋於各個領導之間。夏東城不會費太多的心思和下屬們相處,當然除了漂亮的女性。成夕微笑著看著這個男人為了他想要的東西合理的出賣自己的自尊討好別人。
  
  隻有渴望的心情越強烈,強烈到幾乎有握在手裏的真實感,那麽失去的時候才會更痛苦。
  
  “小夏,你的愛人很漂亮啊。難怪平時都不帶她出來參加聚會什麽的,防的可真緊啊!”
  
  領導打趣。夏東城看了成夕一眼,臉上笑容不減:“部長哪的話。小夕性格比較安靜,所以這樣的場合她參加的比較少。”
  
  “你小子找老婆真有眼光,一看就是溫柔賢惠型的。”
  
  夏東城笑著和領導們客氣。成夕作完美的微笑芭比。她不需要說任何的話。她在這裏出現,不過是為了給這個男人打上一個已婚的標簽,證明他有去德國的進修資格而已。
  
  既然是公司的聚會,陶悅自然也會參加。整個酒會的過程中,成夕平靜的觀察。再次出乎她的意料之外,視線隨著她和夏東城轉的女人,並不止陶悅一個。
  
  成夕漸漸的發現自己對於夏東城的恨意不是那麽的濃重了。好奇心逐漸占了多數。越過了那層表麵的麵紗,她比以往更加的了解這個男人。她很想看看真實的他,到底是什麽樣子的。在她平時所接觸不到的部分,他是什麽樣子的。
  
  這學期她的課都是上午。大學裏雖然實行了坐班製,畢竟不是那麽的嚴格。想要提前離開並不算太難。夏東城公司對麵的咖啡館成了成夕常去的地方。坐在這裏可以看見每天下班之後,他的舉動。真的就如在酒會上觀察的那樣,他帶出來的女人不止一個。
  
  成夕幾乎有些佩服這個男人。同一間公司。他要怎麽做才能夠毫不漏破綻的周旋於幾個不同的女人之間。或者對於他來說這就是一種樂趣吧。看著不同的女人傾心於自己,借以肯定自己存在的價值。
  
  跟了他八天時間。前後有三個女人。除了陶悅比較親熱之外,另外兩個看樣子還在發展中。成夕不明白現在的年輕女孩子到底在想些什麽。公司的酒會上他已經表明了自己是一個已婚男人。那麽她們怎麽還會落入他的圈套中?
  
  星期五。成夕打電話告訴夏東城學校有活動。順便告訴他戶口終於排到了時間。下個星期一就能取到。電話裏夏東城非常的高興,一疊聲的囑咐她好好的玩,注意身體,晚上回家見。
  
  成夕冷靜的掛斷了電話看著窗外。依然是車水馬龍的景象。有的時候覺得自己很卑微。發生在她身上,或者即將發生在他身上的事情對於他們彼此而言都是那麽的驚天動地,可是對於這個城市而言,卻抵不過一粒塵土的存在感。
  
  五點整。夏東城的身影出現在了大樓外。隨著他出來的是陶悅。成夕安靜的結了帳跟在他們的身後。兩人果然又去了那家餐館吃飯。選擇這個地方,就是因為它的消費高,一般的同事不會來,即使遇到了也可以推說是談公事,而且這個地方的內裏分割視野隱蔽吧。
  
  成夕跟著兩人進了餐廳。找了個能夠看見他們,又不起眼的角落坐下。垂下的簾幕正好阻隔了他們的視線。簾幕外還有一盆巨大的綠樹,將她的身影完全的擋住。這個位置也靠窗。巨大的玻璃上結了一層厚厚的霜霧,看不見外麵街道的景色。
  
  成夕點了兩個菜,紋絲沒動。她隻是靠在那裏,冷靜的看著那個自己曾經深愛的男人麵對別的女人柔情蜜意。她想起了自己第一次尾隨他來時的情景。
  
  想起了他曾經對她的好。
  
  想起了他對她的傷害,欺騙和折磨,還有泰山頂上讓她流淚的求婚。
  
  所有的一切終於都要結束了。成夕有一種巨大的失落感。她要親手將這個自己曾經深愛的男人推向痛苦的深淵。相處了這麽久。她畢竟還是了解他的軟肋。
  
  成夕自嘲的笑笑,到了這個時候她才想起。他的弱點從來就不是她。
  
  夏東城和陶悅吃了很久,餐廳裏人本來也不多,音樂舒緩,是一個多麽好的幽會場所。側麵看過去,桌子下麵他捏著她的手,她麵色桃紅。他的長腿曖昧的靠著她的。他俯身低頭,曾經溫熱的烙印在她身體上的唇,落到了陶悅的身上。
  
  成夕冷靜的紀錄著這一幕一幕。如果需要推到他她需要一個契機。不必刻意的尋找,他已經為她提供。
  
  這個周末成夕不知道自己是怎麽過去的。好不容易熬到了周一,一上午她都失魂落魄。定的是取到了戶口就去夏東城的公司找他,然後他請下午的假,兩人去民政局辦理婚姻登記。
  
  據他所說,公司也會在今天公布去德國進修的人選。部長已經私低下暗示過人選就是他。這個周一,對他而言將是多麽誌得意滿的一天,他所想要得一切,都會在今天被他握在手裏。
  
  成夕拿著包離開學校的時候渾身都在發抖。她不知道現在夏東城的公司那邊已經是什麽樣子。為了以防萬一她關了手機,一上午都沒有在辦公室出現。為的就是不想要夏東城通過任何途徑找到她阻止她去他的公司。
  
  她一路上都在不能控製的發抖。等到出租車停到了夏東城的公司大樓下卻忽然間冷靜了下來。她準備了這麽久,為的不就是現在的這一刻?!
  
  成夕鎮定的下了車,抬頭看了大樓一眼。才上午十點。比預定的時間早了兩個多小時。她也是為了他不能夠阻止她前去。成夕深呼吸,捏緊了手裏的提包,進了大樓。
  
  電梯上升。這是她第二次來他的公司。剛出電梯門成夕就敏銳的感覺到空氣中有一種奇怪的氣氛。特別是公司的員工看見了她,明顯都是一愣,隨即幸災樂禍。一路從走廊走過來,後麵都有人在低聲的指指點點。看起來已經達到了預期的效果。
  
  禮貌的敲門進了大辦公間。上次在公司的聚餐會上亮過相,一幫人都知道她是誰。有人熱情而明顯不懷好意的迎了上來:“您是夏經理的愛人吧?是接到消息過來找夏經理的?”
  
  “消息?什麽消息?”
  
  成夕訝然。此刻的她感覺很奇怪。內裏的靈魂仿佛已經離體,從很遠的地方看著這個女人完美的表演:“出了什麽事情了嗎?”
  
  “這個……不太好說……”
  
  男人笑得很曖昧。往後退了退:“您坐。夏經理被部長叫到辦公室去了,待會才能出來。您等會兒好了。”
  
  成夕坐下。有人給她送上了茶水。公司的女性看著她的眼神都充滿了同情。成夕垂眼,喝了一口滾燙的茶水,壓抑自己內心裏的焦躁。事情按照預定的方向發展著,她要冷靜。
  
  一定要冷靜。
  
  坐了不久,部長室的門開了,夏東城,陶悅,還有她見過的那兩個女孩子魚貫而出。夏東城臉上的表情很不好,三個女孩子滿臉通紅,明顯還有淚痕。成夕站了起來,看向他的方向:“東城。”
  
  整個房間的視線瞬間集中到他們的身上。沒有想到成夕會來這麽早。也許早上發生的事情已經讓他措手不及。他的臉上明顯閃過一絲掩藏不住的驚慌:“小夕,你怎麽來了?!”
  
  成夕沒有回答他的問題,看了看夏東城,又看看他身後的三個女孩子:“你們……”
  
  “有什麽事情回家再說吧。千萬不要在公司鬧起來。”
  
  不明就裏的部長過來,拍了拍夏東城的肩膀,語氣明顯的生疏了很多:“這兩天你們幾個還是回家休息一下比較好。”
  
  部長說完了話就回了辦公室。夏東城仰頭看天,長歎了一口氣,有些疲憊的看著成夕:“走吧。”
  
  “這樣的男人,你還要他?!”
  
  沉寂的辦公室裏突然有人開了口,冷嘲熱諷中是按奈不住的幸災樂禍:“還被蒙在鼓裏吧?!你男人在公司玩弄女人,看見後麵那三個女的沒有,都是他的小情人!”
  
  成夕的臉色瞬間灰敗。呆呆的看著夏東城。
  
  “可不是。偷情的照片都傳到公司的電腦上來了。”
  
  立馬有人不冷不熱的附和:“這樣的男人,可要睜眼睛看清楚啊。”
  
  是對她的同情?還是他平時做人太失敗,如今落了井大家就一起下石,還是因為德國進修的競爭導致了而今他四麵楚歌的局麵?成夕不想深究。這就是她要的結果。已經有了她想要的局麵。他的一切終於在這樣的情況下,由別人當眾告訴她:他出軌了,對象不止一個,他對不起她。
  
  他無從反駁,無從辯解,無從掙紮。
  
  他站在那裏看著她。成夕一言未發轉身跑出了他的辦公大樓,攔了一輛出租車,疾馳而去。因為急速的奔跑和緊張她劇烈的喘息著,隨即暢快的大笑,笑著笑著又開始流淚,嚎啕大哭。從她上初中之後就再也沒有這麽哭過,像是想把自己所有的一切一次性的哭個幹幹淨淨。
  
   結束了。她的愛她的恨。
  
  希望就此徹底的結束了。

下卷 他的世界

第一章 朋友的責任心
  感情需要契機。正確的時間遇到了錯誤的人,或者錯誤的時間遇到了正確的人,都是一種折磨。
  
  ——題記
  
  成夕拎著行李站在學校的大門口,用手掌搭了個涼棚看前麵的景色。她考上了徐旭陽就讀學校的研究生。今天報道。幾天前這個男人就給她打過電話,說一定要來接她,順便幫她安排入學和住宿的事情。他好像是研究生部的生活委員。成夕抹不開麵子拒絕,隻好接受了他的好意。
  
  說起來她和徐旭陽並不熟悉。雖然是大學同學,不過並不同班,是通過夏東城認識的。沒想到他會這麽熱情,看上去明明是一個挺安靜的人來著。
  
  成夕扭頭,遠遠的前麵有個年輕男人騎著自行車朝她衝了過來。突然之間學校的那些青蔥歲月仿佛就回到了自己的身邊。成夕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看著那個年輕男人沐浴著滿身的陽光甩了一個彎將車停到自己的麵前:“久等了吧?不好意思上午導師突然找我有事情。”
  
  “沒關係,本來就挺麻煩你的。”
  
  “不麻煩。夏東城打了好幾通長途囑咐我要我好好照顧你,我怎麽敢不照辦?”
  
  徐旭陽笑著開玩笑。成夕正在拎行李的手頓了一下,抬頭看著徐旭陽:“他打電話給你?”
  
  “是啊。分數剛出來,他的電話就來了。一直在打聽你到底考沒考上。聽說你考上了就囑咐我要好好照顧你。”
  
  徐旭陽自顧自的說著話,替成夕將行李拿起來放到車後座上:“……怎麽了?”
  
  “……沒事。”成夕笑笑,掩飾自己一瞬間的失神。
  
  出了那件事情之後,夏東城因為玩弄女性被公司開除。三好街從頭到尾也不過就三四站地。出了這樣百年難得一見的桃色緋聞頓時傳了個沸沸揚揚。想要在沈陽的IT業立足他的名聲已臭。所以隻好另謀出路。機緣巧合的就去了深圳。
  
  不知道這個男人到底都在想些什麽。離開沈陽之前,成夕已經很堅定的和他分手。可是到了深圳之後他反而更加積極的和成夕聯係。想盡辦法與她的生活發生千絲萬縷的關係,這次竟然把觸角伸到了學校徐旭陽這裏。
  
  學校的研究生宿舍是男女同樓。三樓往下是男生,四到六樓是女生。每一層樓都有好幾個攝像頭嚴密的監視著。樓下的大堂裏有一個很大的辦公室,坐著管理住宿的工作人員,據說他們是二十四小時輪班製。
  
  成夕的宿舍在五樓。一個屋子三個人一起住。條件比她想象的要好多了。一進門有一個小廳,再往裏才是臥室,有獨立的洗漱間和衛生間。成夕去的時候屋子裏另外兩張床已經有人住,都是計算機係的研究生,和徐旭陽是同級的同學,比成夕高一級。一個叫做劉歆,一個叫做韓林。
  
  徐旭陽幫著成夕將所有的一切安頓好,又領著她去研究生部辦完了所有的手續,時間已經是中午。9月份的沈陽夏末未盡。成夕看看這個跟著自己忙進忙出的男人,心裏很過意不去:“中午我請你吃飯吧。”
  
  “我請你吃才對。你剛來,怎麽說我也要盡盡地主之宜。”
  
  徐旭陽笑,成夕也就沒有再和他推脫。以後有機會再回請就是。左右都是在一個學校了,說起來她還要叫他一聲師兄。這份人情慢慢還也不遲。
  
  徐旭陽領著成夕往飯店走。這個學校占地麵積很大。從教學樓徒步走到宿舍區需要一個小時左右的時間。所以學校裏除了川流不息的自行車以外,還有專門的校巴。徐旭陽陪著成夕步行,一路給她介紹。學校裏的校巴憑著學校的一卡通就能免費乘坐。不過成夕剛入學,這些東西還沒有辦下來。
  
  兩人到了飯店,彼此推了一番,客氣的點了幾個菜。徐旭陽要了一瓶飲料。說實話大學的時候成夕對這個人的印象並不深。關於他的事情都是聽那些對他感興趣的女孩子們傳的。直接接觸下來,他給她的第一感覺很純粹。可能是一直在學校裏讀書的原因,他的身上還保持著那種學生特有的幹淨。
  
  用這個詞來形容一個男人有點奇怪。成夕為了自己的想法失笑。徐旭陽不明所以的看著她,但是並沒有追究她失笑的原因:“你來讀研,學校那邊的工作怎麽辦?”
  
  “算是進修了。停薪留職。”成夕笑笑:“說實話我也沒有想到自己能考上。就是想試試。總覺得大學畢業就這麽出來工作了,分量太輕。現在學校裏人事變動很看重學曆。你也知道我們這個專業,如果沒有個有分量的證書在手裏,想往上爬很困難。”
  
  徐旭陽點點頭,剛要回答,手機突然響起。徐旭陽看了看屏幕,笑著看成夕:“是夏東城打來的,要不你直接和他說吧?”
  
  成夕幾不可見的皺了一下眉頭。她和夏東城之間分手已經大半年。可是很多事情周圍的同學和不了解的內情的人並不太清楚。她總不能上來就告訴徐旭陽,她和夏東城已經分手了,這個電話愛誰誰接。她的教養不允許她這麽做,何況怎麽說她和徐旭陽也不熟悉,有些私人方麵的事情說不出口。
  
  成夕猶豫了一下,接過了電話,那邊熟悉的聲音響起:“徐哥,哥們委托你的事情辦好沒有?”
  
  成夕安靜了一下,平靜的開了口:“是我。”
  
  電話那頭有一個瞬間的寂靜。這半年來夏東城想盡辦法影響她的生活,可是成夕沒有給他任何直接和她接觸的機會。他一直認為是因為自己的不軌鬧大了導致了兩人的分手,也因為這件事情,去德國的事情和成夕結婚的事情都泡了湯。
  
  他從來不知道,這所有的一切都是這個女人刻意的報複。在他的眼中,她始終是那個柔弱的,單純的到近乎愚蠢的,可以任他揉捏的,對著他千依百順,深愛著他的成夕。
  
  她是因為他的出軌而傷心生氣。可是她以前是那麽的愛他。是不是因為這個導致他有了一種錯誤的感覺,覺得隻要自己不放棄,這個女人就絕對不會主動放棄他?
  
  “你怎麽會接他的手機?!”
  
  夏東城的語氣出乎意料的衝。成夕皺了皺眉頭,抬頭看了對麵正喝水的徐旭陽一眼:“托你的福。徐旭陽很周到。費心了。”
  
  “……小夕……”夏東城無奈。成夕趕在他開口之前打斷了他的話:“人家的手機又是長途,不方便和你多說。就這樣吧。”
  
  成夕掛斷了電話,將手機還給徐旭陽:“謝謝。”
  
  “多說兩句也沒關係。校園卡接電話免費。”
  
  徐旭陽笑笑。手機幾乎是在掛斷之後又再次響起。徐旭陽看了一眼:“還是夏東城。”
  
  這個男人。陰魂不散。她換了所有的聯係方式,好不容易通過徐旭陽能夠接觸到她,所以他就這樣騷擾她身邊的人?成夕的手僵在半空中,猶豫了一下,終於決定說出實情:“徐旭陽,我和夏東城已經分手半年了。所以我不太方便接他的電話,不想給他造成什麽錯覺。”
  
  徐旭陽聽了她的話並沒有她料想中的驚訝。他隻是很平靜的看了她一眼,接過了電話:“喂,夏哥?嗯……不客氣……成夕?她上廁所去了……好的。回頭再聯係。”
  
  成夕感激地看著徐旭陽收起了手機:“謝謝你。”
  
  “不客氣。”徐旭陽笑笑,舉起酒杯:“來,以後你就是我的師妹了。指不定咱兩還是一個實驗室。今後多多關照,祝賀你考上研究生,來,幹杯。”
  
  成夕笑:“以後需要師兄多多關照才是。幹杯。”

  第二章 相親時代

  學校開了課,經過最初一段時間的不適應後,成夕的生活逐漸走上了正軌。
  研一的課程很重。單是數學類就有三科。成夕每天早六晚十一,日子排的滿滿的,除了上課吃飯就是自習。學校現在實行的是學分製。如果想要順利畢業所有的學科平均成績必須要達到七十五分以上。
  成夕雖然考上了研究生但是數學類的學科她並不擅長,再加上畢竟工作了一年多的時間,重新撿起來就需要比別人付出更多的努力,因此她格外的用功。
  入學不久確定了導師。巧的是和徐旭陽是同一個實驗室。導師告訴成夕要多接觸一下實際操作,沒事給師兄師姐們打打下手也好,於是成夕也開始出入實驗室,平時接觸的多了,加上以前本來就是同學,徐旭陽又有心照顧她,兩人就慢慢的熟悉起來。
  這個時候成夕才對徐旭陽有了進一步的了解。他話很少。沉穩內斂。比起同齡人來說要成熟的多。做事情很有分寸。根據這段時間的接觸成夕發現雖然他平日裏和大家的交往並不多,不過人緣很好。無論有什麽事情,別人總是會很主動地想到他。
  比如說相親。
  考上研究生之後頭等大事是什麽?是個人問題。不僅是學生,連導師們也跟著摻和。跨係跨專業跨學校的讓彼此的弟子們接觸,樂此不疲的牽線搭橋。
  給徐旭陽介紹對象的人很多。成夕在實驗室裏就目睹了好幾起。他總是不冷不熱地樣子。全都回絕掉了。一幅全力打拚事業不考慮人生大事的壯烈模樣。
  成夕入學之後很自然的成了男性同胞的目標。獻殷勤的大有人在。她長的漂亮,家庭情況不錯,加上本身又是大學教師。綜合起來很受歡迎。
  也許是剛剛結束了一段痛苦的感情,麵對異性成夕有一種心灰意冷的感覺。對於別人的好意她委婉而禮貌的拒絕。她想喘息一段時間,等到自己麻木的心慢慢的恢複跳動,也許才有勇氣麵對一份新的感情。
  可是徐旭陽為什麽不考慮個人問題?和其他對著女同學大獻殷勤的男同學比起來他的表現算是相當特殊了。成夕眼看著徐旭陽又婉言謝絕了一個要給他介紹對象的老師,等著老師的背影消失在辦公室之外才湊了過去,做八卦狀:“為什麽?”
  徐旭陽抬頭。近距離的目光相對,成夕才發現他有一雙很漂亮的眼睛。他沉靜的看著她。他的眸子如同上好的墨,在他的身上渲染出一種很中國很山水的味道。安靜的散發著屬於古中國男人才有的那種特殊吸引力。
  成夕有一個瞬間的失神。隨即意識到這樣和一個男性沉默的對視本身就是一種曖昧,趕緊咳嗽了一聲掩飾過去:“剛才老師說的那個女孩子多好啊。我見過她,和我同班,長得挺漂亮的。而且她媽媽是LM廠的廠長,她爸又是軍區的團長。家庭條件相當不錯了,你怎麽也看不上?”
  徐旭陽淡淡的笑了笑:“我覺得不合適。”
  沒有過多的解釋,成夕也還沒有和他熟悉到刨根問底的程度。既然他不說,就算女人天然的好奇心作祟她也隻能作罷。本想轉身離開卻被徐旭陽叫住:“你這段時間還好吧,適應的怎麽樣了?”
  “挺好的。就是覺得課程太難了。擔心考試能不能過關。特別是數學類的。我都被弄得快神經衰弱了。”
  徐旭陽笑:“你考研的時候高數成績不是不錯?還怕這個?”
  “當時是定向複習。其實有很多不考的地方時間長了我都忘記了。現在的數學類都是在大學學科的基礎上進行拔高。我好多公式都記不全了還提什麽拔高。我現在要一邊複習大學的課程一邊應付現在的考試。豈是一個慘字了得。”成夕說得可憐兮兮。
  “你要是不嫌棄,我可以幫你複習。”徐旭陽笑笑:“數學類的學科我還比較在行。加上去年這些課程才剛結束,印象比較深。可能幫你一下效果會好很多。”
  “真的?”成夕的眼睛一亮,忙不迭的道謝:“太感謝你了師兄。回頭無論如何我都要請你吃頓飯好好的向你道謝。你可真是幫了我的大忙啊!”
  徐旭陽笑了笑,低頭拉開抽屜。成夕注意到他的抽屜裏非常的整潔。她一直認為男人的抽屜也好,箱子櫃子什麽的應該都是用慘不忍睹來形容。夏東城的東西從來都是她收拾,如果她不動手,絕對不可能從那堆垃圾裏麵翻出你想要的東西來。
  原來這個世界上有的男人不需要女人的照顧也能生活的很好。徐旭陽從抽屜裏拿出一個很厚的筆記本遞給成夕:“這是我去年上課的筆記,上麵還有我做題的分析。你拿回去看看吧。有什麽不懂的隨時都可以問我。”
  “謝謝。”
  成夕接過筆記轉身要走,身後徐旭陽叫住了她。成夕回頭,他指了指實驗室的樓上:“樓上這間辦公室是我導師的房間。晚上她騰給了我上自習。明天晚上你直接過去吧。如果實驗室沒有事,六點到十一點我都在。”
  以前成夕曾經在某本雜誌上看過外國男人總結中國女人。一個來過中國的外國男人告誡他的同胞。在國外和你身邊的女性相處的時候,溫柔的對待她,主動熱情的幫助她是一種禮貌。可是在中國不可以,一定要注意分寸。因為大部分的女性會誤以為這是你在向她表達愛意。
  成夕不希望這樣的誤會發生在自己的身上,所以沒有去曲解徐旭陽的好意。
  和自習教室比起來,導師的辦公室相對來說要安靜,幹淨得多。一整麵牆的玻璃窗讓屋子顯得很寬敞。外麵是教學樓外的花園。屋子裏有一方大桌子。上麵整齊的擺放著徐旭陽的個人物品,窗台上還養了幾盆花。
  成夕注意到這個辦公室幾乎全是徐旭陽的個人用品,沒有老師的東西。徐旭陽像是看出了她的不解:“我的導師不在學校坐班。這個辦公室就是個虛設。幾乎都是我在用。”
  原來如此。成夕看徐旭陽安靜的坐到了對麵開始低頭看書,便自顧自的坐下開始溫習。屋子裏太靜了,靜到隻能聽見彼此的呼吸聲。所以當手機的鈴聲突兀響起的時候兩人都嚇了一跳。徐旭陽看著成夕不好意思地笑笑,拿起手機看了看,對著她點點頭轉身出了辦公室,順手關上了門。
  外麵是一條同樣安靜的走廊。整個教學樓分為三個區。A區是辦公室,B區是教室,C區是綜合室,包括大堂和收發室什麽的。此刻下了班,整個A區除了個別來老師辦公室自習的學生幾乎是空無一人,走廊回音大。所以雖然徐旭陽關上了門走了出去接電話,隔著薄薄的門板成夕還是隱隱約約的聽見了他通話的內容。
  “夏哥……嗯。我還是那樣,最近挺好的……成夕?”徐旭陽的聲音停頓了一下,隨即接了下去:“開學之後就沒有和她見過麵了。嗯。我進實驗室,成天都不出去。她在上課見不著……對。好。回頭聯係,再見。”
  成夕原本平靜的情緒瞬間翻湧。徐旭陽推門進辦公室的時候她還呆呆的看著大門的方向,來不及掩飾和他撞了個猝不及防。徐旭陽的動作頓了一下,隨即自然的關上大門走回去坐下:“想喝水嗎?”
  “……好。”
  成夕不知道說什麽。徐旭陽彎腰從桌子下麵拿出來兩瓶飲料:“老師發的。她老人家慈悲為懷留給了我享用。現在批準你和我一起享用。”
  成夕忍不住笑。接過了他遞過來的瓶子。他沒有刻意的和她解釋。可是這樣子幫助她擋掉夏東城她已經很感謝他。畢竟現在這個情況如果不是通過他的話,夏東城想要直接聯係到自己很困難。以夏東城的性格,隻怕煩了他不少:“麻煩你了。”
  “你如果心情不好,也不用憋著自己在這裏看書。提前回去放鬆一下轉換一下心情更好。反正急也不急於一時。集中不了注意力坐在這裏也是浪費時間。”
  成夕沒有說什麽。聞言開始收拾東西。徐旭陽站起了身子跟著收拾。成夕不解的看著他。徐旭陽一笑:“其實今天晚上我們寢室有活動,讓你回去是個借口,我早就想回去了。”
  成夕笑。她發現徐旭陽是一個很有意思的人。他和夏東城不一樣,不會滿嘴跑火車的開玩笑,但是同樣很有意思,和他相處讓人覺得很舒服。
  兩人出了教學樓大門順著大道往回走。這麽晚了校巴已經結束。徐旭陽有自行車。可是不好意思載成夕。成夕同樣也不好意思坐。潛意識裏總覺得在學校裏,能夠坐在那個自行車後坐上的人,百分之九十五都是女朋友,餘下的百分之五,是正在發展中的女朋友。
  大道兩旁燈火通明。其實來往的學生很多。有自習的,也有跑步的。雖然是夏末,晚上已經有了初秋的寒意。夜風一吹,皮膚上拂過一絲微涼。這樣的氣氛下兩人不知道說些什麽,隻是沉默的並肩而行。成夕覺得尷尬,咳嗽了一聲打破了沉默:“前段時間還有同學和我打聽你來著。”
  “哦?”徐旭陽淡淡的一個單音,沒有再接下去。成夕隻好自顧自的往下說:“問我和你是不是大學同學,看我和你關係還不錯,想讓我給介紹介紹。”
  徐旭陽聞言看了成夕一眼。夜太黑,看不清楚他的眼神:“我暫時不想考慮這個問題。”
  “為什麽?”
  成夕衝口而出隨即覺得唐突,不好意思地笑笑:“這個問題你可以不回答。”
  “回答也沒關係。”
  徐旭陽扭頭看著前麵的路:“我覺得時機還沒有成熟。畢竟自己現在什麽都沒有。即使談戀愛也給不了對方什麽。我希望能夠等到自己有了一定的經濟基礎再考慮這個問題。”
  這個回答出乎成夕的意料之外,不過又在情理之中。從某種程度上來說,經曆了夏東城的事情之後,她對男人抱有一種下意識的偏見。總覺得男人都是目的性很強的動物。可是徐旭陽的出現就像是在時時提醒她,她的想法是錯的。
  自己為什麽總是不斷的將夏東城和身邊出現的男人比較。成夕不明白自己的這種心理。徐旭陽說完看了看成夕,沉默了一下,還是開了口:“我們寢室也有人向我打聽你。”
  “嗯?”
  成夕有些驚訝的看著他。徐旭陽避開了她的目光:“今天既然說到這裏,我也就不用特意找個時候來傳達這話了。我們寢室有一個不錯的哥們,他很想和你認識。所以托我告訴你他的名字和手機號。如果方便的話,也希望你能將你的電話告訴他。”
  成夕苦笑。風水輪流轉就是這麽個意思吧:“我現在也不想考慮這個問題。”
  徐旭陽沒有問為什麽,隻是簡單的點點頭:“我替你回絕他。”
  兩人就這麽一路走回寢室大樓。徐旭陽鎖了車和她一起上樓,到了三樓樓口兩人互相道別。成夕走到六樓拐角的時候下意識的往下看了一眼。徐旭陽還立在那裏抬頭看著她。迎著她的視線他並不尷尬。平靜的衝她點點頭,才返身進了樓道。
  這個微小的細節一瞬間讓成夕有些感動。沒有想到他是一個這麽細心的人。成夕折身進了房間,屋子裏劉歆和韓林都在。韓林正在接電話。扭頭看見成夕進門韓林對著電話招呼了一聲:“正好她回來了,我讓她接電話。”
  成夕放下包,不明所以的接過電話:“喂?您好。”
  “小夕。”
  電話那頭夏東城的聲音平靜的響起:“我終於聯絡到你了。”

第三章 人事關係
  成夕一怔,下意識的看了看話筒。聽到這個男人的聲音就像是不斷的被人提醒她有一段不堪回首的過去。好不容易結痂的傷口於是又被殘忍的撕開,逼著她去回想那些曾經鐫刻在身體和精神上的傷害。
  
  成夕穩了穩情緒,盡量平靜的開了口:“你怎麽知道我寢室電話的?”
  
  “想要查總能查到吧。”夏東城頓了一下:“小夕,都過去了這麽長的時間,你還在生我的氣?”
  
  生氣?成夕握著話筒一瞬間有些莫可奈何。他不知道她真實的想法,是不是還在幻想她對他的感情是如何的深厚,她離開了他是如何的活不下去,隻要過了最開始的風頭他給她一點溫暖她就會重回他的懷抱?
  
  男人為什麽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事情,而隻是想著怎麽去掩飾怎麽讓這段在他看來不該發生的事情趕緊過去。然後她依然愛他,他還可以過他愛情大爺的生活。
  
  成夕敷衍的嗯了一聲。當你愛這個人的時候,他所有的不好在你眼中都是好,當你不愛這個人的時候,他所有的好在你眼中都是不好。成夕思考著這兩者之間的變換,覺得很諷刺:“這半年你沒找個女朋友或者情人什麽的?”
  
  不知道是不是這句話聽在他的耳朵裏讓他誤會了有別的意思。夏東城苦笑一下:“小夕,我離開你之後一直在反省。我知道自己做的很不對很對不起你。你沒有原諒我,我怎麽敢再找一個女朋友?”
  
  他在她心目中的誠信已經破產。成夕下意識的撫摸著自己的胸口,那個地方傷口結痂之後生長出了一層堅硬的殼。這個男人曾經那麽深的鐫刻在那裏,現在卻連門都進不去。
  
  成夕收回思緒:“既然你找到我,有些事情我也想和你談談。”
  
  “你說,隻要你說的出的,我一定會改。”
  
  夏東城迫不及待的信誓旦旦。成夕有些疑惑,不知道他這樣的態度到底是為了什麽。如果他不愛她,分手並且還分隔兩地,這樣做有什麽意義?
  
  “我和家裏談了一下。媽媽提到你有借了兩萬多塊錢。連同以前我和你一起生活的時候,你向我借的,總額能有六七萬?什麽時候方便的話,請你還給我。”
  
  電話那頭瞬間沉默。成夕安靜的等待著。半晌,夏東城終於艱難的開了口:“小夕……我沒有想到你居然是這種人……我以前聽說分手的時候女孩子會找男方要青春損失費,我一直覺得很荒謬,萬萬沒有想到會發生在你的身上……”
  
  青春損失費?!
  
  成夕皺了皺眉頭。他難道認為她的理所當然就是他的。所以原本是她的錢他以借為名花掉了,她向他討回的時候還變成了她的不對?!
  
  “夏東城,你沒搞錯吧。這錢是你向我借的。難道我不應該要回來?”
  
  “小夕,你變了。”夏東城的聲音冷了下去:“你以前沒有這麽俗。張口閉口都談錢。你在我的心中一直很特別,和別的女孩子不一樣,你很清純……”
  
  “是愚蠢吧。”
  
  成夕打斷了夏東城的話。他一怔,她也是一怔。他們相處這麽長時間以來,每次都是夏東城誇誇其談,她安靜的聽著。包括他對她無端的指責。成夕反省,那時候的自己為了委曲求全,性格已經被他壓得有些扭曲。
  
  她本來是一個很開朗的人。他說她大聲說話是不溫柔,他說她的談吐沒有深度,於是她越來越沉默。她穿衣服喜歡以舒適為主,他說她沒有品位,他的品位就是專賣店,還是用她的錢。她喜歡看書,他說她悶,說她書看多了思想亂七八糟的成天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以前這些種種為什麽都能忍受,又是怎麽忍受下來的?現在回憶起來卻隻覺得荒唐可笑和憤怒。
  
  如果她身上的種種他都不滿意,又何必折磨彼此?!
  
  既然已經打斷了他的話,不妨繼續往下說。成夕微笑一下,語氣很輕鬆:“因為別的女孩子不會傻傻的為你付出一切,被你騙得心甘情願,不是嗎?”
  
  “小夕,說到底你還是在生我的氣是吧。我知道你和我說這樣的話是因為你還沒有原諒我……”
  
  “我是沒有原諒你。”成夕再度打斷了夏東城,電話那頭他突然很憤怒:“請你尊重我,讓我把話說完好不好?”
  
  當初他為什麽不尊重她呢?己所不欲,勿施於人。這麽簡單的道理他是不懂,還是裝作不懂?!
  
  “小夕。”
  
  夏東城緩了口氣放柔了聲音:“我知道你現在還恨我,所以才會這麽和我說話。我們彼此都冷靜一段時間再聯係,好不好?”
  
  成夕保持沉默沒有吭聲,給了他她軟弱下來的錯覺:“我今天打電話給你,還有一件事情希望你幫我一下。”
  
  “你說吧。”
  
  成夕轉了個身子看著窗外。她的寢室在校園邊上,窗戶正對外麵的馬路。此刻車流熙攘,流動著城市的生命線。
  
  夏東城頓了頓:“我當時來深圳的時候,因為這邊不給落戶口。所以我把戶口和檔案辦了托管。現在我轉正可以辦理保險,你能去托管局幫我辦一下相關的手續嗎?還有我的戶口,能不能幫我簽回家?”
  
  拒絕到了嘴邊,她沒有說出口。成夕垂下眼睛忍不住苦笑。和夏東城打交道,被他逼著不得不和他勾心鬥角:“好,我幫你辦,什麽時候要?”
  
  “我這邊比較著急。最好是這個月內。可以嗎?”
  
  夏東城恢複了溫柔的語氣:“你今天好好休息吧,不要因為我再生氣,過幾天我再給你打電話好不好?”夏東城在掛斷前突然跟了一句:“對了,你的手機號能不能告訴我?方便短信聯係。”
  
  成夕報出了自己的新手機號碼。夏東城道了晚安掛了電話。成夕抬頭看著天花板。無稽,諷刺,傷心,無奈,憤怒,各種感覺交織在一起讓她哭笑不得。
  
  這個男人到底是什麽樣子的,為什麽花了將近五年的時間她都沒有看清楚。那麽長的時間啊,天天見麵,幾乎是朝夕相處,倒頭來卻發現自己所愛的,不過是自己內心深處愛情折射的一個幻像,根本不是這個男人本身。
  
  既然答應了要幫他轉關係辦理手續,成夕打了一係列的電話查詢相關的事情。不知道怎麽這個消息傳到了徐旭陽那裏,他正好幫一個同學辦過類似的事情,主動提出周一的時候,他帶著她去辦。
  
  於是周一兩人請了假。實際操作起來比她想象的要麻煩的多。托管局在城市的另一頭。要坐一個半小時的公交車。到了之後又說要提交一係列的證明,於是又不得不坐回來跑去他曾經的工作單位找人事部門辦理證明手續,來回折騰了好幾趟,檔案才算是轉完。戶口又要去派出所,於是兩人又不得不出了托管局按照人家的指的路一頓尋找。
  
  早上七點出的門,到辦完檔案出來已經是中午十二點半。秋陽高照。成夕拖著走的發酸的腿歉意地看著無辜跟著受過的徐旭陽,心裏十分過意不去:“今天這麽辛苦你。中午無論如何我都要請你吃飯,這次可不能再推辭了,師兄。”
  
  徐旭陽笑了笑。今天的天氣很奇怪,明明已經是秋中,早上還涼風習習,中午氣溫卻回升到了三十度左右。一路走下來他熱得汗濕了頭發。她這麽說他也就沒有再反對。兩人順著大路尋了一家看上去不錯的餐館,一前一後走了進去。
  
  餐館裏很幽靜。因為熱開了空調,一進去就給人渾身舒爽的感覺。成夕喜歡在安靜的地方吃飯,兩人在迎賓員的引導下找了個位置坐下,成夕做主點了兩個菜,又要了兩瓶冰啤酒:“喝點冰的解暑,今天我舍命陪師兄。”
  
  本來心裏就煩悶,跑了一上午情緒更加的低落。上了菜和酒成夕話不多,低著頭喝悶酒。徐旭陽本來就是一個很安靜的人,她不說話他也就不說話。但是眼看著成夕自顧自的喝光了兩瓶酒他終於忍不住開了口:“慢點,會醉。”
  
  成夕晃晃已經空了的酒杯放下,微笑。她的酒量一般。在和夏東城剛分手,最痛苦的時候她都沒有借酒澆愁過,不知道為什麽現在心裏會那麽難受。
  
  也許是一種遲來的滯後感。又或者她終究還是介意,並沒有因為這半年來自己的心理建設而堅強多少。
  
  “就顧著自己了,也沒管師兄,來,我再敬你一杯。辛苦師兄跟著我這麽跑了一天。”
  
  成夕揮手叫來服務員,又開了兩瓶。起身替徐旭陽斟上,兩人碰杯。徐旭陽眼看著成夕一飲而盡,隻好跟著喝了個底朝天。放下酒杯他淡淡的笑笑:“還好。上次幫師弟轉關係更麻煩。隻要能辦成,也無所謂了。”
  
  成夕放下酒杯看著麵前的這個男人。在一個實驗室之後,她又了解他多了一些。大家有什麽需要托付的事情。總是首先想到他。總覺得把事情托付給他,就會有一種安穩感。所以他的瑣事不少,可是從來沒有見他不耐煩過。
  
  這種人。以前夏東城很不屑的稱之為傻子。他總是想著怎麽利用身邊的人,對於別人的托付想方設法的擺脫,因為他嫌麻煩。也許這就是他最後離開公司的時候,別人會對他落井下石的原因?一個人為人如何,會反應在方方麵麵。
  
  成夕低頭又替自己倒了一杯。橫空伸過來一隻大手握住了酒瓶。成夕抬頭,徐旭陽從她手中取過了酒瓶:“少喝點。你已經差不多了。下午辦完事情晚上還要去實驗室。”
  
  成夕笑笑沒有反對。這頓飯她幾乎沒吃多少。先前喝下的啤酒讓她有一種飽脹感。下午辦完了戶口,將所有的關係都拿到了手上,隻差最後郵寄一項,徐旭陽原本打算陪著成夕在派出所旁邊的郵局辦完所有的事情,成夕卻打開袋子,將所有的資料文件都扔了進去。
  
  徐旭陽看著她做這一切,沒有開口詢問。成夕也沒有要解釋的意思,看看時間已晚兩人趕回了學校,都去了實驗室。
  
  在實驗室報過道,成夕發了一條短信給夏東城,平靜的告訴他所有的手續已經辦完。
  
  如果想要,拿錢來換。
  
  夏東城的電話幾乎是緊跟著就打了過來。預先想到了這個結果她將手機改成了震動。成夕沒有要接的意思,任由電話通了放在那裏一遍一遍的響。
  
  這個場景忽然熟悉。成夕恍惚的記起,以前的自己,何嚐不是那樣痛苦的在電話的彼端,拚命的追尋著那個並不屬於她的愛情幻影?!
  
