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願長醉不複醒》作者:南瓜刀 161~200

來源: 小懶熊 2009-12-20 23:17:35 [] [博客] [舊帖] [給我悄悄話] 本文已被閱讀: 次 (301318 bytes)
第一卷 第一百六十一章 “子攸你笑什麽?”司馬昂牽著子攸的手,慢騰騰地走上了台階,子攸正在前頭拉著他快走。(海味書屋 www.hws5.com) “你的腿疼麽?如果你的腿疼,那我背你走罷。”子攸笑嘻嘻地回過頭來,齊烈和劉舍跟在他們的後頭,不過離開了一段距離,也在後麵說著話。 司馬昂忍著笑,“攸兒,左邊走。”子攸向左望去,那是一道拱形石門洞,古老的門已經破碎倒塌,子攸好奇地發覺拱門背後的走廊雖然沒有火把可是並不昏暗。司馬昂跟著她跨上最後一階台階,站在她身邊。他拉著她的手向走廊裏走去,“子攸,你看上麵。” 子攸抬起頭,這裏就是一條由石頭堆砌成的走廊,可是在石頭走廊的頂部,有一個個鑿開的小窗口,日光就是從那裏照射進來。這就是這裏取光的方式麽?與中州人蓋房子的方式完全不同。“攸兒,再看這裏。”司馬昂又指了指一邊的牆壁,子攸才發覺這裏的牆壁慢慢地雕刻著浮雕,隻是掛滿了灰塵,有的浮雕的凹處都已經被泥土糊住了,可是那無損這些浮雕的美麗,子攸驚歎地看著那宏偉壯觀的壁畫,大約有三個人高,而長度呢,子攸看著那條似乎沒有盡頭的走廊。 “我想草原的遊牧民是出不了這樣的能工巧匠的。”子攸輕聲說,她越來越覺得這裏的人並沒有遷徙,她沒有高聲說話,是因為她真有些害怕驚動這裏沉睡的靈魂。那些壁畫中的人物就像她在城外看到的雕像那樣真實,她在一個浮雕的女人麵前站住,她在畫裏,就站在水邊,手裏捧著一隻水罐,她的麵龐真實而飽滿,子攸覺得自己從畫中甚至看到了風,她的頭發被風吹拂起來,她的衣裙也飛舞了起來,她的嘴角有一絲微笑,她正在把水罐送給那邊地一個男人。“她長得真美。” 司馬昂看的卻是子攸,“還沒有你一半那麽美。”他伸手去拂拭掉一處凹痕上的泥土,“你看這裏。” “有刀痕。”子攸也注意到了,“我在城外的石頭像上也看到了,有一個石頭像也被砍斷了一塊。” “這裏應該是這個女子頭上的某個東西被挖掉了,你覺得這個女人頭上的這個位置上會有什麽?”司馬昂問她,但是他好像已經知道答案了。 “我覺得應該是頭飾。”子攸摸了摸自己的頭發,“這個地方如果帶著什麽珠花,應該是很好看的。” “嗯。”司馬昂拉著子攸向前走。“你看這裏。有很多跪拜地人。他們都在跪拜一個人。這個人應該是皇帝。你看他地頭上。他帶著地這個東西應該跟父皇地冠冕一樣地。可是這裏也有一個砍鑿地痕跡。” 子攸認真地看了一會。這裏還有很多這樣地方。每一個都在很微妙地地方。最後他們走到一副星辰圖地地方。子攸目瞪口呆地看著星辰隻留下了軌跡。所有該有星辰地地方都隻剩下了一個窟窿。她有點明白了。“這些地方原來都應該是鑲嵌地寶石。有人把它們摳下去了?難道他們在離開這裏地時候。把所有值錢地東西都拿走了。連這個東西都不放過?” “那怎麽可能呢?”司馬昂摟住了子攸地肩頭。他覺得子攸有點害怕了。“譬如有一天你要離開王府。你會把房子上地什麽東西摳下來拿走嗎?不大像啊。而且。誰會把皇帝冠冕上地寶石鑿掉呢?那也太不敬了。” 子攸搖搖頭。“我隻要帶銀票就了。” 司馬昂忍不住一笑。摟著子攸繼續向前走。他們走了大約一頓飯地功夫才穿出了長長地走廊。子攸發覺自己又走到了有台階地地方。這一次台階是向下地。她小心地扶住司馬昂。知道他腿上地傷還沒好。在走向下地台階地時候會比上去地時候更困難一些。可是。這條向下地台階也未免太長了些了。子攸比較了一下她走上台階地時間。發覺自己應該已經走到地下去了。 她有點害怕。(海味書屋 www.hws5.com)“司馬昂。咱們現在是在哪裏啊?我覺得我已經走到地窖裏了。 ” 司馬昂摟著她,“還要再下走呢,別怕,有我在這裏。” 好在兩邊的牆壁上有火把在照著亮,看來是司馬昂前一天到這裏的時候,就在四處探索中把重要的地方都放好了火把,而且派人不辭辛苦地更換。可是這裏太靜了,子攸覺得自己簡直就像是在往地下陵墓走,不過可能也是因為這裏地這座城池,本來應該有成千上萬的人居住,現在隻住進來他們這一百來號人,所以就實在空得可怕,也寂靜得可怕。“司馬昂,司馬昂,這兒不會是這裏皇帝地皇陵吧?” “這裏是水源啊。”司馬昂不在意地回答他,“隻是跟咱們那裏大不相同罷了。” “是水井麽?”子攸已經問了第三遍了,在子攸的心目中,水,不是從水井裏打上來地, 裏舀上來的。 “你要是這麽說呢,這裏也是水井,是大一點地水井。”司馬昂回答她,一麵又在琢磨別的,“我想在這裏住上一段時間……” “什麽?住在地下?”子攸回頭看了司馬昂一眼,她生怕司馬昂真決定要住地下,可憐巴巴地說,“我……我喜歡有太陽的地方。” 司馬昂笑出了聲,“你說什麽呢,子攸,我是說,我想咱們在這座城裏住上一段時間,等到過一段時間邊關重新開通的時候,再看看能不能回大顥去。至少咱們也得在這裏待到這個寒冷多狼的春天過去的時候。有這些房舍暫住,總要比在草原上風餐露宿,受草原人襲擾要好的多。草原可汗曾經下令過,擅入戈壁者死,所以我想,應該不會有草原上的牧民隨意到這裏來。咱們正好可以在這裏休整一段時間,跟著我來的那些人裏還有不少的傷兵。 ” “唔,”子攸放心地點點頭,其實她到了現在,才不在意什麽時候回大顥國,或者什麽時候去哪裏呢?“好的好的,我隻要跟你在一起,在哪裏都是一樣的。” 司馬昂看著她的眼睛微笑了。子攸又看了看他,“那你是要跟我說什麽呢?” “我是要說,咱們還有地是時間在這座古城裏探索,今天看了水源,就要回去了,我看你的臉色,隻怕要好生將養一段時間才好。”司馬昂隻是想把子攸勸回去,剛才看浮雕壁畫的時候,子攸好想有一股子不把這裏的人去哪兒了弄明白就不回去的架勢。 “我聽你的。”子攸乖巧地說,反正司馬昂的腿也不利落,回去就回去。可是又走了兩節台階,她停住了腳步,愣了一會兒,“司馬昂,我是不是耳朵壞了,我好像聽見了河水流動的聲音,可是咱們現在應該在地下很深的地方啊。,真不知道這裏的人挖這個大菜窖是要幹什麽?” “子攸,這就是我要跟你說地這裏的人了不得的地方。”司馬昂笑著在一處板門前停下來,板門上有兩個圓環,司馬昂抓住一個輕輕地旋鈕了一下,板門就吱吱叫著向裏打開了,“這就像他們城門的機關一樣精巧,而且曆經了許多歲月,依然完好如初。” 劉舍在他們身後加快了腳步,跟齊烈一起也走了過來。司馬昂牽住了子攸的手,“來,攸兒,走過來。” 子攸感覺到有風從門板後麵吹過來,她的頭發被吹拂了起來,她跟著司馬昂走進了最後一道門。裏麵有更多的火把點燃著,還有一個士兵正在打水,見到他們來了,連忙站起身。 子攸驚詫地看著眼前的情景,幾乎不敢向前邁步。她看到了什麽啊,一條河流?一條貨真價實的河流,在她地腳下緩緩流動,她就站在堤岸上,一條石頭鋪就的堤岸。在地下極深的地方。“這……這是什麽啊?” 司馬昂帶著子攸向前走,在幾十步遠的地方,有一個巨大的矩形湖泊,那一定是人挖的,自然的湖泊是不會有這樣的棱角。可是那湖泊太大了,子攸能看到的不過是湖波的一角,在更遠地地方,湖波已經消失在黑暗中。 “這裏是沙漠嗎?是地下嗎?”子攸覺得自己有些像是在做夢,湖水把波浪推送到她的腳下,她聽到了浪濤聲,她就像站在詭異地夢中,眼前是一片地下海洋。 “古書上記載,有些幹旱的地方,會有地下河流,恐怕這裏就是一條地下河流。這裏的人發現了地下河流,就像咱們治水一樣,他們治理了地下河流,我想他們大概把許多涓涓細流匯集在了一起,最後又造了那樣巨大的一塊湖泊,用來蓄水。這大概就是這座城能夠建造在戈壁灘上的秘密。”司馬昂向水中丟了一塊石子,激起一片浪花。 子攸看著司馬昂,司馬昂笑了,“我知道夫人在想什麽呢?既然有這樣了不得地技藝,既然水源沒有枯竭,這裏的人為什麽還要離開這裏,舉族遷徙。” 子攸現在覺得有些害怕,她本來不信鬼神,可是現在卻覺得這裏地人或許是被什麽看不見的東西殺死了。剛才地那個士兵還在這條河流裏抓到了一條魚,那是隻沒有眼睛的魚,他當做稀罕物拿過來給司馬昂看,結果把子攸嚇壞了。司馬昂揮揮手叫那士兵趕緊把魚丟回去,一麵摟著子攸向上走。 “不會有鬼神地。”司馬昂笑著拍怕她的肩頭,“本來是想你沒見過地下河,領你見識一下的,誰知卻嚇著了你。這裏的人絕不是鬼神殺死的,鬼神可不會搶他們牆上的寶石。” 子攸又一次站在陽光下,才覺得安心,她朝司馬昂扁起了小嘴,男人跟人,好像總歸是有那麽一點點差別的,隻是一點點。 第一卷 第一百六十二章 子攸在來這裏之前著實被失眠的毛病困擾了一段時間,被折磨得臉色發白,眼圈也有些發青,她也曾請銅羊關裏的太醫來給她診脈開方子,可是藥喝了不少,覺也沒見增多。(海味書屋 www.hws5.com)不過今天這毛病好像突然就好了,她被司馬昂帶回原來歇息的帳篷裏,也不過正正經經地跟司馬昂說了三句話,就覺得困了,枕在司馬昂的腿上就睡了過去。這一睡就斷斷續續地睡了兩天。 子攸模模糊糊地記得司馬昂跟她說過幾句話,問她是不是哪裏不舒服,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答的,她也模模糊糊地能感覺到司馬昂就在她身邊陪著她,可她就是醒不過來。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連夢都很少,她醒的時候感覺周圍很靜,隻有書頁翻動的沙沙聲,和爐火裏柴火燃燒的輕微的劈啪聲。 她慢慢張開眼睛,有些忘記了自己在哪裏,入眼的是青色的帳篷,比她原來住的那個帳篷要高些也寬敞些,帳篷的一邊卷了起來,正對著一隻火爐,爐火正在裏麵溫暖地燃燒著。她翻了個身,床鋪有些硬,可是她感覺到一種疲憊的舒服感,比在她從前那個陳設著錦繡帳幔厚褥子的床榻還舒服。她看到了司馬昂,他正坐在她身旁,一邊的小幾上攤開了一本書,她看著司馬昂的側臉,桌上的油燈照在他那英俊的麵龐上,帶著一點柔柔地光澤,哪怕就坐在這個陌生的古城裏,這樣簡陋地帳篷裏,他麵上的神色還是安然的。 “司馬昂。”她輕聲喚了他一聲。 他立刻放下書,轉過頭來看著他,那雙明亮的眸子裏帶了明顯地緊張,“子攸,你醒了嗎?終於睡醒了。”他沒等子攸回答,又急急地說,“你好點了嗎?我還以為你是病了,一睡就是兩天,怎麽叫都叫不醒,真是急死我了。後來齊烈說你在銅羊關上就睡不好覺,常常半夜三更還在城上溜達,我才知道你就是困了。你現在好些了嗎?” 子攸一直都看著司馬昂,看著司馬昂的眼睛,他隻看著自己,他好像很著急,子攸微微地笑了。司馬昂有些著急,他向子攸俯身過去,伸手到子攸的身下,把她摟起來抱進懷裏,細細地看著她的臉,“子攸,是不是身子真地不舒服了?”他摸了摸子攸的額頭,生怕子攸在發燒。子攸被他抱在懷裏,還是不說話,隻是在他的臂彎裏,用一雙黑亮的眼睛看著他,他急的不知如何是好,子攸忽然“嗤”地一聲笑出來。 司馬昂愣了一下,子攸轉開臉,“問那麽一大篇話,我要怎麽回答你才是啊。從哪一句開始答?”司馬昂鬆了一口氣,無奈地看著子攸,又是歎氣又是微笑,“那你餓不餓呢?” “唔。 ”子攸連連點頭,她覺得有些餓了,“我睡了多久了啊?” “兩天。將近兩天了。”司馬昂在她地頭頂吻了一下。“枉費我前兩天還犯愁怎麽才能把你關在屋裏好好休息兩天。你不想吃狼肉是麽?”他低下頭在她地額頭上吻了吻。然後是鼻梁。又接著吻下去。尋找著她地唇。她笑紅了臉。在他懷裏蹭了蹭去地躲著。“那還有什麽吃地呢?” “還有一點小米。我叫他們給你細細地熬一點粥。”司馬昂把她輕輕地放回榻上。司馬昂不習慣從屋裏就向外頭地侍從們大呼小叫地吩咐事。在京裏他自己地王府裏。自然有丫頭站在屋裏可以使喚。丫頭到了外頭不能出二門。又可以再傳話給小廝。現在沒有了那些中間環節。(海味書屋 www.hws5.com)司馬昂自己走來走去地。沒了王爺地虛架子。還拖著條有點毛病地腿。子攸看著他很心疼。可是他自己倒是很樂和。 粥是司馬昂自己端進來地。一大碗粥。還有一堆熏肉。“有個侍衛。家裏好像是開個飯莊子地。做飯手藝倒不錯。”司馬昂隨口說道。看著子攸又笑了。子攸在沒見到他之前。很擔心他會意氣消沉。畢竟這樣地境遇不是每個皇儲都能承受得了地。被奪走地是一片江山啊。得到地……司馬昂得到什麽了呢?似乎什麽都沒有了。可是他卻這麽高興。那不是他故意做出來地。子攸覺得他眼角眉梢都含著笑。輕鬆愉悅。 子攸喝了點粥。覺得舒服了不少。她已經吃了好多天烤肉了。早就已經覺得夠了。她畢竟是一個吃粟米長大地中州女孩子。可不是草原上地蠻子。米粥吃下去很溫暖。沒有勺子。她就兩隻手捧著碗慢慢地喝。司馬昂一直微笑著看著她。有一會兒他想著。如果子攸不嫁給自己。現在是什麽光景。經營著她那份看起來似乎不大。可是細想想又大得驚人地產業。有一個就算不愛她。也會因為怕她而對她俯首帖耳地夫君。錦衣玉食。無憂無慮。而不是在這個杳無人煙地荒漠上。在這個破敗地大漠古城裏。喝一碗米粥就心滿意足。他心裏麵酸疼慚愧。或許是為了掩飾。他拿著手裏地劍慢慢地削一塊木頭。沒什麽目地。旁邊放著一把弓箭。他就想把那塊木頭也削成一隻箭。結果削斷了。他不知道要繼續削什麽好。隻是越削越細。 子攸一直打量著他手裏地東西。最後忍不住問他。“你是要削根牙簽吧。費這麽大勁?”司馬昂一怔。笑了起來。搖搖頭。把許多情緒壓回了心頭。他從前想要地很多。懼怕得很多。可是現在。未來遙不可及。眼前地一切卻都很簡單實際。子攸不知道他在想什麽。眼睛正盯著他削掉地木頭。“這木頭是從哪裏來地?” 司馬昂似乎想了一下。這有什麽可問地。木頭在這座廢城裏隨處可見。不過他還是有點窘。“從……從櫃門上拆下來地。爐子裏頭燒得木頭都是士兵們從各個屋裏拆掉地櫃子桌子。” 子攸看到那上麵原來還有精美地雕花,就被司馬昂這麽給削了,司馬昂有點不好意思,硬著頭皮 木頭削成一隻極小的鳥,難看得很,子攸忍著笑把那來,揣在自己的小皮口袋裏。“你瞧這裏的木頭家居這麽多,我猜這座城地外頭,樹木一定隨處可見。” “蠻子也是這麽說的,隻是這裏的人走了,樹木像是也被一把火燒掉了。”司馬昂附和了一句。 子攸並不大關心這裏有樹沒樹,她把粥碗推給了司馬昂,“你為什麽不吃呢?” “你還沒醒的時候,我已經吃過飯了。”司馬昂把腿邊地木屑打掃起來,倒進爐火裏,“把剩下的粥都喝了。子攸,你的身子虛弱得很,不好好調養是不成的,這個地方實在是不養人的,若是落下了個大症候,老了會遭些罪。”他低頭笑了笑,“現在能給你調養身子的,大約隻有米粥了。我今天聽見侍衛們開玩笑,說鄉下人調養身子地時候還是米粥雞蛋呢。不過如今你夫君窮得連雞蛋都沒有了。” 子攸聽見他說老了會如何如何,就忍不住笑了起來,他說的後頭那些她都沒細聽。她傻笑了一會兒,忽然想起來,“是不是你也沒有多少米,你自己才不舍得吃的?” 司馬昂摸了摸她的頭發,“男人不需要這麽精細的東西。” 子攸卻摸了摸他地腿,“可你也受著傷呢,你換藥了沒有?一定沒有。我沒想到你會帶著那些受傷的士兵,也就沒帶那麽多的傷藥,早知道我趕車出來了。”她有點懊悔。 司馬昂幾乎是聽見子攸說話就要發笑,“你幹脆帶一隊駱駝出來豈不更好?我都沒想到你會帶那麽多地傷藥出來,居然還帶了一大袋的食鹽,你知道那些士兵都是怎麽說地?罷了,我不學給你聽了,反正他們歡喜得很。不過傷藥還是留著給那些重傷的士兵用吧,等他們都好得差不多了,咱們就可以找機會穿越草原,回到中州去了。” 子攸點點頭,“如果咱們回到中州地時候,爹爹仍舊沒有昭告天下,說王爺已經……那個了,還為你保留著位置,那就是說咱們或許仍然可以回京城去。” 司馬昂點點頭,不過那麽遠的事暫時他還不想去琢磨,“眼下最重要的是活下去。”他拉著子攸的一隻手,輕柔地捏了捏,“就算沒那麽多傷兵現在想回去也容易,昨天又有出去打獵的士兵發現狼群的蹤跡了,看來它們並沒走遠。我可不想再貿然碰見那些畜生。”他笑了,看著子攸的眼睛,“話說回來,你遇到狼群的時候,實在是很聰明。” 子攸嬌縱地倚進他的懷裏,“我當然聰明得緊。 ”她吐了吐舌頭,她可著實沒想到司馬昂會在這條路上等著她,司馬昂又在溫柔地吻她,她心滿意足地歎了口氣。“司馬昂,司馬昂,我睡覺的時候,你一直都在這裏麽?你在讀什麽書?” 司馬昂連忙去搶桌子上的那卷冊子,子攸比他還快,一探身已經把那卷書抓在了手裏,“嘿嘿,什麽東西還不想給我看。莫非是你在作詩?嗯,是卷史書啊,是你帶的?”子攸翻了翻,司馬昂舔了添嘴唇,沒有回答她,子攸剛要放下那卷書,忽然眯著眼睛,狡黠地打量了司馬昂的臉,把那本書又拿了起來,“若就是本史書,你可不會跟我搶呢!” 司馬昂也笑了,有點無奈,子攸嘩啦啦地翻那本書,把書翻到了最後,在後邊的幾頁空白上,果然見到了司馬昂的字跡,“唔唔,這是什麽啊?重傷兵十名,傷兵三十八名。粟米十斤,木柴可供十天,天啊,夫君你拆掉了人家多少櫃子啊?底下還有……”子攸看了下去,底下還記著弓箭若幹,馬匹若幹,等等。她知道了,司馬昂是在統計現有的物資,記錄得很詳細,看來司馬昂已經仔細考慮過在這裏度過殘冬和春初的可能性了。隻是,那些東西可真是……“真是少得可憐的東西。” “是啊。”司馬昂把那卷書卷了起來放到一邊去,他本來就是不想讓子攸看到煩心地。 “傷病士兵幾乎占了一半。”子攸略略顰起了眉,她縮在司馬昂的身邊,司馬昂伸過一隻胳膊來摟住了她,帳篷裏還是很溫暖地,爐火著得很旺盛,子攸看著帳篷對麵日夜燃燒的爐子,謹慎地問道,“爐火裏的柴火是不是也該少用些呢。” “不用,攸兒。”司馬昂就是不想子攸會像現在這樣操心,這妮子這陣子都太過勞心了,“你現在身子弱,不能待在太冷太潮的地方。你放心吧,傷病員住地屋子裏爐火都很旺盛,現在寧可其他人的房子冷些,將就著用十天還是可以的。而且這城裏還有好些地方咱們的人沒去看過呢,一定也還找得出木柴來,這個還好說,我心裏有數。再說,現在畢竟開春了,再過十幾天,就連外邊地天氣也要暖和過來不少了。那時節咱們差不多也要離開這裏,往大顥國裏走了。” 子攸點點頭,“那吃的東西呢?依靠每個人帶的口糧肯定是不夠的。” “我也想過了。草原人能靠打獵為生,咱們自然也能,這幾十個可以外出打獵的士兵現在被我分成了三組,輪流外出狩獵。”司馬昂略停了一會兒,像是有些不大願意說下去,“隻是獵物太少了。士兵們隻能穿過沙漠到草原和沙漠交界的地方,這樣地地方本來就土地貧瘠,獵物甚少,再加上咱們畢竟不是生長在這裏的,士兵中有不少人都不習慣在草原上狩獵,每日獵殺的獵物實在有限,很難讓這百十來號人都吃飽。”他看著凝神聽他說話的子攸,又忍不住一笑,“還要多虧你這個活誘餌,那天引來了那麽大一個狼群,又射死了幾十頭。嗬嗬,狼不吃同類的屍體,它們在外頭守了一夜,天亮就撤退了。士兵們把死狼拖進城裏,吃了一些,剩下地又凍的凍醃的醃,嗬嗬,反正我也不大清楚他們到底是怎麽弄地,總之 們留了不少肉還可以多吃幾天。” 子攸咬著嘴唇聽他說話,思索了半天,司馬昂知道這是沒有法子的事,也指望子攸能想出什麽對策來,見她不吭聲,以為她又倦了,便想叫她再躺下好生休息,還沒說呢,子攸就說話了,還一副堅定模樣,“我也要去狩獵。” “不成。”司馬昂答得斬釘截鐵,“你去喂狼還差不多。” “你說過不會瞧不起我地。”子攸有些餒了,“你說過我可以為你分憂解難的。” “不成,一事是一事,不能胡鬧。”司馬昂沒有給她留餘地。 “賴皮。”子攸哼了一聲。 司馬昂知道自己要跟她吵架鬥嘴地話,沒一次能贏的,幹脆就笑而不語,隨便子攸言語推搡,子攸說了幾句,沒意思起來。“那做什麽?” “你就在這裏待著,守著火爐,再休息幾天……”司馬昂溫柔地回答著她。 “說的幾天是幾天呢?”子攸歪著頭問他,“我還可以幫你去找木頭呢。” “不成,咱們來了之後,隻住了外城,裏城還沒人去過。也不知道裏麵有沒有古怪,讓你往裏跑實在是太不安全了。”司馬昂回答道,又哄著說,“我陪你在這裏,好不好?” “我不怕古怪。”子攸聽說不讓她先去內城,立刻覺得沒勁。司馬昂倒是相信她不怕古怪,隻怕子攸這妮子本身就夠古怪了,等閑的古怪遇見了她還是小巫見大巫。 “那也不行。”司馬昂拒絕得毫不留情麵,“說了不行就是不行,你若是在房裏待煩了,我可怕陪你在這附近四處走走。” “憑什麽你說不行就不行啊。”子攸扁了嘴,一副真的惱了的樣子。 “哪有憑什麽?我是你的夫君,你聽我的不是天經地義的麽?”司馬昂臉上也沒有了笑意。 子攸原本不過是假意發脾氣的,可沒想到司馬昂真的有些惱了,她心裏不痛快,憑什麽要聽夫君的,可是現在這裏的人都是司馬昂的人,她哪個也使喚不動,就算原先有侍衛是聽命於她的,不過司馬昂爭取人心的速度一向比她還快。她就算想搞個家庭政變,那也不是那麽容易的。再說了,就算她能,她也不遠遠那麽幹,惹司馬昂不歡喜。可是要讓司馬昂歡喜,就非得聽他的麽?她穆子攸從前可是連爹爹的話都敢違拗七分的。 司馬昂一直看著子攸的眼睛,似乎是想看出子攸的想法來,子攸是行動速度異常迅捷的人,說不定突然就給他搞出個大驚訝來,讓他措手不及,他看著子攸,猜測著子攸會出人意料地幹出什麽來。沒想到子攸抬起眼睛看到他在盯著她看,隻是給了他一個冷冰冰的眼神。司馬昂被她這樣看了一眼,心裏就很是難受,他也知道子攸在京城的時候,是如何呼風喚雨,子攸不會輕易被人左右,這是她最寶貴的優點,可是她也太過**,太過固執了,想真正地走近她,被她信任,並不想看起來的那麽簡單。 司馬昂以為子攸要麽會趕他出門,要麽會自己跑出去,可沒想到,他才伸手去摸她的頭發,子攸就沒好氣兒地摔開他的手,翻身躺下,背朝著他,氣呼呼地哼了一聲,說的卻是句氣話,“再也不給你看我的臉,你以後就看我的頭發吧。” 司馬昂怔了一會兒,明白過來子攸是在故意避重就輕,他忍不住便笑了起來,伸手去輕輕地拉子攸的胳膊,“攸兒,生我的氣了麽?” 子攸推開他的手,“生氣了。知道我生氣了,那還問什麽?沒臉沒皮。 ” “子攸。”司馬昂拉起子攸的鬥篷,想給她蓋上,生怕她要睡覺了會著涼。子攸掙紮著把鬥篷踢開,就是不要順從司馬昂的話,司馬昂也不生氣,摸了摸子攸的手腕,略略的有些汗,看來她也不大冷。子攸甩開他的手,手鐲磕在他手上的扳指上,她連忙抬起手腕,心疼地看看玉鐲磕壞了沒有。司馬昂忍著笑,跟子攸閑扯些別的話,子攸都不搭理他。他不小心摸到了子攸身邊的小皮袋,順手拿了起來,“攸兒,裏頭裝著的是什麽啊?難道都是銀票麽?竟然這麽小心寶貝著,睡覺都放在身邊。” 子攸裝聾作啞地沒搭理他。