  持續不斷的震動蜂鳴聲在安靜的實驗室裏依然造成了不小的響動。成夕拿著手機避到了走廊盡頭的樓梯拐角,她既沒有接通也沒有關機,隻是靠著牆站著,冷漠的看著自己的手機屏幕一次一次的亮起,又黯淡下去。
  
  夏東城終於放棄,發來了一條短信:成夕,算你狠!
  
  成夕握緊了電話仰頭看天。臉頰上一片濡濕,心裏沉甸甸的又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擦幹了淚水轉身,卻意外的看見徐旭陽同樣沉默的站在拐角的地方,正在安靜的看著她。她不知道他來了多久。成夕笑笑:“抽煙?”
  
  走廊盡頭沒有燈。這裏是很多男人吸煙的場所。黑暗中他一言不發的走了過來,到她麵前一尺遠的地方停住,看不清楚他的臉,隻聽見他的聲音:“成夕,你怎麽了?”

第四章 女性情感心理分析
  她的情緒在某個臨界點上緊繃著。黑暗中徐旭陽的話就像是壓塌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成夕不知道是因為自己的心裏累積的那些沒有消散的傷害突然發作,還是他話語裏流露出來的一絲關心讓她瞬間感動。偽裝為堅強的那層殼瞬間碎掉,成夕想哭,想大喊,想毫無顧忌的發泄她從分手以來就一直壓抑的情緒。
  
  可是她依然什麽都不能做,隻能站在那裏看著這個正在關心她的陌生人。
  
  “剛才開窗吹風沙子進了眼睛。”
  
  成夕聽見自己安靜的回答。她對著徐旭陽點點頭,也不管他看見看不見,越過他打算往回走。錯身而過的瞬間他叫住了她:“不介意和我下去走走吧?”
  
  成夕猶豫了一下,沒有拒絕,兩人於是相伴從側門出了教學樓,順著花園的通道信步往前走。白天的高溫消失無蹤,夜風帶著秋天的一絲寒意。成夕攏了攏外套隨著他慢慢前進,不想說話。
  
  “你考研就是為了以後升職?”
  
  徐旭陽打破了兩人之間的沉默。成夕點點頭:“我將來換工作的可能性不大。你呢?”
  
  “當時也不知道為什麽要考。”
  
  徐旭陽有些無可奈何的笑笑:“我大學的時候很喜歡一個女孩子。為了多和她接觸,所以她上自習的時候,我就跟著她去上自習。她那時候正在複習考研。就這樣我不小心就考上了。”
  
  成夕忍不住笑:“那個女孩子呢?”
  
  “落榜了。”
  
  徐旭陽的語氣很淡,像是在談論一件和自己無關的事情:“我和她聯係過幾次,再後來她就完全的沒有了消息。”
  
  “你沒有告訴她你喜歡她?”
  
  徐旭陽怔了一下,搖了搖頭:“我沒有說。她應該看得出來才對。”
  
  “嗯。她能看出來有一個路人甲成天跟在自己後麵在同一個屋子上自習。順便問一下,你們天天同屋上自習的有多少人?”
  
  可能聽出了成夕話裏的嘲笑,徐旭陽偏頭看了她一眼,隨即扭過了頭看遠處:“三十多人。”
  
  他居然回答了她的問題。成夕輕歎一聲。她已經忘記了自己的初戀最初萌動時是什麽樣的感覺。那時候她對夏東城是抱著一種怎樣的感情。
  
  五年之後。她以為徐旭陽這樣感情內斂,沉穩,表達含蓄的男人在世界上已經絕種。不是嗎?多少男人以三天能牽手,五天能擁抱,七天能上-床而作為自己很能的標榜?
  
  聽得多了,外加夏東城的事情她幾乎以為男人就是那個樣子,在兩性關係上直接隻求最終目的。所謂的感情不過是他們為了達成自己欲-望而不得不和女人周旋的工具而已。
  
  可是這裏居然還有一個奇葩。默默地喜歡別人長達一年的時間,對方卻連他是誰都不知道。成夕忍不住笑:“你看過大話西遊沒有?”
  
  “周星馳的?看過。”
  
  徐旭陽不明所以。
  
  “經典台詞應該記得吧。唐僧有雲:如果你想要你一定要跟我說。你不說我怎麽知道你想要呢?不可能說你想要我不給你,你不想要我卻偏要給你……你不表達,人家怎麽會知道你喜歡她?!”
  
  徐旭陽也跟著她笑了。眉眼一彎,意外的暈開料想不到的溫柔,整個人仿佛瞬間都生動了起來:“你要我做唐僧?”
  
  這樣的笑容讓她瞬間心跳加速。無關於動心與否,純天然的對於男性的一種生理反應。成夕的視線落到了徐旭陽的唇上。他的臉部線條很具雕塑感,徐旭陽的外貌有點混血兒的意思。這樣的唇她在很多男模雜誌上看過。
  
  成夕突然間意識到自己已經有大半年的時間沒有過性生活。沒有意識到則已。一旦想到了這一點,沉睡的欲望仿佛瞬間覺醒,轟的被點燃,咆哮著席卷她的全身。
  
  自己的自製力沒道理這麽差,怎麽會突然有這麽強烈的感覺?!成夕尷尬的低頭不敢讓徐旭陽看出自己的異樣,思來想去,莫非是先前喝的那幾瓶啤酒的事情?
  
  “我隻是說人要勇於表達自己。”
  
  冷靜一點。成夕暗自掐了掐自己的手心,清醒了許多。方才那一瞬強烈的悸動消失,就仿佛從未存在過一般。感覺到自己的臉龐恢複了自然成夕抬起了頭:“也要勇於去爭取。”
  
  徐旭陽停下了腳步看著她,眼神深不見底。成夕不敢和他對視偏頭避開他的目光:“你現在還喜歡她?”
  
  徐旭陽猶豫了一下,淡淡的嗯了一聲。成夕笑:“她一定是一個很漂亮的女孩子對不對?”
  
  徐旭陽點點頭,成夕走到花園的石凳上坐下:“我猜,她一定皮膚很白,笑起來很燦爛。對人很熱情,很有活力,屬於那種讓人移不開視線的女孩子。”
  
  “你怎麽知道的?”
  
  徐旭陽吃驚:“你認識她?!”
  
  “通常來說,人都是喜歡和自己截然相反,或者自己所沒有的東西。人也一樣,通常人都會被和自己性格完全不同的人吸引。”
  
  “也就是說,我長的很醜,皮膚很黑,笑起來很黯淡,對人很冷淡,死氣沉沉,屬於那種讓人看了第一眼就不想看第二眼的男人?”
  
  成夕哈哈大笑。先前的鬱悶和煩躁一掃而光。徐旭陽的冷笑話竟然能讓她這麽開心。徐旭陽走到成夕身邊坐下,偏頭看著她,他也笑了。他笑得很溫暖。這樣的笑容讓成夕的心狠狠地又悸動了一下。她慌忙扭頭,突然間感覺到徐旭陽的存在感十分的強烈。
  
  她知道他現在沒有要戀愛的意思。他對她完全是一種溫和的朋友的態度。成夕感覺得到徐旭陽喜歡和自己聊天。她也喜歡。和他在一起有一種很舒服的感覺。心情平和,讓她忘記過去幾年那種尖銳的心情。
  
  她也沒有要墜入愛河的意思。是不是因為一開始彼此就表明了這個態度,所以才彼此放鬆的相處。成夕收回思緒:“女人和男人完全不一樣,下次你再喜歡某個人,可不能再這麽含蓄。”
  
  “不介意幫我輔導一下吧?”
  
  徐旭陽看著她笑。成夕也笑:“以下觀點純屬個人意見。與D大學以及沈陽人民政府完全無關。”
  
  成夕在徐旭陽的笑聲中開了口:“百分之八十的女人都希望男性能夠勇敢的追求自己。所以通常來說,一個男人麵對自己心儀的女性勇敢的求愛,即使她拒絕他,也會欣賞他的這份勇氣。”
  
  “不會覺得很唐突?”
  
  徐旭陽詢問的看著成夕,成夕想了想:“女性的心理很複雜。我一層一層的和你說。假設都是男性主動。男性的求愛,對於女性來說分為兩種:自己喜歡的和自己不喜歡的。”
  
  “自己喜歡的沒有必要討論。肯定會接受。重點是自己不喜歡的。”
  
  “有研究調查表明,女性對於男性的愛,大都有一種崇拜的潛意識心理。也就是說,女人通常都會喜歡比自己強的男人。這也是為什麽關於家庭的幸福指數,具化到金錢上認為男性和女性的收入比為2.5:1的家庭最幸福的原因之一。”
  
  “女人通常說欣賞男人有男子氣概,有決斷力,像個男人其實都是對於對方一種強的潛意識承認。如果這個女人不喜歡你,但是也不討厭你。你鼓起勇氣向她表白會有兩種結果。”
  
  “不是被拒絕嗎?”
  
  徐旭陽打斷了成夕的話:“還有兩種結果?難道還會接受?”
  
  “接受的可能性不大,大於等於零。概率上來說也就等於不存在。”成夕笑笑:“最大的可能性當然是被拒絕。但是你的勇氣會替你加印象分。第二種可能是留待觀察。她不會當場拒絕你或者接受你,隻會告訴你考慮考慮。隻要不是她婉拒你的借口,就有成功的機會。”
  
  “作為一個女性來說,有人喜歡可以滿足她們情感的虛榮心。當然有男人追求,特別是有條件不錯的男人表白,能讓她們的這種情感虛榮心達到頂點。她即使不喜歡你。也會感謝你對她的這份感情。當然我說的是成熟的女人,不是女孩。”
  
  徐旭陽點頭:“論點不夠清晰。總體說來還不錯。可以打七十分。”
  
  成夕失笑:“你以為我在論文答辯?”
  
  徐旭陽笑笑站了起來:“外麵晚上冷,不要呆久了,容易著涼。如果覺得心情好了很多就回實驗室吧。”
  
  成夕瞬間啞然。這個男人,不動聲色的看穿了她所有的情緒。說了這麽久,她以為是自己在開解他,原來是他在安慰她。
  
  “謝謝。”
  
  成夕站起來,真心誠意地道謝。徐旭陽笑了笑,轉身往教學樓走。兩人回到側門邊上,抬手推門,嘩啦啦的響。裏邊的鏈條鎖竟然鎖上了。一樓的走廊不知道什麽時候竟然關了燈,黑漆漆的明顯沒有人。
  
  如果要回到教學樓就隻能從正門走。從花園側門的方向繞到正門很遠。徐旭陽站在那裏沒有說話。成夕敏銳的感覺到他是在考慮不走尋常路的可行性。因為他正盯著一樓某間教室露了一條縫的窗戶在看。
  
  如果沒有她,隻怕他現在已經利落的跳進去,然後從教室出去了吧。成夕拍了拍比自己還高的牆,那扇窗戶在她的頭頂之上:“我不介意飛簷走壁一次。隻要保衛處不要抓到我。”
  
  徐旭陽忍不住笑:“我先進去。回頭從裏麵拉你。你踩著外牆磚的腰線應該能上來。”
  
  成夕打量了一番,點了點頭。徐旭陽如同一隻靈巧的貓,輕易的就翻過了一人多高的牆跳進了屋子裏。教室裏麵和外麵有很大的高度差。從裏麵那窗戶也不過就到人的腰部而已。徐旭陽向著外麵探出了手:“來。”
  
  成夕握著徐旭陽的手,他一發力,她踩著外牆牆磚突出的腰線爬了上去。豈料腰線太窄,腳下一滑,徐旭陽眼明手快一把抱住了她,用力拉進教室。她的重量和衝擊力讓他後退一步坐倒地上,讓她跌了個滿懷。
  
  成夕摔的七葷八素。沒有發現自己被徐旭陽抱在懷中。等到她回過神才發現兩人之間的曖昧。她跨坐在他的身上,他的呼吸就在她的頸間,讓她渾身一緊。
  
  “謝謝!”
  
  成夕趕緊後退。感覺到攬在腰間的手一緊,隨即一鬆。徐旭陽當先站了起來,屋子裏太黑不知道他是否尷尬:“沒事吧?”
  
  “沒事。”
  
  緩過神來,成夕尷尬的笑笑:“出去吧。”
  
  黑暗中兩人輕手輕腳的出了教室。順著走廊往前走了一段。在原本暢通無阻的地方,他們來時的通道處,落下了一扇卷簾門,切斷了他們的回路。兩人無語的看著那扇卷簾門半晌。成夕歎了口氣:“看來隻好從花園繞了。”
  
  於是又順著走廊往回走。走到出來的那扇教室門門口,徐旭陽伸出去的手突然頓住了。他呆呆的定了一會兒,緩慢的扭頭看著成夕,無比震驚的開了口:“鎖住了……”
  
  成夕石化。

第五章 男人的計策
  徐旭陽不死心,又用力推了一次,大門依然絲毫不動。成夕站在那裏自我反省。她有出門就關門的好習慣。剛才她跟在徐旭陽的後麵出來,很自然的隨手帶上了教室的門,萬萬沒有想到竟然是彈簧鎖式的。
  
  兩人麵麵相覷,更加的尷尬。彼此都不敢看對方的眼睛,沒有目的地四處張望。這麽耗著也不是辦法。徐旭陽安靜了一下,試探的開了口:“要不……打電話叫同學去告訴看樓的大爺我們被鎖在這裏了?”
  
  雖然很丟臉,總比在這裏呆一夜的強。入了秋的沈陽晚上的氣溫比白天低十來度。他倆都穿的單薄。這麽凍一宿也不是鬧著玩的。成夕點點頭,徐旭陽走到走廊盡頭的玻璃門邊掏出手機撥電話。成夕萬分尷尬的聽著他同樣不太自然的聲音,還有電話那頭一群男生的起哄和哄笑。
  
  他終於掛了電話,轉身向她看來。走廊隻有玻璃門處透進來外麵路燈的光,柔和的將他罩在光暈裏,在黑暗中描出了一個淡淡的,溫暖的身影。
  
  他注意到了她抱肩的動作,脫下了自己的外套遞給她。成夕猶豫了一下,道過謝接過來披上。衣服上還殘留有他的體溫和氣息。熟悉了夏東城的一切,冷不丁的接觸一個完全不同的人,頓時覺得陌生,然後不由自主的,就從心底升起一種悲涼感。
  
  成夕又沉默了下去,靠牆站著不言不語。徐旭陽脫掉了外套,裏麵穿著一件長袖T恤,居然是苔綠色的燈心絨。很少有男人敢於挑戰這麽高難度的顏色。偏偏穿在他的身上無比自然,渲染上了屬於他的,獨特的味道。
  
  “以後和別人在一起,特別是和男人在一起,不要喝酒。”徐旭陽的聲音突然在黑暗中響起:“不安全。”
  
  成夕嗯了一聲,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什麽。牆涼,靠的時間久了背也跟著發寒。走廊裏安靜又空曠。空氣中有一種奇怪的緊繃力讓她心口發慌。
  
  徐旭陽站在離她很遠的地方。可是這樣的氣氛依舊讓她覺得緊張和不安全。他是個男人。而她已經是個知曉兩性關係,並非天真無邪的女人。
  
  他畢竟是個男人。如果,如果他有什麽想法和舉動……
  
  成夕的喉嚨有些發幹。暗自捏緊了拳頭,心亂。越是安靜她的腦子越亂。亂七八糟奇怪的思緒都轟隆隆的冒了出來充斥著她的大腦。她下意識的害怕徐旭陽的靠近,可是內心深處,居然又有一絲若有若無的期待,期待這個男人靠近……
  
  難道自己真的是被生理需求衝昏了大腦?!成夕覺得很窘。這種想法讓她頓時有一種空閨怨婦的感覺。成夕低頭抹了抹自己的臉龐讓自己清醒一些。從來都隻聽說男人肖想女人,沒有聽說過女人肖想男人的吧。
  
  難道她要開創這個先例,對著毫不知情的他暗自流口水?!
  
  走廊那頭突然傳來了交談和腳步聲。兩人精神一振。卷簾門那邊有人哐哐的拍了拍,在空寂的走廊裏引起一陣巨響:“那邊有人沒有?”
  
  “有!”
  
  徐旭陽簡短的回答。很快就聽見了鑰匙的響動,過不多時,卷簾門被人嘩啦啦的拉了起來,走廊那頭明亮的燈光頓時流瀉了過來,看門的老大爺生氣的看著徐旭陽和成夕:“你們這幫學生!你們這幫學生!有好道不走總喜歡翻牆。哪天我非給你們報到保衛處那裏去!”
  
  感情他們還不是第一例。成夕和徐旭陽趕緊給老大爺連連道歉。老大爺身後跟著一個年輕的高個子男人,對著徐旭陽曖昧的笑,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這個晚自習上的不錯啊,啊?”
  
  話裏的意思頓時讓成夕的臉紅透。徐旭陽沒有反駁,也沒有反擊。打了那個男人一拳,他怪笑著躲開。三人再次給正在重新鎖門,還在喋喋抱怨個不休的老大爺道過謝,逃也似的離開了案發現場。
  
  更沒有想到的事情在後麵。回到實驗室,一屋子人都看著他們曖昧的笑。笑得成夕的心裏有些發毛。避過大家的眼神走到辦公桌前坐下看書,腦子裏還是亂,對著翻開的書本看了好半天的時間還是那一頁,純粹的發呆,成夕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些什麽。
  
  過不久教學樓打了閉樓的提醒鈴。成夕低著頭收拾了自己的東西往外走,沒想到一幫師兄師姐還有同學都跟了上來。幾個師姐親熱地挽著她的胳膊拖著她的腳步,後麵師兄一個勁的催著徐旭陽。
  
  兩人就這麽被一群人推推拉拉的扯出了教學樓,師姐們放開了她,師兄們奪過了徐旭陽的車和包:“哎,車借我們,大夥兒先走。你有重要任務要護送成夕同誌回宿舍樓,我們就不耽誤你們了啊~~”
  
  不容兩人反對,一群人化作飛車黨熱熱鬧鬧的離開了教學樓門前的廣場,前後不過半分鍾就走了個幹幹淨淨。成夕站在那裏看著徐旭陽,大家的玩笑讓她有些不知所措。徐旭陽眯著眼睛看著遠去的一幫人,回頭看看成夕:“走吧。”
  
  事已至此。這麽大晚上的,雖然正是下晚自習的時間路上行人不少。不過還是不安全。再說如果自己現在怎樣反而不自然。成夕於是大方的笑了笑:“走吧。”
  
  兩人並肩,順著人流往回走。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麽。空出了眼睛才有時間打量學校的風景。這才發現學校其實建設的很漂亮。寬闊平整的大道。路兩旁種植著高大的柏楊和枝條細長繁密的垂柳。教學樓和草場坐落有致,回去的途中還有一方碧波粼粼的大湖。成夕注意到很多學生情侶走到了這裏脫離大隊順著小路往那邊一拐,頓時消失在湖邊的長廊裏。
  
  這就是校園啊。這裏的愛情簡單,幹淨,純粹。因為被封鎖在象牙塔裏所以他們受不到外麵的傷害。這裏的感情美好的就像童話一般。時間流逝,景色依然,唯有一批一批地情侶走向了未知的悲歡離合。成夕生起了一種淡淡的,物是人非的蒼涼感。
  
  徐旭陽順著成夕的視線看過去,湖水幽靜,在夜空下就像一塊墨綠的玉,映著天上的月牙。他看了看成夕的表情:“時間還早,你要是願意,可以過去走走。”
  
  “嗯?”
  
  成夕微微的一驚,扭頭看了看徐旭陽:“不了。這個時候這種地方,情侶才方便去。”
  
  成夕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敏感。他提出來到湖邊走走,是因為時間和環境的關係嗎?讓她覺得並不是普通的邀請。所以她下意識的拒絕。
  
  一段感情的發生和促成,除了對了的那兩個人,外在的環境也是很大的因素。在這樣的安靜美麗的湖邊,這樣皎潔的月色下,很多東西都會慢慢的滋生。
  
  徐旭陽微微一怔,隨即了然的微笑:“放心。那邊還有一大群人。”
  
  說完便拐了個彎走上長廊。成夕頓了一下,還是跟了上去。
  
  長廊裏坐在花架下親熱地情侶不少。那樣喧囂的熱情焚燒著年輕的軀體,讓他們隻想通過肢體的接觸發泄出來。成夕雖然已經是個女人,麵對這樣火辣辣的現場表演還是很不自然。倒是徐旭陽視若無睹的領著她快速穿過,下了台階走上湖邊的碎石路,指了指前方:“都在那聚堆呢。”
  
  成夕順著他的指引看過去。湖水三麵都修著石砌的水岸,回廊和小橋,唯有一麵保留了天然的沙灘,溫柔的連綿入水。果然那群飛車黨不少人都在那塊聚著,不知道在做什麽。
  
  成夕不解。徐旭陽領著她走過去。聚堆的人對於他們的到來毫不吃驚,笑著打過招呼繼續。成夕這才看見,這群人竟然脫了鞋,拿著竹簍和手電在水裏尋摸著什麽。
  
  “他們在幹嘛?”
  
  成夕不解。徐旭陽笑:“生物係的在抓青蛙做實驗。”
  
  話沒說完,那邊就傳來驚呼聲,緊跟著一群人大呼小叫圍追堵截手忙腳亂。場麵混亂不堪。
  最後青蛙沒有抓到,反倒是好幾個人沒站穩摔到水裏渾身濕透。成夕在岸邊笑得直不起腰來。
  
  她很久沒有這麽開心過了。忘記了所有的煩惱和不快,忘記了所有曾經發生過的事情,忘記了她成夕是誰,單純的為著眼前的一切開懷大笑。
  
  身後突然傳來一股巨大的推力,正笑得打跌的成夕猝不及防身子頓時往前一撲,眼看著就要栽到水裏腰間一暖,徐旭陽伸手將她牢牢地抱在了懷裏。立場頓時反轉,身邊一群故意作亂的家夥頓時哄笑個不停。
  
  成夕站穩了腳跟,徐旭陽卻並沒有放開她。大手占有性的環在她的腰間,偏頭看著故意使壞的同學,微微眯起了眼睛:“活得不耐煩了是吧?!”
  
  周圍的哄笑聲更甚。成夕在徐旭陽的懷裏,推開他不是,不推也不是。咬著唇無可奈何的接受周圍人善意的玩笑。徐旭陽護著她,神色不明的掃了旁邊的同學一眼,在大家的哄笑歡送中離開了湖邊。
  
  上了碎石路他攬著她腰的手才放開,仔細的看了看她:“你沒事吧?”
  
  成夕後退了一步。站的太近有身高的壓力感。感覺到自己仿佛整個人都籠罩在他的身影下。
  
  她曾經總是麵對一個這樣身材高大的男人。而她已經生活在他的陰影之下太久。
  
  成夕突然疏離的態度他仿佛感覺了出來。徐旭陽站在那裏沉默的看了她幾秒:“這邊有近路直接回宿舍。”
  
  “好。”成夕看了看湖邊:“我是得抓緊時間買輛自行車了。白天還有校巴可以坐。晚上回來太不方便。我看。買到自行車之前,晚上就先不去教學樓了。反正我現在還沒有進實驗室,老師應該不會怪我吧。”
  
  徐旭陽有一個瞬間沒有說話。隨即淡淡的嗯了一聲:“如果你要買車,周末的時候我可以陪你去車市看看。”
  
  “不用了。”成夕回頭溫柔的笑:“總是麻煩你我也不好意思。畢竟我生活在沈陽這麽長時間,對這個城市很熟悉。周末我正好還有別的事情,不麻煩你跟著我滿城亂跑。”
  
  “好吧。”
  
  徐旭陽沒有多少什麽,語氣很淡然,聽不出他的情緒。
  
  成夕說的話不算是推托。周末的時候她確實有事情。既然告訴了夏東城想要那些文件資料拿錢來換,她要去銀行一趟,查一查自己的賬戶,匯款有沒有到。
  
  這個賬戶夏東城無比的熟悉。當初他們在一起的時候他常常從這個賬戶裏消費。這個賬戶的一長串數字他能輪流倒背。事實上幾乎所有成夕的戶頭和密碼他都知道,甚至包括信箱和QQ。他走之後成夕更換了所有賬戶的密碼還有密碼保護的提示問題和答案。
  
  成夕拿著存折在銀行大廳的自動繳費機上查詢了一下賬戶餘額。夏東城並沒有依約將錢匯過來。成夕拿著存折站在那裏沉思。她已經預料到了錢不會這麽輕易的就拿回來。夏東城就是夏東城,吃下去的東西,他怎麽可能那麽輕鬆的就吐出來?!
  
  成夕尚在沉思中,包裏的電話開始震動,看看號碼是徐旭陽。成夕接通了電話,他的聲音裏有一絲隱藏不住的焦慮:“成夕,你在哪裏?”
  
  “我在銀行。”
  
  成夕一邊接電話一邊出了銀行大廳。徐旭陽頓了一下:“你現在馬上回來。研究生部還有院方的領導在找你。”
  
  “出了什麽事?”成夕的腳步一頓。那邊徐旭陽緩了口氣,平靜的回答:“有人向學校反映你敲詐勒索,已經報了案。警察正過來了解情況。你趕緊回來。”
  
  成夕覺得頭昏了一下。外麵太陽明晃晃的讓她發暈。消化了他所說的話成夕鎮靜的開了口:“好,我馬上打車回來。”
  
第六章 反目成仇
  成夕進辦公室的時候,齊刷刷的一屋子人的視線都集中在了她的身上。每個人的表情各異。有懷疑的,有同情的,有輕視的。成夕強自鎮定,望出去的時候卻看不清楚別人的臉,隻是覺得模糊的一大片,黑壓壓的都是人。
  
  “你就是成夕吧?”
  
  迎麵站起來兩個高大的男人,身穿警服。成夕暗自掐住了自己的掌心,鎮定的開了口:“我就是。”
  
  “我們今天來找你,是想向你了解一下情況。”
  
  兩個警官的態度很平和。說完了這句話看了一下周圍的人:“方便的話我們就在這裏問個話,大家能不能回避一下?”
  
  “我是研究生院的院長。”
  
  王院長征詢了校長的同意站了出來:“我希望能陪在她的身邊,我們也要對我們的學生負責。”
  
  “好吧。”
  
  警官同意了,屋子裏的人於是起身退了出去,留下了他們四人。兩個警官點了點頭坐下,高個的指指胖點的:“他姓張,我姓李。你也不用緊張,我們今天過來,主要也就是了解一下情況。”
  
  成夕在王院長的示意下坐下。李警官低頭打開了筆記準備記錄,張警官看著成夕笑笑:“深圳那邊有人報警,說你掌握了他的一些重要文件,勒索巨額的金錢。他已經提供了一條你發給他的短信作為勒索的證據。”
  
  “通過調查我們發現你和他的關係並不一般,所以希望能夠從你這裏找到事情的真相。希望你無論有什麽事情,都能同我們說真話。我們的紀律是不會放過一個壞人,當然也不會冤枉一個好人。”
  
  成夕沉默了一下:“那條短信確實是我發的。他之前打電話委托我幫他辦理一些手續。我辦了之後確實也扣下了他的資料讓他用錢來換。不過這筆錢並不是敲詐或者勒索,而是他本身欠我的錢。”
  
  “哦?別著急,慢慢講。”張警官點點頭:“說說到底怎麽會事情。”
  
  成夕理了一下思緒。將自己和夏東城是情侶關係,到他借著情侶的身份騙取她和她家裏的錢財,再到她發現了他的不軌行為分手。
  
  這一說就是很長的時間。剛開始說的時候心底還會麻麻的痛,漸漸的就覺得麻木。仿佛在講發生在別人身上的事情。屋子裏的人都安靜的聽她說著那五年的過去。王院長不知道什麽時候輕輕的握住了她的手。成夕扭頭衝著王院長淡淡的一笑。也許都是女人,她更能夠體會到她話裏那些曾經的痛苦。
  
  成夕一直講到了夏東城不肯還錢,她於是答應幫他辦手續然後要挾他的事情。講完之後屋子裏一片沉默。張警官搖了搖頭歎息一聲:“你說的這些事情,有人替你證明嗎?特別是他向你和你家裏借錢的事情。有沒有證據,比如說欠條或者什麽。”
  
  “有。”
  
  那個時候成夕和夏東城還在談戀愛。他有一次向她借了一筆數額特比較巨大的款項。那時候的成夕有些猶豫,夏東城便信誓旦旦的說要打借條,日後一定歸還。
  
  當時在家裏,這個男人並沒有將借條寫在紙上,而是在次日用一封電子郵件寫成了借款單。上麵還表明附上他的身份證複印件表明真實性。成夕不想兩個人鬧得太僵,於是就將自己工作後的存款,以及媽媽給她應急。一共兩萬塊錢一次性借給了他。
  
  也許是潛意識裏對這個男人有著警覺,也許是不經意的遺忘。總之那封郵件成夕並沒有刪除,相反的還保留了下來。兩個警官互看一眼點點頭:“那你說他借你家裏的錢呢?”
  
  “分手之後我家人曾經給他打過電話,問他還錢的事情。夏東城的態度很好,承認等他在深圳經濟條件好一點之後肯定歸還。我爸爸對這段電話進行了錄音。如果有必要可以讓他提供。”
  
  “這件事情就算是不能構成刑事犯罪,你的所作所為也確實情有可原。不過你這麽做還是有欠妥當的地方。”
  
  張警官搖了搖頭:“你所說的那些證據希望你能夠提供給警方,我們需要證實。今天我們來了還是要對這件事情進行必要的調解。文件你不應該扣在手上。這樣做將本身你是受害人的身份變成了害人的身份。法律意識要濃厚一些啊!你也是高級知識分子,不要因為這些感情上的不順做出一些衝動的事情來。文件你先還給他。如果你說的那些證據屬實。你可以向法院提起訴訟,要求他償還應該承擔的債務。”
  
  王院長陪著成夕出了辦公室,客氣的將兩位警官送走。王院長拍了拍成夕的肩旁,柔聲開口:“你先回去好好休息。我去和校長那邊匯報一下。有什麽事情不用客氣給我打電話。”
  
  成夕謝過王院長離開了院部轉身往寢室走。出來之後才覺得渾身發空,方才一直緊繃的弦突然間就鬆掉了。心裏深處說不出來一種什麽滋味。
  
  就算他從來沒有愛過她。在一起總有長達五年的時間。朝夕相處,她以為沒有愛情至少也會殘留一絲類似於親情的感情。可是沒有想到這個男人竟然會這麽決絕。竟然還會通過這樣的方式來傷害她。成夕不敢想。如果說這次自己提不出那兩條證據來證明他確實曾經欠過她錢,他這麽做會讓她陷入一種什麽樣的境地?!
  
  成夕想都不敢想。
  
  愛的反麵就是恨。雖然夏東城做了那麽多對不起她的事情。可是她並不願意去恨他。因為那五年的時間,無論怎樣總歸是她生命中整整五年的回憶啊!!也是她人生中過去了永遠也不會再回來的,最美好的五年光陰。她不希望這五年最後被恨意所充斥。
  
  可是現在的她沒有辦法控製自己。她恨他。剜心刻骨的恨他。恨到希望他能夠幹幹淨淨,徹徹底底的從這個世界上消失。恨到詛咒他每一天都不快樂,無論什麽事情都不順利。
  
  這樣的一個男人,憑什麽毀掉了她的感情她的生活還要過的逍遙?憑什麽還要繼續給她帶來這樣種種的傷害?
  
  成夕控製不住自己,身體一直在發抖。四肢的尖端有著劇烈麻痹的感覺。淚水絲毫不能控製,大滴大滴的從眼眶裏湧出來,直直的砸落到地麵上。成夕感覺到自己的臉龐通紅發燒。她的身體她的心也在發燒。憤怒和悲傷雙重的瘋狂侵襲讓她的情緒終於完全崩潰。
  
  她不願意被路上的人看見這麽失態的自己。成夕低著頭快跑幾步進了圖書館,衝進電梯之後一直上了頂樓。
  
  學校的圖書館是一個巨大的天井。頂上是弧形的鋼架玻璃罩。陽光毫無阻礙的透過玻璃灑進來。成夕上了頂樓走到安全出口處的樓梯間。抖索著手指從包裏摸出香煙。
  
  煙剛叼到嘴上打燃打火機,還沒有點燃。旁邊伸過來一隻大手奪過了她手裏的打火機,搶下了她嘴上的煙,揉成一團扔到旁邊的垃圾桶裏。徐旭陽轉身定定的看著她,什麽話都沒有說,隻是站在那裏安靜的,無聲的看著她。
  
  成夕咬住了唇,完全無法控製的,上前一步投進了這個男人的懷抱裏。他沒有動。成夕抬手攬住他的脖子,淚水瘋狂的流瀉。她無聲而劇烈的哭泣著。頭頂上隱約傳來徐旭陽的一聲輕歎,他仰頭望天。
  
  哭夠了。情感發泄清楚,理智回歸。成夕意識到自己做了些什麽。尷尬的放開了徐旭陽。看看他身上的衣服,肩頭被她哭濕了一大片。成夕咬咬唇:“對不起。”
  
  “沒事。”徐旭陽拿出一包麵巾紙遞給成夕:“我不會哄女孩子。如果哭了能讓你好過一些,哭出來也好。”
  
  成夕覺得眼窩又是一酸,低頭掩飾:“你怎麽發現我在這裏?”
  
  “我跟著你過來的。”徐旭陽簡單的解釋:“感覺好點了我們就下去。圖書館周末閉館早,別再被鎖在這裏,真就要去保衛處報道了。”
  
  聽了他的話成夕抬頭笑了笑。心裏感激他的安慰和他的態度。他沒有絲毫的懷疑他。從頭到尾也沒有問過一句關於敲詐的事情。雖然還是他打電話通知的她。
  
  兩人進了電梯。徐旭陽看了成夕一眼:“接下來你準備怎麽辦?”
  
  “先去學校的郵局,把夏東城的文件都給他寄過去。”
  
  她會把文件還給他。可是她不會讓他逍遙太久。或者拿著到手的文件在深圳洋洋得意。收到了屬於你的文件,緊接著就會收到屬於我的法院訴訟傳票。保留你的得意吧夏東城。我絕對不會讓你得意的太久!
  
  成夕幾乎在郵寄了文件的同時就向法院提交了訴訟申請。由於涉案地點和受理這起案件的法院在沈陽,夏東城接到傳票不得不向公司請假千裏迢迢的飛了過來。時隔大半年。曾經的這對戀人終於在法庭上再次重逢。
  
  這起官司打得並不順利。因為成夕和夏東城特殊的關係。夏東城指出兩人戀愛期間,成夕對於他的郵箱以及其他賬戶信息都很清楚,並且可以順利的接觸到他的重要證件。那封借款的電子信件是成夕偽造的。
  
  關於向成夕家裏借的錢,由於成夕的父親不僅提供了電話錄音,還有當日裏夏東城借錢時的聊天紀錄,所以他並沒有反駁。不過夏東城堅持隻承認隻對成夕家裏的這兩萬元債務負責。
  
  成夕的律師指出夏東城曾經誣告成夕敲詐勒索。並指出當日裏的那封電子郵件是在兩人熱戀期間發出的。身為夏東城的戀人,成夕確實有機會了解他的信息和接觸他的重要證件。不過通過對兩人身邊知情人的詢問,那個時候的成夕對夏東城非常的好,她完全沒有必要在毫無目的地情況下,預先料到幾年之後發生的事情來偽造這樣一封電子信件。
  
  庭審到最後,最為重要的證據是查出了當時夏東城發那封電子郵件的IP地址是他在三好街工作的公司。法院最後判定夏東城償還向成夕借的債務共計五萬餘元。
  
  打完了官司,宣判完畢後退庭兩人在走廊的長廊上碰了麵。夏東城冷冷的看著成夕,眼神狠毒得淬得出冰來:“你滿意了?你高興了?你如願以償了?媽的,老子給你這五萬塊錢,就他媽當這五年泡了一個高級妓女。一年一萬,老子他媽的爽過!”
  