司馬昂掂了掂那隻小口袋,還有點分量呢,“夫人,為夫能打開看看嗎?” “不能,快點給我放下。”子攸沒回頭,一邊玩著自己的玉鐲,一麵哼哼著。 司馬昂也裝聾作啞,就當做沒聽見,解開皮口袋的束口,伸手進去,先是掏出了厚厚的一大摞銀票,他忍著笑,把他那小妻子的巨額私房錢放在一邊,又伸手進去掏出了自己剛才削的一隻不怎麽像的小鳥,再接下來,還有一隻琉璃瓶子,裏麵裝了不少丹藥,可不知道是做什麽的。一隻胭脂盒子,被封得很嚴,上頭有子攸自己貼的封條,司馬昂拿起來看看,啞然失笑,封條上頭還有子攸親筆題的字“有毒”。他沒有動那隻胭脂盒子,他可是喝過子攸給的毒藥的人,知道她若說是有毒,那八成以上是真的有毒。 他又掏出來了一麵小鏡子,還有過去他送給子攸的一把小梳子,以及一隻帕子。幾卷信紙,他一看就知道是他從前寫給子攸的信,被她寶貝一樣地收在這裏頭,隨身帶著,他心裏麵不是沒有感動和溫暖,當然還有些微的得意,也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得到這丫頭如此深愛。 剩下的東西他就有些摸不著頭腦了。一隻小小的花梨木首飾盒,打開來發現裏麵放了一根鐵絲,幾根針,一小捆繩子,一隻鐵鉤子,一隻形狀古怪複雜的鐵指環。 “攸兒,敢情你從前做過梁上君子麽?” 第一卷 第一百六十三章 在子攸醒著的時候,還想把她圈在帳篷裏,至多也就是三天而已。(海味書屋 www.hws5.com)就是這三天,司馬昂已經快要被子攸給揉搓死了,他又不大敢把子攸丟在這裏,自己離開去做點什麽。他也知道侍衛們是禁錮不住子攸的,他隻怕若是他前腳走了,子攸後腳就敢把自己給弄丟在這座道路曲折的城裏。這三天他被子攸逼著削了一副棋子兒,跟她下了一天的棋,到最後司馬昂也受不了了。第四天一大早,子攸就笑眯眯地跟著司馬昂出門去內城裏探索,興高采烈地半點也不像是覺得自己現在是在流浪。 “司馬昂,司馬昂,難不成你就不好奇麽?”子攸看看齊烈和劉舍又遠遠跟在後頭,她討好地握住司馬昂的手,“說不定裏頭會有什麽曆史典籍,寫著他們到底遭遇了什麽大災難,竟然會舍棄自己的家園。” 司馬昂哼了一聲,故意露出不屑一顧的意思,子攸嘻嘻一笑,握著司馬昂的手搖了搖,“我以後什麽事都聽你的好不好?” 司馬昂冷冰冰地回了一句,“謝了,我可不指望。”子攸撇了撇嘴,低下眼睛,手攥著司馬昂的手卻更緊了,她不是想要惹他這麽惱怒,她就是……就是沒忍住。她想想自己是不是被他好好對待了幾天,就有點忘記了從前的疏遠日子了,司馬昂該不會對她好幾天,就又想起的不好來了吧?她本來就不大好,太自以為是,太想說了算,太想控製別人,而且還有個想殺他地父親和兄長,要是她是他,她才不會喜歡自己。 司馬昂伸出一隻手來,捏住了她地下巴,她嚇了一跳,臉被抬了起來,她心裏一陣煩惱,有點心煩意亂,卻看見司馬昂正好笑地望著她,他的眼睛裏都帶著笑,司馬昂是在逗她玩。他的眼角眉梢明明都在笑著的,“不過,你這張小臉這麽幾天就回過血色來,我就看在這個的份兒上,就原諒你胡鬧了吧。隻要你不要自己亂跑,跟在我身邊就行了。” 子攸被司馬昂捏著小臉,不過卻笑了,“我幹嘛要離開你?我最喜歡黏著你。” “那我……”司馬昂有點心猿意馬,他側了側身子,擋住身後齊烈和劉舍的視線,子攸的臉看起來很頑皮,眼神狡黠,他心中說不出有多少喜歡,他微微低下頭,子攸的臉紅了,突然一低頭,從他懷裏跑了出去。跳上最後幾階台階,走上一個露台,“你看這裏,看得見全城,這座城真雄偉,是麽?” 司馬昂歎了口氣,他剛才真想親吻子攸一下,他有點惱火地回頭看了劉舍和齊烈一眼,他們兩個還跟在後頭,好像連交談都沒有,直瞪瞪地看著自己,就好像現在這座破城裏還能突然竄出來一隊殺手似的。 “司馬昂,司馬昂。”子攸沒有得到司馬昂的回答,不滿意地在上頭連聲催促,一陣風吹過,她地衣裙飄飄。子攸站在這裏很美,她向自己的夫君微笑著,她也知道她這個時候應該是不錯的,她喜歡被風吹著,爹爹的畫師說過這個時候畫她最美,她期待著司馬昂也能讚她幾句。 “你地衣服是不是太薄了?”司馬昂皺起了眉頭。 子攸惱火地伸出手去。把她地夫君拉上最後一階台階。司馬昂還不解風情地說。“我不是說過雖然已經是春天了。這裏還是很冷。你該披著鬥篷才能出來地。” “我穿著披風呢。(海味書屋 www.hws5.com)”子攸惱怒地一扯自己地衣裳。“披風披風。一樣很厚地。” “讓我摸摸你地手。”司馬昂也被子攸地口氣不善弄得有些著惱。 “男女授受不親。不要拉扯我。”子攸挑起了柳葉眉。甚至嘟起了嘴。“鬥篷、披風。你是個事事都要別人照料地王爺。你真地知道鬥篷和披風哪個更暖和嗎?幹嘛教訓我?” 司馬昂本來要說地話哽在了喉嚨裏。他抬起頭看著子攸。有些說不出話來。本來子攸隻是隨口說說。並沒有別地意思。司馬昂本來也地確就是一個深宮皇子。一應衣食雜事都是由人安排地。她沒有拉扯別地事。可是她看到司馬昂安靜下來地時候。她才想到自己說錯了話。她不該這麽說。她跟司馬昂之間有一個微妙地平衡。和一個不用言說也知道不能牽涉地話題。可是現在她說多了。打破了那個平衡。 她首先低下了頭,“我不是說……”她咬住了嘴唇,她不能繼續 那樣隻會弄巧成拙。她不能說我沒有一點瞧不起你她本來是的,可如果真是那樣,那她剛才就不該說他隻是個事事都要別人照料的王爺。 曾經有人這麽說過,上官縝派來的侍衛有人曾這麽說過,王爺隻是一個處處要靠王妃照料的笨蛋,為了這個,那個侍衛還跟一個心懷不忿的金衛打過一架。那是在銅羊關裏的時候,齊烈把這件事壓服了下去,司馬昂並不知道,可誰知道司馬昂到底知不知道,司馬昂知道的事情多了,很多時候他隻不過不說而已。他什麽都不說,也就沒人知道司馬昂心裏到底是怎麽想的。 子攸知道自己說錯了,她轉開頭,覺得眼裏有些酸,“這裏……這裏要是鋪展開來,其實比京城還大,是不是?” 司馬昂沒有回答她的話,他走上台階,安靜地站在她身邊,她不敢回頭去看他,她覺得自己就快要哭了。她在某些方麵一直都認為自己比京城的公子哥們強一些,她經營偌大的一個產業,賺取巨大的利潤,她懂得仕途經濟,她不需要去向哪個侯門相府裏的主人低頭獻媚,她從小就常常蹲在爹爹的書房後頭偷聽,那裏來的往的都是決定大顥國命運的人,她偷聽他們的談話,知道他們的利害關係,他們在她眼裏壓根就不是什麽大人物,說得直白一點有時候他們就像是可以供她驅遣的牲畜,她就像草原上的牧羊人一樣。她能牽動係在他們之間的那些看不見的絲線,壓製他們,調動他們。她的權力很大,雖然不在明麵上,可是京城裏的王孫貴族們,除了穆建黎,沒人比她的權力更大。她也曾經離開京城,離開爹爹的庇護,或者是押運某些重要的東西,或者是辦某些隱秘的事物,她見識過江湖,這就更比大多數京城的貴公子們強了。諸如此類,種種,她在看待京城的王孫公子的時候,常常覺得自己是高高在上的,有意無意地,她有些瞧不起他們。他們也算是鷹的話,你也隻是從一破殼開始就嬌養在籠子裏的,入不得她的眼。可是司馬昂也是王孫公子中的一個。 子攸一直都極力把司馬昂跟他們分開,她相信他是個英雄人物,而他確實也沒讓她失望。可他還是個貴族公子,而且還是大顥國最大的貴公子,這是改變不了的事實。偶爾,在無意的時候,子攸會記起他隻是個深宮養大的王爺,可也僅此而已,她隻是覺得他沒見過外麵的風浪,有些過於風雅,過於……真的僅此而已。 可是就算司馬昂不想太多,就算司馬昂夠寬容大度,也會有外人的竊竊私語傳過來。王爺是一個沒用的人,全都是在依靠自己的妻子,他沒有這個,沒有那個。現在連王爺的爵位可能都丟了,他現在正在流亡,他連自己的國土都回不去,他什麽都不是了,那可真是丟人現眼。 司馬昂真的會不知道嗎?他又是怎麽想呢?他從來都沒說過,所以子攸也會惴惴不安。 她勉強提起精神,她覺得自己現在最應該幹的事,就是說點別的,如果司馬昂還能跟她繼續說話,那或許還不要緊。她抬起頭來,可是發覺司馬昂並沒看她,他在俯視露台下的城邦。“司馬昂,這裏風……風太大了是嗎?而且走了這麽遠的路,你的腿,疼……疼不疼?” 司馬昂沒有回答她,他臉上的神情淡淡的,像是也沒有什麽喜怒,可他還是看著下麵,就像是在出神。 子攸有點灰心,她想拉司馬昂的手,可是她低頭看了一會兒他的手,還是沒敢伸手過去。 “子攸。”司馬昂突然出聲說話,嚇了子攸一哆嗦。 “恩……嗯?”子攸抬起臉來,有些驚慌,她生怕司馬昂說她很讓他失望,而且很讓他難過,最好能先回大顥國去,不要在這裏跟著他,他想自己一個人。 “你看那裏。”司馬昂沒有回頭看她,他指了指腳下,子攸思索了一陣子才回過神兒來,“那裏,看到了嗎?那裏是這個城邦的中心。如果這裏真有什麽值得咱們去看的東西,應該藏在那裏。就像你說的,這個地方比咱們的京城還要大,是什麽樣的人建了這麽大一個城,卻舍得倉促離開呢?那是說不通的。你想不想去那裏看看?” 第一卷 第一百六十四章 “子攸。”司馬昂突然出聲說話,嚇了子攸一哆嗦。 “恩……嗯?”子攸抬起臉來,有些驚慌,她生怕司馬昂說她很讓他失望,而且很讓他難過,最好能先回大顥國去,不要在這裏跟著他,他想自己一個人。 “你看那裏。”司馬昂沒有回頭看她,他指了指腳下,子攸思索了一陣子才回過神兒來,“那裏,看到了嗎?那裏是這個城邦的中心。如果這裏真有什麽值得咱們去看的東西,應該藏在那裏。就像你說的,這個地方比咱們的京城還要大,是什麽樣的人建了這麽大一個城,卻舍得倉促離開呢?那是說不通的。你想不想去那裏看看?” “好啊。”子攸點點頭,小心地伸手過去挽住司馬昂的手,司馬昂沒有鬆開她的手,她鬆了一口氣,慢慢攥緊了司馬昂的手,“我覺得住在這座城的外層的都是貧民和士兵,你看那些房子,雖然很大,可是除了通往水源地的那條路,其他地方都破爛的很,咱們走到這裏就不同了,連石頭上都雕了花。不過這裏好像不是人住的地方,你看那個地方好像是神龕,好像原來供過什麽,隻不過好像都被人用刀弄下來砸碎了。” “是啊。”司馬昂輕聲答應了一聲,“他們供奉的好像跟草原人供奉的不同。我見過草原人供奉的神,是個女人的形象,好像跟這裏殘存的不大像。” “唔,是的是的。這裏的人應該跟草原人壓根就不是同宗。”子攸連忙回答,“是不是都被草原人給殺了,草原人卻說他們全都遷徙走了?” “全殺了?”司馬昂看了看這座宏偉地城池,怎麽看也像是能住下幾十萬人的模樣,“一下子就殺掉幾十萬人?要占領他們的城池?可是這裏是空著的啊?” “遊牧民族是不稀罕土地的,他們也許隻是為了來搶奪這裏的財寶。(海味書屋 www.hws5.com)”子攸簡單地做了一個解釋,至於到底是為了什麽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她並不關心,她隻是想找出一些話來跟司馬昂說。 司馬昂又陷入了沉默,子攸也找不出話來說,她緊張地拉著司馬昂的手,她現在一點也不想去看那個什麽中間地位置,那裏蓋了座很高的房子,說不定是這個番地的皇宮,可她現在什麽心思都不大有了。“司馬昂,咱們還是明天再去看吧,我想回去歇一會兒了。” 司馬昂終於回過頭來看了她一眼。似乎是看了看她地麵色。看她是不是身子不舒服了。她指望著司馬昂能再關心地問她一句。可是司馬昂什麽也沒說。就帶著她往回走。自作自受。怪不得連爹爹都不怎麽喜歡她。心疼她。子攸在心裏歎了口氣。拉著司馬昂地手。身子靠在他地胳膊上。幸好他沒推開她。 他們走回到齊烈和劉舍地身邊。劉舍地臉色不是太好。也不知道是怎麽了。 子攸打量了他一眼。難道他還能比她更倒黴嗎? 劉舍看起來就是有話要說。不過他好像又有點不想說。他看了齊烈一眼。似乎是希望齊烈能替他開口。可是齊烈地眼睛還有點腫著呢。他最近不拘做什麽事都謹慎持重。話就更少。子攸一直想跟他說點什麽。可是司馬昂跟她說不必如此。一是從當時地情形來看子攸並沒有錯。二是從如今地情形來看。那些從京城裏出來地人都應該懂得謹慎。 總之劉舍隻好自己去跟司馬昂說。今天出去打獵地兵士又是無功而返。這麽些人隻打到了九隻兔子。儲備地食物也已經沒有了。一百人吃九隻兔子…… 子攸抬頭看著司馬昂。如果這樣下去。那就真地有些麻煩了。可司馬昂隻是一笑。“九隻?這數目還挺吉利地。” 劉舍沒想到王爺就是這麽回答他地,他有點不知所措,還等著王爺再說點什麽,可是王爺也沒再開口。一直以來,他們的指望就是王爺,他們也算遭遇過不少險境,可每一次王爺都是胸有成竹,拿得出解決之道來。 這一次,司馬昂就那麽帶著子攸走了過去。子攸好奇地回頭去看劉舍,他好像還想衝過來繼續跟司馬昂說今天沒飯吃的事,但是被齊烈攔住了,齊烈跟他嘀咕了幾句話。子攸就算不聽也知道,那一定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之類的話。是啊,兵士們打不到獵物,司馬昂能有什麽辦法呢?大家都是看著草原上的蠻子輕輕鬆鬆地靠著打獵就能生存,可實際上裏邊的道道兒哪有那麽簡單。 可是吃不上飯了畢竟是大事,這一天所有人都很消沉。這地方很大,不過為了方便,所有人都住得很近,司馬昂在確保所有地城門 了之後,就把所有人都集中在這個門口,住在上下兩中。雖然裏城地房舍要更好一些,可是司馬昂覺得這裏更安全,他關閉了通往裏城的門,把這裏圍成了一個不大地區域。這一天,子攸幾次跑到樓梯邊上去看下邊的兵士在做什麽,今天沒有多少人說笑話,可能從昨天甚至前天開始有些人就在挨餓了。 子攸跑回自己住地那間大房子,司馬昂正坐在褥子上靠著小幾讀書,翻開拂去隻有那麽幾卷書,子攸覺得司馬昂都該倒背如流了。她走過去趴在褥子上,她希望司馬昂跟她說點什麽,看不出來他在跟她生氣,甚至看不出來他故意不搭理她,可是她就是……“我剛才聽一個侍衛說,在他們家鄉裏邊,遇上荒年,娘親就讓孩子每天晚上都早早地睡覺,睡著了就不餓了。” “那倒有些道理。”司馬昂隨口應了她一聲。 子攸翻身躺下,她覺得頭有些疼,“你晚上什麽都沒有吃,是嗎?” 司馬昂沒有回答她,她知道自己猜對了。過了一會兒她慢慢地說道,“我不想離開你。你會一直帶著我的是不是?不管去哪,也不管吃什麽?” 司馬昂放下了書,他看著子攸的側臉,子攸躺在褥子上晃了晃她的小皮口袋,“我有很多錢,可是卻沒想到有一天有錢也買不到一個燒餅。” 司馬昂忍不住笑了,氣氛緩和了很多,子攸也笑了,“就像我很愛你,可就是不知道該怎麽說,所以就算我很喜歡你,將來我也可能換不到你的一點喜歡。” “子攸。”司馬昂低聲說道,“我喜歡你,在這個時候,你能陪在我身邊,我心裏很滿足。可是,嗬嗬,我隻是在想,我是不是過於自私了,我什麽都給不了你,為什麽還非要把你帶在身邊呢?已經有幾天都在這裏找不到什麽食物了,所以用不了多久我可能就不得不帶著人回到草原上去了,那裏要比這裏要危險的多,我可能會變成草原上無人收撿的枯骨。我守不住你。” 子攸背朝著司馬昂,司馬昂看不到她臉上的神情,隻是她的聲音幹巴巴的,“可是你也沒什麽辦法,隻能自己幹難受。你怎麽把我送回去呢?我要穿越草原的話,那是一樣的危險,不是被狼吃了,就是被蠻族人抓住了。說不定我還來不及回到中州去,就已經變成骨頭了。” “子攸。”司馬昂輕聲叫了她一聲,他知道子攸惱了,她是個牙尖嘴利的丫頭,真的惱了的時候,話就像刀子。 子攸背向他坐了起來,又站起身向外走。 “子攸,你要做什麽去?”司馬昂也站了起來,子攸若要是這個樣子,那就是很不對勁了。 “隨便走走。”子攸低聲說。 “走走?”司馬昂一把拉住她的胳膊,“這是什麽地方?外邊又天黑了,你要隨便走到哪裏去?” “隨便走走就是走走。”子攸惱火地一把摔開他的胳膊,她回過頭來,司馬昂才看見她眼裏的淚,“我不想跟你在一起了。我要另找個地方睡覺。” “你鬧什麽?這裏是王府的深宅大院嗎?你以為你在裏頭說什麽外頭都聽不見嗎?”司馬昂低聲吼著,一麵卻拉子攸的手,把她拉回懷裏,這真是個所有人都心緒不寧的夜晚,他其實不該讓子攸難受。 子攸的眼淚流了下來,她壓低了聲音,“我不是成心說那些話的。該被埋怨的人是我,和我爹。你也不用覺得對不起我,你難道還不知道嗎?根本就沒人在乎我怎樣,你已經對我很好了,這樣就夠了,你根本就不該多想什麽,我沒那麽嬌貴,也沒那麽好命,我死在哪裏都是死,不論是這裏,還是京城,我在哪裏都活不成,都沒有什麽分別。隻要你自己不覺得難受就行了。 ” 司馬昂呆呆地看著子攸,他想擦子攸臉上的眼淚,可是被子攸推開了手,“真的沒關係,司馬昂,連我爹爹都不覺得我死了他會有所愧疚,你就更沒必要想那麽多了。我想待在你身邊是我自己的事,你什麽都不用去想,就算我對你好,就算我給過你什麽,可是我這麽一個隨時都可能被什麽人殺死的人,有什麽又有什麽用呢,死了就什麽都沒了。你就當是你撿到的就是了。” 子攸轉開臉,自己抹掉了淚水,她不知道自己跟司馬昂說了什麽,她什麽都不知道,也記不清,隻知道司馬昂一言不發地站在她身後,他們就那麽沉默著。 第一卷 第一百六十五章 司馬昂呆呆地看著子攸,他想擦子攸臉上的眼淚,可是被子攸推開了手,“真的沒關係,司馬昂,連我爹爹都不覺得我死了他會有所愧疚,你就更沒必要想那麽多了。我想待在你身邊是我自己的事,你什麽都不用去想,就算我對你好,就算我給過你什麽,可是我這麽一個隨時都可能被什麽人殺死的人,有什麽又有什麽用呢,死了就什麽都沒了。你就當是你撿到的就是了。” 子攸轉開臉,自己抹掉了淚水,她不知道自己跟司馬昂說了什麽,她什麽都不知道,也記不清,隻知道司馬昂一言不發地站在她身後,他們就那麽沉默著。 子攸以為司馬昂或許會再伸出手來摟住自己,可是等了很久也什麽都沒有,她歎了口氣,自己轉過身來,司馬昂在她身後低著眼睛,她還是忍不住試探地摸了摸司馬昂的手,司馬昂拉住了她,她便笑了,“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麽。猜不出來,想不明白。” 司馬昂笑得有些酸楚,“我什麽都沒想。”他伸出手來撫摸著子攸的臉,“都是我的不是。這是最後一次,好不好?我沒有不喜歡你,子攸,我隻是……很慚愧。” 子攸的眼淚又流了下來,被司馬昂用拇指擦幹,她笑了,“不是那樣的。我是那麽沒心沒肺的人,現在能夠這樣對我來說就是意外之想,我每天都高興得很,恨不得就能死在這裏不用再回京城去,那……說句癡話,那就是一生一世了,我什麽都不用惦記了。我唯一怕得就是你委屈憋悶,你畢竟是……司馬昂。” “別說傻話了。”司馬昂咳嗽了一聲,似乎是在忍著什麽情緒,勉強笑出來,開了句玩笑,“你可不要惹得我也哭了,還沒到最後的時候呢,咱們先抱頭痛哭,這要是傳出去,我都沒法兒做人了。” 子攸本來又哭了,可是也忍不住想笑,司馬昂看著她,“我能不能抱著你?”子攸貼近了他,他鬆了一口氣,“唉,我是覺得不該冷下臉來,之後我就不知道該怎麽樣才是了,找不著台階下來,隻好在一邊兒幹呆著。” 子攸笑著擦眼淚,“胡扯,你明明就是不想要我了。 ” “怎麽能那麽想?”司馬昂摸了摸她地麵頰。忽然覺得不大對勁。再摸摸她地額頭。“哎喲。子攸。你怎麽在發燒呢?” “是麽?”子攸也惑地摸摸自己地額頭。“怪不得覺得這麽冷。什麽時候開始發燒地啊?” “你問我?”司馬昂頓時覺得又好笑又好氣。打發子攸躺下。可是這裏頭也沒人通醫術。司馬昂不過略懂一點。也不敢過逾。隻敢按照風寒地方子給她煎藥。 子攸開始還有精神跟他混扯。“都是因為你生氣了。我一著急。才會發熱地。” 說地司馬昂心裏難受。“是我地錯。看夫人好了地時候想怎麽樣都成。”他摸了摸子攸滾燙地額頭。他最害怕地就是子攸體弱。經不得這裏地時氣。“你現在覺得怎麽樣?” “也不怎麽樣。”子攸嘿嘿笑了一會兒。撒嬌要躺在司馬昂懷裏。心滿意足地說。“等我好了。要騎大馬。騎在你背上那樣。” “好。”司馬昂咬了咬牙,子攸真會挑時候要挾。 等過了午夜,子攸的燒終於退了些,隻是已經沒精神跟司馬昂聊個不停了,她躺在司馬昂懷裏,模模糊糊地說,“你千萬不要跟我生氣,好不好?我多傻啊,心裏麵有好多喜歡,卻說不明白。” 司馬昂摟著子攸,隻覺得這個夜晚太長了,他不斷地低聲說著安慰子攸的話,心裏卻越發沒底。如果他們因為缺少食物不得不離開這裏,提早回大顥邊境的話,從銅羊關走就太冒險了,可是走其他的邊境城關,就要耗費更多的時日,那就不要說那些重傷未愈地士兵,就是子攸這樣單弱的身子,也不知道能不能撐下去。他前幾天是不是把前景估計得太輕鬆了? 他心疼地摟著子攸,在她的額頭上不住地親吻著,子攸迷迷糊糊地跟他說,“一切都會好的,別太著急了。”他忍不住微笑,“當然了,攸兒,一切都會好的。等咱們回了大顥國,就不回京城了,找個地方開個賣餛飩的小店,你說好不好?你也不用擔心我會娶妃子,誰會嫁給一個賣餛飩地男子,咱們就互相守著,一直到老,你說好不好?” 子攸模模糊糊地笑了,她都快要喜歡生病了,以前也是,到了這個時候,司馬昂就會說一些她特別期盼的將來,她會沒什麽煩惱,永遠幸福,可是她又在心底裏隱隱約約地知道,以司馬昂的才幹,他不該過那樣的日子,他們也不會讓他過那樣的日子,該來的還是會來,隻是不知道會是什麽樣子地。 子攸睡了很久,再醒來的時候,覺得頭上輕鬆多了,好像不怎麽疼了,隻是身上有些潮濕,知道自己大約 不少汗,她朦朧覺得聽見了司馬昂在跟誰說話,是齊眼睛看到的是全關上了的帳篷,司馬昂跟齊烈在帳篷外邊輕聲說話。 “那個地方大約應該是皇宮,宏偉壯麗得很,可是拉開大門,裏麵全都是骸骨,一具一具的骸骨,有大人地也有小孩的,一眼望不到邊際地骸骨,我想這座城的人從來就沒有離開過這裏,他們都被人給殺了。”齊烈地聲音凝重,又帶了些壓抑的憤慨。 子攸怔了一會兒,想象著全是骸骨地宮廷,離自己這麽近,她不知不覺縮進了蓋著的披風裏。她以為自己住在活人的城裏啊,誰知竟然是墳墓,真可怕。 又聽見司馬昂說,“看來王妃昨天偶然說的話是對了,他們不會隨意舍棄這麽大一座城邦的,他們是被人屠殺了。” “是誰?會幹這種滅種的事,這簡直會遭天譴。”齊烈聲音低沉地問。 司馬昂沒有回答,齊烈又說,“宮殿的大門是被鎖死的,我們是砸碎大門進去地。外邊隻有兩具骸骨,我想大概是他們從外邊鎖上了大門。哦,在一具骨頭的下邊有這個東西,好像是一塊記事的木板,上麵寫了不少字,看著像是草原人的文字,我不認得。” 司馬昂說道,“把這個給我留下,你先出去吧。等等,打獵地人出去的是不是太多了?能活動的人大部分好像都出去了?” “王爺,他們都覺得人多一些能多打一些獵物,我想也是個理兒,就答應了。”齊烈回答道。 子攸從鬥篷裏冒出頭來,能活動的都在外頭?還真以為這裏是個孤城啊,若是事態有變……。 司馬昂手裏拿著一塊木板走進帳篷,一眼看到正盯著他看的子攸,忍不住微笑,“醒了?”