  “說什麽呢,注意的你的用詞!”
  
  旁邊的庭警聽不下去。挺身而出喝斥夏東城。他冷冷的看了眼成夕:“賤人你聽著。這件事情不會就這麽完了。你讓我不舒服。我就會十倍的給你報回來!”

第七章 聖誕前的三十九個果凍
  成夕有一種傷筋動骨的感覺。就像一個人得了一場大病,雖然痊愈了,卻始終沒有精神。她雖然拿回了這筆錢,但是心裏一點也不開心。夏東城臨走前在法院裏說的那番話就像一把刀子戳在她的心裏。
  
  夏東城的為人勢利,絕對不會吃一點虧。這次在自己這裏栽了一個這麽大跟頭,他又怎麽可能會放過她。
  
  成夕心裏的隱憂沒有人可以商量。家裏人不能說,說了平白無故的會增加他們的擔心。吳菲性格衝動,告訴她這件事情隻會讓她打電話去大罵夏東城一頓讓事情變得更糟糕。還有幾個朋友雖然都是感情很深的故交,可是時間長了不聯係。她不知道這件事情又從何說起。最後隻能自己憋在心裏,提醒自己一定要小心。
  
  可是夏東城放出了這樣的話,這次卻徹底的從成夕的生活中銷聲匿跡。既沒有電話,也不再有其他任何的聯係方式。就這樣過了兩個月,成夕漸漸的忘記了這件事情,迎來了第一輪的考試。
  
  第一輪有三科。都是數學類。成夕成天埋首於習題中。雖然每天她都有複習,可是心裏還是沒底。學校實行的除了學分製,還有百分之三的淘汰率。她不知道自己付出的努力到底夠不夠,會不會就是那最後的百分之三。
  
  經曆了官司的事情成夕變成了一個蝸牛。成天把自己封鎖在厚厚的殼裏,話不多,誰也不想過多的接觸。她買了一輛自行車。雖然還是會去實驗室,和徐旭陽卻疏遠了許多。以前他們至少還會聊聊天一起走,可是現在的成夕獨來獨往,完全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
  
  周五考完了最後一科,從考場出來的成夕在教學樓裏拐了個彎,直接去了實驗室。一推門屋子裏隻有徐旭陽一人。這好像是他們這兩個月來第一次單獨相處。成夕突然間意識到自己和徐旭陽竟然已經有兩個月沒有說過話。有些尷尬的打了個招呼,走到自己的座位上。
  
  徐旭陽淡淡的點了點頭,並沒有太多的表情。依然低頭在電腦前做著自己的事情。屋子裏有一種讓人窒息的沉默。成夕覺得胸悶,收拾了東西站起來:“師兄,我先走了。”
  
  “等等。”徐旭陽抬頭:“一起走。”
  
  既然他開了口,她就不好拒絕。畢竟徐旭陽幫了她很多,在這個學校裏他也算是她的一個關係還不錯的朋友。徐旭陽簡單的收拾了一下走到她的身邊,對著她點點頭:“走吧。”
  
  兩人於是一起出了教學樓。晚上六點。十一月中旬的沈陽已經入了冬。前天剛剛下過一場大雪。積雪在路上被人們一踩,夜間一凍,第二天再走就滑溜無比。因為正是考試周,學校還沒有來得及組織學生清理積雪。路況不好,兩人都沒有騎車,隻好深一腳淺一腳的踩著雪地往回走。
  
  時間過的真快。原本以為很多事情都熬不過去,誰知道轉眼之間就已經一年。這樣的冬夜太過於熟悉,於是身體裏的某些傷疤開始發作,隱隱的疼。
  
  去年她是怎麽絕望的從濟南跟著他回到沈陽,怎麽強自鎮靜的跟著他出入酒樓,抱著一種怎樣的心情在他公司的大樓外看著他和一個一個不同的女人出雙入對。那些種種都刻有這種冬夜的痕跡。
  
  成夕的情緒一下很低落。她跌倒之後其實一直沒有重新站立起來。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成夕還身不由己的糾結著過去。那樣的情感經曆讓她既痛又恨又怕,連帶的產生了一種對旁人的不信任心理。或者也是這個原因,讓她將自我封閉了這麽久。
  
  她不說話,他也不說話。徐旭陽隻是安靜的跟在她的身邊慢慢的走著。成夕覺得氣氛過於尷尬,勉強提起精神找了個由頭打破了兩人之間的沉默:“今天實驗室怎麽隻有你一個?”
  
  “他們去了好樂迪K歌。”
  
  徐旭陽簡短的回答。
  
  “你怎麽不去?”成夕抬頭。徐旭陽聳聳肩膀:“因為班長說他們唱歌是要錢,我唱歌是要命。”
  
  成夕撲哧一聲笑了。看見她的笑容徐旭陽停下了腳步,轉身看著她。這個時間這種天氣路上幾乎沒有人,他們恰好停在一顆巨大的柳樹下。柳樹的葉子已經全部落光。細長的枝條卻還密集的垂著,阻隔了部分原本就昏黃的燈光。
  
  成夕的心情突然間變得很緊張。女人的第六感突然間跳了出來,提醒著她這樣的氛圍不對。成夕後退了一步看著徐旭陽:“怎麽了?”
  
  徐旭陽沒有回答,安靜的看著她。成夕強撐著自己迎視他的眼神。可是最終他什麽都沒有說,扭頭繼續往前走。
  
  成夕鬆了口氣,旋即又緊張。她不希望在自己和徐旭陽之間出現這樣的場麵。隻要沒有人開口,這個局麵就不會被打破。這一下成夕也保持了沉默。兩人就這麽一直默默地走到了寢室樓門口。
  
  眼看著就要進大門了。徐旭陽仿佛終於下定了決心:“成夕。”
  
  成夕站住了腳步轉身看著徐旭陽。她已經做好了拒絕他的準備。可是他並沒有說什麽,而是低頭打開了自己隨身攜帶的挎包,從裏麵拿出來一個透明的袋子。袋子用鍛帶紮著口,裏麵裝著的是五顏六色各種形狀的果凍。成夕愣了一下,抬頭看著徐旭陽。
  
  “我覺得這麽做有點唐突怕你誤會。”
  
  徐旭陽開了口,將果凍放到了成夕手裏:“我這麽做隻是身為一個朋友不希望你再繼續難過下去。”
  
  成夕握住了果凍的袋子。塑料袋在自己的手中發出幹脆的響聲。徐旭陽看著她:“我知道你很消沉。可是人跌倒了,總是要拍拍土爬起來繼續前進。這裏麵是三十九個果凍。每一種得口味都不一樣。我希望你一天吃一個,每吃一個都能忘掉一些不愉快。這樣到了聖誕節那天,希望你能夠重新的快樂起來。我先上去了。”
  
  徐旭陽一口氣說完了這些話,轉身就走。成夕的一句謝謝哽在喉嚨裏沒有說出來。突然間她覺得很想哭。原來這個世界不是失去了感情就天崩地裂。至少自己的身邊還有默默關心自己的朋友。他的鼓勵對她來說至關重要。成夕抱緊了果凍,堅定的告訴自己,一定要重新快樂起來!
  
  她前進的第一步就是卸去了冰冷的麵具,開始重新和周圍的人接觸。同學多少也聽說了一些關於她打官司的事情,雖然不知道內情,都知道她是受到了很大的打擊。眼看著成夕重新振作起來,每個人都很友善。拉著她更多的加入團體活動中來。
  
  其實每個大學裏都有很多各種各樣的團體。學校鼓勵學生社團。於是攝影協會,滑板協會,書法協會,英語協會泛濫成災。不過學校最有名的卻是戲劇協會。據說上一任的社長是個非常有才的女孩子,她編導演出的話劇曾經在沈陽市的春節聯歡晚會上演出。這個女孩子畢業之後讓人大跌眼鏡的跨專業去了電視台,成為了一名主持人。
  
  不過戲劇協會裏也分為兩類,一類是普通戲劇,大多是本科生,還有一類是英語戲劇,多是英語水平比較好的學生,研究生以及感興趣的外教。這天放學後,成夕就被拉著去了院部的大禮堂看熱鬧。為了迎接元旦晚會,研究生分院正在準備節目,一幫戲劇社的人都在那裏,聽說是準備出演傳統劇目:羅米歐與朱麗葉。
  
  成夕去的時候時間還早。大禮堂裏熱熱鬧鬧的都是人。幾個外教正在舞台正下方湊在一起商量著什麽。成夕被同學拉著往前走,禮堂裏隻有舞台上亮著燈,正下方正好是個視盲區,人又多。成夕隻覺得腳踝處一痛,痛呼了一聲蹲下了身來。
  
  這一下引起了眾人的注意。幾個外教散開讓出燈光,原來成夕踩到了下麵敞開的工具箱崴了腳。幸好冬天穿著厚厚的棉鞋,所以並沒有受太大的傷。成夕甩了一會兒腳,最初的麻痛過去之後感覺就好多了,示意大家她沒有事情,不好意思地想往觀眾席走。
  
  “等等。”
  
  外教開口叫住了她:“你是來參加海選的吧?我們現在開始,崴腳我們應該給你補償,你就第一個上好不好?”
  
  成夕一時間愣住,剛要推辭,旁邊一起來的同學接連起哄,推著她就上了舞台,旁邊立刻有人遞過來劇本,指著上麵用彩色墨水標出來的一段:“念這段台詞。”
  
  “朱麗葉到了,羅米歐呢?”
  
  外教在台下高聲大喊:“勇敢一點自己上去!”
  
  觀眾席和預選的演員爆發出一陣笑聲。成夕被這樣歡樂的氛圍渲染,也忍不住露出了笑容。此時後台的幕布被人撩起,有人拿著劇本走了出來:“我先來。”
  
  這個聲音讓成夕一怔,回頭徐旭陽拿著劇本站在她的旁邊。他看著她笑了笑沒有說什麽。舞台下一幫師兄師姐又開始唯恐天下不亂的開始起哄。有人湊到外教耳邊說了句什麽,他笑著點頭,使勁拍掌示意大家安靜下來,對著台上的兩人點點頭:“既然你們是戀人,那就表演第三幕第五場,看看你們的劇本,準備開始。”
  
  這種情況下解釋也無用。想也知道是好事的人在外教麵前說了些什麽。成夕無法。左右不過是念一段台詞就下去,撐過去就好。成夕按照吩咐找到了指定的那一段,看著徐旭陽開了口:“你現在就要走了嗎?天亮還有一會兒呢。那刺進你驚恐的耳膜中的,不是雲雀,是夜鶯的聲音;它每天晚上在那邊石榴樹上歌唱。相信我,愛人,那是夜鶯的歌聲。”
  
  成夕一開口,整個現場就完全的安靜了下去。成夕的英語口語字正腔圓,語調裏帶著一種與生俱來的憂傷。仿佛突然之間場景就跳到了朱麗葉的臥室裏。而羅米歐正要離她而去。
  
  她體會這種痛苦,並且將它演繹。一瞬間她就明白了朱麗葉內心的感情。成夕感覺到血液裏的憂傷透過自己的台詞流淌出來。
  
  那是一種對愛情的期許和對現實的絕望。
  
  不僅僅是徐旭陽,在場的每一個人都清晰的感覺到了這種情緒。雖然沒有過演練,可是她和徐旭陽的配合非常流暢。旁白朱麗葉的媽媽已經到來。羅米歐來到了窗邊要走,朱麗葉悲傷的看著他的離去。羅米歐突然轉身:“再會,再會!給我一個吻,我就下去。”
  
  徐旭陽突然之間離她很近。成夕幾乎在一瞬間清醒了過來,後退一步。舞台上的氣氛被打破了。她尷尬的放下了手裏的劇本,不知所措的看看徐旭陽又看看台下。不知道是誰開始,台下響起了熱烈的掌聲,外教站起來,朝著台上的兩人聳聳肩:“我想我們已經找到了最好的一對羅米歐與朱麗葉,大家覺得如何?”
  
  “我……”
  
  成夕上前一步想解釋自己沒有要參演的意思。豈料腕間一緊,徐旭陽拉住了她,衝著台下燦爛的一笑:“謝謝大家,我們一定會努力演好這兩個角色。”
  
  成夕傻眼。


第八章 變調版羅米歐與朱麗葉
  成夕本來還抱著僥幸的心理,打算找個借口辭掉這場演出。誰知道戲劇社的辦事效率其快無比,當天上午定出的人選中午就張貼出了大幅海報在校園裏拉人氣。她的照片經過PS穿上了中世紀的服裝赫然被放大和徐旭陽的交錯放在一起。
  
  旁邊宣言:研究生部年度大戲。新年晚會英語劇,真實戀人出演:羅米歐與朱麗葉。
  
  成夕看著海報上那個被紅心特地圈起來的戀人兩個大字哭笑不得。看見她在看海報,過往的老師和同學都微笑著和她打招呼,一律都是先說兩句好好演替我們研究生部爭氣,然後就是曖昧的笑:小徐不錯啊~~
  
  竇娥是怎麽死的?
  
  冤死的。
  
  成夕有苦說不出,懷著一肚子悶氣去上了下午的課。三點鍾下課鈴剛響,教室裏就起了一陣騷動,成夕低著頭整理自己的東西沒有太在意,旁邊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朱麗葉,你的羅米歐來了。”
  
  全場哄笑。成夕抬頭,徐旭陽和戲劇社另外幾個社員站在教室門外,見她的目光過來,幾個社員誇張的使勁招手:“朱麗葉,快,導演已經在大禮堂等我們了!”
  
  原來是來接她去排練。成夕無奈的起身,在大家朱麗葉朱麗葉的呼喚聲中尷尬的出了教室。和幾個人打過招呼,抬頭看著徐旭陽:“師兄。”
  
  “走吧。”
  
  徐旭陽伸手,很自然的接過了她手上拿著的包,轉身往前走。成夕甚至於沒有來得及拒絕。她在他們的身後頓了一下,隨即跟了上去。
  
  幾個社員邊走邊聊,談得熱火朝天。不是電影就是好萊塢的某個影星。徐旭陽特意放慢了腳步落後了一點,於是就和成夕並肩而行。夜色開始降臨了。道路兩旁的路燈突然間統一亮起,給銀色的地麵增添了幾分溫暖。幾人到了大禮堂,裏麵果然已經有很多人在,正圍著身兼導演一職的外教在開心的聊天。
  
  撇開要演朱麗葉的事情不談。其實能夠和這麽多人這麽開心地在一起成夕覺得很溫暖。見到主角進場大家轟的一下熱鬧起來。外教叫過了徐旭陽和成夕:“因為是新年晚會,我們不可能細致的從頭演到尾,所以將劇情進行了濃縮和部分改編。你們看看新劇本,熟悉一下人物,然後不同的角色一起上台找找感覺。”
  
  成夕接過了劇本。不厚,薄薄的隻有八頁紙。全部演完也就二十分鍾左右的時間。上麵將誰飾演誰全部都標了出來,下麵寫著每一場每個人的出場順序和台詞。
  
  劇本果然濃縮了很多。羅米歐和朱麗葉在一次晚會上相識,一見傾心。之後不久羅米歐與朱麗葉的堂哥起了衝突,羅米歐殺死了朱麗葉的哥哥。這個時候兩人才知道對方是自己的世仇。朱麗葉的父親要朱麗葉嫁給市長的兒子。神父於是幫助兩人。朱麗葉喝下了昏迷的藥水假死,不知情的羅米歐在朱麗葉的身邊服下了真正的藥水。
  
  成夕睜大了眼睛看著結局。羅米歐買藥水的時候遇到了一個奸商,他所買的藥水是假的。於是兩人幸福團圓大結局。
  
  這個劇情實在是……太歎為觀止。成夕無語。悲情大戲在他們的改編下成了愛情喜劇。看來新年晚會果然是以歡樂為主。成夕翻了翻屬於自己的台詞,剛看幾行,旁邊已經在招呼著上台。
  
  第一幕是兩人在晚會上相識。一見傾心的兩人互訴衷腸。大家走了幾次台,慢慢的找到了劇中人物的感覺。大禮堂裏一片寂靜,成夕發現每個人都對自己的角色格外認真。他們都是真的想努力演好這場戲。成夕被這樣的氣氛感染,漸漸的也進入了劇情中。
  
  羅米歐與朱麗葉在晚會上相識,一見傾心的羅米歐拉著朱麗葉躲到了舞會外的陽台上避開了裏麵喧囂的人群。夜色溫柔,他輕輕的握住了她的手看著她的眼睛:“原來我以前的愛情似假非真,到了今天晚上我才知道什麽才是真正的絕代佳人。”
  
  這個男人長長的睫毛在高高的聚光燈映照下在眼睛下方投下了一小片陰影。他幽沉如墨的眼睛如此專注的看著她,卻暈開水一般的溫柔。這樣的目光仿佛一直看穿了她的靈魂,成夕覺得自己的心底泛起細細密密的疼。
  
  這樣的目光,是一種傷痛的愛。
  
  她突然間想起。夏東城從來沒有用過這樣的目光看過她。即使接吻的時候,他的視線也是遊移而迷離的。她為了什麽蒙蔽住了自己的理智和眼睛,去苦苦的追求自己心目中有關於感情在現實中的虛幻存在?!
  
  她一動不能動,抬頭定定的看著徐旭陽。強烈的燈光讓他額前柔軟的發絲化作了淡淡的金色。他慢慢低下了頭。呼吸越來越近。
  
  成夕突然間清醒。這一場是吻戲。她沒有想過具體會怎麽處理。難道真的要在這樣的情況下在眾目睽睽之下接吻?!成夕的目光瞬間變得很緊張,不動聲色的掙紮了一下,徐旭陽摟在她腰間的手一緊,不容掙紮的,他的唇就落了下來。
  
  成夕下意識的偏過頭躲過了他的吻。徐旭陽的動作猛地停在了半空中。外教的一聲停幾乎同時響起。成夕推開了徐旭陽,不敢看他的眼睛。她的腦子裏一片混亂,心髒跳的瘋狂的快,不知道剛才他的那個動作是什麽意思。
  
  “這個地方。”外教跳上台比劃:“正式出演的時候道具會抬一塊白布出來擋住你們。這時候從後往前打燈光,你們隻要保證自己的影子投在白布上是在接吻就好。當然,你們也可以在後麵來真的。”
  
  一幫人哈哈大笑,看著兩人擠眉弄眼。成夕紅著臉走到一旁拿起礦泉水一陣猛喝。方才的情緒還沒有過去。她覺得自己的身體發軟,心髒跳動的越發不規則。
  
  冷靜下來思考。徐旭陽本來也是打算停在一半的吧,無論如何他都不可能在這樣的情況下吻自己。成夕放下礦泉水站起身,心情平靜了些,回頭徐旭陽已經下了台,坐到觀眾席上去。成夕恍然,這一幕是朱麗葉的父親和市長的兒子商量婚事,所以暫時沒有他們的戲。
  
  成夕退到舞台的一角坐下。雖然想明白了剛才的道理。她還是覺得她和徐旭陽之間,無論有意還是無意,仿佛有什麽東西不一樣了。至少到現在,因為剛才的那個擁抱她還在心跳失衡。
  
  這個晚上成夕做了一個夢。夢裏自己穿著一條白色的長裙站在狂風呼嘯的海邊。不知道為了什麽心裏很絕望。天是青暮色的,與墨藍色怒浪滔天的海水糾纏不休。很遠的來了一個男人,慢慢的走到她的身邊。看見了他她突然間就覺得心情很平靜。他細細的撫摸她的臉頰,在猙獰的礁石上與她軀體交纏。
  
  極致到來的瞬間那種巔峰的快感穿透了夢境和現實。成夕瞬間驚醒。理智已經回歸,夢境尚未散去。睜眼的瞬間現實的黑暗背景清晰的映出了夢裏那個男人的麵容:徐旭陽。
  
  成夕擁抱著被子起身,劇烈的喘息著。夢境太過真實,身體的餘韻還沒有散去,仿佛夢裏他邪惡的觸摸還殘留在她的身上讓她渾身火燙。
  
  成夕跌跌撞撞的下了床衝進衛生間打開冷水龍頭拚命的洗臉。等到冰涼的水平息了她身體的騷動成夕才開始反思。到底是自己禁欲太久還是下午的事情給了她太大的刺激?!
  
  也許二者兼而有之。
  
  成夕出了水房疲憊的走到電腦桌旁坐下。厚重的窗簾讓屋子裏隻能隱隱的看見物體一個大概的輪廓。劉歆和韓林還在安穩的睡著。她們的床都掛有床簾,形成了一個相對私密的空間。可是成夕沒有把握,方才那麽真實的夢境裏自己有沒有發出什麽奇怪的聲音。
  
  成夕開始麵對一個殘酷的事實。感情已經成了死灰,可是身體的需求卻沒有停止。經過了將近一年的沉寂,身體裏累計了許多狂暴的因子。今天在徐旭陽這樣一個簡單的擁抱下被盡數引發了出來。
  
  成夕顫抖著摸出煙,抬頭看了看熟睡得兩人。抓起羽絨外套披上,輕手輕腳的出了房間。
  
  成夕的寢室在六樓。從六樓的樓梯再往上是天台。通往天台的鐵門平日裏都是緊鎖著的。防止發生危險。不過鐵門裏有一個帶大窗戶的平台可以看見外麵。成夕走到窗戶前點燃了煙,狠狠地吸了一口。
  
  外麵的天空已經沒有那麽墨沉。天的底色開始變得有幾分透明。這種顏色的天空仿佛帶著一種憂鬱。在晨曦與夜曖昧的交匯處無邊無際的延伸。手裏的青煙繚繚,隨風消散在這樣的冰冷的空氣裏。
  
  成夕抽完了煙。身上雖然穿著羽絨服,腳下已經凍得通透。這裏沒有暖氣,鐵門下緣又漏風。屬於外麵的寒氣一陣一陣的灌進來,外麵仿佛在刮大風。成夕眯著眼睛看著窗外。07年快到了。

第九章 女人的底線
  成夕被自己的夢境攪得有些心神不寧。這種感覺很奇怪。就像是原本你的身邊有很多熟悉的人,但是他們對你來說隻是生活某個部分的一個符號。但是突然之間,平淡的背景裏凸顯出一個鮮明的形象,擾亂你的視線和心。
  
  以前她沒有具體的去觀察過徐旭陽到底長什麽樣子。他對她來說就是徐旭陽,一個對陌生人有些冷漠卻對朋友溫暖的男人。成夕坐在大禮堂的觀眾席裏,看著台上接著昨天的那一幕繼續排練,朱麗葉的父親正在和市長的兒子談論婚事。控製不住的自己的視線總是要投到徐旭陽的身上。
  
  他對她並沒有什麽特殊的表現。今天到了禮堂之後,簡單的打過招呼就找了個座位坐下看別人排練。成夕坐在他的左後方。從來沒有認真地看過他,他的側臉看起來有幾分陌生。
  
  他的樣貌很英俊。成夕突然間明白了以前為什麽總有人喜歡議論他的外貌。徐旭陽的身上有一種沉穩內斂的氣質。於是弱化了他外貌所帶來的張揚。和大多數相貌不凡的男人不一樣。有這樣的外表他顯然並沒有自我陶醉,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他甚至是漠視的。徐旭陽是一個很注重內在涵養的男人。
  
  成夕又覺得有些喉嚨發幹。昨晚的夢境過於真實,現在這麽看著他,有一種虛幻與真實重疊的罪惡感。成夕有些焦灼的想要起身,旁邊突然空降下一瓶礦泉水:“是要拿這個嗎?”
  
  成夕抬頭,迎麵撞入一雙深藍的眼睛中去。外教正笑眯眯的看著她。成夕到了聲謝,接過來咕咚咕咚的灌了一大口,最近心火太重,她需要涼水來降溫。
  
  “你和你男朋友表現的不錯。”老外大咧咧的坐到了成夕身邊。這個家夥是美國人,叫做維斯特史密斯。來到中國已經七年,幾乎已經是一個中國通,很年輕,也就三十歲出頭,身材高大,金發碧眼,有一種美國帥哥所特有的洋洋得意勁兒。很受學校裏年輕的女老師和學生甚至飯店女老板的歡迎。
  
  “他不是我男朋友。”成夕清晰的開了口:“我們隻是普通朋友。”
  
  史密斯湛藍的眼睛看著她有一個短暫的沉默:“聽說你是在大學裏任教然後來深造的?”
  
  成夕點頭:“對。在本市另外一家大學裏。”
  
  “教什麽?”
  
  “計算機。”
  
  兩人簡單的對話。史密斯突然靠近了些:“你們真的不是男女朋友?”
  
  “不是。”成夕有些奇怪的看了史密斯一眼:“隻是大家的誤會而已。”
  
  “如果你是單身,能夠給我一個追求你的機會嗎?”
  
  成夕呆滯的看著史密斯,事情發生的太突然她的大腦還沒有消化他的話所帶來的訊息。史密斯調皮的一笑眨眨眼睛:“你符合我對中國女性所有的幻想。如果你是單身,我有這個榮幸嗎?”
  
  成夕噌的站了起來,有些手足無措的轉身就走。這樣的情況她不知道怎麽去麵對。如果是一個熟悉的中國男人,她可以委婉的拒絕他。可是這是一個熱情奔放的外國男人。身後傳來史密斯歡樂的笑聲,大禮堂裏大家的視線都集中了過來,包括徐旭陽。
  
  “對不起,大家繼續。”
  
  史密斯站起來給大家道歉。成夕覺得站在那裏很突兀,就近找了個座位又坐了下來。前方徐旭陽看了看她和史密斯,又扭頭看著舞台上。
  
  不知道為什麽成夕的心底有一絲失落。她不明白自己的這種心情從何而來。旁邊史密斯悄無聲息的又接近了過來:“我是認真的。周六上午我打電話給你,我們去約會。”
  
  成夕抬頭要拒絕,史密斯已經站了起來大聲地開口:“演得不錯!大家休息一下,換下一幕。”
  
  史密斯的話困擾了成夕一天也就過去了。或者他是開玩笑。成夕並沒有太當真。畢竟這個美國花花公子的話也不能太當真。她聽說過他的風流事跡。到了中國七年,交往了十多個女朋友,最後都無疾而終。聽說分手的理由都是——you are not my cup of tea。(你不是我的茶。)
  
  中國人喝茶,美國人喝咖啡,雖然同樣都帶苦味,從本質上來講並不相同。成夕並不反對偉大的異國愛情,隻是覺得自己沒有那個國際包容心去和番。她還是傾向於找一個安穩的中國男人,買菜做飯,結婚生子,春節回家,簡單而平安的過一生。
  
  周六上午九點,成夕還在睡夢裏。寢室的電話突然響起。同樣睡眼朦朧的劉歆距離電話最近,接起來聽了兩句就拿開,對著成夕喊:“夕夕,你的電話,鳥語。”
  
  成夕呆了一下,明白了劉歆鳥語的意思之後睡意一掃而光,沒想到他還真的會打電話過來。成夕焦灼的下床接電話想著怎麽去拒絕他,電話裏史密斯完全不給她機會:“夕夕,我喜歡這個名字。下來吧我在你窗外呢。”
  
  成夕掛斷了電話跑到窗戶邊,嘩啦一下拉開窗簾,外麵又下雪了,漫天都是厚重的白色雪花,安靜而沉重的撞擊著大地。整個世界已經銀裝素裹。窗戶下麵的花園裏史密斯笑得比陽光還燦爛,正滿身狼狽的一邊躲避一邊抬頭衝她揮舞著雙手:“夕夕,下來打雪仗!”
  
  這個畫麵和這個孩子一樣天真的大男人突然間讓她的心有一絲柔軟。成夕趴在窗台上看著下麵。他和一群大孩子玩得不亦樂乎。摔倒在雪地裏被幾個男生猛地抓住,往他的脖子裏塞雪,冰得他使勁大叫。成夕看著忍不住笑出了聲,突然間想起一句話:上帝為你關上了一扇門,可是卻會為你留一扇窗。
  
  也許他就是上帝為她打開的那一扇窗。成夕抬頭看天。大雪不知道下了多久,淺灰色的天空已經下的透了,原本暗沉的天色越來越明亮,陽光透過厚厚的雲層,天地漸漸明朗起來。
  
  好吧。她隻是沒想到,上帝他老人家為她留的這扇窗戶,會是海外之窗。
  
  成夕穿戴完畢下樓。史密斯已經逃離了花園等在一樓的大廳裏。他算是學校的名人,來往的人都在和他熱情的打招呼。成夕下樓的時候史密斯的頭發已經被雪濡濕,圍脖也被雪浸透了,身上全是水印。可是他依然笑得很開心絲毫不在乎:“能不能等我回去拿件外套就和你走?”
  
  成夕點點頭。這個大孩子歡呼一聲衝出了研究生教學樓。外教的宿舍在另外一個住宿區。可是他居然隻用了十分鍾就跑了回來,撐著牆氣喘籲籲,對著成夕擺手:“等我,換口氣……”
  
  “你不用跑這麽急。”
  
  成夕看著他無語。史密斯喘勻了氣息抬頭看著她,突然間認真的開了口:“中國女人都是多變的,你很困難才答應我的要求吧。我怕你再反悔。”
  
  成夕的心微微的動了一下。他好像總是能從她防線最弱的地方刺進她的保護層,讓她無從招架。
  
  出門的時候大雪已經停了。剛下的雪踩上去還很鬆軟,一腳下去,沒小腿。兩人就這麽一腳一個坑的往外走,一群打完雪仗的學生已經拿著工具走了出來,看樣子是準備掃雪。
  
  史密斯帶著成夕到了他停車的地方。他開的是切諾基。上了車他看著成夕微微一笑:“我們去看電影?”
  
  沈陽冬天也隻能是做一些室內活動。成夕點頭默認。史密斯一踩油門,汽車離開了學校向著市內開去。
  
  中街的影城。周末的時候生意格外火爆。史密斯在興隆大家庭的停車場裏停了車,兩人步行來到影院。史密斯高大的身材金色的頭發還有燦爛的笑容很引人注目。成夕有些不習慣這樣成為路人注視的焦點,可是這個男人毫不在乎。買完了票很自然的就牽著成夕的手往裏走:“走吧。這部電影我想看很久了。”
  
  成夕遲疑了一下,沒有掙紮。兩人入了場。他買的是二樓的情侶包間。坐下之後在兩人中間放上了兩大桶爆米花和其他零食還有可樂,隨即往靠背上一靠,舒適的眯起了眼睛看電影。
  
  這個家夥比想象的要規矩得多。偶爾電影的間隙他會偏頭過來和她討論兩句劇情。有時候是英文,有時候是中文。有時候還會感歎兩句法語。成夕聽著他的語言大雜燴覺得很有意思。這個家夥生活的很隨意,可是又並不會傷害到周圍的人。成夕笑笑。可能這就是他和國人不一樣的生活價值觀所造成的吧。
  
  電影演到一半成夕伸手去拿座上的可樂。不知道怎麽手背撞翻了他已經開封的那一瓶,蜂蜜色的水頓時嘩啦啦的順著塑料袋形成的山峰溝壑淌了出來。兩人手忙腳亂的一陣收拾。幸好大部分都漏在了袋子上沒有將椅墊弄濕。成夕轉身從包裏拿出濕巾給史密斯擦手,剛扭頭眼前突然一黑,隨即唇瓣上一陣柔軟。
  
  成夕呆愣了兩秒才明白他在吻她。他親昵地碰了碰她就放開。看了看她的表情,依然是那樣調皮的眨眨眼睛,再度吻了過來。
  
  成夕沒有抗拒這個吻。這個氣息很陌生。可是懷抱的溫暖和肉體的撫慰讓她安靜。她是一個有性經驗的成年女人,她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如果他不是她生活中的人多好。成夕微微眯起眼睛看著史密斯,他逐漸加深了這個吻,引發了埋藏在她心底深處的瘋狂。如果是這樣她也許就可以選擇和他春風一度,隻有身體的交流沒有感情的束縛。然後天明分道揚鑣,彼此不會影響對方的生活。
  
  毫不相幹。
  
  成夕有些喘。心底的欲望像業火一樣湧出將她焚燒,血管裏流淌的不是血液,是熔岩。史密斯終於放開了她,他同樣在控製著自己。黑暗中深藍的眼睛看著她,他輕輕的開了口:“去我的房間,怎樣?”

第十章 咖啡和茶的問題
  成夕看著史密斯。這樣的進度莫非就是與國際接軌?!成夕不動聲色的往後退了點看著他。雖然她有這個生理需要,可是並不代表要在這麽輕率的情況下和這個男人這麽光速的發生關係。
  
  “怎麽了?”史密斯看著她:“你明明也有感覺的。為什麽不能對自己誠實一點。”
  
  “我的身體對你有感覺,心理還沒有。”成夕冷靜的看著他,感覺到自己身體被他引起的騷動慢慢的平息了許多:“女人和男人做愛大多數時候不是因為生理需要而是心理需要。男人恰恰相反。”
  
  史密斯退遠了一些,無辜的聳聳肩膀:“好吧我承認我是有些太唐突。你要相信我,其實我還是一個很傳統的好男人。”
  
  成夕忍不住笑。方才的曖昧氣氛一掃而光。其實史密斯是一個很好相處的人。他的身上甚至有幾分孩子般的純真。他的想法很直接。如果被對方拒絕也不會想得很複雜。
  
  或者她就是需要一個這樣簡單純粹的人。
  
  看完了電影吃了頓飯。史密斯才開車和她一起回到了學校。時間並不算太晚,剛剛下午三點,正好趕上去大禮堂接著排練他們的新年舞台劇。史密斯直接把車開到了大禮堂的門口。兩人下車的時候正好遇上一幫學生過來,遠遠的就熱情的和他倆打招呼:“史密斯,朱麗葉!”
  
  成夕回頭。一群人熱情的跑了過來,史密斯微笑著和他們擊掌,看著成夕走到身邊這個男人很自然的伸手摟住了她的肩膀偏頭在她臉頰上一吻:“夕夕你和他們先進去。我停完車就過來。”
  
  氣氛瞬間有些凝固。大家驚訝的看著成夕,又轉頭看身後。徐旭陽正慢慢的走過來。顯然他也看見了這一幕。成夕突然間覺得心慌,有一種做錯事還被抓了個正著的感覺。可是徐旭陽的表情並沒有一絲變化,走到跟前簡單的和成夕打過招呼看了看史密斯車的方向:“約會剛回來?”
  
  “是的。”
  
  成夕回答的有些局促。徐旭陽笑笑:“他是個不錯的人。”
  
  “你們分手啦?”
  
  徐旭陽的身影在禮堂的大門處一消失。立刻有八卦的師姐和同學圍了上來,成夕無奈:“我和他以前是大學同學關係比較好一點,可是我們從來就不是戀人好不好。”
  
  大家恍然大悟。笑鬧著你推我一把我推你一把的進了禮堂。
  
  成夕發現。自己清楚地表明了自己和徐旭陽的立場之後,前來的女性同胞對這個男人突然又恢複了熱情高漲的情緒。她坐在觀眾席史密斯的旁邊,看著他沉默而有些冷淡的麵對別人。
  
  或者他也是有兩麵的,她有幸看見了一部分,不過也隻是陰差陽錯比大部分人多了解他一點點而已。
  
  “夕夕,到你上場了。”
  
  史密斯的聲音喚回了她的神誌。成夕不好意思地笑笑,轉身上台。排練到了脫離劇本的階段。又回到了最初羅米歐和朱麗葉相識的第一場,這次道具準備好了白布,準備現場完全的走一次,同時也處理他們的吻戲。
  
  成夕有些集中不起精神。每次和徐旭陽的目光交匯都會有一種很難過的感覺。她逃避著他的視線。羅米歐卻最終抓住了朱麗葉,她要他起誓愛她。他看著她,慢慢的低下頭來,如同呢喃般的聲音響在她的耳邊:“如果,我的真愛……”
  
  白布緩緩落下瞬間將他們隔離。他靠了過來,一直看進她的眼睛裏去。他的氣息很近。擁抱在她腰後的手不由自主地一緊,她感覺到了。他的睫毛幾乎掃到了她的眼睛。他和她的唇之間仿佛隻隔了薄薄的一層空氣,再近一點,那層阻隔就會完全的消失掉。
  
  可是他終究是停留在了那裏。這一點的距離就像是一個巨大的鴻溝將兩人從朋友和情人的分界線清楚徹底的劃開。史密斯的一聲停響起的同時他立刻放開了她,幾乎沒有遲疑的轉身進了後台。
  
  成夕覺得自己很矛盾。一方麵清楚地知道史密斯是一個很適合自己的人,徐旭陽對自己沒有意思,他謹守著朋友的分寸,他也曾經清楚地表達過自己在有經濟基礎以前不會考慮感情問題,一方麵卻又無法控製自己的思維總是想起他。相對於史密斯的感覺還很淡,雖然他們常常約會。成夕還沒有覺得自己是對徐旭陽動了感情,她隻是困惑,或者因為那個春夢打亂了她的心思。
  
  人的感情都是這麽複雜難解的嗎?成夕不知道。
  
  雖然成夕喜歡史密斯的簡單純粹,可惜這個世界上的事情不可能那麽簡單那麽純粹。交往了一個月後成夕將自己有了男朋友,並且是個老外的消息告訴了家裏,沒想到遭到了家裏激烈的反對。
  
  媽媽的理由很簡單。史密斯準備在中國過一輩子嗎?如果他要回美國,你就打算從此遠在重洋之外和家裏斷絕關係?
  
  爸爸要理智和客觀的多。就算你打算在國外過一輩子。你有把握能夠適應得了那邊的生活習慣和他的家庭嗎?萬一受了委屈或者不順心或者出了什麽事情,你怎麽辦?
  
  爺爺奶奶的意見相應的最激烈:黃毛老外不可能是真心的!
  