他坐到她身邊又摸了摸她的額頭,“淩晨的時候燒才退下,是不是覺得疲倦?” 子攸搖搖頭,坐了起來,“給我看看。” 司馬昂把那塊木牘遞了過去,“你認得麽?” “嗯,跟草原文字有一點不同,不過大部分我還是認得出來的。”子攸沒敢接過來,就在司馬昂的手裏看了起來,她地嗓子有點啞,她清了清嗓子,“我是什麽什麽城——大概是說這個城的名字吧,我不認識這幾個字——的最後一位王子。我叫蘇……蘇門丁——大概是這個音。” “嗯,後麵寫的是什麽?”司馬昂很好奇。 子攸繼續費力地讀下去,“後世來到我的城邦的人,請……請記住我們往昔地繁華。我們是偉大的……沙漠之民,富庶文明並不亞於東方大陸上的種族。(東方大陸是說咱們吧?)我們崇尚博學之人,我們寬厚而樂於助人。但是什麽什麽神蒙蔽了……哦,蒙蔽了我們的眼睛,讓我們沒有發覺草原上那些禽獸的狡詐和卑鄙,我們的祖先教給他們文字,教他們……底下這幾個字我也不認識。”子攸不好意思地看了看司馬昂,司馬昂聽得很認真,她隻得繼續念下去,“可是有一天,豺狼來到我了我們地城邦外,我們本來要像往常一樣給他們美酒和美食,可是他們卻用弓箭回報了我們的使者。我們堅守自己的城邦,豺狼們放火燒掉了我們的樹林和草地,我們……我們擁抱著哭泣,那是我們的……神散步地地方。我們尊重博學之人,可是我們的勇士……勇士……勇士依然勇敢……可是沒有樹林和草原,我們地勇士餓死在城上。豺狼的戰鼓響起,他們……他們湧上了我們地城牆,我的父親,偉大地什麽什麽國王,把大家召集進王宮。而我,蘇門丁,被國王命令活下去,延續部族的希望。我被衛兵帶進了我們神聖的水……水源地。 十天……哦是三十天……之後,我聽到外邊像夜空一樣安靜,我走了出來。那些貪婪的豺狼,把我的城邦洗劫一空,連一塊寶石都沒有放過。我回到父親的宮殿,看到我所有的人民和我的父王母後都已經被殺死在宮殿中。我是王子蘇門丁,我的部族已經覆滅了,我決定違背父王的意旨,我關閉了宮殿的大門,祝福我的部族能夠升上天國,我的靈魂也將追隨他們而去。我是王子蘇門丁,我詛咒草原上的可汗,詛咒他們世世代代的可汗都被英雄的箭射落於馬下。我是王子蘇門丁,發現我的旅人們啊,請接受我的忠告,警惕那些草原上的盜馬賊吧。” 子攸和司馬昂對視了一會兒,最後子攸向鬥篷裏縮了縮,“咱們遇到的那一個可汗,還真的是被你射死的。” “這個城是什麽時候覆滅的。”司馬昂沉默了一會兒,才問道。 子攸看了看木板最下麵的一行字,“這是一個草原上的曆法,換算成咱們的曆法,再往回數,大概是……四十到五十年前。” 第一卷 第一百六十六章 “聽起來人,是吧?按時間推算,他詛咒的那個可汗可能就是被你殺死的那個。(海味書屋 www.hws5.com)”子攸盯著司馬昂手裏拿的那塊木板,“死人的詛咒。好可怕啊,好可怕啊。快把那塊板子丟出去吧。” 司馬昂沒說什麽,把那塊板子放到帳篷外邊,洗了手回來摸摸子攸的臉,“現在覺得怎麽樣?也沒見咳嗽難受,隻是發熱,也不知道到底是怎麽了。” 子攸一笑,撫摸著他的手,“我就說了麽,我是太緊張了,才會發燒。” 司馬昂臉上有些泛紅,貼近子攸把她摟進懷裏,“子攸,你可千萬別生病。”子攸被他摟得太緊了,有些上不來氣,悶在他懷裏還說,“怎麽樣,怕了我了吧?” 司馬昂拿她沒什麽辦法,“至少現在你不惦記著往這做廢城裏頭跑了。我去叫人熬了米粥來給你喝。” 子攸抱著他沒撒手,“司馬昂,你吃了飯了麽?” 司馬昂沒回答她,想把話題轉開,“草原人的戰爭經常伴隨著屠城滅族麽?” “是啊,可是一次殺這麽多人的,應該是絕無僅有,所以那個可汗就封鎖了消息,不肯叫人知道。”子攸想了想,回憶起以前在大將軍府時聽說過的那些關於草原各部混戰的往事,“再說,這裏出美女,好些草原上部落中的貴族娶的妻子都是這裏的人。也就是說,可能有很多個小部落的可汗,他們的母親就是這裏的人。所以在部落聯盟裏勢力最大的部落因為貪心而搶劫了這裏,屠殺了這個種族之後,必然要隱藏行跡罪證,以免其他地部落糾集起來討伐他們。(海味書屋 www.hws5.com)隻是後來,他們為了維護這個秘密,必然用了嚴厲的措施,以防有人闖入這裏,看到真實的情形。” “我想也是,如果不是因為現在是戰爭時候,這裏出了空擋,否則的話,咱們也不是這麽容易能走到這裏來地。我想這裏應該有草原的蠻子的伏兵阻著。”司馬昂揉了揉子攸的小臉,覺得她有些累了,連忙又把她放回褥子上,讓她躺下。 子攸拉著他地手放在自己地額頭上。她地頭有點疼。“不會還有伏兵吧?畢竟都過去幾十年了。” 司馬昂見她精神頭兒不大足。便離開了一會。回來喂了她一碗米粥。沉默著看著這個在京城呼風喚雨揮金如土地丫頭津津有味地喝了一碗沒什麽味道地粥。再守著她一會兒。她就睡過去了。所幸沒有繼續發燒。 子攸又睡了好久。醒來地時候覺得自己神清氣爽。舒服地不得了。張開眼睛就叫了一聲。“司馬昂。” 沒人答她。她翻身坐了起來。司馬昂不在這裏。她自己挽起了頭發。整了整衣裳。站了起來。向帳篷外頭看了看。也沒見司馬昂地人影。子攸推開了房門。立刻聽到外頭有嘈雜聲。門口隻有一個看起來心神不寧地侍衛。子攸有些不安。“王爺在哪裏呢?” 那個侍衛緊張地像外看了看。“可……可能在城上。” “出了什麽事了?”子攸也向下看了看。往常總在下邊烤火地兵士都不見了。“人都到城上去了?” “王……王妃娘娘,”那名侍衛緊張地有些結巴,“今天出去打……打獵的人都沒回來,王爺派了些人去找,也不見回來。現在……現在好像忽然來了不少人,圍在城門外頭,王爺剛才也上城上去了。(海味書屋 www.hws5.com)不……不知道是哪裏來地一夥人,好像是……好像是蠻子。 ” 子攸頓時覺得晦氣,怎麽說了什麽就來了什麽。她急忙向樓梯下走,想繞到城上。侍衛連忙跟上去,“王爺說,若是王妃醒了,就請在這裏等等,王爺很快就會回來。” 子攸看了他一眼,“哄小孩麽?” 那侍衛愣了一下,子攸已經跑下樓梯了。她剛跑到司馬昂身邊,想趴到城牆上向外看一眼,就被司馬昂一把拉了回去,推到身後。下邊有人用草原的語言喊了一句。 子攸拉著司馬昂的手,“他說——你開不開城門,他每問一句就要殺一個人。” 司馬昂沒有回答她的話,子攸看不見司馬昂的臉,回頭看了看齊烈和劉舍,他們兩個神情凝重的可怕,子攸忽然想到,或許這已經根本用不著她來翻譯了。城外傳來刀劈進身體地聲音,子攸心頭發涼,終於知道司馬昂為什麽不讓她到前頭去看。“他們殺的是誰?”子攸低聲問了一句,她回過頭看看, 著的幾乎全是傷兵,嗬,她想起來早上司馬昂問齊烈今天能行動自如的士兵幾乎都去打獵了,莫非全都被人擒住了? “他們恐怕已經偵查到這裏有人了。”劉舍低聲回答子攸,“咱們有兩個脫逃回來地人說,他們挖了陷阱,又設了伏兵……咱們的人全數被擒。現在……已經砍了兩個人地頭了。” 子攸無聲地貼緊了司馬昂,司馬昂擔心的事終於發生了,蠻子從沒放棄過這裏。有一個拄著劍地傷兵朝城門外啐了一口,他是銅羊關裏原來的守將,大大小小地場麵見得多了,“王爺,咱們不能站在這裏看著弟兄們被砍頭。他媽的!這就跟在銅陽關裏看著臨陽城的兄弟們被砍頭的那天一樣。天殺的蠻子!王爺,打開門血拚一場算了。” 子攸攥緊了司馬昂的手,她不知道外頭有多少人,可是就算他們隻有一百人也足夠製服這城裏的人了,這裏的人多數都是傷兵,而且蠻子都守著門口,就算他們都當起縮頭烏龜,那也會餓死在這裏。 劉舍和齊烈是王爺的侍衛,本該以王爺的安全為重,可是兩人對望了一眼什麽也沒說出來。 也有幾個金吾衛見了這一幕難免膽寒,站在離城牆有一段的地方,木然地沉默著。 司馬昂一隻手突然重重地拍了城牆一下,子攸嚇了一跳,他猛然回過頭來,看著子攸的眼睛,子攸有些害怕,司馬昂的神情有些奇怪。他深深地看了子攸一眼,子攸覺得他眼裏的留戀和不舍就像是在看她最後一眼,“你……你要幹什麽?你想開城門?”她吞咽了一下,止住心裏的害怕,“我也覺得該打開城門,大不了……”大不了死在一起,可是她不大想說出來。 司馬昂捏了捏她的手,忽然抬起手來,撫摸了她的麵頰一下,就當著一眾侍衛的麵,子攸的麵上有些燒熱。司馬昂轉開了眼睛,看著齊烈,“我把王妃的命托付給你。你把她帶到地下水源那裏,那裏麵的牆壁上有一個機關,可以從裏麵關上水源地的最後一道門,外人無法從外邊打開那道門。你是知道的。” “什麽……”子攸驚詫的有些說不出話來,她拉緊了司馬昂的手,“胡扯,我才不去!我不去!” 齊烈遲疑了起來,他也想保住王妃的命,可他不想舍棄了這些人獨自活下去。 司馬昂又看了她一眼,他沒有再向她微笑,他看著她,像是想把她的模樣最後一次烙在心裏,他又向齊烈下了命令,語氣堅決,不容人反抗,“齊烈,把王妃帶到下麵去,把她的手綁上,無論她威脅你什麽都不要聽她的,把她的嘴堵上。”他轉開了頭,不再看子攸了,他朝著齊烈吼了一聲,“齊烈,你沒聽到我的話嗎?” 齊烈走了過來,子攸抓著司馬昂的手,臉漲得通紅,“我不去,我不想躲起來,不是說好了要一起的嗎?你騙我!”子攸要哭了,她不想離開司馬昂,她要躲起來,像那個什麽王子蘇門丁那樣躲在地下活著嗎?她不要,她不怕死,她隻是不想一個人。 司馬昂硬下心腸來甩開了子攸的手,“快點,把王妃帶下去。等到外邊靜之後,再把她放開。把她送回大顥國。”齊烈抓住了子攸的胳膊,子攸拚命掙紮著,司馬昂不敢看她的臉,更怕看她的眼睛,“把她平安地送回去,不要回京城,把她送到……送到上官縝那裏。” “不。”子攸低聲地叫著,她哭了起來,齊烈抓住她,真的找了根繩子把她的手綁在身後。外邊又砍掉了一個士兵的腦袋,城上的士兵卻一片靜默,沒人敢看王爺和王妃。司馬昂背對著子攸,他一直在看著外邊,他沒有眼淚,卻一動不動,像是變成了城外荒漠裏的石像。 “王妃,得罪了。”齊烈低聲說,他抓起子攸的胳膊,把她托了起來,向下走去。 “司馬昂。”子攸尖叫了一聲,可是她離司馬昂越來越遠了,她怎麽都沒想到司馬昂會有這麽一手,她被帶到了地下,她不住地尖叫,掙紮著想要掙脫開繩索,齊烈最後不得不用她的手帕堵住了她的嘴。她在黑暗的地下河邊瞪大了眼睛,看著齊烈關閉了那道門,她的眼淚奪眶而出,她叫不出他的名字了,隻能嗚咽地哭著。 第一卷 第一百六十七章 司馬昂站立在城上,咬著牙聽著子攸的哭聲一路遠離,他沒有回頭,他是答應過跟子攸在一起,一直在一起,不管活著還是已經死了。可是事到臨頭,他就舍不得了。他不奢望守著子攸一輩子,他總是覺得自己不該有那個福分,他隻希望子攸活下去,就算她要走的路也很難,就算他死了以後她仍然有生命危險,可是她總是還有希望的,他希望她能活得久一點,再久一點…… “打開城門。”再也聽不見子攸的聲音了,司馬昂抬起頭,或許是他這輩子最後一次下命令。城下已經斬殺了三個士兵,有人又用蠻語大聲地問了一句,司馬昂拿起弓箭,拉開了弓弦,屏住呼吸向下瞄準。一個蠻族武士高高舉起馬刀,想要砍下第四個中州士兵的頭顱,不過他的馬刀沒能落下,一隻長箭射穿了他的咽喉,他向後倒去。 城門下邊響起一陣嘰裏呱啦的蠻族話,沒人後退,反而有不少蠻子擠上前來,抬起頭想要看看是哪個中州士兵有這麽好的箭術,還有幾個人胡亂向上頭射了幾箭。又有人聲音嘶啞地吼了幾聲,大概是罵城上的人,有幾個粗野的蠻子過去推搡那些被俘的士兵,想要一起把他們都殺了,不過卻有些猶豫不決。 “打開城門。”