  最委婉的是外公和外婆:你說生個野人外孫子用鳥語叫我們,我們咋聽得懂啊。
  
  成夕頭疼。她沒有想這麽遠。結婚對於她和史密斯來說仿佛還是一件很遙遠的事情。她還在享受她初生的愛情,可是就已經發現現實是這麽的沉重。
  
  成夕不知道怎麽和史密斯談這個問題。試探性的問他以後的打算。這個大孩子笑得很浪漫:“我打算以後存夠了錢,帶著你環遊世界,最後找一個最美的地方定居,開一個小茶館,安安靜靜的度過餘生。”
  
  這樣的答案也許是大多數女人所憧憬的,可是成夕聽了卻隻覺得心裏一沉。她突然間意識到,適合並不隻是性格上的,還涉及到兩個人的身份背景。
  
  距離公演越來越近。除了繁重的課程,考試也迫在眉睫。成夕被功課和演出壓得喘不過氣來,同時心底的顧慮也讓她疏遠了史密斯很多。他完全沒有察覺到。他認為即使是戀人,兩人間也應該留出相應獨立自主的空間。他很欣賞成夕的獨立,據說以前分手很多都是因為被對方纏得喘不過氣來。他不明白為什麽中國女孩子總是對個人隱私那麽感興趣。
  
  那畢竟是他的隱私。
  
  聖誕節在元旦之前來臨了。這個對中國人來說相對平淡的節日對史密斯來說卻很重大。他約了她晚上排練完畢之後在學校的噴泉廣場見麵,說有驚喜要給她。
  
  因為公演已經迫在眉睫,大家排練的強度加大了不少。等到散場出來時間已經很晚。晚上九點,再過半個小時教室就要打閉樓鈴。成夕特意落後一步,錯過了一幫同學,收拾好了東西往噴泉廣場而去。
  
  遠遠的就看見有燭光在雪地裏搖曳。走得近了才發現那個男人弄了很多彩色的蠟燭,在噴泉廣場裏擺成了一個大大的心形。他站在燭光的正中微笑著看著她走近,在她麵前單膝跪下:“成夕。感情不在於時間的長短,而在於找到那個最適合自己的人。我長途跋涉來到中國也許就是為了遇到你。我終於找到了屬於自己的那杯茶。我最愛的女人,嫁給我。”
  
  成夕有些站立不穩。這是她經曆的第二次求婚。突然之間時光仿佛飛逝倒流。在那日出的一瞬間,在那泰山的頂上,那個男人那麽深情地看著她,仿佛她是他最重要的珍寶,向她許下鄭重的諾言:“嫁給我。”
  
  燭光映出了她慘白的臉色。這原本應該是無比幸福的一刻,她卻發現一個殘酷的事實,原來自己心底的傷口重來都沒有愈合過。這樣的碰觸讓她的心底又開始流血,細碎尖銳的疼痛仿佛無數的小蟲子,齧咬著她的身體和神經。
  
  她怎麽判定一段感情的真假,怎麽判定一個人的真心?!
  
  原來問題出在自己的身上。麵對史密斯時所有的顧慮並不是他不夠好,而是自己根本就已經喪失了愛人的能力。如果她真的愛他,她就有勇氣和他一起麵對家裏人所提出來的所有問題。可是她連告知他都沒有。
  
  她的潛意識裏從來不認為,自己和這個男人的感情,能夠維持多久。
  
  “對不起……”
  
  成夕後退了一步看著史密斯臉上的幸福慢慢的消融掉。他站了起來緊緊地抓住了她的胳膊,也許從她的表情上意識到了這個晚上他不僅不能得到她,反而會永遠的失去她。成夕掙脫了史密斯的手:“對不起維斯特,我不能嫁給你。”
  
  “為什麽?!”
  
  那雙深藍的眼睛因為她染上了憂鬱。成夕的心一瞬間非常的疼痛。可是那種熟悉的堅硬感迅速泛起阻止了自己的心進一步的受到感情的傷害:“對我來說,結婚是兩個家庭而不是兩個人的問題。我應該早點告訴你。我的家人非常的反對我和你的事情。我本來……覺得婚姻對我們來說還很遙遠。在中國,結婚或者是一種家族式的行為。我覺得我們不適合。我想要得一些東西你永遠都給不起。對不起,史密斯。”
  
  成夕落荒而逃,慌不擇路。她沒有勇氣回頭去看身後史密斯的表情,就這麽一直衝回了寢室。聖誕節的晚上大家都出去狂歡去了,屋子裏黑漆漆的沒有人。成夕就在這樣的黑暗中靜坐了很久,直到無意中摸到了桌上一個涼涼的塑料袋。
  
  是徐旭陽送給她的三十九個果凍。不知不覺間已經隻剩下最後一個。成夕麻木的撕開吃進嘴裏,帶著心底撕裂的痛,有點Q的甜。
  
  為什麽她吃光了三十九個果凍,屬於她的快樂還是遙遙無期?!

第十一章 有關元旦與晚會
   聖誕之後第五天,新年到了。
  
  從零五年到零七年。整整兩年的時間,快的卻像捧在手心裏的水,無聲無息的就已經從指縫裏盡數滑落。原本以為會一成不變的生活,原本以為沒有了那個男人自己就會支持不下去,轉過頭來看看,其實也不過如此。
  
  生活總是在前進。無論你願意與否,它都會按照自己的既定軌道滑行。要麽你被生活前進的巨輪碾壓在腳下,要麽就適應它,順著它的助力乘風破浪。
  
  成夕選擇了後者。
  
  拒絕了斯密斯的求婚,同在一個校園裏免不了還是要見麵。成夕事先給自己做了很多的心理建設,害怕兩個人見麵之後會尷尬或者會怎樣。誰知道後來彩排的時候這個男人的表現很正常。
  
  除了偶爾的沉默之外,和以前並沒有太大的區別,甚至於看著她的時候,笑容依舊。
  
  或者自己應該再好好的和他談一次。又或者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再做這些事情很多餘很沒有必要。成夕拿不定注意。最後的晚會終於來臨。服裝,化妝,道具全部準備齊全。所有的人都緊張的在後台再次溫習自己的台詞,身為導演的史密斯在臨上場前過來鼓勵了大家一番,無非就是放鬆心情,演砸了也沒關係。
  
  新年晚會,重要的是享受這個過程,身心愉快。
  
  真的上了場,畢竟和在大禮堂裏排練時不同。明亮的燈光,絢麗的布景,下麵黑壓壓的,安靜中帶著一種奇怪的,低沉的嗡嗡聲的人群。成夕有一瞬間的緊張。燈光下,大家的表情都不太自然,不過說了幾句熟悉的台詞之後,很快心情就平靜了下來。
  
  羅米歐與朱麗葉。一個完美的愛情幻想。可能愛情本身就是一種很悲劇的東西。在平常的生活中並不能體現出如何深情。平淡中很多細碎的幸福也容易被人忽視。畢竟人的欲望是無窮無盡的,所以很多時候外在的東西和人的貪欲掩蓋了愛情的真實。惟有在犧牲的大前提下,才能用悲情的反差體現出它的本質。
  
  演出很順利。兩人相視,相遇,到了第三場一吻定情的時候。原本應該從舞台上方降下擋住二人吻戲的白布竟然下落了一半就卡在了那裏。飄飄揚揚的在夜風中飛舞,不知道意欲如何。徐旭陽靠了過來,他的動作依然停在了中途。現場的氣氛一時尷尬。台下響起了細碎的笑聲,有逐漸擴張的趨勢。
  
  怎麽也沒有想到居然會在這個地方出問題。事先排練了無數次,偶然因子卻永遠無法排除。幕後的史密斯果斷的讓人放出了鋼琴曲羅米歐與朱麗葉,舞台下方七彩的激光燈打到了飄揚的白布上,一時絢麗無比,形成了意料之外的效果。就在這樣的燈光與音樂中,照射著台上兩位主角的大燈逐漸的暗淡了下去,總算讓他們成功支撐了下來。
  
  成夕回到後台,緊張的臉頰通紅。安排完後台下一場演員趕緊上台,史密斯拿著一瓶礦泉水走了過來遞給她:“演得很好。”
  
  “……謝謝。”
  
  成夕沉默了一下。史密斯雙手插在褲兜裏看著成夕的沉默,聳了聳肩:“無論如何。今天是新年。我希望你能夠開心。如果一年的第一天不能有一個好的心情,那麽這一年都會在憂鬱中度過。夕夕,我尊重和理解你的選擇。希望我們還是朋友?”
  
  成夕抬頭看著史密斯。他的眼睛裏有傷痛。可是他掩飾得很好。他的眼神依然清澈。或許錯過這個男人是她的損失。成夕笑了笑:“當然。我會一直把你當作我最好的朋友。”
  
  史密斯拍了拍成夕的肩膀走到了一旁。人真是奇怪。有的時候有的感情沉重到讓你無法負擔。分開的時候如同剜掉一個毒瘤或者割下一大塊肉,讓你血流不止。而有的時候又是這麽雲淡風清。雖然不能在一起,心裏留下的卻是略帶些酸澀,略帶些甜美的美好回憶。想起這個人的時候會覺得,也曾有過這麽一個人,曾經這麽用心的愛過我。
  
  接下來的演出再沒有出任何的茬子。十點的時候學校的新年晚會就已經結束。可是人群並沒有從大操場上散去。
  
  學校麵向區政府。聽說今天晚上十二點的時候,會有焰火晚會。在學校的大操場上就能夠很清楚地看到。雖然天氣非常的寒冷,可是每個人都心甘情願的在這個地方等待著,等待新年到來時最後的倒數。
  
  成夕換了衣服,可是還沒有來得及卸裝。原本清秀的臉蛋上因為寒冷和化妝的原因無比的豔麗。同學都在朱麗葉朱麗葉的開玩笑叫著她,大家擠在一起取暖,嘰嘰喳喳的聊天,討論先前的晚會,節目,服裝還有男人。徐旭陽穿過人群走到了成夕的身邊,拿出一個大大的袋子遞給她:“新年禮物。”
  
  成夕呆了一下,隨即接過來道謝。亮亮的包裝,觸手很柔軟。成夕拿著這有點意外的新年禮物在大家麵前有點靦腆,和徐旭陽穿過人群走到了操場的邊緣。這裏人稀少了很多。就著路燈的光成夕打開了包裝,是一條非常柔軟的淺紫色圍脖。看上去就非常的舒適溫暖。
  
  “謝謝你。”成夕頓時內疚。因為收了他的禮物,自己卻沒有回贈的東西。徐旭陽笑了笑,像是看穿了成夕的想法:“沒關係。如果你覺得特內疚可以後補,我不介意。”
  
  兩人相視而笑。一時間又覺得有點尷尬,不知道怎麽繼續接下裏的話題。徐旭陽抬頭找了一圈:“史密斯呢?他沒有陪著你?”
  
  “嗯。我們分手了。”
  
  成夕說的很輕鬆。她一直認為這種事情是屬於自己的隱私。不知道這一次怎麽這麽輕鬆簡單的就說了出來。徐旭陽迅速回頭看著她,成夕沒有回避:“多種原因。和平分手。最終結局還算不錯。”
  
  “太冷了,我陪你走走吧。”
  
  徐旭陽沒有就這個問題再繼續談下去。成夕點點頭。雖然大操場上清掃的很幹淨並沒有積雪,可是放眼望去,目力所及的地方依然是一片雪白。常青藤被厚厚的,鬆軟的雪覆蓋著,遠遠的看去就像一個一個鋪滿了奶油的大蛋糕。
  
  冷。成夕沒有帶手套的習慣。她喜歡穿大大的羽絨服,然後冬天的時候把衣袖放下來,微微瑟縮,手掌就可以藏在寬大的袖口裏取暖。那個時候還有另外一個人的體溫可以依仗。成夕垂眼,寂寞的雙手互相握著,冬天的深夜,是不是沒有了那個傷人的熟悉體溫,於是連心都跟著冷了下去?
  
  不願去想。不能去想。思維有的時候卻還是會浮現出一些存在過的東西。這就是過去。你無法遺忘,無法擺脫,無法丟棄。於是隻好慢慢的讓它破碎湮滅在記憶的深處。
  
  她或者隻是需要時間。
  
  徐旭陽扭頭看了成夕一眼,察覺了她的寒冷,脫下了大大的手套遞給她:“戴上。”
  
  “不用了……”
  
  成夕已經圍上了他新送的圍脖,怎麽好意思在這麽冷的夜裏再去接受他的手套:“真的不用。”
  
  “戴上。”
  
  他的語氣並不強硬,可是態度很堅決。成夕猶豫了一下,低聲道過謝接過手套戴上。指尖觸及的地方頓時溫暖。厚厚的羊絨手套裏還有他的體溫,順著皮膚侵襲,仿佛他的手細致的包裹住她的雙手。
  
  成夕不知道怎的又想起了那個荒誕的夢。一時間臉紅心跳,錯過臉不敢去看徐旭陽的表情,害怕他發現自己的異樣。心底說不清什麽情緒,和他這麽走在一起,突然間很自責,很內疚,有些害怕,又在期待些什麽。
  
  自責內疚是對剛剛才和她分開的史密斯。害怕的是打破她和徐旭陽現在兩個人之間的這種平靜。期待些什麽?成夕自己也說不清楚。
  
  “你相信男人和女人之間有純粹的友情麽?”
  
  徐旭陽難得的主動打破了兩個人之間的平靜。成夕安靜了一下,想了想:“以前我認為沒有,可是現在同意有。”
  
  “哦?”
  
  徐旭陽停下了腳步看著她。成夕呼了口寒氣:“我一直認為,男人在接近女人的時候,對她好,應該都是抱有一定目的性的。這可能和我的價值觀有關。我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會有無緣無故的付出。”
  
  “現在怎麽又覺得有了?”
  
  “其實有的時候人或者想的並沒有那麽的複雜。至少不可能在每做一件事之前都要詳細的去想這麽做的目的是什麽。如果人到了那個地步,活著也就太累了。所以很多時候很多事情。或許是時間,機遇,還有人綜合到了一起形成的契機。”
  
  “這樣好吧。”成夕抬頭衝著徐旭陽笑笑:“這樣去想我也會覺得輕鬆很多。不用總是擔心會被人算計。不用被迫和別人勾心鬥角。至少在職場之外不用。態度變了,看東西的角度不同,整個生活都好像變了一樣。”
  
  “成夕。”
  
  成夕的心一抖。徐旭陽的聲音突然溫柔而低沉。這樣輕輕的喊著她的名字,如同在念一個神秘的咒語。他低頭看著她:“你隻是在感情裏受的傷害太重,對別人產生了一種不信任感。”
  
  她緊縮的心髒慢慢的舒張開來。她以為他會說什麽。精神高度緊張。可是這個男人是徐旭陽。男人。成夕有些啞然。她在和他接觸的過程中,幾乎已經忽略了他的性別。
  
  朋友應該是中性的。可是他的本質還是一個男人。
  
  徐旭陽給成夕的印象很特別。他實際上應該是一個很冷漠的人。所以麵對陌生人的時候會有一層厚厚的保護殼。你沒有辦法輕易的猜到他真實的想法。可是有的時候他又會意外的溫柔。
  
  最重要的是,很多男人所特有的劣根性,在他身上統統沒有。
  
  越是熟悉和了解,越覺得徐旭陽這樣的男人應該是不存在於這個世界上的。他簡直是少了一種人性。這不是一個貶義詞。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作為一個男人,他完美的不存在。
  
  這樣的一個男人。成夕有些迷惑。曾經有人說過男人的劣根性是來自於自身的欲望。那麽是不是他連會導致罪惡的欲望都沒有,所以才能這麽純粹的幹淨?!
  
  這樣的一個男人,如果有欲望,又會是什麽樣子的?
  
  成夕發現自己的思維又回到了老路上去。無可否認。徐旭陽在性上對她確實有著較強的吸引力。是否是因為她是久曠之身,他又是她接觸最多的異性。這個念頭剛剛升起成夕就打消。史密斯和她在這段時間才是最親密的異性。可是至那次電影之後,他們除了有限的幾次接吻,連純粹的擁抱都很少。
  
  “我在改。”
  
  成夕微笑著回答徐旭陽的話。操場上突然一陣騷動,吸引了兩人的注意力。有人衝到了主席台上,拿著大大的擴音喇叭在喊:“大家注意!新年就要到了!現在我們一起開始倒數計時……十,九,八……三,二,一,新年快樂!!”
  
  成夕朝著主席台,在計數開始的時候,隨著大家一起大聲地喊著,最後一聲一喊出的同時。漆黑的天邊伴隨著劇烈的響聲突然爆發出絢爛的焰火,緊跟著璀璨了整個夜空。所有的人都在歡呼,所有的人都在互相擁抱。
  
  成夕高聲的尖叫著如同一個孩子一般蹦蹦跳跳,冷不丁從身後傳來一股不容違抗的力量,拉著她一個轉身,緊跟著便被擁進了一個帶著室外冰雪寒氣的懷抱裏。
  
  耳邊響起徐旭陽低沉的聲音,即使在這樣的嘈雜中也格外的清楚:“新年快樂。”

第十二章 突然出現的過去
  成夕一時摒住了呼吸。身體僵硬,無法思考。仰頭看天,絢爛的煙花就在頭頂炸響,巨大的轟鳴聲充斥著耳膜。四處的歡呼聲還在如同海浪一般的潮起潮湧將他們包圍。
  
  隔著厚厚的羽絨服,感覺不到他的體溫,也感覺不到他的心跳。唯有摟在她身後的力道隱隱泄露了一些她所不願去想的訊息。
  
  可是他並沒有給她太多迷惑的時間。說完了那句祝福的話他就放開了她,大手在她的胳膊上短暫而有力的一握,隨即放開。兩人之間又恢複了平常的那種距離。
  
  比戀人少一點,比朋友多一點。
  
  仿佛剛才的那一下擁抱隻是新年祝福的一部分。
  
  “徐旭陽!”
  
  旁邊傳來一聲喊,一群女孩子嘰嘰喳喳的笑著從人群中跑了出來。成夕幾乎是下意識的後退了半步。來人她並不認識,不過平日裏在實驗樓裏出沒,總歸混了個臉熟。幾個女孩子笑著將一個略帶些靦腆的女孩推倒了前麵:“程靜有東西要送給你。”
  
  這個名字奇怪的耳熟。成夕站在那裏回憶了半晌,突然想起以前夏東城提到徐旭陽的時候。總是帶著這個名字的。按照夏東城的說法,程靜是徐旭陽分手了的戀人。
  
  無論他們是什麽關係。這種情況下自己的存在好像都有點多餘。成夕又往後退了一步。前方幾個熟悉的同學相攜走了過來。焰火晚會已經結束,大家都散了場結伴在往宿舍走。
  
  成夕抬手招呼了幾個同學一聲,對著徐旭陽禮貌而生疏的笑笑,自然的隨著幾個人轉身離開了操場。徐旭陽站在那裏一動不動的看著程靜手上的禮物,並沒有伸手去接。
  
  成夕沒有勇氣回頭去看她離開後他們又發生了什麽。心裏有個地方有點著慌,可是又不知道是為了什麽。連帶著和旁人的話說的都有些心不在焉。有點莫名其妙的焦躁,突然很想抽煙。
  
  自己是怎麽了。成夕找了個借口和一起走的同學在寢室樓門口分開。她的包裏空空的。最後一包煙上次淩晨的時候在樓頂已經抽完。轉身往超市的方向走,不成想剛走沒幾步,前麵徐旭陽和程靜並肩而來。徐旭陽一隻手裏拿著那個禮物盒,另外一隻手拿著程靜的包。
  
  這樣的相逢居然讓她有一種猝不及防的感覺。成夕有點驚慌,隨即冷靜下來,覺得自己的反應很荒謬。她抬頭,壓下了心裏一瞬間翻騰的情緒,鎮定的衝著兩人笑笑,徐旭陽停下了腳步:“你去哪兒?”
  
  “買點東西。”
  
  成夕低頭衝著程靜友善的微笑。方才走的急,沒有看清楚她的樣子,現在麵對麵的打量,就著路燈的光將她看了個清楚。一看便是很單純的女孩子。眼睛裏還有著沒有受過感情傷害時對愛情保有幻想的那種純真。打扮如同她的人,給別人的感覺是幹淨清爽。
  
  她看著她的時候,程靜也在看著她。微微一笑依然帶著幾分靦腆:“你好。”
  
  成夕點點頭,繞過兩人想走。錯身而過的瞬間徐旭陽抬手攔住了她。他的手上還拿著那個禮物盒,反射著燈光,奇怪的有些礙眼:“這麽晚了,又這麽厚的雪。你等等,我送程靜回寢室再陪你去。”
  
  明明是好意,為什麽這話聽著也有些刺耳。成夕笑著搖搖頭:“不用了。反正也沒幾步路。這個時間人正多。謝謝你。”末了看看程靜:“還是多陪陪你女朋友吧,也不怕人家誤會。”
  
  程靜臉一紅,低下了頭。徐旭陽看著她沒有說話,手卻慢慢的放了下來:“那你自己小心。”
  
  成夕點點頭繼續往前走,走了幾步終究是沒有忍住回頭。後麵程靜滑了一下,徐旭陽抬手摟住了她。她抬頭看著他,很溫柔的一笑。
  
  成夕轉身收回了自己的視線。她不允許自己的心裏產生任何的想法。這個時間人潮湧湧,超市裏正是熱鬧的時候。成夕買了兩包煙,又買了一瓶水,結完賬低著頭走到超市大門處。冬天的時候這種始終會大敞的公共場合的大門會釘上厚厚的棉毯做門簾。可是風雪依然會從縫隙裏鑽進來,還有寒氣,會透過每一絲縫隙慢慢的侵襲。
  
  隻是室內依然是溫暖的。冷熱交加下大大的玻璃櫥窗上結著厚厚的冰花,模糊了外麵的景色。成夕擰開瓶蓋,仰頭喝了一大口,明明很冷的天氣,身體卻很燥熱。冰涼的水順著喉嚨寂寞的滑下,仿佛在身體內部剖開了一條線,將她的感情和理智分割成了涇渭分明的兩半。
  
  也許她需要的是酒,不是水。
  
  人為什麽總是要自我約束。無論做什麽事情都要思前想後,顧慮這個顧慮那個。就不能完全依照自己的想法率性而為一次嗎?如同她。明明很痛苦卻還要隱忍。她也想用自己的方式宣泄出去。她想大喊想大叫想瘋了一樣的奔跑想大醉一場,可是她卻隻能拿著一瓶冰冷的礦泉水,站在這個燈火昏黃的地方。
  
  生活有的時候無奈的讓人無所適從。成夕聳了聳肩膀,對著玻璃裏自己模糊的身影笑了笑走出了超市。
  
  也許女人真的是一種很情緒化又感性的動物。
  
  剛出大門她就撞在了一個人的身上。成夕說著對不起抬頭,對方卻並沒有讓開。看清楚了他的臉成夕怔了一下:“你也來買東西?”
  
  “嗯。”
  
  徐旭陽含糊的應了一聲,這才後退了半步讓開路:“正好碰上,一起走吧。”
  
  成夕沒有說什麽。如果這個時候說不是不是顯得有些太著於痕跡。本來兩人之間也沒有什麽,她不想弄得太尷尬。
  
  從超市大門到寢室樓也就不過十分鍾的路程。兩人又陷入了慣常的沉默,一路無言,各自到了各自的樓層,道過別便分別回了房間。成夕下意識的回頭看一眼,他依然是站在那裏,看著她到了六樓才點點頭轉身離開。
  
  這樣的狀況讓成夕有些拿捏不清。如果說兩人之間沒什麽,又說不清楚,好像有什麽模模糊糊不著於痕跡的東西。如果說兩人之間有什麽,他們的接觸也還保持著朋友間合理的範圍。除了那個新年的擁抱,徐旭陽沒有一絲一毫越過普通男女界限的地方。
  
  沒有就沒有。理清了各自的位置和立場,她可以輕輕鬆鬆的去麵對他,還有那個突然在他的生活裏鮮明起來的程靜。如果說有,她也可以幹脆的選擇態度來處理彼此之間的關係。
  
  可是現在的狀況讓成夕覺得很鬱悶,無從著力。
  
  回到寢室成夕悶頭睡了一大覺。一月一日元旦,學校開始放小長假,一直放到一月五號。這個時間學校的課程基本上都已經結束,緊接著而來的就是期末最後的考試周和四六級國家英語考試。沒有把握的趁著這幾天大假拚命的抱佛腳。胸有成竹的,這個時間就約著出去玩。一時間上街的上街,上自習的上自習,寢室裏隻留下了成夕一人。
  
  成夕這一覺睡得迷迷糊糊的很不安穩。裹著厚厚的被子,不知道是不是屋子裏暖氣太足的原因,全身都是大汗。好像夢境中被什麽魘住了,心慌,想要大聲地喊喊不出來,想要動身體仿佛被什麽東西控製住了使不上力氣,正在這樣恐怖的半朦朧狀態中掙紮的時候突然從枕頭下麵傳來一陣震動。成夕一驚,神誌頓時清醒過來。躺在那裏大口的喘著氣,覺得渾身仿佛虛脫了一般。
  
  清醒了些才明白是手機將她從惡夢中拉了出來,接通電話,是徐旭陽。他說實驗室組織二號去滑雪,通知她一起去。
  
  這次還算是公費旅遊,由試驗室統一出錢。到附近的滑雪場去滑雪,三天兩夜。
  
  既然要住宿,成夕就簡單的收拾了一些衛生用品和換洗衣物。用一個小小的旅行包裝起來。通知的是上午九點半在寢室樓前集合,滑雪場有專車接送。下樓的時候才發現去的人真不少,幾乎整個計算機係的研究生都到齊全了。還有部分拖家帶口算自費旅遊的,讓隊伍更加的龐大。
  
  成夕和同學打過招呼,登了記,在導遊的招呼下上了車。來的是旅遊大巴。雙排雙座的那種。成夕拿著自己的包包往裏走,找了個靠前靠窗的位置坐下。她暈車。聽說從學校坐車到滑雪場要四個多小時,靠前靠窗的座位暈車的症狀相應的要好一些。
  
  成夕剛坐下,身邊就有人落座。抬頭,徐旭陽正取下肩上的挎包放到座位上。成夕呆了一下,環視四周:“程靜呢?”
  
  徐旭陽脫下羽絨外套放到行李架上,調整姿勢坐了下來。這樣的座位對於腿長的人來說是一種折磨。他伸了個懶腰淡淡的看了成夕一眼:“不知道。”
  
  不知道?這算是一個什麽答案。成夕不方便繼續問下去,前麵徐旭陽同寢的一個男生卻跑上了車,將一個塑料袋扔到徐旭陽的懷裏,明顯笑得不懷好意:“拿著。程靜給你買的。說中午得在車上吃,怕你餓著。”末了意味深長的拉長了聲音:“好體貼啊~~”
  
  滿車人都在哄笑。徐旭陽順手拿起一袋牛奶砸過去。那個男生笑著接住喊了聲“謝啦!”就跳下車去了旁邊。成夕順著車窗看過去,程靜果然就在那輛車上,正惴惴不安的看著這邊,接觸到成夕的視線,她有點驚慌的偏過了頭。
  
  成夕的心裏一緊,恍然間覺得這個世界真是荒謬。以前她無辜的被別的女人傷害,現在她的存在又來傷害別的無辜的女人。成夕拍了拍徐旭陽的肩膀,他不明白的抬頭看她。成夕示意自己要出去。徐旭陽讓開了通道。成夕在他的注視中拿起自己的東西往後走了幾排坐到了一個女同學旁邊。
  
  避嫌。這個基本的做人道理她還懂。
  
  徐旭陽沒有說話,轉過頭不知道在想什麽。
  
  無論有或者沒有。成夕垂下了眼睛。既然你的身旁有一個她,我就絕對不能重蹈覆轍,用現在的我去傷害無辜的她。

第十三章 女人的心防
  車比預計的晚一點,到滑雪場已經是下午三點多。天色已經開始擦黑。大家下了車在導遊的安排下分了房間。這裏隻有一家四層樓的酒店,於是一二樓住男的,三四樓住女的。這個時候零星來玩的散客很少,整個滑雪場等於被他們包了下來。
  
  晚上安排聚餐。也算是實驗室自己舉行的新年晚會。沒有什麽特別的節目,就是吃點東西然後做一做遊戲。事先幾個學生幹事都已經準備好了道具。趁大家休息的時間他們提前去了餐廳布置會場,準備遊戲的用品。
  
  成夕隨著大部分人到了飯點才去餐廳。裏麵張燈結彩,拉著新年晚會的橫幅。屋子的一角聚集了很多氣球。很熱鬧很溫暖的氛圍。成夕坐在自己同班同學一桌,主持人是研三的大師兄和師姐。說了兩句祝福的話,就張羅大家一起做遊戲。
  
  數蛤蟆和擊鼓傳花,停了就要表演節目。然後就是氣球大戰,兩人的腿綁在一起後麵係一個氣球,互相去踩對方的還要保護自己的。看誰能堅持到最後。鬧騰了一個多小時終於才步上了吃飯的主題。這個時候大家都玩的有些瘋了,早就脫下了厚厚的羽絨外套,每個人的臉都是紅通通的。
  
  這也算是研一的新生入學後和大家的第一次正式見麵。寬大的屋子裏擺了十幾桌,新生們就被攛掇起來挨桌進酒。然後上麵的師兄師姐們再回敬回來。幾趟下來,雖然是啤酒,也喝得有些暈了。特別是成夕,每到一桌都要被人刁難一番,很少一小口能脫身,幾乎都是喝了個底朝天。
  
  心裏雖然想著盡量控製,可是還是過量了。到了後來成夕開始覺得有些發飄,自製力越差,酒也就喝得越多。酒精的麻痹下看出去的世界有些奇怪,就像是隔著厚厚的一層水波紋,周圍的聲音特別的宏大而響亮,聽別人說話仿佛都直接擊打在她的腦子裏。
  
  成夕知道,自己恐怕是醉了。
  
  又敬了一桌。她放下酒杯出了餐廳往衛生間走。在屋子裏的時候還好,雖然難受,但是心裏還是清醒的。原本以為不會有太大的事情,沒想到出了餐廳在走廊上被外麵的冷風一吹,竟然渾身發軟。
  
  走到衛生間門口的時候絆了一下,被人扶住了。成夕微眯著眼睛抬頭,模模糊糊的好像是徐旭陽。這邊燈光昏暗又是拐角處,看不清楚。她朝著他笑了笑。很自然的抬起雙手攬住他的脖子,將整個身體的重量都壓了過去,還不忘表達自己的謝意:“謝謝。”
  
  他沒有說話,也沒有推開她。半扶半抱著成夕進了洗手間,成夕覺得天旋地轉,猛地一下撲到水池邊吐了出來。恍惚間徐旭陽仿佛還扶著她,一邊在拍她的背。
  
  吐了半晌,神誌又清醒了些。成夕放開清水洗臉漱口,旁邊徐旭陽遞過來一瓶擰開了蓋子的綠茶:“喝一點壓一壓。”
  
  成夕沒有抬頭,道過謝接過來。甜甜的茶水喝下去,心裏翻騰的感覺好了很多。徐旭陽還站在她的麵前沒有走:“好點沒有?”
  
  “好多了。”
  
  腦子裏清醒了一下,然後酒意仿佛又開始緩慢的侵襲上來,讓人懶散而模糊。徐旭陽輕輕的皺了皺眉頭過來扶住成夕:“我送你回房間。”
  
  成夕沒有反抗。最初的那陣暈眩過去之後。酒精此時才真正開始發揮它的作用。四肢百骸都暖融融的,身體很軟,心裏有著莫名的燥熱感。身旁的這個男人攬著她的腰,靠近的氣息和熨貼著她身體的溫暖掌心讓她的呼吸漸漸的有些急促。
  
  兩人就這麽半摟半抱的糾纏著上了四樓。徐旭陽的呼吸也漸漸的變得有些不穩。
  
  長長的走廊裏很安靜。這個時間所有的人都還在另外一棟樓裏的餐廳裏狂歡。不知道什麽時候他已經完全的將她擁在了懷裏,居高臨下的看著她。他的手摟在她的腰後,用他的身體完全的將她籠罩:“成夕……”
  
  成夕懶懶的抬頭。這個時候忘記了自己應該要推開他。也忘記了所謂的道德束縛和自己堅持的那些原則和底線。所有的理智都已經崩潰消失,最原始的渴望浮了上來。
  
  他是徐旭陽。她想要他。
  
  他的體溫,氣息,身體的輪廓,觸感,語氣,每一個動作都在誘惑著她,讓她想要和他進一步的親近。成夕抬手搭在徐旭陽的肩膀上,又向他靠近了些,他的呼吸幾乎都已經撩在了她的臉頰上。他們的唇相距如此之近,幾乎已經貼在了一起。
  
  可是就是在那一線之差,徐旭陽偏頭避開了她。空氣幾乎凝固。他仍是守住了存在於他們之間那個清楚劃分清人與朋友界限的鴻溝,一如演出時一般。
  
  “成夕,你醉了。”
  
  徐旭陽後退了些,從成夕的羽絨服外套裏拿出大門的鑰匙,打開將她扶了進去。成夕的身子一接觸到床,就很自然的軟了下去。她的手還捏著他肩膀的衣服,帶得他向著她俯下了身體。
  
  “徐旭陽……”
  
  成夕輕輕的開了口。近乎呻吟的響在他的耳邊。徐旭陽撐著床沿,修長的手指越扣越緊,他的語氣平靜的表麵下有著一絲緊繃:“成夕,你醉了。”
  
  “嗯。”
  
  成夕應了一聲,依然拉著他沒有放開:“我想要你。”
  
  他沒有說話。看著她的眸子氤氳著她從來沒有見過的風暴,可是他隻是從自己的肩頭上拉下了成夕的手:“別說傻話。好好休息。我走了。”
  
  成夕這一場宿醉一直到第二天下午才醒來。起來之後就覺得喉嚨像火燒一樣的渴。扭頭看見床頭櫃上有半瓶綠茶,拿起來猛地喝了兩口,腦子裏靈光一現。昨晚徐旭陽在走廊上扶她,一直到她被他送進房間後的事情和她說過的話,突然間全部記了起來。
  
  成夕哀歎一聲捂住自己的臉很想撞牆。天啊,這次她可真是丟人到家了!!
  
  可是無論怎樣,也不能學鴕鳥將頭埋在沙堆裏,該見麵的還是要見麵。洗漱完畢換過衣服下樓的時候成夕才發現,原來昨天晚上喝醉酒的遠遠不止她一人。好多都是這個時候才起來,於是就和幾個同學結伴去領滑雪板。誰知道剛到領用具的窗口,迎麵就撞上了徐旭陽。
  
  成夕當時很有衝動扭頭就走。領滑雪用具的地方在中級滑道的末端延長線上。看樣子他是剛剛才從上麵滑下來。不容成夕脫逃,他已經動作熟練的拐了個彎停在成夕的麵前:“來了?”
  
  “來了。”
  
  徐旭陽帶著大大的滑雪鏡,看不清楚他的情緒。他點點頭:“你拿上東西,我在那邊等你。”
  
  說完也不等成夕回應,刷的一下又滑了開去。
  
  成夕順著徐旭陽指的地方看了一眼,原來是初級滑道。這個地方聚集的人也是最多的,看樣子大多數人都還是可愛的菜鳥。徐旭陽滑到斜坡下,拉著兩旁機械傳動的手臂借力上了坡頂。站在那裏遠遠的看著成夕。
  
  在這樣的目光注視下如果逃跑心理壓力實在太大,未免也太明顯。昨晚她既然喝醉了,當然可以假裝什麽都不記得。看徐旭陽的態度也沒有什麽特別的地方。成夕給自己做著心理建設,抱著滑板走到坡底,也拉著機械手臂上了頂。
  
  “坐下。”
  
  徐旭陽指指坡頂的凳子。成夕依言落座,這個男人滑到她的麵前,替她放平了滑板給她一隻一隻的套上:“才開始學滑雪的時候最重要的事情是保護自己。也就是要學會摔跤。如果你覺得身體失去了平衡,一定要重心往後,另外雙腿微微並攏成內八字,這樣側摔或者後摔才不會受傷,知道嗎?”
  
  成夕點點頭,在徐旭陽的協助下穿好了滑板。他牽著她的手拉她站了起來:“來。”
  
  真的穿上了滑板才發現和她想象的完全不一樣。突然之間地麵對於她的摩擦力好像消失了。平時小小的可以忽略的弧度也變成了讓她不由自主加速的罪魁禍首。如果不是徐旭陽從旁牢牢地抓著她,隻怕她剛站起來就已經摔了下去。
  
  成夕突然間覺得恐懼。雖然初級滑道的坡度實際上並不是很大,也比較的長。可是這樣沒著沒落的感覺和滑冰是完全不一樣的。至少滑冰還是在一個平麵上,保持不了平衡你可以選擇摔倒,可是滑雪板卻帶著你的身體順著坡度不由自主地便開始下行。
  
  成夕連連尖叫。徐旭陽隨著她一起滑了下去。外界突然強加給她的速度讓她驚慌失措。何況還是越來越快。往前滑了不到二十米成夕就已經控製不了身體的速度而失去了平衡。這個時候早就忘記了徐旭陽叮囑她的話,徐旭陽從側後方用力拉了她一下,成夕頓時向後坐倒,而徐旭陽則安然無恙的一個急停停在了她的身邊。
  
  成夕驚魂未定。徐旭陽在她旁邊蹲下了身子麵帶笑容:“感覺怎麽樣?”
  
  為什麽覺得他是故意嚇她的?!成夕有些氣憤地抬頭:“謝謝!我看我還是先找個平點的地方走兩步再說。你這麽閑,去教你的女朋友好了。”
  
  成夕說著想起身,被徐旭陽牢牢地抓住了。他靠近了些口氣很不好:“我的女朋友?我什麽時候有女朋友了,誰是我的女朋友?”
  
  “程靜不是?”成夕掙了掙沒有掙開:“以前我就聽夏東城提過你和她的事情,你……”
  
  很突然的,徐旭陽突然用力放開了她的手站起了身,刷的一下就衝了下去。成夕的話說到一半卡在了喉嚨裏。身邊空空的,不知道能和誰說。
  
  不過他很快又滑了回來。伸手拉起成夕:“在滑道上摔倒了不要停留太長的時間。到邊上去。”
  
  兩人橫著滑行到邊緣上。幸好對於這個開闊地帶來說他們人雖然不少,可是分散下來就很零星。一路都有人摔得七昏八素。徐旭陽拉著成夕在邊緣站定,摘下了滑雪鏡看著她:“成夕。我沒有女朋友。無論別人怎麽傳。我和程靜隻是普通的同學關係。”
  
  他這話是什麽意思。為什麽要和她說這些。是她的錯覺嗎?為什麽聽上去好像是在解釋。成夕尷尬的笑了一下扭頭避開他過於認真的視線:“我誤會了……”
  
  “別人誤會都沒有關係。可是我不希望你誤會。”
  
  成夕一怔。心髒不由自主地狂跳起來。她的臉色頓時有些蒼白,笑得很勉強:“啊,是嗎?”
  
  徐旭陽沒有再說什麽,沉默的看了她一會兒。邊緣上來回循環的機械臂走到了近前。徐旭陽伸手拉住了一個交到成夕手上:“你自己上去找個平點的地方先學會走步吧。找到平衡感之後再來滑道上練習。”
  
  成夕拉住了機械臂,巨大的拉力拉著她逆行而上。扭頭徐旭陽已經又戴上了滑雪鏡,不過轉瞬之間已經滑到了坡底。
  
  他們之間,也許有什麽東西真的開始不一樣了。
  成夕心亂如麻。

第十四章 女人奇怪的想法
  別人誤會都沒有關係,可是我不希望你誤會。
  
  成夕失眠。從滑雪場回來好幾天,期末考試也過去了一半,可是當時徐旭陽對她說的這句話,卻一直擺脫不掉的時時浮現在她的腦海裏。
  
  這之後徐旭陽對她再沒有什麽特別的表示。與研一的學生不同,他們不需要經曆繁重的期末考試。一月十號的時候徐旭陽的導師帶著他和另外一個師兄去了北京的一個計算機研究所做課題。聽說有可能徐旭陽要作為委培生留在那兒一直到研究生畢業。
  
  這對於學生來說是一個很好的機會。在研究所裏如果做的出色,讀博就有可能獲得推薦。仍然很優秀的話,工作就有可能留在那個地方。對於現在越來越嚴峻的就業形勢來說,這無疑是一個錦繡前程的起步台階,隻是看你自己能不能夠把握。
  
  成夕也替徐旭陽高興。
  
  他走的時候她正在參加考試,兩人沒有見上麵。等她考試出來手機開機,他也隻是簡短的發了一條短信,和他說的話一樣簡單:我走了。
  
  成夕回到寢室後拿著手機看著那條短信想了很久。
  
  或者就這樣什麽都沒有發生的分開對他們而言是最好的。畢竟他們還太年輕。經曆了以前的事情之後,成夕覺得感情是一個很動蕩的東西。即使徐旭陽是真的喜歡她,她也同意和他在一起,他們依然要麵對很多很多現實的問題。
  
  畢業,工作,房子。
  
  成夕大學畢業就留在了高校。讀研隻是深造。她在沈陽有一份穩定的,對於女人來說還算不錯的工作。她拿到了夏東城賠償的那五萬塊錢之後正趕上學校團購買房,加上她自己後來存的一點錢,湊了六萬出頭付足了首付,在二環邊上已經有了一套九十來坪的房子,雖然目前還是圖紙。
  
  可是徐旭陽呢?他不是沈陽本地人。畢業之後是回家還是留在沈陽?現在年年擴招,研究生早就不像以前那樣吃香,遍地都是,工資被越壓越低。他就算是留在沈陽,能不能找到一個稱心如意的工作,有沒有那個經濟能力和她組建一個家庭。
  
  想到自己買的房子。想到以前的事情,成夕下意識的覺得害怕。
  
  徐旭陽不像是壞人。他也不知道她現在已經購買了住房。可是她依然沒有把握。她對於自己看人的眼光早就已經徹底的失去了信心。
  
  與其這麽擔心受怕思前想後,還不如自己一個人樂得逍遙的好。
  
  這之後的時間過的飛快。考完試就是春節。成夕回家過了一個開開心心的年,除夕的晚上還接到了徐旭陽的拜年電話。他隻說他還留在北京,一切進展都挺順利的,具體的情況也沒有說。
  
  成夕也不知道自己能和徐旭陽說什麽,鼓勵他盡量在北京留下來,抓住眼前的這個機會。
  
  初一的早上。按照成夕家鄉的風俗要一大早起床吃元宵奪寶,然後就上山給先輩掛青。早上五點成夕迷迷糊糊的就被媽媽叫起來了。折騰了一早上,七點多鍾快要出門的時候想起來得把手機帶在身上,開機的時候才發現淩晨三點左右徐旭陽給她發了一條短信:你希不希望我回沈陽?
  
  成夕的身子頓時在大門口頓住了。一時間覺得心慌意亂。她匆忙的將手機塞進包裏,想了想又拿出來關了機,扔到了床上。
  
  這一整天都在山上渡過。掛完青一大家人愣是被拉到了二伯父家,說是二伯父自己新修的獨立二層小樓,大家都還沒有去過,非要都去看一看。這一去就走不了,吃飯,打牌。左右都是春節,和親人們一起渡過。這一玩,竟然到初三的中午才回家。
  
  成夕一直覺得心慌。告訴自己不要想,卻總是想到徐旭陽的那條短信。有的時候一個勁的埋怨自己沒有把手機帶過來,有的時候又非常慶幸自己沒有帶手機。就這麽矛盾著掙紮著。初三回了家第一件事情就是撲進房間抓起手機開機。
  
  可是收件箱幹幹淨淨的,徐旭陽後來再沒有給她發過什麽訊息。
  
  既然如此,成夕決定冷處理。就當這句話他從來沒有問過,而她也從來沒有聽過。
  
  過完了春節,情人節,二月十九號,學校開學了。
  
  成夕提前了兩天回學校,簡單的收拾了一下自己的房間。十九號上完上午的課後就去實驗室報道。到了研一下學期課程輕鬆了很多。幾乎都是上午的課,下午空缺。沒想到一進實驗室成夕就看見了徐旭陽正站在屋子的中心,一群人圍著他正在說些什麽。
  
  幾乎是成夕的身影在門口一出現,他就看了過來。幾個月不見,他好像又高了些黑了些。看著她的時候表情很平靜,簡單的點了點頭就算是打過招呼。這樣突然的出現讓成夕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她還以為他一定會留在北京的計算機研究所。
  
  說起來他是應該留在那邊做課題才對。那他回來幹什麽?!
  
  因為春節的事情,成夕有意的避著徐旭陽。他回來了她也沒有表現出多大的熱情。徐旭陽對她好像也突然冷淡了下來。雖然回到了學校,每天也隻是忙著自己的事。
  
  一直到徐旭陽回到學校三天之後,成夕才從實驗室裏一幫師兄師姐私下裏的閑聊中知道,原來他和那個同去的男生都挺出色,不過那邊隻有一個委培名額。這次導師帶著他們兩回來,就是準備回學校開會研究,到底推哪一個上。
  
  聽說導師更加中意徐旭陽一些。小道消息傳說老師把委培合同都已經私低下給了徐旭陽,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撇開小道消息不談。徐旭陽的勝算是要大得多。他是院優秀研究生。黨員。學生會生活部長。而且學科平均成績在九十分以上。參加幾次大賽也都拿過獎。最重要的是他從研一的時候開始就跟著老師在做保密項目,老師對他的工作能力非常的肯定。
  
  突然間徐旭陽就成了大家私低下討論的焦點。幾乎所有的人都認為他是穩上的。雖然競爭對手也很出色,不過相比之下還是遜色了一些。
  
  成夕盡量避免參與到討論徐旭陽的話題中去。下學期她也開始接觸一些課題上的東西。除了上課就是查文獻資料了解別人是怎麽做的,怎麽構建,目前發展到了什麽水平。實驗室裏反倒數她最沉默。
  
  徐旭陽回到學校一周。再過兩天研究生部就要召開他們的推舉會。這段時間他也頻繁的在實驗室出現。雖然屬於他的電腦已經被封了起來,可是還是可以用公用電腦查文獻資料。他每天就坐在那裏,在各個文獻庫裏徘徊。
  
  成夕不願耽擱的太晚,避免回寢室的時候尷尬,所以每天都是提前一些離開。徐旭陽仿佛沒有看見一般,每天都要待到打完閉樓鈴才回去。
  
  雖然已經進入了二月底,沈陽的春天依然遲遲未到。氣溫還徘徊在零下十多度,時不時的飄兩場零星的雪花。這天成夕照例提前了一點走,雖然天還冷可是路況已經好了很多,大多數時候積雪都是隨下隨掃,所以騎自行車的學生又多了起來。成夕的自行車就放在教學樓前的廣場上。可是等她出來的時候卻突然間發現,自己的車不見了。
  
  她明明記得自己的車就靠著車棚的邊緣停著。成夕不死心的又來回找了一圈,還是沒有。
  
  “怎麽了?”
  
  身後傳來的聲音讓她的心一緊。成夕回頭,徐旭陽不知道什麽時候跟了出來。她有些不自然的笑笑:“我的自行車不見了。”
  
  “可能是打掃積雪的時候被人挪走了。”徐旭陽看了周圍一圈:“明天白天的時候再來找吧。估計也挪不遠,應該能找到。”
  
  成夕看了看暗沉的天色和黑壓壓的一片車海,也隻好如此。一時間覺得有些尷尬,不知道應該和他說些什麽。徐旭陽往前走了兩步,轉過身來看看成夕:“走嗎?一起回去吧。”
  
  於是隻好跟著他一起走。路上徐旭陽沒有說話。感覺上他好像生疏了很多。成夕隨著他保持緘默沒有輕易打破兩人之間的平靜,豈料走到湖邊的時候他突然停下轉身攔住了她:“和我談談。”
  
  他轉身往長廊走。成夕無法,隻好跟了過去。長廊已經不複夏日的綠茵。厚厚的葡萄藤變成了枯黃的枝條纏在廊頂的橫梁上。他並沒有在長廊上多做停留,拐彎順著小路下了湖邊。湖麵整個結著厚厚的冰,在月色下泛著冷冷的光。
  
  “不要躲我了成夕。”
  
  徐旭陽轉身看著她,冷淡的開口:“我想聽你給我答案。”
  
  成夕的心裏一時翻湧。她偏過頭:“該說的春節的電話裏我都說了。我支持你留在北京。你沒有必要在我什麽都不能給你的情況下選擇回沈陽。”
  
  徐旭陽看著她,神情莫名,偏頭輕笑了聲:“這是你的真心話?”
  
  成夕咬了咬唇:“是。”
  
  “如果我說你要我留下,我就留下呢?你會怎麽麵對我?”
  
  徐旭陽回頭看著成夕,夜色中他的表情很認真。
  
  聽見這句話不是不動心。就好像麵對這個男人的時候不是不動心。可是留下代表選擇什麽成夕清楚。徐旭陽應該比她更清楚。是一個不能給她確切答案的女人,一段可能走不到盡頭的感情重要,還是一個唾手可得的機會,一個或者的錦繡前程重要?!
  
  成夕一瞬間已經替這個男人做了決定。她聽見自己清楚地開了口:“不,我不要你留下。”
  
  徐旭陽眼神一沉,上前一步。成夕還沒有明白發生了什麽事情,自己已經被他緊緊地擁在了懷裏。他很用力,勒得她幾乎不能呼吸。他放開了她一點,低頭看著她虛弱的抗拒,偏頭印上了她的唇。
  
  有一種失重的感覺。仿佛渾身的血液瞬間湧上了大腦。他的唇很燙,可是比她想象中的又要溫柔。明明隻是簡單的接觸,卻讓她有一種顫栗的感覺。心底深處有著什麽東西隨著他的碰觸瘋狂的冒了出來。超脫了理智的束縛,在冰冷的夜空氣中狂亂的滋長。
  
  這就是這個男人背後的欲望嗎?成夕的意識有些模糊。整個人隻能無助的依著他站著。徐旭陽有些焦渴的吮吻著她的唇,像是要牢牢地抓著什麽,又帶著一種無能為力的絕望。
  
  “你愛我。”
  
  他放開了她,抵著她的頭,看著她因為他而泛起美麗紅暈的臉頰。這是一個肯定句而不是一個疑問句。他偏頭在她紊亂的呼吸中又輕輕的啄了啄她的唇:“你愛我。”
  
  如果不是他的支撐,她已經站立不穩。她不明白,明明是要拒絕他,為什麽兩人卻走到了這一步。徐旭陽幽深的眸子糾纏著她,那樣的漆黑仿佛將她的靈魂都吸了進去。她反抗著,卻發現自己被他牢牢掌握著,根本掙紮不得。
  
  成夕仰頭,徐旭陽的唇落到了她的脖子上。她的身體在為了這個男人而顫栗甚至發麻。這麽洶湧狂烈的欲望她從來沒有經曆過。
  
  成夕害怕。突然意識到這個男人對她的影響力已經遠遠的超過了她自己所估計的。徐旭陽的呼吸紊亂,低沉的喘息著,他的唇順著她的肌膚流連,說出來的話卻讓她無地自容:“如果你對我沒有感覺,滑雪場的時候是誰拉著我說要我?”他掰過了她的頭定定的看著她,灼熱的氣息拂在她的臉頰上,修長的手指探進羽絨服裏隔著毛衫摁在了她胸前綻放的敏感點上:“如果你對我沒有感覺,那麽這又是什麽?!”

第十五章 性還是愛的選擇
  成夕回到了寢室渾身都還在顫抖。她推開了徐旭陽一路狂奔回來,那個男人並沒有追,站在那裏靜靜的看著她。
  
  徐旭陽給了她龐大的心理壓力。
  
  她沒有辦法替他的人生做出選擇和決定。同樣的,她也很不希望自己對他的人生產生什麽顛覆性的影響。她現在很想清清靜靜的過一段時間日子。不想去麵對另外一個男人,負擔另外一段感情。
  
  寢室裏沒有人。成夕拿了煙上天台。不知道是不是清潔女工上來做完掃除後忘記了鎖上鐵門。通往外麵的鐵門虛掩著。成夕推開大門走出去,屋頂的積雪也被清掃過了,露出了灰黑的地麵。好像是鋪著一層防水的油氈,不知道上麵又刷了什麽塗料,於是變成了這個效果。踩上去的時候軟綿綿的沒有一點聲音。
  
  成夕的手有點抖,打了幾次打火機都沒有冒出火苗。心底的煩躁突然無節製的湧來,成夕扔掉打火機攔腰掐斷了煙。
  
  為什麽男女之間始終都要走到這一步?!
  
  為什麽兩性之間的關係和感情不能夠再簡單一點,純粹一點?
  
  她承認,徐旭陽確實是讓她動心。她也想和他在一起。可是她不願意就這麽開始。兩個人總是要經曆新鮮感,磨合期,適應期,最後到倦怠期。這樣的過程她已經鮮血淋漓的體會過。不想再投入那麽多的精力和時間重新經曆一遍,最後到兩相厭倦後分手。
  
  人會變,心態會變。所以一開始看上去美好的感情,很難不在日後的瑣碎中一點一點地變質。
  
  開始一段感情很容易。維持一段感情很難。
  
  成夕煩躁的又拉出了一根煙,拿到手上才想起來自己已經把打火機扔掉。這樣的感覺就好像心裏有什麽東西已經按奈不住要噴發。可是卻發現自己已經被逼到了一個死角。四麵高牆,無路可走。如同困獸。
  
  抽不了煙繼續在天台上待下去也沒有意思。成夕轉身下樓。沒想到自己的寢室門口徐旭陽正靠牆站著,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機。聽見腳步聲他抬頭,看見她從上麵下來也有點意外,成夕下意識的收起了手裏的煙放到衣兜裏,徐旭陽看了看她站直了身體:“你的東西。”
  
  他攤開的手掌上是她的車鑰匙。可能是先前在湖邊糾纏的時候落下來的。而她不自知。成夕道過謝低頭接過來,開門進房間,想要關上門的一刹那徐旭陽抬手握住了門框。她總不能用力壓傷他的手。成夕避開徐旭陽的注視:“太晚了。”
  
  “成夕。”徐旭陽頓了一下:“明天開完推薦會我下午就走了。我想和你再多待一會兒,好不好。”
  
  心裏有過一瞬間的軟弱,可是她很快就堅強了起來。成夕抬頭微笑:“明天的推薦會我們會去給你加油,你好好表現。”
  
  徐旭陽低頭看著她沒有說話。他不是一個會情緒外露的人。兩人這麽僵持的時候,寢室裏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成夕和他對峙了幾秒,終於還是轉身去接電話。沒想到是劉歆和韓林打來的。說是同學聚會吃完飯,決定去人家新買的房子裏過一夜,今晚就不回來住了。
  
  成夕接完電話轉身,徐旭陽已經走了進來站在門邊沉默的看著她。這種情況下她總不能將他攆出去,可是又對目前兩人的這種狀況很厭倦,焦躁的再次拿出了煙,想起自己沒有打火機,愣了一下,旁邊徐旭陽掏出自己的遞了過來。
  
  房間裏除了火苗燃起時噗的一聲輕響沒有任何聲音。自己到底在害怕什麽。感情。自己,還是徐旭陽。成夕低頭吸了口煙,感覺到辛辣的煙霧侵入到肺裏,讓她焦躁的心情平靜了少許。
  
  “我沒有什麽值得你喜歡的。”
  
  成夕避開徐旭陽的目光開口。決定將自己內心深處的想法說出來:“我……不是處女。有過兩次失敗的感情經曆。性格不好,又不夠溫柔。不懂得怎麽去體貼別人。你各方麵條件都很好,犯不上和我耗著,你值得更好的女孩子。”
  
  徐旭陽低頭沒有說話。
  
  “我不想再談感情。累。我也沒有那個耐心慢慢的再去適應一個男人。我喜歡現在自己的狀態。沒有人會挑剔我的生活習慣,沒有人會嫌這嫌那,不用考慮對方的喜好。順從自己的心意就好。我很輕鬆。”
  
  “我不願意再有男人介入我的生活。”成夕抬頭。或者這才是她內心深處真實的想法吧。說之前她並沒有考慮太多,卻覺得表達出了自己最想表達的意思:“如果我有生理需要,我寧願找一個情人。天亮就各走各路。”
  
  是不是隻有在對對方沒有期望的情況下,自己才不會受到傷害。以前的她就是對感情期望的太多,所以失望越大,逐漸累積終於成了絕望。
  
  走廊裏突然傳來刺耳的鈴聲。寢室樓在提示要關閉樓下的大門了。成夕摁熄了煙蒂:“晚了,你回去吧。”
  
  徐旭陽終於抬起了頭看著她。她不知道他這樣的表情代表什麽意思。看上去很冷漠。他注視了她半晌,突然笑了一下:“你的意思是說。你對我其實並沒有什麽感情。那天在滑雪場裏,純粹隻是因為你有生理需要,而我恰巧又在那裏。換成了是別的男人,你也會拉著他說我要?”
  
  他話裏的輕賤刺傷了她。可是她不能為自己辯護。如果他能這樣想也許最好。如果要徹底的分開,就不要對對方有一絲一毫的留戀或者別的想法。
  
  “是。”
  
  徐旭陽的眼神隨著成夕的回答驀然陰沉。他轉身走到門邊握住了門鎖。成夕看著他的背影,本來以為他要出去,豈料這個男人竟然鎖上了大門,啪的一聲關上了房間裏的大燈,在黑暗中向她走來。
  
  成夕後退一步,徐旭陽已經抓住了她。他推著她靠到書桌上,低頭輕輕的開了口:“既然如此,你不在意和我發生關係吧?反正你也想要,我滿足你。”
  
  這不是她想要的。成夕驚慌。她清楚地感覺到了他隱忍的,滔天的怒火。自己的唇已經被他堵住。他一用力抱起了她放到桌麵上,趁著她失去重心而驚慌的瞬間將自己擠進了她的雙腿之間。
  
  他的手從她柔軟的臀部滑到腿側,握著她讓她纏到自己的腰後。他俯低了身體壓得她不得不後仰,身體在他的懷抱裏形成了一個曖昧的弓形,腰肢抬起仿佛是自己有意識的貼向他。
  
  徐旭陽的動作近乎粗魯,沒有給她開口說話的機會。他拉開了她的羽絨外套,略帶粗糙的掌心順著衣緣探到內裏,摸索了一下解開了她身後的拉扣,感覺到她的柔軟突然之間遭到釋放,帶著溫熱的彈力熨貼著他的手心。
  
  他緊緊地抱著她,扯掉了她的羽絨服,隨即拉起她的毛衣。薄薄的毛衫被他褪到手腕處就緊緊纏住讓她隻能那麽高舉雙手動彈不得。不過轉瞬之間她已經半身赤裸而他卻依然衣衫完好。
  
  徐旭陽的動作頓了一下,再次低下了頭。自己的視線也被拉起的毛衫所遮擋,看不見他的動作。但是感覺到了他唇舌的撩撥。這樣被束縛被遮擋的情況下感官仿佛分外分明,從身體上傳來的強烈刺激讓成夕終於潰不成軍。
  
  理智。底線。道德觀。是非感全部飛到了九霄雲外。她的身體已經幹渴了太久。而這個男人正在用自己的手和唇舌折磨著她。讓她仿佛被烈火焚身,痛苦而又渴望。
  
  他拉起她讓她背對著他撲倒在桌麵上。一手還是緊緊地固定著她被牢牢束縛的雙腕,一手順著她的腰緣摸到了牛仔褲的金屬扣上。他們的動作太大,什麽東西哐啷一下被撞到地麵上,發出驚人的響聲。徐旭陽的動作隻是一頓,隨即拉下了她身上最後的屏障。
  
  他靠了過來。堅硬,火熱。緊緊地掌握著她的身體不容她反抗。他拉起了成夕抱在懷裏,隔著毛衣大手撫摸到她的臉頰,貼著她的耳後低低的開口:“要不要我。”
  
  成夕沒有回答。感覺到私密處的接觸越發的緊密。久違的滿脹感在慢慢的破開她的身體。一瞬間有一種尖銳的撕裂感。這個男人遠遠超乎了她的容納能力。成夕呻吟著開口:“不行……”
  
  他的動作停了一下,可是並沒有退卻。感覺到強大的阻力他沒有著急進攻,反複在外圍磨擦著,讓成夕本來已經所剩無幾的理智越加的潰不成軍,他牢牢地握著她的腰肢,壞心眼的開口:“什麽不行?”
  
  成夕說不出話來。咬著唇下意識的抵抗。徐旭陽的手橫到了她的胸前緊緊握住她的柔軟,壓著她往前一俯身,隨著劇烈的一個衝擊,他順著她方才被挑逗出來的潤澤猛地攻了進去。
  
  成夕的身體瞬間繃緊,往後用力的仰頭,感覺到一種預料之外的,劇烈的疼痛。仿佛是從心底湧出,瞬間爆發,將她整個淹沒。她不知道這劇烈的疼痛到底是生理上的還是心理上的。在這疼痛之中還混雜著讓人瘋狂的欲望,順著她急速奔流的血液衝擊著她的心髒。
  
  他甚至還沒有開始進攻,她已經痙攣。徐旭陽喘息著抱著她抗拒從她內裏傳來的一陣一陣逼得他快要發瘋的緊縮。成夕細碎的呻吟就響在他的耳邊。突然間亂了調子,讓他的心髒也跟著緊緊一縮。
  
  徐旭陽退了出來,感覺到自己在危險的跳動。成夕經曆了這一次巔峰的快感,虛弱的扶著桌子。原本以為他就這麽放棄了,可是沒想到緊跟著他又攻了過來。
  
  成夕呻吟一聲,受不了這樣的折磨。自己的身體被他一次一次猛烈的衝擊著。比方才還要劇烈的風暴又開始在體內醞釀。成夕低低的哭泣著,他憐惜的低頭吻去她臉頰的淚水,動作卻更加的粗暴。
  
  這樣的經曆她從來沒有過。也許此生也隻會體會這一次。身體所有的感官都消失,完全的變成了肉欲取樂的工具。一次一次被這個男人推上巔峰,然後又從虛幻的極致快樂中跌入虛無,如此循環反複。
  
  他終於猛地離開了她的身子在體外釋放的時候成夕幾乎已經完全被掏空。仿佛自己隻剩下了一個空殼。她的感官還有靈魂被這個男人在反複的衝擊中全部擊成了碎片,不知所蹤。
  
  成夕不想動彈,也沒有力氣動彈,身後徐旭陽在清理戰場,拿了她的毛巾進衛生間,隨後出來溫柔的替她擦拭。冰涼的毛巾接觸到她大腿內側的時候成夕忍不住瑟縮了一下。徐旭陽抬頭站起身,歎息了一聲抱住她:“什麽都不要想,你好好的睡一覺,有什麽事情我們明天再談。”
  
  他收拾完一切走到門邊。成夕已經撐著自己起身,拉過被丟在一旁的羽絨服裹住了自己的身體。徐旭陽在黑暗中轉身看了她幾秒,終於拉開門沉默的離開。
  
第十六章 他可以做的犧牲
  成夕這一覺睡的昏天黑地。上午的課全部都曠掉。等她終於恢複意識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一點。成夕按著自己的額頭起床,劉歆和韓林早就回來了,一個在上網一個正在看書。成夕突然想到什麽抓起床頭的手表來看。推薦會是上午九點開始,這個時間早就已經結束。
  
  成夕擁著被子坐在床簾裏不想出去見人。昨晚發生了那樣的事她真的不知道怎麽去麵對他。
  
  怎麽就會走到那一步呢?!
  
  自己當時為什麽沒有抵抗?
  
  徐旭陽這麽做是因為覺得她輕賤,還是被她刺激而做的報複?!
  
  成夕滿腦子亂麻。使勁的拍了拍自己的臉。做了就已經做了。不要想太多。反正下午徐旭陽就會走,以後見不見得到還兩說,不用覺得吃虧或者尷尬。自己好歹也是一個快三十的成熟女人。生理上有需要和一個自己想做的男人發生了這樣的關係,就當一夜情也好,不用太往心裏去。
  
  成夕給自己打氣。可惜天不從人願。剛起身劉歆就抬頭看她:“終於起來啦。睡得可真夠沉的。徐旭陽打了好幾個電話找你了。說你要是起床了,就給他打個電話。”
  
  成夕聽見這個名字,心裏縮了一下。嗯了一聲道過謝,磨磨蹭蹭的開始做自己的事情。刷牙洗臉梳頭穿衣,就是沒有去碰電話。心裏下意識的就是想回避。見著成夕磨蹭了半天,韓林終於看不過去:“我說姐姐,你就趕緊給人回一個吧。撥了七八個電話找你,肯定是有啥急事,聽見你在睡覺還不讓我們叫醒你。”
  
  成夕不好意思地笑笑。穿好鞋拿起包掏出手機往外走。剛開機不到十秒屏幕就開始閃動。成夕愣了一下停下了腳步,看著電話半天,終於還是接通:“喂?”
  
  “我,徐旭陽。”
  
  他的聲音順著電話傳來,低低的響在耳邊。成夕的心好像被一隻看不見的手捏了一下,讓她瞬間摒住了呼吸。不過成夕很快就掩蓋了過去,竭力讓自己聽上去很正常:“嗯,有事?”
  
  電話那邊一陣沉默,半晌他才又開口:“我上火車了。”
  
  “哦。”
  
  成夕下意識的捏緊了手中的電話,不知道自己還可以說什麽。有一陣一陣暈眩的感覺讓她不能思考。他走了。
  
  他終究還是走了。
  
  “昨晚的事……”
  
  “昨晚的事不算什麽。”成夕打斷了徐旭陽的話:“我也不是第一次。就像你說的。我有生理需要,你也能夠滿足我,做了就做了。我不可能要你負責。”
  
  “成夕。”徐旭陽的聲音很平靜:“我沒有辦法像你一樣沒心沒肺。”
  
  他說完就掛斷了電話。成夕聽著手機裏傳來嘟嘟的盲音呆立了半晌。他這麽說,是什麽意思?!
  
  徐旭陽走後不久,實驗室下來了一個新的課題。導師經過討論決定讓成夕參加,將這個做為她研究生期間的方向。因為涉及的東西比較廣,所以需要團隊協作。周一負責的張老師把劃分到的學生集中起來開了一個小組會。末了張老師做總結性發言:“咱們八人小組一定要好好做。每一個部分都不能出差錯。大家一定要精細精細再精細。”
  
  “老師。我們是七人不是八人啊。你這麽快就出錯啦。”
  
  下麵有學生開玩笑的打斷了張老師的話。他一拍額頭:“哦,對了,忘記告訴你們。回頭你們的師兄徐旭陽會從北京回來帶隊。這個組的組長就是他。”
  
  成夕心裏一驚。大家的反應和她一樣,竊竊私語。師弟開口問出了大家的疑問:“師兄不是已經被推薦到北京了嗎?不是說合同都簽了?”
  
  “沒簽,他把機會讓出去了。”
  
  張老師收拾東西起身:“說是他覺得自己不適合搞科研方向。打算畢業了就工作,所以把這個好機會讓給了師弟。”
  
  “哎~~真可惜。”
  
  “就是,那還做什麽推薦會啊。”
  
  “師兄還是適合繼續深造的,”
  
  大家歎息,私低下還在接著議論。成夕呆呆的坐著,連自己手裏的文件夾被人碰掉了都不知道。師姐替她拾起來看了看她:“成夕,你沒事吧?”
  
  成夕抬頭,心裏五味陳雜:“我沒事。”
  
  因為是保密項目,小組劃分了自己專用的實驗室。成夕一下子變得忙碌起來。很多東西她也是初次接觸,需要有一個熟悉和適應理解的過程。學習上的壓力超出她的預計之外。看看周圍的同學狀況也並不比她好多少。每天大家上完專業課之後不是進圖書館就是上網查專業文獻。忙得像個陀螺一樣,就圍繞著自己的課題轉。
  
  這麽忙了十來天左右,徐旭陽回來了。
  
  他的出現很自然,就好像他每天都在這個房間裏出沒一樣。他的座位就在成夕的斜後方。開始他沒有回來的時候,成夕偶爾會看一眼後麵的空位發呆。等到他真的回來,她卻又覺得萬分緊張,一整天都僵直著身子坐在電腦麵前。
  
  徐旭陽回來一個組才算是全部都到齊。張老師張羅著大家一起去吃飯,也算是組員間彼此增進了解和感情的一種方式。老師的意思大家當然不能反對,何況還可以白吃白喝,一時間人人都附和。就這麽定了晚上出門,在市裏的一家火鍋店裏聚餐。
  
  於是下午四點半的時候大家就提前離開了實驗室。熱熱鬧鬧的一起出門。成夕和同班同學白娟一起走。小組裏就他們兩個女孩子,所以很自然的要親近一些。一幫師弟都圍著徐旭陽和張老師。一共九個人,就在大校門口上了公交車,一路談笑著也不覺得時間過的慢,坐了四十來分鍾,到地方了。
  
  張老師要了一個包房。大家出於禮貌讓老師先進,然後就是組長兼師兄的徐旭陽。隨後就是兩位女士。成夕本來有意識的想要坐的離徐旭陽遠一點,誰知道白娟拉著她一個勁往裏,最後哢嚓一下坐到了徐旭陽身邊。
  
  從他回來開始。他就沒有正眼看過她。一整天的時間他同樣也在做著自己的事情。這下白娟坐到了她和徐旭陽之間,成夕雖然覺得還是不夠遠,總比緊挨著他能強點。當下低下了頭脫外套放東西,也沒有說話。
  
  白娟熱情奔放。坐下之後就一直拉著徐旭陽問東問西。徐旭陽有一句沒一句的回答著,反應雖然冷淡,總比平時對人能強點。組裏的另外五個男同學是田野,高喬偉,郭峰,王貴生還有羅旭。大家依次落了座,就開始研究點菜。
  
  田野坐在成夕身邊。大家點菜的功夫張老師也脫掉了外套伸了伸手挽袖子:“我說大家敞開肚皮吃啊。那個啥,身邊有女士的兩位男同胞多照顧一點我們的弱勢群體。看見肉的時候幫搶著點啊。”
  
  大家一陣笑,白娟拿過啤酒瓶替張老師斟酒,隨後就是徐旭陽,笑眯眯的開口:“師兄,我就指望你幫我啦!”
  
  徐旭陽笑笑沒有搭話。白娟又轉頭替成夕斟酒,被田野搶過了酒瓶:“我來吧。新年滑雪的時候成夕的酒量我們可見識過,今天晚上一定不能少喝啊!”
  
  成夕推托不過,被斟了滿滿一杯酒。酒瓶隨後傳了下去。等到每個人的酒杯都滿了,張老師率先敬酒:“來,我先領個頭,祝我們團結合作,取得好的成績!”
  
  “幹杯!”
  
  大家都站了起來碰杯。成夕看了看左右,連白娟都是一飲而盡,自己也隻好跟著盡數喝了下去。
  
  “今天晚上我們不談工作。”張老師笑眯眯的:“大家好好放鬆一下,開開心心的吃飯開開心心的玩。工作有時,娛樂也要有時嘛!”
  
  沒想到張老師還會拽港劇溏心風暴裏的台詞,大家都笑了,張老師放下酒杯看看四周:“喲,咱們國家現在真是男女比例嚴重失調啊!你看看我們這狀態,七比二,這以後打光棍的豈不是越來越多?!”
  
  “那可不?現在找對象可不容易啦!”
  
  郭峰接了口:“特別是咱們理工科學校,女生少的可憐。能夠看的過去的女生更是少的可憐。滿大街晃蕩的都是恐龍特級克塞號啊。”
  
  白娟聞言扔了個花生殼過去,大家猛樂,郭峰一邊躲花生殼一邊開口:“當然在座的二位不算,在座的二位不算啊!”
  
  “大家的個人問題都解決沒啊?”
  
  張老師往前坐了坐,笑眯眯的看著大家:“要是沒有合適的老師可以給幫忙介紹介紹。人生三大事,穿衣吃飯搞對象嘛!”
  
  成夕也忍不住跟著樂。誰知道張老師的話題就轉到了自己身上:“我說成夕同誌,你這個人條件在我們係裏都算是數一數二的。這張羅著要我介紹的人可不少呢,你咋樣,到地有沒有你的羅米歐啊?”
  
  “老師你這可不能瞎介紹,”幾個男生開玩笑:“肥水還不留外人田呢。咱們留著是個念想也成啊。”
  
  成夕的臉頓時刷的就紅了。張老師哈哈大笑:“好,讓你們追,追不到可不能怪老師沒給你們造成機會。這人我可都拉到實驗室來了。”
  
  大家樂的沒邊。成夕這下有點笑不出來,低頭抿了口酒掩飾。旁邊白娟見著徐旭陽自顧自的喝光了杯裏的酒,趕緊又替他斟了一杯:“師兄慢點喝,急了容易醉。”
  
  成夕聞言抬頭看過去,徐旭陽也正向她看過來。兩人的視線在空中一交匯成夕慌忙的就轉過了頭。白娟拿起酒杯扯了扯成夕:“我們兩位女士一起敬老師和各位師兄同學一杯吧。”
  
  “這酒一定得喝。”
  
  張老師領著一下喝了個底朝天。成夕無奈,又灌了下去。就這麽一邊聊著天一邊喝酒,不知不覺地好幾杯又下去了。成夕害怕過量,推說自己不能喝了。誰知道身旁的幾個男同學卻不放過她。借著酒意非要和她幹杯。
  
  “我替她喝吧。”
  
  推讓中徐旭陽突然開了口。站起身接過了成夕手中的酒杯,拿過羅旭手裏的酒瓶,倒了一杯一飲而盡。張老師敲了一下碗:“看見沒看見沒,你們這幫小子就知道欺負女同學,多和師兄學學什麽叫做憐香惜玉!”
  
  幾個男生拍手叫好。既然徐旭陽和張老師開了口,大家也不能再難為成夕。徐旭陽將空的酒杯還給成夕,沒有看她自顧自的坐了下來。成夕一句謝謝梗在喉嚨裏終究是沒有說出口。
  
  “師兄,你幫成夕喝,可也要幫我喝才行啊!”白娟把自己的酒杯遞了過去。徐旭陽一點猶豫也沒有,仰頭又是一飲而盡。大家拍手,張老師拍拍徐旭陽的肩膀點頭:“小夥酒量見長啊!”
  
  成夕心裏難受,低頭吃菜。雖然他沒有表現出來,可是她能夠感覺得到他平靜外表下情緒的波濤洶湧。徐旭陽這麽內斂的一個人,怎麽可能會做這種出頭的事情?!
  
  一頓飯吃到晚上七點。除了兩個女生,大家都有了幾分醉意。結完賬張老師就在飯店門口和大家分手,搭車回家。剩下的八個人打車正好兩輛。大家一邊套著外套一邊在路邊攔車。
  
  很快就有車停了下來。田野拉開車門,回頭看著就站在他身後不遠處的成夕:“你先上吧?”
  
  成夕笑了笑沒有推脫,當先上了車。徐旭陽緊跟一步撐住了車門,在田野有所動作之前也上了車。然後就是王貴生。田野無法,隻好去了副駕駛坐。
  
  沒想到他會突然跟過來,成夕心裏頓時一緊。徐旭陽在她旁邊落了座卻沒有看她,仿佛喝多了,仰頭閉上了眼睛。
  
  車啟動,成夕偏頭看著窗外。隨著車的震動,徐旭陽的身體時不時的擦過她的。車廂裏太熱了。從他身上傳來的熱量逐漸的將她籠罩。成夕想起了那天晚上他激烈的需索。臉越發的燙,漸漸的,就連呼吸仿佛也跟著不順暢起來。
  
  終於回了學校。徐旭陽睜開眼睛付了車費。幾個師弟和他假意推脫了一下,畢竟他是師兄,大家仿佛也覺得理所當然。成夕坐在後排左邊。車門被司機人為的用膠條封了起來。徐旭陽不下車,她也就不能下。等到幾個師弟都下了車,徐旭陽哐啷一聲帶上了車門,拍了拍司機的肩膀:“師傅,去三好街。”
  
  司機應了一聲。車在眾人驚愕的目光中又急馳而去。成夕驚慌的轉頭,徐旭陽這才偏頭沉沉的看著她,淡淡的笑了一下:“成夕,你覺得我會讓你走嗎?”