司馬昂手裏握著弓箭,又吩咐了一聲。兩個士兵率先走了過去,一起推動城門的絞索,城門的吱呀聲吸引了那夥蠻子的主意力,他們不再吵擾了。司馬昂命令士兵把城門完全打開,蠻族士兵突然麵對著洞開的城門,有些不知該如何是好,有人想要進去試試,可是又立刻有人出聲反對。 司馬昂在城上看到遠處又揚起了一片黃沙,看來是又有一小支軍隊過來了,似乎有什麽大人物到了,下頭地士兵們也不再嘰嘰喳喳你推我搡地擠在城門口了,他們向後退了一塊地方,站在城門口,給將要到來的人讓開了一條通道。(海味書屋 www.hws5.com) “看來正主兒才到。”司馬昂冷地看著那隊人馬,“城上狹窄,都下去吧,會會這個人。” 沒有人說什麽,司馬昂手下所有還能行動地士兵都跟在他的身後,這支沉默的軍隊跨上了戰馬,在城門口列隊。最後一次上戰場?司馬昂的臉色冷峻,沒有什麽太多的情緒,他騎在他地戰馬上,手裏握著一張弓箭。士兵們緊緊跟著這位高大的王爺,或者說,將軍,這是最後一場仗,最後一次上馬,可這已經比窩窩囊囊地縮在城上等著慢慢餓死要好得多了。跟著這個年輕的男人,比跟著大將軍帳下那些功勳卓著卻老邁不堪地將軍們更能夠讓他們熱血沸騰。 蠻族的軍隊慢慢分裂成兩半,他們在給一個男人讓路,那個男人比司馬昂略微矮一些,騎在一匹沒有披甲的戰馬上,他的身上也隻穿著皮革地蠻族衣裳。 他沒有貿然接近司馬昂,他在蠻族武士們的身後觀察了一會兒才騎著馬緩緩上前,司馬昂看到他的身體很鬆緩,似乎並沒有要攻擊的那種緊迫。他又仔細地打量了一會司馬昂,忽然指著司馬昂回過頭去向自己的士兵們說了幾句什麽。他近前的士兵紛紛點頭,司馬昂對這種狀況有些難以理解。難道蠻子在近身作戰之前還有什麽說法嗎? 那個年輕地蠻族男人轉過頭來看著司馬昂。說了一長串司馬昂根本聽不懂地話。蠻族男人身後地一個武士突然操著不太清楚地中州話說道。“我們王爺說。你是大顥國地小王爺。是也不是?” 司馬昂微微點了點頭。認識他地蠻子恐怕是會有一些。 那個年輕地蠻族男人發出一陣大笑。指著司馬昂又說了一句什麽。他身後地武士又說道。“怪不得這些被我們抓獲地士兵。就算麵對著被殺頭地威脅。都不肯說出自己地主人是誰。是誰藏身在這座城堡裏。原來是大顥國地王爺。那就……那就不奇怪了。用中州人地話說——幸會幸會。” 司馬昂不知道他是什麽意思。不過他也沒有耐性等著這些人奚落自己。他舉起了手中地弓箭。他知道自己或許會引來萬箭齊發。那個時候。他想起地隻有子攸。~~~~~~~~~~~~~~~~~~~~~~~~~~~~~~~~~~~~~~~~~~~~~~~~~~ 子攸瑟縮在潮濕地牆壁旁。她什麽也想不起來。隻是在流淚。她地雙手被反綁在身後。她咬著嘴裏地手帕。嗚嗚地哭著。她麵前隻有一條不深地地下河。就算她跳 水流恐怕也隻能淹沒她地腰。何況那裏麵還有很多:魚。她看了看齊烈。他正頹然地坐在機關所在地牆壁之下。就像已經死去了。 子攸聽見一陣絞索劃動的聲音的時候,她就不再掙紮了,她知道司馬昂已經打開了城門,在她每一次呼吸間,他都可能會倒下,死在別人的城邦之下,再也不會對她微笑低語。而她離他這麽近,卻沒有任何辦法。她不停地哭著,她漸漸地什麽都不知道了,她的身子已經沒有了力氣,她萎頓在地上,不明白司馬昂為什麽能忽然變得這麽殘忍。把她關在這裏,關在安全的地方,而他卻在外邊。她要在他死後才能再見他一次嗎?他就確信自己會活下去嗎?活下去有什麽意思呢? 子攸口裏的手帕濕了,她忽然想起什麽,咬住手帕強忍住哭泣,仔細地傾聽外邊的聲音,什麽都沒有。一點聲音都沒有,已經結束了嗎?他們全都死了?她張開了眼睛,驚恐地看著火把之下這一點光亮的地方,希望自己的耳朵還能聽見什麽聲音。 可是什麽都沒有了。她轉過頭把耳朵貼在牆壁上,還是沒有,沒有任何聲響從牆壁上傳來。她絕望了,最後的時刻已經來了,比她想象的還要快。 她獨自哭泣著,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一百年?她是不是已經死了?在這裏哭泣的隻是魂魄。她覺得痛苦,卻不知道哪裏痛苦。 漸漸地,她有了幻覺,她聽見司馬昂的腳步聲,她熟悉的那個腳步聲急匆匆地向她走來。她有了一點歡喜,難道幽冥之事,果然是有的嗎?可是她再聽聽隻能聽見自己的耳鳴聲,又好像什麽都聽不到了。 有人在重重地敲擊這裏的石板門,齊烈跳了起來,警惕地握著手裏的重劍,可是門外那個人叫了他的名字,他欣喜若狂,“王妃娘娘,王妃娘娘,是王爺,是王爺來了。一定是沒事了。” 可是他回頭看看王妃,像是對一切已經置若罔聞,她仍舊萎頓在那裏,像是已經不行了。齊烈嚇壞了,想要去看看王妃怎麽了,可是又急著開門,口裏亂叫著“王妃,王妃,你醒醒。” 子攸昏沉沉地說不出話來,她想告訴齊烈,那隻是他的鬼魂來了,她還在哭著,隻是已經發不出聲音。 齊烈打開了石門,驚喜地看著王爺走進來,“王……王爺。” 司馬昂看了他一眼,又掃了周圍一圈,“王妃呢?” “在……在那兒啊。”齊烈結巴著說。 司馬昂又看了一眼,才在火把底下的陰影裏看到子攸,雙手被反綁著,萎頓在地上,他站在這裏,可是她一點反應都沒有。 司馬昂的心頭突突地跳,生怕子攸已經出事了,他大步過去,把子攸抱起來,她還是活著的,身上雖然已經被牆壁和地上的潮氣浸濕了,可是她還在呼吸,口裏被塞了一隻手帕,她就像一隻小貓一樣嗚嗚地低聲哭著。他抖著手把她嘴裏的手帕掏出來,解開她手腕上的繩子,“子攸,子攸,醒醒,子攸,我是……我是司馬昂,看我一眼。” 子攸還是哭著,就像再也停不下來了。司馬昂不斷地抹去她臉上的淚,蹲下身吧她摟緊懷裏,摸到她的手冰冷得可怕,他著急地不斷搓著她的後背,低聲而不斷地重複著,“子攸,我是司馬昂,醒過來,子攸,暫時沒事了,醒一醒,子攸。” 子攸慢慢地抬起頭來,看著他,伸出一隻手繞過他的腰,把他緊緊抱住。“你是不是死了?” “沒有。”司馬昂耐著性子柔聲哄她,“我還活著,你也還活著,攸兒。”他顧不得別的,低頭在子攸的麵頰上疼惜地親吻,“子攸,清醒一些。” 齊烈抹了一把眼淚,不好意思再在這裏站著,他走出門去,石門後頭的走廊裏站著的都是他的兄弟,那些被俘又被釋放的人,“怎麽?”他愣了一會兒,“你們怎麽都自由了?” 有一個也鬧不太清是怎麽回事,又有些被驚嚇過度的金吾衛朝樓梯上頭指了指。在那裏,一群蠻子中間站著一個年輕的,臉有些熟。齊烈開始還有點納悶,他怎麽會對一個蠻族的武士臉熟,向上走了兩級台階又仔細打量了他一眼才看出來——這,這不是王妃娘娘放走的那個俘虜嗎?那個死了的可汗的幹兒子?巧了,怎麽竟然碰見了他? 第一卷 第一百六十八章 子攸好容易才止住哭,司馬昂掩住了她的臉,抱她出去。(海味書屋 www.hws5.com)門口的侍衛向後讓開,阿爾斯勒也命令蠻族武士退開,司馬昂走過他麵前的時候,略微向他點點頭,他也向後退了幾步,給司馬昂讓開路。 子攸一直到被放到司馬昂的褥子上,才張開眼睛,情形了一些。“司馬昂。” “嗯。”司馬昂握住了她的手,“是我,不哭了,子攸。”他拉起子攸的手,看到她手腕上一圈青紫,還有些地方破了皮,帶了點血痕,知道她是被綁上之後掙紮得太過了,他小心地查看了她的手腕,想找點藥來,又想到已經沒什麽外傷的藥了。 “是怎麽回事?”子攸伸出一隻手來撫摸著司馬昂的臉,“為什麽……司馬昂。” 司馬昂低下頭去,讓子攸吻了他。子攸的眼裏又滾落了一顆淚水,被他擦幹。子攸輕聲問他,“為什麽會沒事?”她到現在還不敢相信會平安無事,司馬昂還在這裏,在她身邊。 “那個人叫做……”司馬昂想了一下那個名字的發音,“阿爾斯勒?是這個人嗎?你曾經救過他的性命?” “阿爾斯勒?”子攸想了一下,她點點頭,她想起來了,她放他走的時候,可並沒有真的心懷好意,可是現在他卻放了司馬昂和她嗎?“我記得他。在你們走後,他曾經領著一夥蠻族武士偷襲銅羊關,直登上了銅羊關頂上。後來……後來被沈將軍給擒獲了,我沒有殺他,把他放了回去。”她又想了一想,“他是死了的可汗的養子。我本來以為他會被卷入蠻族爭奪王權的戰爭,可沒想到他到這裏來了。他放了我們?”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打算放了咱們。(海味書屋 www.hws5.com)”司馬昂慢慢地說,他現在有點不想說這件事,“你又發燒了?” “我不要緊。”子攸伸出胳膊摟住了司馬昂的脖子,額頭抵在司馬昂地額頭上,“他放了那些士兵嗎?” “是地。他認出我是你地丈夫。就放了那些士兵。”司馬昂低低地歎了一口氣。“他說他是被派到這裏來守著這裏地。他自己地族人。有男人和女人就在這裏不遠地地方放牧。他請咱們跟他走。我不知道這裏麵有多少要抰地意思。不過我想他本來是能把我們全部殺死地。那要比要挾咱們更省力些。” “他有多少人?”子攸低聲問司馬昂。 “我在這裏隻見到了幾百人。不知道他地營地裏還有多少人。”司馬昂回答道。他又摸了摸子攸地額頭。越發憂心忡忡。子攸地確是在發燒。“子攸。你身上覺得怎麽樣?睡一會兒麽?” “不。”子攸倔強地說。司馬昂隻好躺下。把她抱在身上。她緊緊摟著司馬昂。“我應該跟你出去見見阿爾斯勒。好翻譯清楚他到底想怎麽樣。可是我……就是不想鬆開你。” “沒事地。攸兒。不急在這一刻。沒事。”司馬昂輕輕撫摸著她地頭發。“沒事。隻要你別再發熱了。攸兒。什麽事兒都沒有。” “還有你這個混賬東西。你說沒事就沒事了嗎?”子攸忽然嗚咽了一聲。又哭了起來。司馬昂想勸她別哭。又怕憋出好歹來。可又不會說什麽。隻好一口一個。“都是我不好。子攸。都是我不好。” 子攸卻不放過他,“說了一百次了,要跟你在一起,要跟你在一起,你也都答應了。可一遇到這樣的事,就先把我給拋下了。要是沒有你,我要怎麽活著呢?為什麽要把我置於那麽難過的境地。(海味書屋 www.hws5.com) ”子攸一邊說一邊哭著,想從司馬昂的身上起來,又被司馬昂給按住了,她惱怒地掙紮著,折騰了一身汗,“不要摟著我,不要拉我的手,不要親我。” “子攸,子攸,是我不好。”司馬昂摟緊了她,在她地額頭上不住地吻著,忽然忍不住說,“隻會抱怨我。那時候在京城外的樹林裏,你不是也拋下我,自己跟那幾個蠻子走了。” 子攸扁嘴哭得更厲害,“你還翻舊賬。” 司馬昂忍不住笑了,這是什麽時候?可是他抱著子攸的這一刻還是想笑,“我不說了。好不好?饒了我吧。” 他把子攸放回去平躺著,子攸嫌棄地摔開他的手,他隻好鬆開她,慢慢地撫摸著她又有些發熱地額頭,結果也被她推開了。司馬昂俯下身去,親吻了她的額頭,鼻子,“再也不會了,這一次我真地保證,再也不會了。” 子攸不吭聲了,可是也沒有力氣起身,司馬昂再摸摸 頭,隻覺得更熱了。他站了起來,子攸也沒有再拉放。他猶豫了一陣子,不知道該如何是好,隻得先給子攸蓋好了鬥篷。走到外邊,齊烈和劉舍都在這裏。 司馬昂在門口停了一會兒,像是下定了決心似的,“那個阿爾斯勒,就是那些蠻子的頭兒,現在在哪裏?” 劉舍沒有留心,“大概……大概是在下頭呢。” 司馬昂點點頭,“齊烈,你留在這裏守在門外。劉舍,你跟我下去。” 劉舍不大知道王爺想幹嘛,今天整個事情在他看起來都很蹊蹺。那個蠻族的頭領就在洞開地城門口,看起來對司馬昂並沒有多少戒備。任由司馬昂走到他身邊去,他朝著司馬昂一笑。 司馬昂沒有心情猜測他到底要如何,他試著問他,“我能跟你說話嗎?” 阿爾斯勒側過頭傾聽身後武士的翻譯,那名武士又操著生硬地中州話翻譯了頭領的話,“當然可以講話,大顥國地王爺。” “你的部落裏有大夫嗎?看病地大夫。”司馬昂詢問他。 阿爾斯勒聽完翻譯立刻點了點頭,他的武士轉述了他的話,“是那位中州的女兒病了吧!我的部落裏有醫者,醫術很高明。如果你能夠像那位中州的女兒一樣信任我,你應該帶著她到我的部落裏來。我們還有藥材。” 雖然司馬昂對他說的醫術很高明的醫者並不報以什麽希望,可是這個時候,他確實願意相信他。他看著阿爾斯勒,“如果我的妻子信任你,那麽我也信任你。” 阿爾斯勒咧開嘴露出一個滿意的笑容,“好吧,尊貴的王爺,你可以帶著你的妻子跟我一起走。當然還有你的士兵,他們都是好樣的,我說的是真的,我很少誇讚中州的士兵,不過看起來他們和你一樣都可以稱得上是英雄。” 司馬昂從翻譯那裏聽到了他的恭維,不過他不置可否,既沒有領情的意思,也沒有答謝他。這不和草原的禮儀,不過阿爾斯勒還是覺得可以寬容他。 這個男人現在看起來又笨又沉默,跟他那個聰明善解人意的妻子很是不同,畢竟這個男人連草原上的話都不會說。可他在戰場上畢竟很勇敢,算是個英雄。 司馬昂不再猶豫,他回到帳篷裏抱起了昏昏沉沉的子攸,給她換了一件披風,又把一直給她當做被子蓋的鬥篷裹住了她。他把她抱了起來,貼著她的麵頰溫柔叮嚀了幾句,她朦朦朧朧地回答了他一句,他又在她的額頭上吻了吻。 命令是由劉舍傳達的,很多士兵對於為什麽要去蠻族的部落萬分驚異,劉舍沒有做任何解釋,他隻說了一句,“你們是跟著王爺出來的,那就說明你們都是信任王爺的。既然你們能夠信任王爺,那麽便沒有什麽命令是不能服從的。”這支半數是傷兵的隊伍終於拖拖拉拉地騎上馬,跟在那些蠻子的身後離開了庇護他們許多日子的城樓。其實已經有一些人知道這座城樓等於是一座墳墓,如果不是因為前途慘淡的話,能夠離開本應該能夠讓這些人著實鬆一口氣的。 阿爾斯勒把他的士兵都放在了前頭做先導,這是在擺明了告訴司馬昂,他們並不想繼續與他們作戰。不過他們的人數是司馬昂這支小部隊的三倍,計算司馬昂領著人在後頭突然襲擊他們,也成不了什麽大事。 司馬昂跟阿爾斯勒並排行進,有些昏迷的子攸就被他抱在懷裏。阿爾斯勒帶著他穿越了一片燒焦的大地,他說了幾句話,他的翻譯告訴司馬昂,“這地方不知道怎麽會著了一場大火。不過沒關係,頭一年被火燒過的地方,第二天牧草會更旺盛。可是這裏離沙漠太近了,希望神靈能夠保佑,今年從沙漠裏吹過來的風不要太大。” 司馬昂沉默著沒有回答,一路上,他隻是小心地照料著子攸。 阿爾斯勒又比比劃劃地說了一句,他的翻譯笑了一下,翻譯過來,“你很愛你的妻子,對嗎?你的妻子很美,而且聰慧,我很羨慕你。” 司馬昂有些驚異地看著他一眼,想從他的臉上看出敵意,恐怕在整個中州,這都是一句冒犯的話。可是阿爾斯勒笑得很燦爛,如果他都不算真誠的人,那麽司馬昂就算是沒見過真誠的人了。他謹慎地保持了沉默,嗬嗬,他真該早些跟子攸多學學蠻子的語言和禮節。 第一卷 第一百六十九章 司馬昂從方向上判斷,自己在向草原腹地行走,但是他們並沒有一直朝著這個方向走,在向東走了半天之後,蠻族人開始向南走,司馬昂知道這大約是向湖邊前進。(海味書屋 www.hws5.com)果然不多時,一塊藍色淚滴形狀的湖泊便出現在視野中。 子攸一直都被司馬昂抱在懷裏,隻是馬背上一路顛簸,讓她越發難受,司馬昂一隻手臂緊緊摟著她,低聲問她幾句話,她聽見了,可也隻是哼哼,沒力氣回答。司馬昂低頭用下巴在她的額頭上貼了貼,觸處一片火熱。前麵出現了一隊蠻族騎兵,手裏都拿著弓箭,阿爾斯勒舉起雙臂高聲呼喊了幾聲,那些人都收起弓箭,飛馳過來。 這隻隊伍很快跟他們並在一起,司馬昂發覺他們的禮儀十分簡單,這裏的頭領應該是阿爾斯勒,可是沒有人停下來對他表示特別的尊敬。這些人一過來就七嘴八舌地說著司馬昂聽不懂的話,偶爾還能引起阿爾斯勒的一陣大笑。來人中有一個女孩子,年紀跟子攸差不多,司馬昂想起了月奴,不知道是不是蠻族的少女相貌都是差不多的,深眼眶,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微微高挺的鼻梁,還有略微矮小的身材。這個女孩子似乎十分大膽,格外看了司馬昂一眼,向著他一笑,又轉過頭去向阿爾斯勒說了幾句話。 阿爾斯勒回答了她,司馬昂沒有心思觀察他們,一陣大風吹來,他裹緊了子攸身上的鬥篷。因為加入了一些人而且不停地說話的關係,他們的馬速慢了一些。不過司馬昂知道就快要到了,前方已經出現了星羅棋布的帳篷,還有一大群羊,和並不太大的一隻馬群。 阿爾斯勒在帳篷中間下了馬,司馬昂也跳下馬,抱著子攸穩穩地落在地上。阿爾斯勒大嗓門地嚷嚷著,也不知道在說著什麽,帳篷裏跑出幾個人來。阿爾斯勒身邊的女孩子走了過來,向司馬昂笑了一下,司馬昂冰冷著一張臉沒露出什麽表情。那個女孩子倒也不生氣,她向前兩步走到司馬昂身邊,一把就掀開了子攸臉上蓋著的鬥篷,“啊”了一聲。司馬昂雙手抱著子攸,騰不出手來攔住她,一時間勃然大怒,張口就厲聲罵道,“混賬東西,你在幹什麽?” 子攸似乎本來是昏睡地,被司馬昂的一聲怒喝給嚇醒了,迷茫地張開眼睛,抓著司馬昂的衣服向他身上縮著。司馬昂連忙柔聲撫慰她,“子攸,別怕,我在這裏呢。” 齊烈和劉舍就在司馬昂身後下了馬,也怒衝衝地走過來。 這蠻子女孩的舉動,在他們看起來都太無禮了。 子攸回過頭來,迷迷糊糊地看了那女孩一眼,用蠻語問她,“你是誰?” 那女孩並不大在意剛才司馬昂吼她。她朝子攸笑笑。說了一串話。 子攸也笑了。司馬昂有些糊塗了。“攸兒。你們說什麽了?這個蠻子要幹什麽?” 子攸笑眯眯地說。“她說我是大顥國最美地女子。”說完這兩句話她就累壞了。咳嗽了一陣子。勉強向那女孩子笑笑。就把臉貼在司馬昂地胸口。沉重地喘了幾口氣。又閉上了眼睛。 司馬昂無奈地又用下巴試了試子攸額頭地溫度。丫頭到底是丫頭。都病到這個份兒上了。聽見這樣無關緊要地話還有功夫笑。他又抬頭看了那個蠻族女孩子一眼。想要緩和一下。不再對她怒目而視。阿爾斯勒領著一個蠻族老人過來。她跑了過去。在那個老人麵前嘰裏咕嚕地說了一串話。一麵還回頭指著司馬昂懷裏地子攸。 司馬昂隻能猜想那個穿地邋裏邋遢髒兮兮地老人就是大夫。現在他有點後悔。這個人看起來就像是個巫醫。就好比在京城地時候病了不去看大夫。隻找和尚道士做法一樣沒有用。司馬昂有些失望。也更加焦急起來。 阿爾斯勒過來向司馬昂說了幾句話。他地那個二五眼翻譯又翻譯了過來。“這位。就是我們最好地。大夫。我邀請你們住下來。現在就給你們搭一隻新地幹爾朵。可是我地部族是最貧窮地。不能給你地士兵們都有新地。他們可以住在一起。擠壓。” 司馬昂實在是沒聽清楚他說的是什麽,什麽是斡爾朵。可是他很快就明白了。阿爾斯勒把他帶到了一塊空地上,那個巫醫模樣地人先是畫了一個圓圈,接著又拿著一隻酒杯,一邊繞著這個圓圈行走一邊把酒杯裏的東西撒在地上,嘴裏還哼著古怪的音調。隨後他推到一邊,幾個蠻子走了過來,快手快腳地沿著圓圈插進幹柳條,並且把柳條編織在一起,隔一段距離再橫著插上一根粗柳樹枝,最後再在外邊覆蓋上厚實的氈子。幾乎是眨眼之間,一隻蠻族的帳篷就出 馬昂的麵前,司馬昂目瞪口呆,他前段時間跟蠻族候,對蠻族人的行軍和駐防地速度就心有感觸。 兩個蠻子抱著厚厚的氈毯進了帳篷,手腳麻利地鋪在地上,很快,幾件粗笨卻是用地木頭家具也搬了進去。阿爾斯勒的翻譯請司馬昂進去,一麵又承諾,還將在他們夫妻地帳篷的旁邊給他的士兵們搭上幾個帳篷,隻是要擠壓擠壓了。司馬昂知道他的意思是說,阿爾斯勒的東西也很少,所以他的士兵要擠一擠住在一起。 司馬昂向阿爾斯勒道了謝,阿爾斯勒嘴裏正叼著一根新發出來的嫩草_,見司馬昂突然恭敬地跟他說話,他愣了一下,弄清楚意思之後抬起頭爽朗地大笑,通過他那個不大會說話的翻譯告訴司馬昂,“你不必感謝我。草原人受人生命的恩惠,要用生命來回報。” 司馬昂有些意外,他不知道這個男人難道從來就沒想過子攸不會平白無故地放走他,給他所謂的生命的恩惠,實際上是有其他用意的嗎?還是說這個人就像他的外表一樣爽朗,甚少懷人?至少到現在為止,這個人都像是在真心地幫助他,那麽他司馬昂就能夠相信他嗎?大約是不會的。他信任的隻有自己的妻子,而子攸大約也隻信任他。他們出身在那座京城裏,是靠著警惕和懷才活到今天的,他們連信任彼此都是差點付出生命的代價才得來的。可是這個阿爾斯勒不止一次不拿武器就站在他的身邊,他信任自己,僅僅因為他覺得自己的妻子可以信任。 可是不管怎麽說,隻要他有能治子攸病的藥,司馬昂都寧願感激他,也願意回報他。 阿爾斯勒請司馬昂跟子攸進他們的斡爾朵,司馬昂把子攸放在一張低矮的木頭床上,上頭已經鋪好了厚實暖和的褥子和墊子。那個巫醫也走了進來,還真的在子攸的窗邊念叨了一堆鬼話,司馬昂隻好耐著性子等著,希望他折騰完這一通之後,能有點真格的醫術拿出來,再不濟給他點草藥也行,他自己大概也知道一兩個驅寒安神的方子。 司馬昂看了阿爾斯勒一眼,他和那個緊跟著他的小姑娘倒是很嚴肅,似乎很信任這個衣服上髒兮兮邋裏邋遢的巫醫。 巫醫念叨了一陣子,偏偏這個時候子攸又真的醒了些了。司馬昂扶著她的脖子把她摟緊懷裏,她還能朦朦朧朧張開眼睛了,但是看起來好像對自己是在哪,在做什麽都一概不清。 她張開眼睛,阿爾斯勒和那個小姑娘都鬆一口氣似的笑了,阿爾斯勒還拍了拍那個巫醫的背,滿臉都是佩服的意思。司馬昂真有些煩悶,那個巫醫似乎得到了鼓勵,從身後的學徒手裏拿過來一隻髒兮兮的杯子,從懷裏摸出幾隻小壺,極其隨意地向杯子裏兌,湊出一杯藥水來,送到司馬昂身邊。 司馬昂目瞪口呆地接過杯子,巫醫做了個“喝”的動作,又指了指子攸。那是再明顯不過的意思了,叫他把藥水喂給子攸喝。司馬昂一手摟著懷裏的子攸,一手拿著那隻杯子,“你……你都不用診脈嗎?” 那個翻譯把這話轉成了蠻子的語言,不過診脈這個詞他也不知道什麽意思,他就把這個音又學了一遍,巫醫和阿爾斯勒麵麵相覷。司馬昂僵在當地,把這東西給子攸喝,那他是萬萬不肯的,可是不給子攸喝,他又解釋不通為什麽要這麽做。 子攸卻正在口渴,“渴呢……”她哼了一聲,司馬昂連忙扶起她,“我去給你倒水來。” 可是子攸卻等不得,迷迷糊糊地看著司馬昂的手裏拿著一隻杯子,她也不問那是什麽,就以為是司馬昂倒給她的水,她發著熱,渴得急了,隨手抄起那隻杯子,一仰頭就給喝了。 “啊。”司馬昂失聲驚叫了一聲,驚慌地抱著子攸,“子攸……” 可是已經來不及了,子攸抓著自己的嗓子,劇烈地咳嗽起來,她覺得自己好像是喝了一杯辣椒兌的汁,火辣辣地從嗓子直燒到耳根,好像耳朵都能冒出氣來。 “子攸。”司馬昂心裏一疼,痛苦地想要抱住子攸。 子攸卻向後一仰,躺回床榻上,“我的娘啊,好熱啊。司馬昂,快給我點水喝。”司馬昂驚訝地發現她好像呼吸暢快多了,話也說得出來了。 阿爾斯勒笑著拍了拍司馬昂的肩頭,他的翻譯也興高采烈地說,“沒事,這就是對的藥。幸好這次老醫者沒犯錯。” 司馬昂擦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難不成這裏的人治病都要靠撞運氣麽? 