第十七章 她必須做的決定
  徐旭陽說完了話,掃了她一眼又靠回了椅背上看著前方。成夕咬了咬唇:“你莫名其妙拉著我走了,他們會怎麽想?”
  
  徐旭陽聞言淡淡的掃過來一眼,卻有幾分不怒而威的味道。成夕在他這樣的氣勢下沒敢再多說什麽。感覺到前麵的司機從後視鏡裏看了兩人一眼,於是偏頭看著車外,一路上不再言語。
  
  成夕摸不準徐旭陽打算做什麽。車到了三好街的路口停住,徐旭陽拉著她走了下來。這麽一來一回的功夫已經是八點多快九點。這條街早就已經安靜了下去。兩邊的店鋪都已關門,白天熙熙攘攘的街道上隻有零星幾個路人。兩人在路口停留了一下,徐旭陽牽著她的手往前走。
  
  大手輕輕一握,就將她的手掌完全的裹在了掌心裏。很自然,就好像他每天都這麽牽著她一般。成夕掙紮了一下,徐旭陽回過了頭,平靜的看了她一眼,她卻從他的眼神中分辨到了幾分警告的意味。
  
  徐旭陽幹脆拉過成夕抱在懷裏,擁著她半強迫的前行,一直走到一棟大樓前停下。
  
  “你知道這家公司嗎?”
  
  徐旭陽繞到成夕身後,雙手從她身側撐住人行道的護欄,將她整個困在自己的胸前。成夕抬頭看了看街對麵的大樓,點點頭:“知道。德國駐這裏的辦事處吧。咱們專業畢業後首選的去處,以前就聽師兄和師姐討論過,工作環境輕鬆,福利待遇很好,而且公司員工的平均年齡才27歲。”
  
  徐旭陽俯下身,將自己大半的重量都壓到成夕的背上,雙臂收攏,緊緊地把她抱在懷裏,仿佛蹭小狗一樣親昵的蹭了蹭她的臉頰:“我以前說過,在沒有一定的經濟能力之前不想談感情方麵的事情。”
  
  成夕沒有反抗也沒有說話。他偏頭俯到她的耳後:“我拿到了這家公司的提前錄用合同。他們給我開的薪水,我認為已經可以支撐起一個舒適的家庭。”
  
  成夕的心狂跳著,為了他的體溫和他話的內容。徐旭陽笑了笑,沉默了一下:“我知道你的顧忌。開始的時候你說那樣的話特意氣我。我也被你氣得夠嗆。”徐旭陽抱著她的手又緊了緊:“回到北京之後我一直在思考。感情一時的衝動畢竟不能維持一輩子。我能體會到你關於兩個人之間的考慮。”
  
  “你在這裏有穩定的工作,怕我畢業了不知道能不能留在沈陽。現在誰談戀愛都要考慮房子和車子。就算我留下來你也擔心我有沒有那個經濟能力和你一起組建一個家庭。你不是不喜歡我。隻是沒有信心能夠和我在一起,所以幹脆的采取一種鴕鳥的態度,我說的對不對?”
  
  成夕沒有說話。徐旭陽輕輕的歎了口氣,抬手撩開成夕頸邊的幾率碎發:“還有你說你不是處女配不上我的事情。我沒覺得自己有多好。同樣的我也沒有覺得這樣的你有什麽不好。誰都有過去。重要的是過去了,就過去了。隻要未來你能承諾完全的忠於我,過去算不了什麽。”
  
  “不是這樣的。”成夕輕輕的開口。抬頭看著對麵的大樓。離這棟樓不遠的地方,就是當初夏東城工作的所在:“你現在會這麽說,是因為你想得到我。感情的維持畢竟是一個長期的過程。你現在說你不在乎。以後相關的人或者事情冒出來,就會像根針一樣的紮你。如果你愛我你肯定會介意。時間長了,次數多了,就會產生隔閡,慢慢的感情沒有現在濃烈變得平淡的時候,你可能就會後悔……”
  
  “成夕。”
  
  徐旭陽打斷了她的話:“我說過了我不在乎……”
  
  “你在乎。”
  
  成夕平靜的開口:“你在乎。如果你真的不在乎。那次在滑雪場我突然提到夏東城的時候,你就不會莫名其妙一下就滑走。”
  
  是啊,當時不明白,後來慢慢的就想通了。徐旭陽突然用力掰過了她的身子讓她麵對他。他的眼神瞬間又陰沉了下去。成夕看著他的表情,心裏慢慢的覺得疲憊和絕望。她隻是比他更清醒一些,看的更清楚一些罷了。她蒼白的笑笑:“你看。哪怕是我提到這個名字,你都不可能不介意。”
  
  徐旭陽看著她沒有說話。隻是緊緊地握著她的手腕,握得她很疼。成夕倔強的看著他。這個時候她不能軟弱不能退步。成夕笑了笑:“你知不知道。你為了這樣的我放棄留在北京,簡直就像一個傻瓜。”
  
  他突然間靠過來激烈的吻她,像是想通過這樣的方式阻止她再說出那些傷人的話。
  
  是啊。傷人。成夕垂眼沒有拒絕他的吻。她豎起了全身的刺,有意的去刺傷這個男人,希望他能夠知難而退。現在受一點皮外傷,總比以後傷筋動骨的要強。
  
  他們是怎麽來到房間的?成夕有點意識模糊。好像是他拉著她到了附近的賓館要了一間房,隨即擁著她進了電梯。電梯門滑上的時候他又開始激烈的親吻她,讓她意識昏沉,有些喘不過氣來。兩人就這麽糾纏著到了房間門口,徐旭陽打開了門,一把抱起成夕進到屋內,重重的將她壓在了床上。
  
  徐旭陽渴望的吻著她,大手危險的在她身體四處遊走,替她解去了身體上的束縛,一點一點地,一直到她的身體完全的暴露在溫暖的空氣中。
  
  如果時間可以就此停在現在多好。擁有這個男人的溫柔,不去想生活中的一切今後將會怎樣慢慢的改變。成夕猛地繃緊了身體,感覺到他在堅定的進入她。徐旭陽掰過她的臉,不允許她在這樣的情況下羞澀退卻。他的動作帶著一種刻意的粗暴。成夕擰緊了眉頭,忍不住求饒:“痛……”
  
  她也知道會痛,那她知不知道,當她說那些話的時候,他會痛。徐旭陽終究是狠不下心來,慢慢的溫柔起來,感覺到她在他的愛撫下,終於如同水一般緩緩地溫柔波動,容納下了他。
  
  他嚐試的動了動,成夕緊皺的眉頭舒展了一點,方才的疼痛已經過去,又陷入了另一場痛苦中。身體裏的滿脹感喧囂,又無著無落。唯有他一下一下用力的撞擊她的身體,讓她由完整中粉碎,又從粉碎中彌合。
  
  “舒服嗎?成夕?”
  
  他貼著她的耳朵問著私密的話題,她意識模糊的嗯了一聲,說不出的慵懶嬌弱,越發的激起了他掠奪的欲望,他貼著她的肌膚吮吻,聲音更低:“喜不喜歡我這樣,嗯?”
  
  她說不出話。身體裏的欲望累積到了一個頂點,眼看著就要突破讓她解脫,他卻突然停了下來。成夕不耐的低泣扭動著身體,徐旭陽用力按住了她:“你愛不愛我?”
  
  他怎麽會這麽無賴。成夕咬著牙關抵抗。徐旭陽沉了沉眼,緩緩地退出,突然猛烈的一擊,惹得她啊的一聲尖叫。他低頭看著滿臉潮紅卻依然滿臉倔強的她,低頭狠狠地在她的肩頭咬了一口。他一點力道都沒有收,成夕覺得肩膀一麻,緊跟著就是劇痛。還沒有出聲他的身體又開始猛烈的進攻,讓她瞬間顛覆衝過了那個折磨她的頂點。
  
  她平息了些,他卻沒有就此鳴金收兵的打算。徐旭陽離開了她起身,拉著她讓她跪在床沿上,扶住了她的腰,又開始緩緩地進入。成夕握緊了床頭的欄杆,卻不知道到底抵抗的是他還是內裏的自己。
  
  “成夕。”
  
  徐旭陽低頭,手順著她背部起伏的曲線著迷的下滑。朦朧的燈光下她的背影散發著對他致命的誘惑:“我們都走到了這一步,你還要自欺欺人到什麽時候?”
  
  “你不愛我能接受我這樣對你嗎?”
  
  徐旭陽的手探到她的胸前:“你根本連抵抗都沒有。你是什麽人你自己清楚。連陌生人靠近一點都會躲的人,你能接受我進入你的身體?”
  
  成夕說不出話。他的動作激烈聲音卻很平靜。仿佛將理智抽離到了欲望之外:“你自己看看。”
  
  他的手指順著她的大腿內側輕滑:“看看你對我情動的證據。”
  
  男人因性未必會愛。女人卻會因愛而性。
  
  可是性是感情的潤滑劑,性卻並不能解決問題。身體的欲望發泄之後,成夕緊緊地擁著被子背對著他,肩頭的傷口還在痛著,刺激著她的神經。徐旭陽由後抱著她,有力的胳膊和強健的心跳縈繞著她。陌生,卻奇怪的覺得在他的懷抱裏很舒服很安全。
  
  或者自己應該嚐試一下,和他能走多遠?
  
  既然能夠和史密斯走一段,為什麽不能給他一個機會。
  
  是因為下意識的覺得他對她而言是特殊的。還是沒有勇氣害怕失去他?
  
  戀人隻是一時,朋友卻是一世。
  
  隻是他們已經走到了這一步,還怎麽可能回到普通朋友的那條線後。也許突破一下,比彼此拉鋸在這個地方停滯不前的好。
  
  他已經為了她留下來。她還能怎樣把他推到更遠的地方。可能就如同他所說的。她不過是因為害怕受傷害而在自欺欺人罷了。成夕慢慢的抬手,握住了他橫在她身前的手臂。感覺到自己心裏的深處有個地方在一點一點的變得柔軟。原本以為毫無聲息的他已經睡著,豈料她剛剛才碰到他的胳膊,他已經反手緊緊地握住了她,把她擁到懷裏更深的地方:“成夕,我喜歡你,很喜歡很喜歡,你想象不到的喜歡。”
  
  成夕垂下了眼睛。那就這樣吧。
  
  如果感情真的要讓她完全的絕望,那也隻能這樣了。
  
  第二日回到學校,徐旭陽去了實驗室報道,成夕趕著去上課。剛分開不到五分鍾,徐旭陽的電話就跟了過來,成夕正匆匆忙忙的跑在走廊上,很好的陽光從通透的走廊兩側灑進來。照得她渾身暖融融的。徐旭陽仿佛就在耳邊:“喂,到教室沒有?”
  
  “還差一點。”
  
  成夕氣喘籲籲。徐旭陽頓了頓:“別著急。今天坐教室後麵吧。”
  
  “嗯?”
  
  成夕不明白。眼看著已經到了地方,前麵走廊上有認識的同學,看見了她抬手打招呼:“後麵聽不清楚。”
  
  “你今天上課肯定會困。乖,坐後麵,睡覺的時候目標不會太大。”
  
  徐旭陽的聲音裏有隱忍的笑意。成夕呆了一下才明白了他的意思,頓時臉頰緋紅,嘟囔了一句我不和你說了就匆匆忙忙的掛斷了電話。在教室裏坐下之後心髒仿佛還在劇烈的跳動著,成夕低頭,過了很久才發現,自己的嘴角帶著一絲不自覺地笑容。
  
  這種戀愛她沒有經曆過。很溫暖,很舒適,沒有爭執。心裏總是被細碎的,滿滿的幸福感充滿。徐旭陽小心翼翼的配合著她的腳步。他遷就她,包容她。和她預想的完全不同,他從來不會指責她有什麽不對,隻會適當的建議,你覺得這樣是不是更好一點。他也不需要她繞著他忙前忙後,他繞著她還遠遠不夠。
  
  他總是用那樣溫暖的眼光看著她。仿佛對她的喜愛日趨濃烈,卻遠遠表達的不夠。他不說我愛你,做的卻遠比說的多的多。成夕突然間意識到,所謂被人寵愛,也就是這個樣子吧?
  
  實驗室的人多少都看出了徐旭陽和成夕之間的不同。成夕雖然還是沒有完全的接受他,但是在態度上已經積極了很多。至少已經不是一味的回絕,盡量的也在配合他的步伐。他也沒有再對成夕逼得太緊。兩人就這麽近似戀人的相處著。
  
  徐旭陽已經開始在德國的那家公司上班。具體的情況成夕不是太清楚。好像是徐旭陽在北京的時候認識的那家公司在沈陽的老總。對方很欣賞他。所以給了他合同。這段時間算是實習期間。不過也開了不低的薪水。徐旭陽其實很忙,又要跑公司又要做課題,每天和成夕也就是晚上的時候能夠匆匆忙忙見上一麵。
  
  轉眼到了期中,大學同學打來電話告訴徐旭陽說要聚會。反正都是同學都認識,而且徐旭陽也希望能夠借這個機會表明成夕和自己的關係,於是就要成夕和他一起去。成夕猶豫了一下,還是同意了。
  
  地點定在沸騰魚鄉。晚上七點,二樓的包間。兩人到的時候屋子裏已經有了很多人,一推門烏煙瘴氣的一片煙霧。徐旭陽在前成夕在後,進門的時候一幫人正站著在敬酒,看見徐旭陽都衝他起哄,說他來的晚了要罰酒。徐旭陽微笑著沒有推托拉過了身後的成夕,屋子裏方才的熱鬧突然一下詭異的安靜了下來。
  
  氣氛怎麽突然這麽凝重。成夕抬頭,整個人如遭雷擊。方才還握著徐旭陽的手如同被蛇咬了一般一縮緊張的收了回來。席桌上,略靠裏的地方,夏東城正滿臉陰沉的看著麵無表情的徐旭陽和驚慌失措的成夕,半晌冷冷的笑了笑:“真是驚喜,啊,小夕?!”

第十八章 新歡舊愛

成夕垂下頭沒有說話。感覺到腰間一緊,抬頭,徐旭陽正低頭看著她。他的手溫暖的摟在她的腰間,他看著她的眼神讓她覺得安心了點。
  
  徐旭陽用力抱了成夕一下,拖著她大大方方的走到席桌前,迎著夏東城的眼神微微一笑:“什麽時候回來的,好久不見了。”
  
  旁邊的同學都反應了過來,立刻跟著打圓場。最靠外的兩個男的起身給徐旭陽和成夕讓出了座位。徐旭陽拉著成夕坐下,旁邊有人招呼服務員加兩套碗筷。徐旭陽拿過一個幹淨的酒杯,倒了滿滿一杯酒,笑著看看大家:“來晚了啥都不說,自罰三杯。”
  
  同學呱噪著拍手叫好,都有點刻意衝淡方才氣氛的意思。夏東城沒說話坐了下來,往後一靠麵無表情的看著徐旭陽連喝三杯酒,然後視線落到了成夕的身上。徐旭陽接過服務員拿過來的碗筷放到成夕麵前,對著服務員微微點頭:“麻煩給上一瓶露露,要熱的。”說完低頭看看成夕:“吃點東西墊墊肚子。”
  
  成夕接過了筷子,手在輕微的發抖。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這麽緊張。這樣的情況下她一秒都不想多待,可是又不能真的就這麽站起來一走了之,隻好心神不寧,如坐針氈。
  
  席上幾個和徐旭陽關係比較好的不間斷的找著話題,就是怕現場的氣氛冷下去。徐旭陽一反常態,和眾人有說有笑,不計葷腥的開著玩笑。中間還不忘照顧成夕。他沒有看她,可是每次她想要什麽他仿佛都知道,總是能很自然的就替她完成。慢慢的成夕的心情平靜了下來。初見夏東城時的那種衝擊感消退了不少。
  
  “你也快畢業了吧?”
  
  一直沉默的夏東城突然開了口,接上了徐旭陽的話頭:“怎麽樣?聽說最近就業形勢不景氣,很多研究生出來都找不到工作。”夏東城放鬆的靠在椅背上,看著徐旭陽:“最近是不是開始忙著鑽招聘會?有的時候想想咱們這批工作了幾年的也未必是件壞事啊。至少現在不用為飯碗擔心,哦?”
  
  夏東城說著衝旁邊的人笑笑。有人沒聽出他話裏的意思,跟著點頭。隨即緩過味來沒有吭聲。徐旭陽淡淡的笑笑:“現在就業形勢是不好。聽說工作一段時間的也受到不少影響。又是減薪又是裁員,特別是南方衝擊更大?”
  
  “有衝擊才有挑戰嘛。”夏東城掃了成夕一眼:“不過這些道理你們這幫在校生估計也不懂,純啊,和我們這幫在社會上摸爬滾打了幾年的人不同。”
  
  這句純從他的嘴裏說出來,怎麽聽也有點變味,聽著像蠢。旁邊有同學覺得氣氛不對和稀泥:“夏哥,聽說你現在又混到經理啦?怎麽樣啊在深圳那邊,現在購車置房沒啊?”
  
  “遲早的事。”夏東城往前一坐,拿起酒杯喝了一口:“現在在那邊沒有高技術了,總搞技術永遠都是給別人打工。哥現在轉成了管理,這次回沈陽就是來和GERO公司談設備的事情,咱現在都說抽成,談成了車房都算啥。這也就是在深圳,如果是在沈陽,哥早就豪宅香車了!”
  
  怎麽這麽巧。成夕抬頭看了徐旭陽一眼。GERO公司,不就是徐旭陽現在工作的那個地方嗎?同學還在旁邊誇夏東城呢:“牛啊,看來你們公司發展的不錯,和GERO都有緊密地合作,夏哥這樣子前途無量前途無量!”
  
  夏東城故作謙虛的擺擺手,和一幫人碰杯。徐旭陽沒有說話,他的注意力放在成夕的身上。夏東城在那邊吹牛的時候他的手探了過來,輕輕的握住了她的,她抬頭看他的時候他也正在看她,微微一笑,雲淡風清。
  
  說話間又有幾個同學到來。說是路上堵車,來得比徐旭陽和成夕還晚。大家大學都是學的計算機。畢業後大部分都還是做的本專業的工作。來晚的這兩個人一個叫李默一個叫沈清,以前雖然不同班,不過寢室和徐旭陽他們是隔壁,所以關係也還不錯。
  
  李默一進房間。和大家打過招呼之後立刻熱情無比的坐到了徐旭陽的身邊,連連拍他的肩膀:“哥哎哥,可算是讓我找著你了。你丫的躲在外星球呢?!打你手機總關機?!”
  
  “咱們那裏不方便開機。”徐旭陽簡單的解釋。李默拿過一瓶啤酒,看看成夕:“喲這是嫂子吧?初次見麵,你好你好,我叫李默。”
  
  畢竟不是同班的同學,很多過往都不太清楚。成夕抬頭微微笑了笑。李默一個勁的誇:“嫂子長的真漂亮,徐哥有眼光啊,這年頭要找個這樣素質的美女可真不容易了,嫂子在哪裏工作?”
  
  “她還在上學。”
  
  徐旭陽淡然地回答。他的手搭到了成夕身後的椅背上,自然又不過分的親昵,宣示著自己的所有權。李默敬了徐旭陽一杯酒:“徐哥,弟弟手上有個項目。我找了一圈和GERO公司有關的人,最後才算是打聽到你老人家在那裏上班,聽說還是老總禦筆親點從北京把你要回來的。你可一定要幫弟弟一把。”
  
  席桌上安靜了一下,隨後大家的反應都很熱烈:“我靠,老徐,你小子行啊。不說還在上學嘛,不聲不響就進了GERO?!還是老總禦筆親點?!”
  
  “這家夥悶頭不吭聲的就做大事啊!”
  
  徐旭陽臉上的笑容很淡:“這事我可做不了主。我也就是一個普通的職員。還在實習期。”
  
  “行了徐哥你也別謙虛。”李默拍拍徐旭陽的肩膀:“弟弟我打聽到了那個項目就是你在負責。GERO的老板一向器重有才華的年輕人。如果不是這樣您老人家也不會從北京的研究所回來對吧?這事兒現在業內傳的邪乎著呢,我這一打聽,喲,這不是我哥們嘛!”
  
  大家一陣哄笑。徐旭陽的笑容始終很淺:“你就抬舉我吧啊,抬高了吧唧一下摔下來,看看有多慘。”
  
  大家又笑。夏東城的臉色青一陣紫一陣,表情很精彩。不過還算是鎮靜。徐旭陽在大家笑鬧的間隙靠近了成夕:“吃點什麽主食吧?要不晚上回家餓。”
  
  成夕點了點頭。徐旭陽轉頭叫過了服務員:“來一份金銀饅頭。不放糖,多加奶。”
  
  成夕抬頭看了徐旭陽一眼。他從來沒有問過她。不過好像她的喜好他都很清楚。他知道她不愛吃甜食,可是喜歡吃奶味重的東西。就好像他知道她不能吃生冷的食品,所以從來不讓她喝冰鎮的飲料。知道她討厭草莓喜歡香橙,知道她晚上不能喝茶和咖啡會失眠,知道她喜歡看恐怖片,知道她喜歡布拉德皮特……
  
  他什麽時候知道她這麽多的東西?她隻是和他在一起的時候覺得很舒服,從來沒有發現,他在小心翼翼的順從著她的喜好。
  
  可是夏東城呢?成夕第一次主動抬頭迎向對麵夏東城的注視。和這個男人一起生活了幾年的時間。她知道他所有的習慣和愛好。他恐怕連她的鞋是多少碼都不知道吧?
  
  這頓飯接下來的時間成夕吃的很平靜。夏東城很沉默,徐旭陽自然不會主動地去惹事生非,也算是平平安安的就過去了。吃完了飯徐旭陽抱著成夕攔了一輛車和大家告別,李默還在糾纏:“我說徐哥,這事你多少要幫哥幾個一把。咱下半年的紅包可就指著這事呢。”
  
  徐旭陽拍了拍李默的肩膀,笑笑上了車。車一開,他就沉默了下去。方才的體貼,和善,包容全部都消失無蹤,冷的像塊冰。
  
  果然。成夕低頭。感覺到仿佛有什麽鈍器在慢慢的拖過自己的心口,劃開一道深深的血痕讓她疼痛。徐旭陽沒有帶著成夕回學校,到了一個陌生的小區。下車後他對著成夕點點頭:“跟我來。”
  
  小區所處的地理位置不錯。緊挨著一個大型超市,街道兩邊的商業也很繁華。已經很晚還亮著五彩的霓虹燈,音樂飄揚。徐旭陽領著成夕進了電梯一直上到十二樓,掏出鑰匙打開了一個房間的門:“進來吧。”
  
  成夕猶豫了一下,走了進去。徐旭陽關門開燈。屋子不大,也就三十平米,不過是越層。一進門上三步台階就是客廳。左手邊是小巧的開放式廚房和半封閉的衛生間,二樓是臥室。正對門的一整麵牆都是玻璃,此刻正映出外麵迷蒙的夜色和流光溢彩的燈火。
  
  “這是公司給我租的房子。算是公寓吧。以後可能常常會上夜班,通宵也有可能,不能回學校,就在這裏過夜。”徐旭陽走過去嘩啦一下拉上了窗簾,轉身脫下了外套。他的語氣很冷淡。成夕站在那裏一動不動。徐旭陽走到衛生間門口,突然停下了腳步,伸手握緊了門框,仰頭長吐一口氣,複又轉身向成夕走來,將她緊緊地擁抱在懷裏。
  
  “你在意了。”
  
  成夕輕輕的開口。徐旭陽的身上有淡淡的煙草味,都是在飯店裏待時間長了,被那幫煙鬼熏的。她幾乎沒有見過徐旭陽在她麵前抽煙。徐旭陽沉默了一下,淡淡的嗯了一聲:“我介意了。”
  
  徐旭陽推開成夕低頭看著她:“我還很生氣。我很生氣你一進門的第一反應竟然是甩開我的手。我也很介意我在你旁邊的時候那個男人居然還能對你產生影響。成夕,你對我沒有信心嗎?”
  
  成夕張了張嘴,又不知道自己能說什麽。徐旭陽有點疲憊的歎了口氣,揉了揉成夕的頭發:“去,洗個熱水澡。櫃子裏有我的T恤。抓著當睡衣穿吧。你明天上午沒有課吧?”
  
  最後這句話問的多重含義。成夕紅了臉點點頭。徐旭陽輕輕的推了她一下:“去洗幹淨點。”
  
  他們在黑暗中沉默的□。這麽高,外麵的夜景很美,有一種漂浮在半空中的感覺。成夕的雙手緊緊地撐在玻璃上,感覺到後麵那個男人近乎瘋狂的需索。不能往下看。不知道是這樣的高度還是身後的人讓她劇烈的眩暈。
  
  成夕終於站立不住,身子軟軟的往下滑。徐旭陽勾住了她的腰,轉身將她摁倒在沙發上。成夕發出細碎的呻吟。感覺到他已經到了頂點,可是他好像還是沒有要撤出去的意思。成夕瞬間害怕。這個房間裏並沒有準備安全措施。如果讓他這樣……如果懷孕……
  
  “不行,不能在裏麵……”
  
  成夕掙紮,徐旭陽劇烈的喘息著壓製住她的反抗,磁性的低沉嗓音就響在耳邊:“什麽不能在裏麵,嗯?”
  
  成夕真的感覺到了害怕,動的越發的劇烈。聽見身後的男人悶哼了一聲,緊緊地握住了她的腰聲音不穩:“你要不想我射就別亂動了。”
  
  這句話讓她又羞又氣。她不敢再動,感覺到他停頓了下來。這樣的滿脹。成夕緊緊地抓著身下的沙發。徐旭陽靠了過來,含糊不清的在她身後開口:“真他媽想讓你懷孕……”
  
  最後的關頭他猛烈的□了幾下退了出去。成夕覺得身體一空,隨即就是劇烈的疲倦。徐旭陽簡單的清理一下過來抱住了她,兩人□著身子,在沙發上擁抱在一起。成夕蜷縮在他的懷裏。徐旭陽仿佛摸小狗一樣,有一下沒一下的撩撥著她的頭發,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成夕抬頭,他順勢低頭親了親她,看了她半晌。沉默中成夕的手機突兀的響了起來,在這樣寂靜的時候格外分明。徐旭陽抬頭看了一眼牆上的時間,十二點半。他探身拿過手機,隻看了一眼,眉頭就輕輕的皺了起來。
  
  成夕瞟眼一看是一個陌生的號碼。徐旭陽拍了拍她的頭按下了接通鍵:“喂?嗯,夕夕?她已經睡了……哦,是你,夏東城,找夕夕有事?……我看明天她也不太方便吧。嗯。我們公司安排出去旅遊,對,我要帶夕夕去玩幾天。那好,就這樣吧。”
  
  成夕緊張的看著徐旭陽。他啪的一聲關了機轉身看著成夕,微微一笑:“你有三個選擇,沙發,床,還是浴室?!”


第十九章 岔路

第二天中午,徐旭陽將成夕先送回了學校,才轉身去了公司上班。
  
  成夕下午一點的課。到學校的時候是中午十一點左右。徐旭陽接了個電話著急走就沒有留下來陪她吃午飯,成夕於是自己一個人順著學校的大路慢慢的往實驗室的方向走。剛剛走到教學樓下的公告欄前時,被人攔住了去路。
  
  成夕一直低著頭想著自己的事情。被人攔住了去路還以為是無意中和人衝撞上了。她往左讓一步。對方也往左一步。她往右讓一步。對方也跟著往右一步。這下終於拉回了她神遊天外的神誌,抬頭,夏東城正低頭看著她,攔在她的麵前。
  
  成夕一驚。不過很快就平複了下來。昨天看見他的時候因為太過於突然,就好像自己已經遺忘了個過去突然血淋淋的迎麵撞擊而來,所以才會那麽驚慌失措。可是現在她畢竟已經有了心理準備,相應的反應就要平淡的多。
  
  夏東城抬頭看了看學校大門的方向,微微一笑:“他怎麽就把你送到門口就走了。做的不夠啊。”
  
  成夕沒有搭話,繞過夏東城繼續往前走。他在後麵停頓了一下,隨即跟了上來:“小夕,我今天來隻是想看看你過的好不好,徐旭陽對你怎麽樣……”
  
  成夕停下了腳步,抬頭看著夏東城。這個男人。曾經那麽的深愛過,為了他可以付出一切。又曾經被他那麽深的傷害過,隻要回想,就會有壓抑不住的強烈恨意。曾經在一起生活了那麽長的時間,而今卻也不過是一個熟悉的陌生人。
  
  “現在你看到了。可以走了。”
  
  成夕轉身,被夏東城抓住了胳膊:“小夕,你還在生我的氣?”
  
  成夕轉身甩掉了夏東城的手:“請你注意一點。我和你好像並不太熟。拜托不要動手動腳,否則我會喊非禮。”
  
  “你怎麽還是那麽可愛。”夏東城失笑:“我和你不熟?我是你的第一個男人。我們在一起共同生活了四年。怎麽,有了新歡就這麽簡單的把我輕輕鬆鬆給抹掉了?!”
  
  這裏是學校,人來人往的大路上。他夏東城來這裏說些什麽話做些什麽事,回頭拍拍屁股就可以幹淨利落的走人。可是她還要在這裏生活兩年多的時間。他的聲音提高,他們的爭執已經引來了路人的目光,成夕眉眼一沉,轉身就走,不再跟這個男人糾纏些什麽。
  
  “你現在得意了?高興了?我他媽的大學本科畢業就出來要死不活的工作,你厲害,考上了研究生,還找了一個新的男人,你男人厲害啊,高薪厚職,比我有錢多了。不過我就不明白,他怎麽就能穿我穿過的破鞋呢?就不嫌憋得慌?!”
  
  夏東城跟在成夕的身後,一路大聲說著話。他的聲音裏有一種扭曲的快意。一種報複得逞的快感。
  
  成夕沒有回頭,加快了腳步想要進到教學樓裏去。夏東城快跑兩步攔在了她的身前:“成夕你厲害啊。我以前可真是小看了你。還一直以為你是個溫馴的小綿羊,每想到還是個性感的小野貓。徐旭陽是我哥們,你他媽的也能搞到手。特有成就感吧?!搞得我現在眾叛親離,你特得意是不是?!”
  
  成夕後退一步,避免和夏東城產生激烈的肢體糾纏。他們就在信息樓的大門口處。他的態度,神情,說的內容已經引來了很多人的圍觀。就連樓上也有人拉開了窗戶探頭看著下麵指指點點。
  
  成夕後退一步,夏東城就進一步。他上下打量著她:“我早就應該想到這一點。你在床上的時候叫得那麽騷,怎麽可能是什麽好貨。還說當時和我在一起的時候是個處,他媽的二次加工的假處吧?!”
  
  “夏東城你夠了。”
  
  成夕的臉通紅。他怎麽可以這麽肆意的來傷害她。怎麽可以。她清楚地聽見了自己的心裏有什麽東西在一點一點地碎裂幹淨,身體裏鑽心刺骨的痛,可是她竟然一滴眼淚都沒有。她就站在那裏那麽平靜的看著他,抬手拿出手機撥號:“喂?保衛處嗎?信息樓前有人來搗亂……”
  
  夏東城上前一步從成夕的手裏奪過手機遠遠的扔了出去。他的聲音越發的大,舉起雙手繞著成夕走了一圈,對著周圍的人大聲說話:“你們看見這個女人沒有?!別以為她看上去有多純真。跟我在一起四年多,居然還能和我的哥們搞到一起,厲害吧?!了不起吧?!和我分手了還能扣著我的關係不放威脅我給她青春損失費,這麽厲害的女人你們見過沒有?!”
  
  遠處傳來了學校保衛處的車類似於警笛的聲音,夏東城並不驚慌,靠近了成夕陰沉的開了口:“今天的事情如果傳到徐旭陽的耳朵裏,你說他會怎麽想?!他還有沒有臉繼續和你在一起?!成夕。你覺得你離開了我,和別的男人在一起就會幸福嗎?嗯?!”
  
  “怎麽回事?!幹什麽呢?!”
  
  保衛處的人分開了圍觀的同學進到圈子裏麵。夏東城冷笑一下,雙手環胸看了成夕一眼:“我女人說是讀書在這裏亂搞,我來教訓她也不行?”
  
  “這裏是學校!你以為是什麽地方!?”
  
  保衛處的人眉眼一橫,上下打量了夏東城一番:“跟我們去保衛科,搞清楚了你的身份你才能走。”
  
  夏東城沒有反抗,隨著保衛科的人往前走了幾步,臨上車前轉頭看著成夕微微一笑:“小夕,你不和我一起去證明我的身份?!”
  
  成夕站在原地沒有動。周圍人的目光和竊竊私語就好像無數的小蟲子,鋪天蓋地蜂擁而至,一點一點慢慢的將她啃齧。她為什麽要承受這樣的屈辱。夏東城這樣的傷害她,她又能怎麽給自己辯駁。也許沉默已經是她能選擇的最好的方式。
  
  她想走。可是雙腿就像是灌了鉛,根本邁動不了分毫。
  
  她想逃。從這麽多人好奇的,惡毒的,嘲笑的眼睛中逃走。她想哭,可是心髒就像是幹涸的海綿,明明鈍痛卻流不出一滴眼淚。夏東城說得對。她不敢想。她不敢想這件事情在學校會以怎樣的版本傳開,她以後會怎樣在這個地方生活下去。她更不敢想的是這件事情會給徐旭陽帶來怎麽樣的影響,他又怎麽麵對這些他本來完全不用承受的目光。
  
  “同學,你也別急,先和我們去一趟吧。有什麽事情總能弄清楚的。”
  
  保衛處的人走到成夕的身邊,看了看她的臉色,安慰的開了口。成夕仿佛找回了一點力氣,點點頭隨著這個男人上了車。車門滑上的瞬間隔絕了外麵那麽多雙眼睛,才讓她感覺輕鬆了一點。夏東城在後排冷笑一下:“你不是喜歡裝無辜裝乖嗎?我看你以後怎麽裝下去。”
  
  在保衛處證實了夏東城的身份。保衛科的人也不能拿他怎麽樣。嚴厲的教育了一番就讓他離開。成夕一直坐在辦公室外麵的長廊上。夏東城走的時候經過她的麵前,輕輕的扔下兩個字:“破鞋。”
  
  她坐了很久。下午的課她沒有去。學校的鈴聲響了一遍又一遍。保衛處的人來勸了兩次,見她毫無反應,也就由著她去了。長廊盡頭的天色漸漸變得漆黑。晚上晚自習的第一遍鈴聲響起的時候,她的手機也響了起來。
  
  手機震動的很急促。在她的口袋裏跳躍著,衝撞著。成夕沒有動,依然維持著那個姿勢。她覺得自己的精神不知道漂浮到了哪個地方,留在這裏的隻是一具空殼。如果真的可以就這麽消失多好啊。什麽都不用想,什麽都不用顧及,也再也用不著傷心用不著難受。和所有的一切都可以斷個幹幹淨淨。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來到這個地方的。中間的那段記憶仿佛消失了。冷風吹得她的身體漸漸的透了,所以就清醒了過來。成夕看看自己的手,還粘有鐵鏽。低頭看看腳下,大地在很遙遠的地方,安靜的延伸。
  
  站在這麽高的天台上。整個學校盡收眼底。原來人平時會錯過很多平凡的,細碎的幸福與美麗。她從來不知道原來學校的夜景這麽美。那麽溫柔璀璨的燈光。她也從來不知道,下過雪後的天空這麽純淨,墨玉一般的高懸,遙遠而通透。
  
  這麽美麗的景色下,她卻覺得絕望。
  
  風從腳下盤旋而起,吹亂了她的頭發。隻要輕輕一躍,所有的愛恨情仇,全部可以隨著成夕這個名字。灰飛煙滅。
  
  手機還在固執的震動著。這樣持續的震動牽動著她的心。如果她走了。自己的父母怎麽辦。他們知道了這樣的事情,會不會覺得他們的女兒是個傻瓜。成夕往前又走了半步,腳尖已經懸空,這麽高,讓她頭暈目眩。一如昨夜徐旭陽在需索她時的那種暈眩。是啊。如果徐旭陽知道她這麽軟弱,一走了之,又會怎麽想怎麽做?!還有夏東城呢?他會覺得內疚,還是覺得無比舒暢?!
  
  可是她不想死。真的不想死。
  
  成夕慢慢的。慢慢的退了回來。
  
  她恨自己的軟弱。為什麽不可以在夏東城當初做出那些事情的時候像個潑婦一樣和他破口大罵。她也恨自己明明知道這個男人是這麽的離譜,卻還是想欺騙自己將那五年想的好一點盡量的不想恨他。她不過就是害怕受到傷害,又不願意承認事實。哪怕是將夏東城逼得離開了沈陽,也不過是她不得已才為之的事情。
  
  可是他竟然是一個這樣的人。她從來沒有想過。醜陋,無恥,變態到了極點。他不僅要毀了她,還想要毀了徐旭陽。他憑什麽。
  
  他憑什麽?!
  
  成夕的心裏恨意滔天。我原本以為,就算你欺騙過我,就算你傷害過我,你的本性依然是好的。欺騙我的錢財是由於你家庭的原因,你為了自己想到的東西不得已而為之。既然有了欺騙,傷害自然會如影隨形。所以我不想恨你。我也不想憎恨自己和你一起生活的五年時間。
  
  可是我錯了。我大錯特錯。這個世界有些人有些事,不會因為你心存善意對方就放棄對你刻意的傷害。我的容忍不是你傷害我的時候,我不會反擊的借口。
  
  成夕緊緊地握拳,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我會報複你的夏東城。我會用當初逼著你離開沈陽的時候十倍百倍千倍的的恨意去報複你的!!
  
  成夕下樓之後,終於接通了一直響個不停的電話。那邊徐旭陽的聲音已經變了調。原來他也會有這麽驚慌失措的時候。成夕站在馬路邊,閉上眼睛覺得無比的累。徐旭陽的聲音仿佛從很遠的地方傳來:“成夕,你在哪?!”
  
  “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成夕覺得自己的心被自己動手一點一點地撕裂:“徐旭陽,我想冷靜一下。仔細的想想。”
  
  他突然安靜了下來:“……你想想什麽?”
  
  “想想我和你之間的事情。”
  
  成夕睜眼。轉瞬之間有了決定。既然已經做了決定,在勇氣消失之前就要說出來。她看著街的對麵。下晚自習了。很多小情侶幸福的互相依偎著,成雙成對的從教學樓裏走出來。他們臉上那種笑容,是不是也曾經短暫的出現在自己的臉上。
  
  她還看見,徐旭陽驚慌失措的從大樓裏衝了出來,他看見了她安靜的站在街的對麵,於是刹住了腳步。
  
  “我們分手吧,徐旭陽。”
  
  成夕平靜的開了口。

第二十章 他的選擇

徐旭陽掛斷了電話。耳朵裏突然傳來嘟嘟的盲音。他看了她半晌。他們之間人來人往。他沒有動,她也沒有動。
  
  分開吧。因為我覺得累了。
  
  本來是由我而起的事情,不應該讓你受到牽連。
  你是徐旭陽。一個各方麵都很出色的男人,有能力,風評從來都很好。沒有聽過你有任何負麵的消息。可是我出現了,不知道到底自己身上有什麽優點吸引了你的目光,讓你寵愛。和你在一起的時間是幸福的。
  
  我不想連累你。
  
  今天夏東城說的這些話,添油加醋的在學校傳開之後,你會麵臨怎樣的目光?你和他畢竟曾經是朋友。有了我夾在中間,共同的圈子裏無論如何都會尷尬。你完全可以找一個幹幹淨淨的,單純的女孩子。得到她全部的感情和心,而不用耗費那麽的心力在我身上。
  
  在一個跟著你的時候身體已經不幹淨,從裏到外都傷痕累累的我身上。
  
  無論接下來我和夏東城之間會發生什麽,都不希望將你牽涉其中。
  
  徐旭陽將手機揣到衣兜裏。安靜了一下,突然抬腳向她走來。麵對麵,避無可避。他徑直走到了她的麵前,居高臨下的看著她,表情依然是那麽的平靜:“這兩天我替你請了病假。和我回家吧。”
  
  成夕的心裏抖了一下。回家。聽上去多麽溫暖的一個字眼。曾經她也把自己和夏東城共同生活的那個地方叫做家。可是那不過是他用來綁住她。而她自己又心甘情願的被綁住的一個虛幻幸福的圈套而已。
  
  家應該是溫暖的,無害的,包容的。在難受和受到傷害時候的避風港。
  
  現在有一個男人願意給她這樣一個家。
  
  她卻不想要。
  
  成夕笑了笑。冷淡的看著徐旭陽:“我說我要和你分手。”
  
  他看了她良久,什麽話都沒有說。上前一步拉開了她羽絨服的口袋,從裏麵掏出來手機,鑰匙,公交卡還有試驗室的門卡,統統放到自己的衣兜裏,然後牽著她的手,轉身往外走。
  
  成夕掙紮。開始的時候他隻是很鬆的握著她的手。她掙一分,他就越加用力一分。到最後她的手都在痛,而他也抿著唇將她拖到了校外塞到一輛等客的出租車裏,直接報了小區的名字,用自己的身高優勢將她壓在車廂的一角。
  
  他就這麽強迫的將她帶回了家裏。關上門的瞬間他將她逼到了屋子的角落裏:“成夕,你覺得我當初在選擇你的時候,沒有考慮過今天可能出現的這些情況嗎?”
  
  成夕抬頭,徐旭陽低頭看著她,眼底有一絲無奈:“你是什麽人,曾經經曆了一些什麽樣的事情,我清清楚楚。我對你,不需要別人告訴我你怎樣。大多數事情都是我看著的時候發生的。你是不是覺得說你和我分手就可以將我推開不用再卷進夏東城這趟渾水裏?”
  
  視野模糊。成夕竭力的控製眼睛中氤氳上來的霧氣。他歎息了一聲:“你怎麽這麽天真。從我選擇你的那一刻開始,就意味著這已經不僅僅是你的事情,也是我的事情。不管我和夏東城以前關係怎樣。好也好,不好也罷。中間有了你,我和他肯定會站在對立的麵上。他接受不了我,我同樣也原諒不了他。這和你會不會和我分手一點關係也沒有。”
  
  “如果你真是因為這個理由打算和我分手,太傻了。”徐旭陽抬手拭去了成夕臉上滑落的淚水:“你遇到事情的時候,不應該想著怎麽將我派除在外,而應該想著怎麽和我一起去麵對。你要知道我是個男人,最基本的。就是要有能力保護自己的女人。”
  
  “你知不知道對夏東城最大的打擊是什麽?!”徐旭陽微微眯起了眼睛,慢慢的靠過來,聲音也漸漸的低沉:“你活的幸福快樂,找到一個比他強很多的男人,他就會嫉妒的要死,自己在折磨中痛不欲生。成夕,你快快樂樂的生活,對他就是最大的折磨。”
  
  這晚成夕睡得很沉。什麽都沒有去想。不去想自己和徐旭陽之間的事情,不去想夏東城接下來還會做些什麽。也不去想以後回學校會麵對別人怎樣的議論。朦朧中感覺到徐旭陽一直抱著她,靠在床頭,朦朧昏黃的燈光下,他似乎坐了整整一個晚上。
  
  發生了這樣的事情,也許暫時避開輿論的中心點是一種明智的做法。他們總不可能開一個新聞發布會,跟不明真相的人們詳細解釋那些過往。
  
  謠言是一種可怕的東西,毀人與無形。徐旭陽被黨支部書記叫去進行了一次和藹的談話。具體內容徐旭陽沒有和成夕交待。不過校方出麵,上課的時候叮囑大家不要以訛傳訛。謠言止於智者。雖然這是一樁大家都感興趣的桃色新聞。
  
  成夕反對以病假的名義暫時留在家裏。她知道徐旭陽這麽做是為了保護她。可是心底裏還是隱約的覺得不安。潛意識覺得這麽避開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就好像是自己承認了夏東城的話一樣。
  
  雖然困難和難堪。可是既然他要求她一起麵對,那麽首先要做的就是若無其事的站出來,微笑著麵對夏東城刻意給她造成的影響。
  
  有些事情,沒有經曆過的人無法體會。人總是有一種八卦的天性。成夕,徐旭陽以及成夕前男友這麽娛樂的題材,背地裏說的人不見的有多大的惡意。可是說者無意,聽者有心。同樣的話散播出來不同立場的人聽了就是不同的感受。成夕第三天早上回到學校的時候。關於那天的事情已經以N個版本在風速的流傳。
  
  於是她必須要忍耐別人別有用心的眼光,好奇的,看上去仿佛很自然的打聽。背地裏的竊竊私語,甚至還有某些人惡毒潑過來的髒水。
  
  知人知麵不知心,人心總是隔肚皮的。這些平時看上去也挺友好,並不熟悉的同學在實驗室外的走廊上議論。一個略帶些尖利的女聲正在滔滔不絕的說著:“……徐旭陽怎麽會看上那樣的女人。你們那天沒看見哎,那叫一個精彩。她被她前男友氣得,臉青唇白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聽說徐旭陽和她前男友是哥們啊?!”
  
  “真看不出來。自己的男朋友去了深圳才多長時間,就把徐旭陽給騙上了床。平時瞅著一幅人模狗樣,假正經。”
  
  “是啊,咱們程靜怎麽可能鬥的過這樣的女人,聽說她演話劇的時候還和那個外教史密斯有一腿呢。這演完了戲才多久就把人給甩了。前腳踢了老外,後腳就和徐旭陽上床。太爛了……”
  
  成夕站在樓梯口。上麵的話一句一句清晰的傳進耳朵裏。腿發軟。這短短數十步的階梯在她麵前仿佛無窮無盡。她沒有辦法向別人證明自己的清白。也沒有人想要去探究真相。她們已經替她定了性。
  
  水性楊花,淫娃蕩婦。
  
  手裏手機鈴聲的突然響起打破了樓道的平靜。上麵的幾個女人住了口。匆匆忙忙的往下瞥了一眼,看見成夕臉色蒼白的站著,頓時有些驚嚇和意外。不過大家很快就麵無表情的各自散開,如同她是瘟疫一般。
  
  成夕看了看來顯。又是那個陌生的電話號碼。她不明白夏東城還想怎麽和她糾纏。成夕看著不斷跳動的電話號碼,涼意透心。是不是,你要將我得生活毀得體無完膚,或者我和你之間非要死去一個,你才肯放過我?!
  
  成夕吸了口氣,接通了電話。手機那頭隱隱約約的音樂震耳欲聾。夏東城的聲音帶著很大的回音:“喂,小夕。”
  
  他的語氣,聲音完全聽不出前兩天曾經發生過什麽。他悠然自得,好像一個站在高處的人,正俯身看著下麵被自己踩著的獵物,掩飾不住的得意:“我有一個驚喜要給你。”
  
  “夏東城你夠了沒有?”
  
  成夕閉了閉眼睛,複又睜開:“我和你之間無論曾經發生過什麽。都已經過去了。你夏東城對我而言,分開就等於死了。我不想和你再有任何的聯係。”
  
  “等等。”
  
  成夕在掛斷電話之前,那邊傳來夏東城的聲音:“小夕,就算你不想和我聯係,你不想知道徐旭陽的事情?”
  
  成夕的手頓住了。她知道自己應該堅定的摁下掛斷鍵。知道自己應該堅定的告訴他,徐旭陽和她很好,完全不需要他插手或者關心。可是心裏強烈的不安襲來,如同驚濤駭浪。
  
  除了徐旭陽對她近乎於寵溺的愛,除了他給她構建起來的這麽一片天空。這個男人她並不了解。相處幾年的男人都看不清他的真麵目。何況是一個相處才數月的人。成夕感覺到自己在微微發著抖。
  
  像是知道成夕沒有掛斷電話,那邊夏東城又開了口:“男人嘛,不也就是那麽回事。需要女人的身體,需要新鮮感。就算在家裏對著你,也不妨礙他出來逢場作戲是吧?我也是不想自己的女人再被別的男人騙。要騙也隻能是我騙是吧?”
  
  他的口氣很輕鬆,有些惡意的揶揄。成夕半晌沒有說話,過了很久才輕輕的說了一句:“夏東城。徐旭陽和你不一樣。我相信他。”
  
  “小夕。你還真是一個傻女人。”夏東城無奈的歎了口氣:“我們在好屋KTV,二樓的212包房。我看不過去躲在廁所裏給你打的電話。你如果不信,讓你聽聽徐旭陽的聲音。”
  
  那邊頓了一下,然後外麵的音樂聲仿佛突然大了起來。成夕聽見夏東城坐到了沙發上,旁邊立馬鶯聲燕語環繞。夏東城笑笑:“徐哥,對這裏還滿意不?!”
  
  “你看女人的眼光,很少有錯。”
  
  低沉淳厚的聲音響起,讓成夕一震。是徐旭陽。伴隨著他的聲音,旁邊一群女孩子的嬌笑。夏東城拍了拍不知道誰的大腿,惹得那個女孩子嬌嗔連連:“徐哥看得過眼,就隨便挑一個帶出場。包你滿意。”
  
  “好。”徐旭陽的聲音傳來:“那我就帶露露走。回頭見。”
  
  “回頭見。”
  
  夏東城笑得非常的得意。成夕整個人都在顫抖著,顫抖著。她幾乎拿捏不住電話。那邊夏東城的聲音終於又傳了過來:“怎麽樣,小夕。這就是你選的男人。看來經曆了我你還是沒有多大的長進啊。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你覺得是你這件破衣爛衫值錢呢,還是男人之間的利益關係,還有外麵這麽多的女人更讓徐旭陽心動?”
  
  成夕掛斷了電話。
  
第二十一章 對峙

沒有辦法呼吸。仿佛連心跳都已經不是自己的。身體疲憊仿佛再也承受不了一丁點的重壓,空氣中帶著火。所以扯得心尖撕心裂肺的痛。
  
  她要冷靜。
  
  成夕緊緊地掐住了自己的手掌。告訴她這個消息的人是夏東城。幾年的相處下來,她當然清楚地知道他是一個什麽樣的人。
  
  他心胸狹窄,睚眥必報,她曾經是他的女人,即使是分手之後才跟的徐旭陽,對他而言,也形同背叛。
  
  他的女人,怎麽能夠在分手之後和別的男人在一起。他的女人就應該一輩子都愛著他。哪怕已經分手,也要為了得不到他而痛心疾首,如何可以和別的男人幸福快樂?!
  
  所以他要毀的不僅僅是她,還有徐旭陽。
  
  可是。成夕的心像是被什麽狠狠地紮了一下。剛才的那個聲音,確確實實是徐旭陽。他特有的低沉具有一種特別的穿透力,還有說話時的尾音……
  
  成夕顫抖著拿起電話,盡量的平靜自己的呼吸,撥通了徐旭陽的手機。
  
  “喂?”
  
  他的聲音安靜的從電話的彼端傳過來。一瞬間讓她覺得非常的安心。他那邊很安靜,應該是在室內,說話的時候帶著一種空曠的回音。成夕頓了頓,穩住自己的聲音:“是我。”
  
  “嗯,知道是你。”
  
  徐旭陽的聲音放鬆了下來,就好像他躺在她身旁的時候,那種略帶些慵懶的,親昵地聲音:“怎麽了,突然給我打電話?”
  
  “嗯,沒事,就是突然想聽聽你的聲音。”成夕說著話頓了頓,呼吸瞬間停止:“你在哪?”
  
  “剛才在KTV和人應酬,想起來手上有點事情沒有做完,所以臨時回了辦公室。想我了?”
  
  是他。
  
  成夕的心掙紮了一下,沉沉的落了下去。他為什麽不幹脆的騙她。而要承認自己去了KTV?
  
  “徐旭陽……”
  
  話到了口邊,她卻問不出去。冷靜一點成夕,再冷靜一點。這麽久以來這個男人將她視若珍寶。他和夏東城不一樣。如果她的身上沒有什麽別的東西是她所求的,那麽他這麽做的原因是什麽?
  
  “我想見你。”
  
  成夕輕輕的開口。那邊安靜了一下,徐旭陽的聲音突然變得很溫柔:“好。等我,你在學校?二十分鍾之內我肯定到實驗室樓下。”
  
  成夕下樓。雖然已經開了春,風依然帶著冷冽的寒意。她環抱住自己,在實驗樓下的廣場上來回的走著。他說二十分鍾內就過來。是不是代表,就算剛才電話裏的那個人是他。他也沒有做出什麽不應該做的事情?
  
  成夕抬頭看天,幽藍的底色上有星星升起。成夕淡淡地笑了笑,也許她應該給夏東城一點小小的教訓。
  
  成夕走到公用電話亭邊,撥通了警局的舉報電話,平靜的開了口:“喂,您好。好屋KTV212包房內有人賣淫嫖娼。對,好屋KTV212房間。”
  
  成夕掛斷電話,視線落到電話亭裏不知道誰扔在那裏的一張報紙上。記得很久以前夏東城曾經說過成夕,過於沉溺於看書。書看的太多太雜,腦子都看壞了。所以才會有那麽多稀奇古怪的,他所不能理解的想法。
  
  其實是他不喜歡女人太有自己的主見,不喜歡女人有自己的觀點,和他的觀點背道而馳。這個男人總是下意識的看輕女人。成夕拾起報紙,看了看題頭那一欄的電話號碼,臉上的笑容加深。現在是不是應該用某部小說裏經典的橋段教訓他一下,讓他知道看書也並沒有什麽壞處?
  
  成夕摁下了報紙的號碼:“喂,是東北方嗎?我有新聞提供。對。好屋ktv警察正在對212包房進行突查。嗯。不好意思我不方便透漏消息的來源,好,再見。”
  
  再放下電話的時候。心裏突然有了一種類似於小時候惡作劇那般的期待。原本抑鬱的心情也好轉了很多。可是這片刻的開朗也就維持到徐旭陽的到來為止。他在校門口下了車,同司機說了兩句,司機沒走,他快步的向她跑來。
  
  成夕站在那裏看著他。走得近了,他突然伸手將她緊緊地抱在懷裏。他身上的氣息瞬間讓她安心。是他的味道,也隻有他的味道。成夕抬頭,徐旭陽低頭親了親她的臉頰:“你的包呢?我們一起回家。”
  
  “放在實驗室,不用拿了。鑰匙錢包和門卡都在身上。”成夕輕輕的握住了他的手,立刻被他反握,牽著她往出租車走:“走吧。咱們先去吃點東西。今天晚上談生意,酒喝了不少,胃裏還是空的。”
  
  “談什麽?”
  
  成夕追問了一句。徐旭陽有一瞬間的遲疑沒有搭話。他打開了車門讓成夕先上,報了目的地,然後自己再上車。徐旭陽低頭十指交叉,沉默了一下,才開了口:“成夕,我不告訴你是不希望你不開心。不過既然你問我也不想騙你。我在和夏東城接觸,談他公司的那筆生意。”
  
  成夕沒有說話。徐旭陽看了她一眼,伸手將她抱過來,揉了揉她的頭發:“其實是他們公司想要我們手上的一個工程項目。現在想要這個工程項目的人很多。他們深圳那家公司不算是最好的,也不算是最差的。這個東西主要還是要綜合評定那個公司的實際能力才能定。”
  
  他很少和她提工作上的事。成夕輕輕的握了握徐旭陽的手:“我沒事。”
  
  “夏東城這人真是一點都沒變。”徐旭陽笑笑,有點冷:“才來沈陽幾天,居然對這邊有特殊服務的地方就如數家珍。今天晚上還給了我一個香豔的大禮。也許他覺得,在利益麵前,你對我也就那麽回事吧。”
  
  成夕敏感的聽出了徐旭陽話裏的意思。是她在利益麵前,對這個昔日的男人而言,也就那麽回事。成夕垂下了眼睛。徐旭陽好像意識到自己失言,用力摟了摟她:“我喝得有點多。胡言亂語,別往心裏去。”
  
  成夕搖了搖頭,抬頭看著徐旭陽:“要不……我們直接回家吧。我給你做點吃的。”
  
  徐旭陽看了她半晌,輕輕的答了一聲好。
  
  剛進門他就把她推到了牆上,抱住她用力的親吻。成夕掙紮了一下,被他簡單的製服,於是她也就不再反抗。他脫掉了自己和她的衣物,散亂的撒落在門邊。他的呼吸有些不尋常的粗重,力氣好像也格外的大。
  
  雖然看上去還很清醒,也許他真的是喝多了。
  
  徐旭陽打橫抱起成夕上樓,將她和自己都摔在柔軟的大床上,他的吻落到她的頸側,一路蜿蜒而下。成夕抬手,柔軟的手指輕輕的握住了他的頭發,徐旭陽抓住了她的手掌,偏頭像小動物一樣的齧咬她的手心,柔軟的嘴唇和舌頭激起一陣奇怪的酥麻感。他微微睜眼看著她,黑亮的眼睛裏蘊含著點點迷蒙的□。
  
  “旭陽。”
  
  成夕捧住了他的臉頰,拉得他向自己近了些。這個時候的這個男人就像一頭危險的猛獸,卻安靜的被她小小的力量掌握,並且柔順的服從。成夕看著他:“不要騙我。”
  
  徐旭陽看了她良久,突然用力將她吻住。像是想把她的不安,她的疑惑都驅散。她有話想同他說,可是最終也沒有機會說出口。他借著酒意激烈的需索著她,甚至讓她感到疼痛。
  
  徐旭陽睡去之後成夕還很清醒。看看時間還不到七點。成夕輕手輕腳的起身,決定給他做點清粥小菜,省得半夜的時候起來胃難受。她下了摟,順手打開電視機,轉身進廚房。剛把米淘好放到電飯鍋裏就聽見電視上主持人在播報:“今天晚上我市警局接到市民舉報,對位於泉園一路北頭的好屋KTV進行了突擊檢查。該KTV長期進行賣淫嫖娼行為……”
  
  成夕轉身看著電視機。有點搖晃的畫麵裏警察依次帶出了很多衣著暴露的女人。KTV的大廳裏嫖客們被聚集到一起蹲在牆角。雖然隻有短短的幾個鏡頭,夏東城的身影卻清晰的凸現出來。也許是記者也覺得他的外形不錯,特地給了兩個特寫。成夕忍不住笑了。
  
  笑著笑著淚流滿麵。
  
  成夕摁下了電視機的開關。感覺到背後的注視抬頭,徐旭陽不知道什麽時候起床,光著身子正站在樓梯口靜靜的看著她,她淡淡的迎著他的目光沒有說話。他慢慢的下樓走到她的麵前,審視的看著她:“所以,今天晚上我去做了什麽,你早就知道了?你打電話給我不是因為你想我,而是想知道我到底有沒有做出什麽對不起你的事情來?”
  
  成夕沒有說話。徐旭陽臉上的笑容突然變得很諷刺:“成夕。我徐旭陽如果真的想要女人,什麽樣的不能有。何必需要他去花錢找一個渾身髒兮兮的來送到我的床上?你覺得我會接受嗎?”
  
  “成夕。我做了這麽多。你還是不相信我。”
  
  徐旭陽轉身上樓,胡亂的套上了衣物和褲子,冷淡的看了她一眼:“我想出去透口氣。我不想和你發生不愉快。你在家等著。有什麽等大家都冷靜了再談。”
  
第二十二章 相愛和相處的問題

徐旭陽一宿未歸,成夕就在沙發上等了他足足一宿。後來困了,不知不覺地就睡了過去。因為寂寞開著電視,又害怕他回來的時候她聽不見響動消除了聲音。醒來的時候才發現不知道什麽時候連畫麵也消失,隻剩下單調的雪花屏幕一抖一抖的輕閃著。
  
  成夕赤腳下了地,走到落地窗邊。淩晨四點。天色漸漸的亮了。整個城市卻還籠罩在一片沉靜中。起了淡淡的薄霧,緩緩地飄蕩著,略顯朦朧。
  
  成夕瞬間有個錯覺。覺得時間仿佛又倒回了幾年以前。那時候的她和夏東城爭吵之後他總是會摔門而去一夜不歸。她就會這麽靜靜的等著。自己一個人在寂寞和猜忌中煎熬。
  
  身後房門響,成夕轉身,徐旭陽出現在門口。他顯然沒有料到她會麵色蒼白的站在客廳裏也是一怔。隨即關上了門大踏步地向她走來。成夕定定的看著她,眼睛裏水波粼粼,仿佛一隻被人遺棄的小動物,瞬間讓他的心抽痛。
  
  徐旭陽伸手將成夕緊緊地抱進懷裏,低頭沒有說話。他的身上有濃重的煙草味道,還有清晨的寒氣。成夕在他的懷裏依偎了一會兒不想說話。靜靜的聽著他的心跳聲,從急驟到慢慢平靜。
  “你一晚上沒睡?”
  
  徐旭陽輕輕的開了口。一宿的時間,他的下巴上新冒出來一些青色的胡茬,硬硬的紮人臉。成夕搖了搖頭:“我在沙發上睡著了,剛醒。”
  
  他淡淡的哦了一聲,拉過她坐下,自己幹脆斜躺在沙發上,伸了個懶腰,很疲倦的樣子。他閉上了眼睛沒有再說什麽,也決口不提昨晚和她突然間起的爭執。
  
  他不提,她也就沒說。然而心裏軟軟的發堵。成夕坐起來離開了徐旭陽的懷抱。懷裏一空他立刻睜開了眼睛:“怎麽?”
  
  “時間也差不多了。我去弄點吃的。待會還要坐車趕回學校。”
  
  成夕站起身,感覺到腕間一緊。回頭徐旭陽正沉沉的看著她,握著她的手沒有放開。他像是有很多話要說,又不知道從何說起。成夕突然間害怕,害怕從他的口裏說出什麽讓她崩潰的話,強作笑容不著痕跡但是堅決的甩開了徐旭陽的手:“對了,廚房還有我昨晚作的小米粥,我去看看熱一熱應該能吃吧。”
  
  她走了兩步就被人從後用力的擁住。成夕一僵。徐旭陽的呼吸就在耳邊,紊亂而急促。他偏頭,親昵地蹭著她的臉頰,低低的開了口:“夕夕,對不起……”
  
  對不起什麽?成夕突然間覺得恐懼。掙紮了一下,徐旭陽用力抱著她不放:“別動,讓我抱一下好嗎?”
  
  她於是安靜下來。可是背後他的體溫卻越發的灼熱,逐漸撩人。他的呼吸越發的沉重,徐旭陽突然間掰過她的身子將她打橫抱起來就往樓上走。
  
  成夕輕輕的呻-吟了一聲,身體發軟。這個男人將她壓在身下,有幾分急切的摸索著她的身體。朦朧中成夕突然間想起不知道在哪本雜誌上看過的一句話。大多數的戀人爭吵之後都會以身體交流告終。或許因為情感上受到了創傷,所以需要從肉體上獲得安全感來加以彌補。
  
  徐旭陽的動作就格外的粗魯。大多數時候他還是一個很溫柔,能夠顧及她的感受和接納力的愛人。可是他畢竟也是個普通男人,也有情緒失控的時候,有時候是因為酒精,有時候是因為她。
  
  成夕緊緊地皺著眉頭。他進得太深,讓她覺得疼痛。身體深處像是有一團火,讓她口幹舌燥,還帶著一種被征服的無能為力感。
  
  徐旭陽很快就瀕臨頂端。成夕徒勞的想讓他離開自己的身體,他卻緊緊地壓著她加快了速度和力道。暈眩的快-感下成夕抓著自己的最後一絲理智:“旭陽……”
  
  “夕夕,乖。你27歲了。”
  
  徐旭陽低頭含著她的唇,話說得含糊不清:“我們順其自然吧好不好?如果懷孕……我們就結婚生下來……”
  
  這樣的情況下如果他不放過她,她完全沒有辦法左右他的決定。徐旭陽在最後的幾下加速中和成夕一起越過了頂點。讓人迷幻的空白過去後,他依然沒有離開她的身體,沉沉的壓著她。
  
  成夕覺得難過。偏頭沒有看徐旭陽。她無法理解他的想法。成夕不認為自己和徐旭陽已經走到了結婚的地步。他現在這麽沒有理智做出這樣的事情,傷害的說到底還不是她的身體?
  
  六點的時候兩人出了門,一起去學校。路過小區外的24小時藥店時成夕停下了腳步:“你等我一下,我去買點東西。”
  
  徐旭陽嗯了一聲站在門口,隨即反應過來,緊跟著成夕的身後走了進去。店員正好把藥拿到櫃台上給成夕看。徐旭陽走過去搶過來,隻是掃了一眼,就覺得胸口怒氣上湧。竭力的壓抑住將藥遞回給店員,拉著成夕就往外走。
  
  他應該是真的生氣了。成夕覺得徐旭陽的怒氣來得有點莫名其妙,用力掙開他的手,徐旭陽轉身看著她:“我就那麽讓你覺得不可靠?你是不是覺得我做這樣的事情隻是為了貪圖自己一時的快-感?!成夕,你這樣傷害自己的身體來滿足男人的欲望真夠偉大的。”
  
  徐旭陽的話嘎然而止,轉身僵直的站著。竭力控製自己不再說出更多傷害她的話語。他不是那個意思。隻是氣昏了頭。成夕咬了咬嘴唇,麵色很蒼白。這是她和徐旭陽第一次起衝突。或許從昨晚開始兩個人的心裏就埋下了芥蒂,還是說,他們之間一直都有芥蒂?
  
  成夕沒有說話,轉身往車站走。徐旭陽靜了一下上前追上她:“夕夕對不起……”
  
  “我覺得我們不合適。”成夕轉身看著徐旭陽。為什麽最害怕他說出口的話,自己卻毫無顧忌的說了出來。成夕的心一絞:“徐旭陽,你在這件事情上成熟一點好不好。你知不知道婚姻意味著什麽生孩子意味著什麽?不是你一時感情衝動想要就能要的。你覺得我們做好那個準備了嗎?時機到了嗎?你到底是真心的想要還是隻是再用這件事情和我賭氣……”
  
  “我隻是拿你沒有辦法。”
  
  徐旭陽無奈的看著她,放低了聲音:“成夕。無論我怎麽努力,你都像是站在一堵透明的牆後麵看著我。隻要我靠近你就會退縮。雖然和我在一起,你從來都沒有真正的信任過我。甚至到現在你都在猶豫。覺得不適合的話這麽輕易都能說出口,你想過我的感受沒有?”
  
  為什麽明明害怕失去,自己卻要做出這樣的姿態將他推開。為什麽明明是彼此都希望走近的人,卻又要小心翼翼的豎起身上的刺去傷害對方。
  
  “我知道你介意昨晚的事情。”徐旭陽頓了一下:“我不知道夏東城和你說了些什麽。因為生意的事情我不顧他傷害過你還和他接觸,我知道你肯定會覺得我冷酷。可是這麽做不代表我不重視你。男人會把感情和利益分開,你明白嗎?”
  
  “還有昨晚夜總會的事情。我帶那個女孩子下樓,給了她錢就自己回了公司。”
  
  徐旭陽突然間覺得累。這樣和她解釋又是幹什麽。很多事情她應該都能理解。她不理解,說到底還是對他不信任。
  
  “還有生孩子的事情。我沒有開玩笑。我們的年齡已經足夠承擔起做父母的責任。經濟條件也允許。成夕。你不想要孩子不是覺得時機未到。而是你壓根就沒覺得自己能和我走多久。你不覺得我是一個合適的結婚對象,所以你也抗拒給我生孩子。”
  
  徐旭陽的話讓成夕想了很久。從夏東城回來之後,感覺好像什麽都不順。學校裏那些人的眼光和背地裏的閑言碎語,這樣的情況下原本或許應該安慰她的人又和她起了爭執,內憂外患,焦頭爛額。
  
  也許徐旭陽說的對。她的心裏確實沒有安全感。是不是因為這樣的原因,所以她才會對周圍的人都有著下意識的防備,這個人當然包括徐旭陽。如果是普通朋友還好,站在一定的距離之外,保持疏離是合適的。可是徐旭陽作為她本來應該信任和親近的人,她的態度就對他造成了傷害。
  
  她沒有想過和他結婚的問題。兩個相處那麽多年的人都看不清楚,他和她才在一起多久,怎麽可能輕易的牽涉到婚姻,徐旭陽對她,隻是一時的感情衝動。那麽當這股衝動消退的時候呢?那時候如果他重提當初她發生過的事情,她又怎麽自處?
  
  害怕受到傷害,所以不願意再在感情裏投入太多,走的太遠,選擇明哲保身,卻不知道這樣對對方也是一種傷害。
  
  說到底,感情的發生都是毫無道理的。也許這個世界上最不可靠的東西就是感情。基於這樣不可靠的前提下,她怎麽去相信他們可以一直的走下去。
  
  她甚至於根本就不理解,徐旭陽到底是看上了她哪般。
  
  也許自己和徐旭陽在一起,根本就是出於一種得過且過的態度。既然自己愛的人不值得愛,那就幹脆找一個愛自己的人。她本身並不像付出太多。結果發現事情換了個位置,愛自己的人也希望自己給他應得的東西。
  
  愛並非真的是無條件的付出。愛你的人當然希望你能夠給他一定的回應。開始的時候還好。遇到問題兩個人之間的矛盾就凸現了出來。
  
  也許兩個人因為一時的感情衝動在一起很容易,可是長時間的相處畢竟是一個現實的問題。何況一開始他們之間就和普通的戀人不一樣。
  
  他想要的太多,她能給的太少。
  
  這天晚上成夕住在學校。給徐旭陽打電話他也沒有強求什麽,淡淡的嗯了一聲也就過去了。成夕自己出去買了一盒緊急避孕藥吃下。就算明知道傷身體,在這樣的情況下也比弄出來一個孩子要好得多。
  
  成夕回到寢室的時候,劉歆和韓林正湊在電腦前不知道在看什麽。聽見門響兩人都呆了一下,劉歆動作迅速的關掉了正在瀏覽的網頁,看著成夕很尷尬。韓林看了看劉歆看了看成夕,突然間開了口:“劉歆,咱們應該告訴她,咱告訴她總比外麵的人說好。讓她有個心裏準備。”
  
  劉歆愣了一下,點點頭,轉身又打開了網頁,成夕不明所以的走過去,劉歆打開的是校園網。BBS上一篇帖子被置頂已經因為點擊量巨大而變成了紅字。題目是新時代的潘金蓮。打開一看,成夕覺得一股涼意瞬間從腳底升起,屏幕上赫然出現的,是她很久以前和夏東城去泰山旅行時的照片。上麵的她笑顏如花,正依偎在那個男人的身邊。

第二十三章 某些規律

她應該想到,按照夏東城的性格,之前他對她所做的種種不過是一個反擊前的序曲。既然他開了這個頭,自然就會想辦法把這把刀子更深的插進她的生活裏,攪得她血肉模糊。
  
  成夕站在那裏。那一瞬間仿佛整個世界都在遠離。屏幕上閃現的是她過去以為幸福的生活。那時候的笑容變成了現在眼裏的諷刺,那時候的甜蜜現在從心底慢慢的泛少上來,是一種濃烈的苦澀。
  
  成夕伸手去拿桌上自己的手機。觸手可及的距離她卻沒有握到,手機就那麽在她掌下滑了一下,差點被她打落在地。這一瞬間反映出的是她內心的真實,成夕迅速用力回握,緊緊地抓住了手機的機身,如同抓住了自己的勇氣和理智。
  
  “我打個電話。”
  
  成夕轉身走到窗邊,鎮定的開始給學校計算機控製中心的孟老師打電話。她的內心驚濤駭浪,表麵卻平靜無波。劉歆和韓林都沒有說話,在她身後看著她。
  
  成夕簡單的說明了一下情況。孟老師還在計算機中心執勤,答應立刻封了這個帖子,防止更多的人訪問。另外關於校內網的發貼對遊客進行了封鎖。成夕道完謝,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關於這個帖子的所有內容要全部保存下來,她要保留作為起訴的證據。
  
  有的時候成夕覺得自己理智的過分。如同泰山回來的那天晚上。她完全可以在電話裏質問夏東城,可是她沒有,還有查到夏東城和陶悅之間的事情,她應該歇斯底裏,可是她也沒有,跟著夏東城看著他和那些不同的女人一個一個的約會,她可以當場上前撞破麵對麵的質問,她依然沒有。甚至於夏東城重新回到沈陽,在學校裏公然對她攻擊謾罵,她可以和他當場對質,她還是沒有。
  
  不知道到底是自己性格中某些深藏的,冷硬的東西將她逼到了這個程度,還是生活中不斷不斷的傷害把她折磨到此。如果年齡倒退十歲,或者讓她生活的經曆減退十年,她也許會在麵對那些事情的時候衝動的上前。可是衝動過後呢?享受了一時嘴上的快感,發泄了心中一時鬱結的悶氣,事情未必就能夠得到解決,往往彼此的惡言相向隻會把身為劣勢的女人引向一個更加糟糕的境地。撕破的最後還是自己的自尊和生活的平靜。
  
  她要夏東城離開。就是要他在對她完全愧疚的情況下離開。可是人也許真的是有一個承受的限度。無論她多麽的理智,不斷的告訴自己要冷靜的麵對生活中所發生的一切。這一次的發貼事件,似乎終於成了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她終究也是個普通人。有著自己任性的情感和有限的承受能力。無論她所受的教育,她索要顧及的家庭背景怎麽提醒著她,成夕都覺得控製不住自己。
  
  她真的不想恨他的。她一直認為,恨是一種比愛更加強烈的情感。愛是粘稠的,濃烈的,可以將人溫暖的包圍,而恨就是冰冷的,尖銳的,會從人的深處刺出,刺的人支離破碎。
  
  終究恨意所折磨的,不過隻是自己。
  
  她原本想遺忘所有的過往過自己平靜的生活。如果夏東城的目的就是想要破壞她沒有他之後心靈上的平靜,那麽恭喜他,他做到了。
  
  如他所願,她恨他入骨。
  
  這種經過長久的壓抑而突然爆發的恨意,不隻是當初那般單單的詛咒就所能解脫,也不是不斷的回想過去和他在一起的時候某些甜蜜的時光就能衝淡。她不知道怎麽才能從這冰冷如同毒蛇一般的恨意中讓自己解脫出來。
  
  她一直認為那些拿著凶器奪人性命的人性格上也許有缺陷,一個人怎麽可能連自己的情緒都控製不了。而且你下手的時候,無論對方如何,他都是一個有著和你相同社會關係的人。他也有依靠他的父母,愛著他的情人,熱情交往的朋友。可是成夕現在突然明白。她會有那樣的想法,隻是因為恨意不夠。所以她無法體會那一瞬間他們的心情。可是現在,如果夏東城在她的麵前,她一定會毫不猶豫地下手殺了他,讓他體會他所帶給她的所有的痛楚和折磨。
  
  成夕轉身麵對劉歆和韓林。她本來想要走到凳子旁坐下。誰知道邁腿才發現自己渾身僵麻。這一個簡單的動作帶起了身體的表麵如同被千萬根針同時刺入。那些尖銳的痛感匯聚到心口,讓她的臉色一白。成夕隻來得及呻吟了一聲,就捂著心口倒了下來。
  
  手機從成夕的手上滑落,掉到地上電池被摔了出來。劉歆和韓林顯然沒有料到成夕會有這樣突然的反應,都是一驚,兩人同時跑了過來扶住了成夕:“別著急別著急,事情總有解決的辦法。你剛才不是也給孟老師打了電話了嗎?你是什麽樣的人大家都清楚,不會因為這上麵的傳言就怎樣的,成夕你振作點……”
  
  是啊,振作。這個時候的她必須要振作。也許理智過分在別人的眼裏也會成為一種軟弱和退縮。她已經到了自己最後的底線。這個時候她沒有別人可以依靠,隻能靠自己。
  
  那一瞬間她竟然從心底徹底的摒棄了徐旭陽。她豎起了身上所有的刺,卻沒有將他劃入自己的陣營中。先前發生的事情到底是在她的心裏埋下了陰霾和隱患。
  
  徐旭陽的解釋在成夕聽來雖然入情入理,她也相信他沒有和小姐之間發生什麽。可是徐旭陽和夏東城接觸這件事情本身,是不是就鮮明的代表了男人和女人之間截然不同的觀點。成夕不認為徐旭陽會在這件事情上站到一個保護自己的位置上來。如同上一次夏東城來學校鬧的時候,他所作的隻是安慰她而已,而不是以一個保護者的姿態將她納入自己的羽翼下。
  
  從他的角度出發,也許更加希望的是自己能夠徹底的和夏東城劃清界限,而不是不斷的牽扯衝突。這牽扯和衝突的不僅僅是她和夏東城糾纏的過往和解不開的愛恨,還有身為現在她身邊的他的麵子和男人的自尊,以及利益上的關聯。
  
  這是否就是男人骨子裏麵對感情和女人時的一種不自覺的殘酷。人的本性是先我及人。他下意識的考慮自己無可厚非。隻是這種種的一切糾纏到一起,被貼子事件徹底激化。
  
  很多時候男人都無法理解女人突然間態度的轉變。大家的立場不同,期待他們以女人的角度出發去考慮一些事情,太不現實,隻能歎為不理解。
  
  這個時候她沒有心思繼續和徐旭陽冷戰。成夕覺得自己千瘡百孔,所有的傷口都被迫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讓認識不認識的人在背後猜測關於她的一切作為談資。她是一個即使有事情,如果能夠自己扛,都會打落牙齒合血吞的笨女人。夏東城偏偏要咄咄逼人的撕開她的傷疤,而徐旭陽又給不了她應有的支持和保護。
  
  女人的情緒就是這麽奇怪。那麽多難以承受的事情她都承受了下來,卻因為猛然間一件並不算太大的事情就越過了那個點。
  
  成夕徹底崩潰。
  
  徐旭陽不知道怎麽知道了校園網上貼子的事情。就在劉歆和韓林麵對這樣的成夕不知所措的時候打來了電話。成夕的手機電池在開機狀態下被摔出。無論怎麽打永遠都是您所撥打的用戶暫時無法接通。他的電話於是追到了寢室,和劉歆說了兩句,隻說讓她們先幫忙照顧一下成夕,他正在趕來。
  
  從徐旭陽住的地方打車到學校怎麽著也需要半個小時左右。等到徐旭陽上樓的時候成夕已經完全的平靜了下來。抱著一杯熱水坐在自己的書桌旁。臉上淚痕不再,那一瞬間無法掩飾的傷痛也不再。就連濃烈到劉歆和韓林都覺得發寒的恨意都已消失。
  
  徐旭陽接她走,成夕沒有反對也沒有抗拒。安靜的收拾了自己的東西和他離開。出了這麽大的事,她也沒有力氣再在這個地方繼續表現自己的勇氣,用自己的存在來辟謠。某種程度上來說,成夕反而平靜了下來。如果夏東城不打算放過她,那麽勇敢的麵對就是了。她從來也沒有因為懼怕夏東城,而在麵對他的時候退縮過。
  
  一路上徐旭陽都沒有說話。成夕沒有去揣測他的想法。情緒那樣突然的爆發之後殘留下來的是無法承受的疲乏,她和他走,不過是想找個地方安安靜靜的,好好的睡上一覺。
  
  或者是她態度中流露出來的某些東西讓他察覺。進門之後徐旭陽握住了成夕的手。他拉得並不是很用力。成夕卻自然而然的停下了腳步轉身看著他。徐旭陽微皺眉頭打量著成夕的神情,麵對她這樣的平靜他反而不知道如何開口。
  
  劉歆在電話裏說她哭得很傷心,情緒很糟糕讓他盡快趕來。可是現在她平靜到近乎冷漠的看著他。先前所爆發的一切在她的臉上都是船過水無痕。
  
  “我累了。”
  
  成夕偏頭,壓抑著自己的不耐,從他的手裏抽出了自己的手轉身往樓上走。徐旭陽頓了一下,決定讓她好好的休息,無論有什麽事情,都等她真正的平複下來之後再說。
  
  徐旭陽的沉默卻讓成夕的心更加的發寒。事情到了這個地步。他居然連一句安慰的話都沒有。成夕上了樓撲到大床上,覺得自己的身體就好像漂浮在雲端。她的心裏泛起了極端不祥的感覺。每次這樣,都代表著有一場大病就在不遠處等著她。
  
  成夕想了想,強撐著自己的身體起床翻出屬於自己的筆記本,給家裏的爸爸寫了一封電郵,詢問關於夏東城在網上散布關於她的不實謠言以及發布她照片起訴的相關事情。不,這些還遠遠不夠。這一次她要的,不是他從她的生活裏徹底消失,如果可以,她想要將他加諸給她的痛苦成百上千倍的讓他體會,然後徹徹底底的,讓他終此一生都活在折磨中。
  

第二十四章 男人的弱點

成夕這一覺睡得無知無覺,並沒有如她所擔心的那樣輾轉反側。基本上一倒下去,她就失去了所有的思想。家裏的床帶著睡眠的安靜味道,舒緩了她的神經。
  
  徐旭陽上樓的時候,成夕就那樣睡得像一個嬰兒一樣。他輕輕的走到床邊,從她麵前拿走電腦,然後再替她拉上被子。他站在床邊沉默的看了她良久。大家都是年近三十的成年人。成夕一直都不是那種性格衝動麵對事情不知道如何處理的人。這一次相信她也一樣,能夠處理好自己的事情。
  
  成夕並不知道徐旭□體的心思。她眼裏看到的事實是。第二天起來,他依然對發生的這件事情不聞不問。成夕突然間覺得,徐旭陽這個男人,很虛假。
  
  這並不是一個貶義詞。她隻是覺得在和他的接觸中,他一直給她的感覺太過於完美。幾乎女人所有想要的一些特質在他身上都具有。高大,英俊,沉穩,有包容心,專一,有事業心有家庭責任感。
  
  可是長期的相處以來,她總覺得他的身上少了點什麽。現在她終於知道了他身上少了什麽。他的身上少了一股人情味。所以他才會完美的不像真人,完美到給對方很大的,莫名其妙的壓力。
  
  他足夠的理智,足夠的成熟。在事情發生的時候知道怎麽去麵對並且加以解決。可是他的身上就是少了一股人情味。
  
  跳出這段時間發生的幾件事情裏自己的立場來說。徐旭陽采取的態度也許並沒有什麽不妥。女友和前男友糾纏不休。作為現男友的他,充分的信任自己的女朋友,給她足夠的尊重,時間和空間讓她去處理好這件事情,無可厚非。
  
  隻是問題在於。她既然現在已經是他的女朋友,那麽事情就不可避免的和他發生了關聯。然而徐旭陽似乎並沒有意識到這一點。他把自己撇的很清。他的立場甚至有些超然,在完全不受內院著火的情況下,還和那個放火的人有著生意來往。
  
  成夕早上起床之後簡單的梳洗了一下,徐旭陽還沒有走。坐在客廳的大沙發上看早間新聞。看著她拿著包下樓他叫住了她:“你要出門?”
  
  “我想出去透口氣。”
  
  成夕捋了捋頭發。一邊和徐旭陽說話,一邊站在門邊換鞋。徐旭陽關掉電視站起身來:“我陪你去。”
  
  “不用了。”
  
  成夕的話和她的人同時消失在大門的那一邊。砰的關門聲讓徐旭陽微微一怔,敏感到她的態度有些不對。徐旭陽沒有多想,直覺的抓起外套追了出去。
  
  時間還很早。下到小區外麵的商業街上,除了通宵營業的店鋪之外,其餘的商家都還沒有開門。成夕攏了攏外套,早上有風,吹得她的發絲在臉頰邊輕柔的飄揚。成夕在街邊攔了一輛出租車,剛剛上車啟動,就從側麵的後視鏡裏看見徐旭陽氣喘籲籲的追了出來。
  
  不知道為什麽,突然之間疲乏感無邊無際的襲來。她不想開口說話也不想動彈。就那麽輕輕的靠著車窗,看著鏡子裏的那個男人越來越遠。
  
  每個人都不完滿,有著自己的弱點和缺點。也許她對於徐旭陽不應該過於苛求。可能他所能做到的那個度,也就到這裏而已。
  
  對於她來說,忍讓和麵對自己所愛的人過分的付出也許是她的致命傷。那麽對於徐旭陽和夏東城來說呢?
  
  徐旭陽這三個字隻是在腦海裏轉了一轉,成夕動了動身體調整了一下坐姿,拒絕自己繼續深想下去。思緒接到了夏東城的身上。他身上可以攻破的那一點是什麽?
  
  在一起生活了那麽多年,沒有看清楚他的為人,性格上的東西倒是摸得一清二楚。他自大,傲慢,極為好麵子。以自我為中心,心胸狹窄睚眥必報。對於他的女人,即使已經不屬於他和他成為了兩個完全無關的人,他也認為對方是屬於自己的私人財產,潛意識裏不能允許她和別的男人再發生些什麽。
  
  夏東城的做人原則是,如果我幸福,你可以沒有我幸福。如果我不幸福,那你也一定要比我更加不幸福。
  
  目前從他的所作所為裏沒有跡象表明他已經發現當初他離開沈陽的直接原因是成夕下的手。他還是認為她是他印象中的那個女人,他甚至於應該還認為她還愛著他。所以他才會做出這些種種,指向性都是要她的生活變得一團糟。
  
  怎麽樣才能從他所造成的這種混亂局麵裏快刀斬亂麻的走出來?成夕下了車,到了中街。因為時間尚早這條繁華的商業街上現在人跡寥寥。成夕漫無目地的在街上慢慢的走著。也許他最大的弱點就在於他的自大。她畢竟是熟悉他的,不是麽?
  
  成夕轉身看著臨街大玻璃裏自己的身影。腦海裏瞬間勾畫完成了她所要做的一切。人就是這麽的奇怪。事前她並沒有仔細的去思考太多,可是這所有的一切仿佛早就已經在她的心裏深處成形。
  
  成夕走到商業城門口的台階上坐下,這個時間清潔工還在打掃大街。她想了很多。從最開始和夏東城認識開始。一直到最近發生的事情。從徐旭陽走進她的生活,她的恐懼退縮無所適從慢慢接受到彼此生出縫隙。
  
  她一直害怕再度麵對感情,就是害怕再度經曆感情的這個必經的過程。人生好像總是在不斷的重複。她不知道自己所作的決定又會對自己和徐旭陽之間的關係產生怎樣的影響。事情到了如今這個地步,她也很難再去考慮徐旭陽在這件事情當中的立場。
  
  也許正如他所表現出來的那樣,他本來就和這件事情毫無關係。
  
  不知不覺時間到了八點半,商業城開業了。成夕做為第一個顧客走了進去。她對於錄音筆並不熟悉。不過沒關係。她想要的也不過就是它的長時錄音功能而已。成夕買完筆轉身又去了附近的書店。她還需要再確定一次自己要做的事情,到底要做到什麽地步,才能徹底的達到她想要的目的。
  
  沒有涉足感情之前,每個人都對愛情抱有天真甜美的幻想。不會太深的去考慮對方的性格,家庭關係或者別的很多現實的東西與自己是否適合。等到傷痕累累的時候才恍然大悟彼此的不適合。
  
  其實某種程度上來說,感情就是一把雙刃劍。它會讓有的人收獲幸福,也會讓某些別有用心的人利用它作為捷徑將兩個毫不相關的人聯係起來從而加以利用。
  
  很久之前她愛上他的時候不知道後來會受到這麽多的傷害。一個人感情觀的徹底形成除了本身的性格,和你的愛人有很大的關係。感情之中的兩個人不是平等的,有一種微妙的強弱平衡。
  
  此強彼弱,此消彼長。就在這個過程中受著傷害學會怎樣去愛,或者怎樣去恨。
  
  成夕剛剛走進書店的時候徐旭陽打來了電話。她拿起來看看,一連好幾封短信,都是他發過來的。因為要進書店她事先將手機調成了震動。成夕的腳步在玻璃門前頓了一頓,終究還是轉身出門接通了電話,那邊徐旭陽的聲音裏有著掩飾不住的擔心:“你在哪兒?”
  
  “我?在逛書店。”
  
  也許她的回答讓徐旭陽頗感意外。沉默了一下他放鬆了下來:“夕夕。逛完早點回家。晚上我帶你去吃魚好不好?還有,我想和你坐下來好好的談一談。”
  
  “好。”
  
  成夕回答的很簡單。徐旭陽頓了一下不知道還能說些什麽,叮囑了兩句注意安全之類的話就切斷了電話。
  
  成夕突然間想到,也許徐旭陽的弱點就是她。剛才的電話中她甚至於聽出了幾分小心翼翼的味道來。
  
  如果還有時間,她一定會好好的和他相處。忘掉所有曾經發生過的一切,全心全意地和他去麵對他們之間發生的所有問題,盡力的愛他來償還這麽長時間以來徐旭陽為她所作的一切。
  
  成夕突然間覺得,也許自己根本就沒有任何資格生徐旭陽的氣。事實上一開始就是這個男人在為了她不斷不斷的付出犧牲,而她則是不斷不斷的逃避。當她把他對她的感情看作理所當然而不再抱有感恩的心情時,是不是一切也成了理所當然。所以她也以愛之名去傷害著他。
  
  成夕走進了書店,漫步度到法律類書籍的櫃架前。仔細的研讀著相關的法律條文。遠遠的看過去她的眉頭皺得很緊。事情沒有她想象的那麽簡單。怎麽樣才能夠更加的幹淨利落不帶一絲痕跡是個難題。
  
  成夕思索了很久很久。下午五點的時候,書店閉館。徐旭陽發來了短信。臨時有一個會議需要晚幾個小時才能見到她,叫她不要著急。
  
  這也許就是命運吧。很多時候很多事情的發生都有那麽一個點。是與否的發生都在一瞬之間。成夕斷然決定實行自己心裏的計劃。壓下了原本心裏還想和徐旭陽談談得念頭。心裏一瞬間的軟弱和溫情被她徹底的拋棄掉。
  
  她不想再等下去。如果要做,那麽就是現在。
  
  成夕出了書店,轉身往夏東城所在的賓館走去。先前他去學校大鬧的時候曾經留下了賓館名稱和房間號。
  
  這個時間也許他並不在。賓館裏人來人往,並沒有人會多注意這個女人一眼。成夕上了電梯一直在十八樓停下。徑直走到1813房門前,伸手敲響了門。
  
  屋子裏並沒有聲音。不過很快,門開了。夏東城穿著浴袍站在門前,看清楚眼前的女人他明顯一驚,很意外的樣子。隨即就露出一個滿不在乎的微笑,上下打量了一番成夕:“怎麽,來找我算帳還是找我重修舊好?”
  
  成夕上前一步,夏東城自然而然的讓她進了房間。大門在她的身後關上。成夕抬頭看著眼前這個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男人,冷靜的開了口:“夏東城,你到底要怎樣才肯放過我?”
  
  夏東城居高臨下的看了成夕半晌,臉上露出一個冷然的笑容:“放過你?小夕,我這麽愛你,又怎麽可能做出什麽傷害你的事情?”

第二十五章 致命傷

夏東城的笑容很冷,看著麵前的女人,帶著一種扭曲的滿足:“對吧,小夕?”
  
  “為什麽要在網上發那樣的帖子?”
  
  成夕抬頭,定定的看著這個男人,像是想在這個時候把他徹徹底底的看清楚。夏東城聳聳肩:“怎麽,覺得尷尬,沒臉見人?自己有膽子做,就不要怕別人知道。我就看不慣你這樣的女人,明明有過男人了,還要在別的男人懷抱裏裝純。我就是要別人看清楚你的真麵目,怕了?”
  
  “我沒有什麽好怕的。我和你當初在一起是我瞎了眼。你夏東城曾經是我的男朋友是天下皆知的事情,你要願意去宣揚,隨便。不過你搞清楚。一年前是你自己亂搞女人和我分手,從頭到尾我沒有半點對不起你的地方。現在你這麽打擾我的生活,夏東城,你還有沒有良心?”
  
  “良心?我有,不對你而已。”夏東城冷哧一聲:“怎麽樣,和別的男人在一起爽吧?徐旭陽是不是比我更能滿足你?我倒忘記了你做-愛的時候叫得有多銷魂。是不是你的淫-蕩把徐旭陽給勾引到手的?不知道我上過的女人他上起來又是一種什麽滋味……”
  
  夏東城的話說到一半。成夕猛然揮手打了過去。可惜她和他的身高差距太明顯。夏東城眼明手快的握住了成夕的手腕,一用力將她拉到自己懷裏:“怎麽,想打我?我說錯了?成夕,你本來就是我的女人。現在和別的男人搞到一起,我不應該教訓教訓你?”
  
  “放手!”
  
  成夕掙紮,比不過這個男人的力氣。很久以前她就知道,他和她的力量差距懸殊。那個時候夏東城抱起她或者背起她是那麽的輕而易舉。那時候的他讓她覺得人高馬大很有安全感。可是現在她知道,事物必定有兩麵。安全感如果反過來,那就是傷人的利器。
  
  成夕停下了動作,臉色因為方才的氣氛和激動不正常的潮紅。糾纏中她的衣襟不知道怎麽滑開,胸前的幾顆扣子蹦跳著掉在地麵上,頓時露出了裏麵的大片春光。
  
  夏東城的目光落下,眼裏漸漸燃燒起她所熟悉的火焰。成夕有些驚慌的握住了自己的衣領,這個略帶慌亂半遮半掩的動作卻更加的楚楚可憐。夏東城的呼吸有點重,握著她的手更加的用力:“小夕……”
  
  成夕偏頭避開他的目光。夏東城索性用力將她抱在了自己的懷裏,低頭抵著她的額頭:“小夕,我離開沈陽之後,做夢都在想你。回來看見你成了別人的女人,妒火攻心。我從來就沒有忘記過你,小夕……”
  
  “你住手!”
  
  成夕開口嘶喊,她的聲音異樣的沙啞,越發的激發了夏東城心裏的血性,用力將她壓倒在地麵上,他的吻狂猛的席卷過她的全身。成夕用力撐住:“夏東城,你這是強-奸!”
  
  夏東城的氣息已經紊亂。抬頭他的眼底甚至帶著血紅的顏色:“強-奸?你他媽本來就是老子上過的女人。今天是你自己送上門來的,老子要上你,天經地義,強-奸?!”
  
  上衣被扯開,彼此熟悉對方身體的兩個人在這樣的情況下再一次裸裎相見。夏東城用力掰開了成夕的雙腿:“我今天就要試試,被別的男人上過的你是什麽滋味。”
  
  成夕並沒有抵抗。她甚至於抬腿攀附住了他的腰身,這個動作讓他順利的一攻到底。夏東城的笑容帶著幾分猙獰的意味,他俯低了身體在她的耳邊開口:“小夕,你看,你的身體比你更加得誠實。”
  
  成夕偏頭閉上眼。和她的動作不和,她的哭喊聲淒厲的一直充斥在整個房間裏。這樣的哭叫聲越發的刺激了夏東城的獸性,讓他的動作格外的粗魯和凶猛。
  
  夏東城在性-愛上,是一個追求刺激的男人。以前他們在一起的時候,他會嚐試各種不同的姿勢或者地點來增加刺激感。顯然眼前的這一幕將這種刺激感撩到了頂點。所以他隻聽見了她的哭喊和看見她臉上的淚水,卻沒有讀出成夕眼底的那一片冰寒。
  
  他沉浸在掠奪的快感中。成夕的雙手被他高舉過頭,夏東城抽出了自己的皮帶縛住她的雙腕係在了沙發的扶手上,她不得不被半掉著被他蹂躪。這樣不行。成夕用力掙脫著皮帶。腕間傳來一陣一陣的劇痛。成夕微微眯起眼睛,盡量的往後仰頭,這樣的痛楚抵不過心底傳來的疼痛。
  
  每次性-愛夏東城都會在激情中於她的身上留下許多青紫。隻怕這一次,自己更加的會遍體鱗傷。這就是她想要的。所以她忍耐著這個男人在自己的身體裏進出。成夕的心底一片蒼涼。
  
  第一次將自己交給他時,心裏的鄭重其事。每一次被他擁抱時,那種合二為一的幸福感而今都已經消失不再,她也選擇了感情這個最快捷的捷徑來把握夏東城的弱點。
  
  她要一擊斃命。
  
  夏東城終於在最後的幾次衝刺中釋放自己。他的身體緊繃,沉浸在全然的快-感中。這是成夕第一次這麽冷靜的在這個時候觀察這個男人。他的眼,他的眉,他曾經讓她心動的一切,而今都要結束在她的手上。
  
  男人在這個時候會有一個短暫的,持續數秒的失神時間。成夕的手提袋從始至終都挎在她的胳膊上。夏東城的皮帶結扣的並不算太死。雖然傷痕累累,她的手總算是退了出來,摁下了包裏手機早就設定好的快捷鍵報警電話。然後她的指尖觸摸到了那把冰冷的水果刀。成夕掏了出來,慢慢舉起對著夏東城,事情到了這一刻她的心到身體都是一片冰冷。情緒上竟然沒有一絲緊張,鎮定地等待他從高-潮跌落的那一霎。
  
  夏東城喘息一聲睜開了眼睛。生理上席卷而過的風暴剛剛過去,眼前赫然出現閃爍著寒光的刀刃。幾乎是下意識的,他伸手用力握住了成夕的手腕,成夕的手仿佛吃痛的一鬆,水果刀跌落在地。夏東城本能的一側身搶過了水果刀,剛剛拾起反過來麵對成夕,迎麵撲來一具溫暖而馨香的身體。
  
  手上沒有太大的感覺。很近的距離下,成夕看見夏東城的瞳孔在自己的麵前因為恐懼而急速放大。刀刃無聲無息的沒入了她的腹側,一陣銳痛之後傷口處傳來細細碎碎的麻痹。房間裏的空調開得太大,讓她的身體發冷,連帶著,意識也開始逐漸渙散。她在他震驚的注視中仰麵跌躺在地,用盡了自己全身的力氣朝著手提袋的方向大喊出聲:“救命,救命!”
  
  夏東城的視野還凝聚在她撞上來之後臉上綻開的那一抹冷豔的微笑。帶著幾分了然,淡淡的嘲諷,還有讓他從骨子裏往外發冷的恨意。或許直到這一刻他才清楚地認識到這個他一直可以憑借她對他的愛而任意拿捏的女人,心底是多麽的恨他。
  
  可惜,永遠的遲了。
  
  直到成夕的聲音突然在房間裏響起,夏東城才猛然回過神來,猛然扔掉了手裏的水果刀,撲向成夕。他想要伸手抱起她。成夕的眼睛明顯已經沒有焦距,卻依然伸手在虛空中一擋。這是她最後的容忍。這以後,她不要他再碰觸到她一分一毫。
  
  他根本沒有想過要這樣傷害她。夏東城看著麵前的這個女人。他想要在感情上折磨她,想讓她想到自己的時候就無比的痛苦,仿佛這樣才能讓自己內心那奇怪的扭曲滿足一些。可是這不是他所設想的。夏東城恐懼的看著這個渾身鮮血的女人。
  
  是她自己撞過來的。簡直就像是安排好的一般。她等他拾起刀,然後就自己撞了過去。
  
  賓館的門很突然的被人大力的踹開。成夕已經說不出任何話來。整個房間都在自己的麵前天旋地轉急速消失。大腦裏因為失血,是電視機故障時那般沙沙的雪花聲。周圍的一切都被摒棄在這劇烈的噪音之外。什麽東西在飄蕩消散。她的視野裏最後印下的,是賓館服務生白色的襯衫和夏東城因為恐懼而徹底變形的臉。
  
  很多男人都會下意識的看輕女人。他們認為女人是一種沒有邏輯,沒有理性,成天腦子裏除了漂亮衣服和香水八卦之外很少有有用東西的可愛物種。女人雖然是不可缺少的,但是這個社會的主要構建體卻是男人,所以男人往往身居高位,手握重權,而女人卻在各種求職和社會其他問題前被性別歧視絆住雙腳。這是一個普遍的,長期的社會現象,真正要做到男女平等也會還有很漫長的路要走。
  
  往往心懷大男子主義的男人,最後都要在某個女人的身上栽一個大跟頭。吃虧之後他們才會反過頭來想,這個女人到底是什麽樣子,為什麽我從來都不理解不知道。
  
  因為你從來就隻會眼高於頂,因為你的眼睛裏從來都隻有你自己,因為你從來沒有去真正的思考過,跟著你的這個女人,除了因為愛你而心甘情願的為你付出之外,她做這些事情,是否就是理所當然。
  
  現在夏東城有充足的時間來反思這個過程。坐在寂靜的拘留所會客室裏,背靠著堅硬的椅背,在等待律師前來的空隙腦海裏反複回放的都是成夕最後的那一抹笑容。仿佛在嘲笑他從來都沒有真正的看清楚過她。
  
  她不是應該總是柔弱的吞下他給她的所有委屈?她怎麽可能那麽絕然的撲過來。夏東城的手有些發抖。他幾乎還能感覺到刀刃沒進她身體的一瞬間那噴湧而出的溫熱血流。緩緩淌過他的手背,讓他渾身冰冷。
  
  幾乎是在事發後一個小時之內,他就被捕進了拘留所。而成夕也被就近送到醫院搶救。公安局對事件進行了調查認定後,由檢察院對夏東城提起了公訴。轉眼已經是十多天的時間。這件事情驚動了兩家的家長,都趕到了沈陽。夏東城的家人為他聘請了律師辯護。而成夕依然躺在醫院裏,關於她的消息,他分毫未知。
  
  如果他真的殺了她……
  
  夏東城不敢繼續往下想。
  
  哐啷一聲響,鐵門被推開。為夏東城辯護的李律師走了進來。簡單的打過招呼李律師坐下開門見山:“我會盡最大的努力替你辯護。不過你要有思想準備。如果你無法提出有力的證據替自己辯護,法院對這類案件一向都是重處。”
  
  “一般……判多少年?”
  
  夏東城慢慢的開了口,嗓音沙啞到幾乎讓他自己都認不出來。李律師看了他良久:“按照刑法的規定,強-奸罪判處的是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故意傷害他人身體或者過失傷人的,是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重傷也是三年以上十年以下。不過……”
  
  夏東城抬頭看著李律師。對方頓了頓,斟酌了一下開口:“你的案子比較特殊。如果是按照強-奸致使被害人重傷,刑會判得很重。”
  
  “有多重?”
  
  李律師迎著夏東城的目光,慢慢的開了口:“被害人脾髒破裂。法院的量刑也許會是無期,或者死刑。”


第 57 章 結局

  法院宣判的那天成夕剛剛從醫院的ICU病房裏轉出來。那天天氣很好,陽光明媚。冬日的寒意慢慢的過去了。屋外灰色的樹枝上發出了幾個米粒大小的,綠色的新芽。
  
  成夕的病房裏人很少,左右的床位都空著。屋子裏除了剛剛睡醒的成夕,身邊便隻有伏在床邊熟睡的成媽媽。
  
  毫無預兆的,大滴大滴的淚珠就這麽滾落了下來。成夕輕輕的抬手握住了媽媽的手,這一下小小的動作驚動了老人家讓她抬起了頭,隨即眼睛裏便爆發出巨大的驚喜:“夕夕,你醒了?!”
  
  “嗯。”
  
  成夕看著自己的母親,這幾日以來,她仿佛老了十多歲。成夕覺得自己心如刀割。看著媽媽那痛心的感覺,比自己死都要讓她更加難過。
  
  “醒了好,醒了好。有沒有覺得什麽地方不舒服?口渴不渴?”
  
  “渴。”
  
  成夕輕輕的開口。媽媽於是趕緊起身拿了棉簽沾上水潤濕她的唇:“醫生囑咐了剛醒過來不能喝水。忍著點。”
  
  “嗯。”
  
  媽媽的臉上也有淚花。成夕輕輕的握住了媽媽的手腕開了口:“媽媽,對不起。”
  
  我在感情的歧路上走得太遠。我迷失了自己的方向。我忘記了在這個世界上除了那個曾經讓我深愛,後來將我傷得體無完膚的男人之外,還有你和爸爸。你們用自己的生命在愛著我。而我,卻那麽衝動的舍棄了自己的生命去追求一個對自己的公平。
  
  “傻孩子。都過去了。”
  
  成媽媽終於是忍不住,放下棉簽握著成夕的手,泣不成聲。
  
  家裏人沒有在成夕麵前再提關於夏東城的半個字。包括聽完宣判回來的爸爸也隻字未提。父母隻是照顧著她,就好像她小的時候一樣,無微不至的陪伴在她的身邊。
  
  成夕知道夏東城的結果是在幾天以後,從當地的報紙上看到了關於自己這起案件的報道。
  
  那時的她精神已經好轉了很多。爸爸怕她悶,所以買來了很多報紙給她看,就在晨報的副版上,用很大的標題標出了刺殺昔日戀人,今日被判死刑。
  
  成夕呆呆的坐在那裏,自己也不知道,她的手在顫抖。
  
  法庭在開庭審理過程當中,詳細的了解了她和夏東城之間曾經發生過的所有一切。這個男人所做的種種被毫無掩飾的攤開在了所有人的麵前。他的惡劣,自私,狹隘,無恥,引發了媒體鋪天蓋地關於現代男人的人品討論。因為輿論壓力很大,加上夏東城犯罪情節惡劣,最後法官在量刑的時候,毫無意外的判處了他死刑。
  
  這就是她想要的嗎?!
  
  成夕臉色蒼白的坐在那裏。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在劇烈的疼痛著。心髒揪成了一團無法呼吸。
  
  這就是她想要的?!
  
  成夕想起和他初始的時候,那麽純粹的天真和喜歡。
  
  想起了和他同在校園的時候,他認真地看著她說我喜歡你。
  
  想起了第一次將自己交給他時,他輕輕的,溫柔的吻。
  
  想起了他絕然而去的背影。
  
  想起了他背叛時她的憤怒。
  
  想起了他那些惡意的言辭和傷害。
  
  想起了一起走路時,他總是小心翼翼的護著她走在裏方直到成為習慣。
  
  想起了在雪地裏他背著她一步一步往前走。
  
  為什麽,今天我們會走到這一步。
  
  你將我傷得體無完膚,而我親手將你送上了刑場。
  
  最開始我們如同所有普通的戀人一般,可是我們的感情為什麽變了質。你我又為何變了質。
  
  她達到了她的目的,從此擺脫了他惡意的中傷,陰魂不散的騷擾。她成功的讓他徹底從她的世界裏消失。
  
  但是成夕也知道,這一輩子,她再也無法擺脫夏東城。
  
  無論如何,他都在她的生命裏刻下了深刻的印記。那印記有他帶來的傷害,還有她最後算計所帶來的,良心上巨大的譴責。
  
  這個消息讓成夕的意誌完全的消沉。
  
  父母不能眼睜睜的看著成夕繼續這麽下去,決定等她的病情好轉之後,帶她回家。
  
  在醫院住了很久,感覺上,已經沒有了夏東城的這個世界和平日裏並沒有什麽不同。太陽依然升起,雨依然會下,與她無關的有關的人依然繼續著自己的生活。時間推著一切繼續前行著,無論你是狼狽不堪還是怡然自得。
  
  成夕覺得自己的生活凝固在了這一段時間裏。她自身仿佛也凝固在了這段時間裏。
  
  當成夕能夠坐起身的時候,媽媽告訴她,從她出事之後,一直有人每天都來看她。不過他隻是在她熟睡時遠遠的在病房外看著,等她醒了他就安靜的離開。爸爸看出了那個男人和她關係匪淺,問他,他於是說等她好轉了,就問她一聲,能不能見見他。
  
  她知道是誰。
  
  徐旭陽。
  
  隻是事情到了今天的這個地步,她不知道自己還有什麽見他的必要性。
  
  成夕如此覺得,父母卻不同意。也許是看見女兒在感情上受了這麽大的傷害,希望她從哪裏摔倒就從哪裏站起來,也許是擔心她因為受了這麽大的刺激就此抱定一輩子單身的主意,也許是徐旭陽打動了他們。總之,他們沒有依照成夕的意思,而在一個下午,將徐旭陽引進了病房,隨後父母便退了出去。
  
  成夕看著站在病房裏的這個高大男人恍然。這才發現,不知不覺間他們已經好幾個月沒有見麵了。他好像憔悴了很多。成夕無可奈何的苦笑一下,憔悴的應該是她不是嗎?!
  
  “小夕。”
  
  徐旭陽站在那裏沒有動,他定定的看著她:“對不起。”
  
  “作為你的男朋友,我做的很不夠。如果當初我可以多關心你一點,多保護你一點,不會讓你走到這樣的地步。我錯了,錯的離譜。你出事之後我想了很多。我最大的錯誤就在於當你是我女朋友的時候,很多事情已經不再單單是你的事情,和我息息相關,我卻簡單的認為那些都是你的私事,應該由你自己去處理,沒有好好的保護你。讓你受了那麽多不必要的傷害。”
  
  “我知道你的心裏一定對我很失望。我也對自己很失望。對不起小夕,對不起。”
  
  成夕看著徐旭陽,沒有說話。
  
  她已經沒有愛人的能力。
  
  她撲向了夏東陽手裏的那把刀,也就撲向了自己所有感情的幻滅。
  
  徐旭陽是一個好男人。他當時所做出的那些決定和選擇也並沒有錯。隻是在那些特定的時間特定的情況下,他遇到了本不該遇到的她。她需要的很多很多,而他付不出那些額外的東西,所以他們失之交臂。
  
  成夕看著徐旭陽,微微的笑了。這是這麽久以來,她臉上露出的第一個笑容,她輕輕的開了口:“旭陽,謝謝你。”
  
  謝謝你帶給我的那些難能可貴的美好。
  
  謝謝你在我絕望的時候帶我走出了黑暗。
  
  謝謝你喜歡上這樣的我。
  
  謝謝你今天真誠的一番話。
  
  謝謝你。
  
  (後記)
  
  五年以後。成夕和徐旭陽舉辦了婚禮。
  
  徐旭陽在成夕回家的時候辭掉了工作,追著她趕了過去。他用了這幾年的時間,一直陪在她的身邊。慢慢的讓她走出了心裏的陰影。
  
  良心上的譴責讓成夕分外憔悴。她每年都會匿名寄給夏東城的父母一筆錢作為贍養費。
  
  結婚的那天來了很多很多的親戚朋友,分外熱鬧。成夕穿了一身紅色的新娘服,在喧鬧的鞭炮聲中和徐旭陽走進了舉行婚禮的酒店。
  
  生活有的時候會變成結,希望在處理的時候,避免讓它成為死結。
  
  (全文完)
  

所有跟帖: 

好文章。 這樣決絕有膽識有謀略的女主很少見, 就是自己的損失也太大了 -Potterybarn- 給 Potterybarn 發送悄悄話 Potterybarn 的博客首頁 (0 bytes) () 02/16/2010 postreply 14:01:26

是的. 最後有點過. 不過不這樣怎麽懲罰他呢? -圓方方- 給 圓方方 發送悄悄話 (0 bytes) () 02/16/2010 postreply 15:30:56

如果是我,寧願讓他賴活著,瞎隻眼睛,毀容,染上毒癮什麽的。 嗬嗬 -Potterybarn- 給 Potterybarn 發送悄悄話 Potterybarn 的博客首頁 (0 bytes) () 02/16/2010 postreply 17:08:47

喜歡樓上MM的想法^-^ 就是實施起來難度有點兒大,哈哈~~~ -小熱帶魚兒- 給 小熱帶魚兒 發送悄悄話 (0 bytes) () 02/16/2010 postreply 20:31:13

好文章。 -julie55- 給 julie55 發送悄悄話 (0 bytes) () 02/19/2010 postreply 00:01:37

兩個極品男,徐G夠有自製力 -catinblue- 給 catinblue 發送悄悄話 (0 bytes) () 02/17/2010 postreply 10:23:08

How could she love him at the first place?? -ecnanif- 給 ecnanif 發送悄悄話 (0 bytes) () 02/17/2010 postreply 11:43:16

殺敵一千,自傷八百。一生都擺脫不了的陰影,不如罷愛。無憂無怖。 -Jimmy-baby- 給 Jimmy-baby 發送悄悄話 Jimmy-baby 的博客首頁 (0 bytes) () 02/17/2010 postreply 19:01:08

瘋女人,難怪那個男人不要她... -blalala- 給 blalala 發送悄悄話 blalala 的博客首頁 (0 bytes) () 02/18/2010 postreply 08:20:10

yep, all of them are mentally ill -furongjj- 給 furongjj 發送悄悄話 (0 bytes) () 02/27/2010 postreply 08:15:23

hao kan! -xiaojiu- 給 xiaojiu 發送悄悄話 (0 bytes) () 02/18/2010 postreply 09:38:33

她又沒被殺死,怎麽會判死刑? 頂多是無期 -rlsrls08- 給 rlsrls08 發送悄悄話 (0 bytes) () 02/18/2010 postreply 13:37:26

Definately have a point here! -jojo1971- 給 jojo1971 發送悄悄話 (0 bytes) () 02/19/2010 postreply 07:40:50

強-奸加故意殺人,而且之前劣跡斑斑,已經足夠判上死刑了 -愛到荼蘼- 給 愛到荼蘼 發送悄悄話 愛到荼蘼 的博客首頁 (277 bytes) () 02/19/2010 postreply 14:09:26

回複:雙城 作者:跳躍的火焰 -amryfeng- 給 amryfeng 發送悄悄話 (139 bytes) () 02/26/2010 postreply 13:02:41

她當然能自己去旅館,也能自己帶錄音機去 -愛到荼蘼- 給 愛到荼蘼 發送悄悄話 愛到荼蘼 的博客首頁 (241 bytes) () 03/01/2010 postreply 21:59: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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