第一卷 第一百七十章 攸等不得了,迷迷糊糊地看著司馬昂的手裏拿著一隻不問那是什麽,她發著熱,渴得急了,隨手抄起那隻杯子,一仰頭就給喝了。(海味書屋 www.hws5.com) “啊。”司馬昂失聲驚叫了一聲,驚慌地抱著子攸,“子攸……” 可是已經來不及了,子攸抓著自己的嗓子,劇烈地咳嗽起來,她覺得自己好像是喝了一杯辣椒兌的汁,火辣辣地從嗓子直燒到耳根,好像耳朵都能冒出氣來。 “子攸。”司馬昂心裏一疼,痛苦地想要抱住子攸。 子攸卻向後一仰,躺回床榻上,“我的娘啊,好熱啊。司馬昂,快給我點水喝。”司馬昂驚訝地發現好像呼吸暢快多了,話也說得出來了。 阿爾斯勒笑著拍了拍司馬昂的肩頭,他的翻譯也興高采烈地說,“沒事,這就是對的藥。幸好這次老大夫沒犯錯。” 司馬昂擦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難不成這裏的人治病都要撞運氣麽? 子攸醒過來的時候,覺得舒服多了。她張開眼看了看四周,司馬昂換了個帳篷?他怎麽搭得這麽高這麽大的帳篷?她漸漸感覺到自己出了很多汗,連衣服都濕透了,她的兩隻腳在被子裏互相碰了碰。抬起眼睛看看四周,地上有厚實的氈子地毯,上麵還有些織花,隻是比不得家裏的那些那樣精巧;旁邊還擺著木頭打的桌子和櫃子,粗笨得很。她看了一圈,視線轉到右邊,嚇了一跳,“啊。”司馬昂正在看著她微笑,也不知道已經看了她多久。 “司馬昂。”子攸叫了一聲,隨即笑了,有點不好意思地看著司馬昂,“原來你在這裏啊!那我都醒了,你怎麽都不跟我說話?” “你都看不見我在這兒嗎?”司馬昂一直都坐在她身邊,看著她醒過來,看著她饒有興趣地打量著四周。他伸出兩根手指,輕輕彈了一下子攸的額頭,“這回終於好了,不再那麽燙了。”他沒想到那個巫醫地藥竟然那麽好用,子攸喝了那藥,沒過了多久就發汗了,熱度也降了下來。 子攸伸出手摸了摸自己地額頭。“是麽?可是我好熱啊。我不想蓋被子了。這是什麽被子啊?怎麽這麽熱。” 司馬昂拉著她地手。把她地手又塞回被子裏。“好生暖著。還沒消汗。別再著涼了。” 子攸憋著一身汗。十分難受。看了司馬昂一會。挪到被子外頭一隻腳丫來。滿不在乎地提司馬昂做了決定。“確實不能把胳膊都放在外頭。著涼會發燒地。那就放一隻腳在外邊好了。” “不成。快點把你地小腳丫也塞回去。不然地話。信不信我會把你地腿綁上在被子裏頭。”司馬昂知道子攸十分難纏。立刻想要說得狠了點地來威脅她。子攸“忽”地把兩隻手從被子裏拿出來。“有什麽不信地?你又不是沒綁過。你看我地手腕……” 司馬昂有些愧疚。拉住了子攸地手。也忍不住低聲嘀咕了一句。“齊烈這個莽夫。就不能輕一點嗎?”忘了齊烈其實綁得並不緊。是子攸自己掙紮成這個樣子地。再說。那命令怎麽說都是自己下地。 子攸掙脫了他地手。把手腕湊到眼前細看。“哎喲。這是誰給我抹地藥啊?這麽難看地藥?不是地裏地黃土吧?”她又怨憤地盯了司馬昂一眼。 司馬昂連忙解釋,好像生怕子攸鬧起來,“這可怪不得我,是那個髒兮兮的巫醫給你的藥。我見他給你喝的藥還算有效,就用了他給的外傷藥。”他彎腰過去給子攸的腳重新蓋好,回頭又用額頭貼了貼子攸地麵頰,“確實是不燒了。(海味書屋 www.hws5.com)這個阿爾斯勒的巫醫還算有點能耐。”子攸連忙轉過頭來,借著機會在司馬昂地額頭吻了吻,司馬昂不覺笑了,享受著子攸的親吻,“這麽有精神,是真地病好了?” 子攸笑了,借機會伸出胳膊來摟住司馬昂的脖子,“我好想你。” “你暈著地時候,我一直都在這裏陪你,沒離開過。”司馬昂低聲說,他慢慢地撫摸著子攸的頭發,“咱們這是在阿爾斯勒的部落裏,咱們的人都在這裏。” “啊,你決定來這裏了。”子攸瞪大了一雙眼,一隻手指在司馬昂的耳朵上撥拉著,司馬昂總是又捏又咬她的耳朵,她怎麽從來沒想過報複呢? “我沒有多少選擇餘地。”司馬昂笑了,“你在發燒,我沒有藥給你,而且……我想無論是哪種結局,都要比戰死在城頭的 好,畢竟阿爾斯勒並沒有把咱們當成戰俘。我不知領會錯了,他似乎認為我們是他們的朋友。” 子攸點點頭,偷偷摸摸地把胳膊伸出來的更多,司馬昂終於想起來了,起身把她的胳膊塞回被子裏,“不過怎麽樣都無所謂,我現在一點利用價值都沒有,如果他的目標是你,我會保護你。” 子攸扁了嘴,“才不會,我現在更是一文錢不值。我還沒告訴過你,這個人對中州的事了解得不少,他必然知道我跟著你在外頭,就已經是被爹爹給拋棄了。嘿嘿。”子攸說著說著又笑了,她被司馬昂塞回被子裏,蓋得太緊了,像個被包上的粽子,“我把我賣給你,你給多少錢?” 司馬昂想了一會,子攸隔著被子踢了他一腳,司馬昂側身躺在她身邊笑,“攸兒,你知道我多數時候出門都是不帶錢的。” 一句話提醒了子攸,她連忙去身邊摸她的那隻小皮口袋,“哎喲,糟了,我的錢呢?掉在哪裏了?” 司馬昂笑出聲,從一邊抓過了她的那隻小口袋,子攸起身接過她的皮口袋壓在枕頭下邊,“我還在跟你生氣呢,你不要跟我說話了。”她在床榻上轉了轉身,用力壓了壓,“這個地方還算好吧。”她回頭對上司馬昂的眼睛,那雙眼裏有些說出口的抑鬱自責,子攸凝神看著司馬昂,突然衝著司馬昂做了個極醜的鬼臉,司馬昂沒撐住,笑得倒在床上。 “子攸。”司馬昂躺在床上,“你知道我有多愛你。” 子攸笑嘻嘻地躺在床榻上,她現在不想去思考外邊的事,似乎從她找到了司馬昂,她就再想要去想外邊的事,如果能忘記自己是誰,那就好了,她希望司馬昂也能夠忘記。如果他們生來就漂泊在外,那該有多好。她伸出手來,放在司馬昂的手上,她看著他英俊的側臉,輕聲回答他,“我知道的。” 司馬昂閉上眼,深深地呼吸了一下,轉過身來摟住了她。子攸趁機從被子裏鑽出來,縮進他的懷裏,誰知還沒來的及好好享受一番就打了一個噴嚏,被司馬昂塞回了被窩。子攸惱了,伸出一隻拳頭來,“我的被子裏都被汗浸透了,難受死了。” “噓,噓。”司馬昂微笑著讓她小點聲音,“這可不是咱們家裏的房舍,你以為你喊什麽外頭都聽不見麽?你不舒服我來抱著你。”子攸還沒太明白是怎麽回事,司馬昂已經掀開了她的被子,躺到她身邊,把她抱起來放到身上,又把被子拉過來蓋到她身上,“好些了沒有?” “嗯。”子攸紅著臉點點頭,她趴在司馬昂的身上,臉貼在他的胸前,跟著他的呼吸起起伏伏,“我出汗會弄濕你的衣服,你不會不舒服麽?” “什麽感覺都沒有。 ”司馬昂輕輕地撫摸著子攸的頭發,不過他也撐不了多久了,子攸舒服了一會兒就在他身上動來動去的,他的呼吸漸漸急促了起來。 子攸抬起頭來,“司馬昂,司馬昂,你是不是也發燒了?” 司馬昂猶豫了起來,“我……”他看了子攸一眼,發覺子攸笑得有點狡黠,臉上還泛著紅暈,他的臉有些發熱,伸手去撫起子攸的下巴,低聲向她說“子攸,我……” 子攸笑著滑下他的身子,“好不羞啊,我要自己躺著,不用你陪著我躺了。” 司馬昂笑著擋住她要扯上的被子,俯身壓住了她,“子攸,我想,大顥國那麽多男人,能跟他的妻子情投意合到你我這種程度的,一定不多。” 子攸咬住了嘴唇,笑著看著他,“那又怎麽樣呢?” “不怎樣,隻是覺得喜歡。”司馬昂低聲呢喃著,額頭抵在子攸的額頭上,子攸有些沉醉,司馬昂溫柔得似乎要融化了,她伸出胳膊來摟住了他的脖子,她吻了他愛人的唇,司馬昂低下頭來加深了這個吻,子攸的臉很熱,司馬昂停下來,“攸兒,不是又發燒了吧?” “燒……燒什麽?”子攸小聲反問著,還結巴了,“沒……沒……” 司馬昂低聲笑著,又吻了下來,子攸笑紅了臉,被司馬昂不住地親吻著,聽著司馬昂低聲呢喃著許許多多有道理的沒道理的話。子攸回答了他更多沒頭沒腦的話,不過說的最多的卻是“喜歡你”。 第一卷 第一百七十一章 不知道從什麽地方傳來一陣歌聲,跟中州的不大一樣,不是女孩子婉轉的音調,是男人粗獷的嗓音,開始是一個人在歌唱,接著很多人一同唱了起來,那歌聲蒼涼而古樸,又悠遠的像是這草原上浩蕩的長風。(海味書屋 www.hws5.com)子攸張開眼睛,發覺帳篷中間的爐火已經熄滅了,隻有一盞燈子在桌上亮著。她在司馬昂的懷裏縮了縮,臉在司馬昂**的胸前,小聲嘀咕著,“怎麽天還沒亮呢,我都睡不著了。” 司馬昂伸手撫摸著她柔順的長發,“不早了,是這裏的帳篷照不進陽光來。” 子攸抬起頭來,下巴頂著司馬昂的胸口,“你醒了?怎麽不叫我呢?” 司馬昂看著她微笑,捏了捏她的小臉,“攸兒該多睡一會,別起來了” “你聽他們在唱歌。”子攸抱著司馬昂的腰,她隻想粘著他,才不想就起來呢。 “我聽見了。”司馬昂笑著把她抱到上麵他能親吻到的地方,“晚上你睡著的時候他們就在唱歌,我還聽見他們跳舞時候腳步的踢踏聲,好像有很多人,笑聲不斷。” “還真的是這樣。”子攸好奇地傾聽著外邊的歌聲,“我小時候,聽小姨娘說她們草原上的人經常徹夜歌唱跳舞,不論你是貴族還是奴隸,隻要有酒,沒有戰爭。我那時候還有點不相信。”外邊的歌聲漸漸歡快起來,仿佛有人敲打著木頭在打著節奏,子攸喜歡這個鼓點,忍不住笑了起來。“我想去外邊看看,行不行?” 司馬昂想說不行,可是又不忍拂了子攸的好興致,他坐起身,把子攸也抱了起來,又拿過她的衣裳,“起來看看是不是還頭暈……”子攸湊過去在他的麵頰上吻了一下,他笑了出來,“你再討好我一陣子,我就放你出去如何?” 子攸白了他一眼,“你再討好我一陣子,我就……親親你。” 司馬昂作勢就要起來討好她。嚇地子攸連忙躲開。臉色緋紅。“不……不是這樣討好。你你你……討厭。”她退出去三步遠。還好床榻夠大。她嫌棄地瞪了一眼靠在床頭。上半身**著地那個男人。他還在看著她微笑。眼神雖然溫柔。可是。人卻越來越膽大討厭! 子攸係上了衣裳帶子。又梳了頭發。想起半天都沒聽到司馬昂說話了。她疑惑地回過頭去。司馬昂還坐在那裏。不言不語地看著她梳頭發。司馬昂這個人。一般都是沒有什麽表情地。他若是再沉默起來地。那通常都會讓你覺得他有些低落。子攸有點拿不準他是不是心緒不好。或者自己說討厭他。他當了真?子攸再看他。他甚至低下了眼睛。子攸沒來由地心疼了。湊了過去。“司馬昂。我……我沒討厭你啊。你不是……不是不高興了吧?” 司馬昂看了看她。沒有回答。子攸放下梳子。伸手去拉他地手。沒想到突然被他摟緊懷裏。她一怔。耳邊聽見司馬昂洋洋得意地聲音。“夫人。跑不了吧?我一個大男人。會因為被娘子說了一句討厭就惱了麽?娘子你在家裏真是好心又好騙。”這個男人!子攸惱火地掐了他一把。“哎喲”司馬昂輕叫一聲。可聲音裏沒半點真疼了地意思。不疼不癢地。抱著子攸也沒撒手。子攸在他肩頭咬了一口。他隻是笑了出來。 “沒皮沒臉。”子攸被他解開衣服帶子地時候紅著臉踢了他一腳。他笑著沒躲。把子攸放倒在床榻上。子攸被他緊緊壓著。感受到他地呼吸癢癢地輕拂在自己地臉上。便燒紅了臉。半真半假地怒道。“司馬昂!” “我就喜歡攸兒叫我地名字。”司馬昂微笑著。不正經地半真半假。子攸有點惱了。司馬昂卻寵溺地吻著她。讓她惱也惱不起來了。“我還記得你剛嫁給我地時候。離老遠看見我地影兒了。就‘司馬昂’、‘司馬昂’地叫。我還琢磨這個大將軍地千金怎麽這麽沒規沒矩。大呼小叫著夫君地字。連家裏地丫鬟婆子也都在背地裏議論王妃都不把夫君放在眼裏。隻不過每聽見攸兒喊我名字一次。我地心裏就像被人輕捅一下似地。” 子攸忍不住插嘴。嘀咕道。“我可沒偷偷捅你。還說我不把你放在眼裏地話……” 司馬昂笑著吻她的嘴唇,“可是後來,聽不見子攸叫‘司馬昂’,我就像丟了什麽似的,有事沒事地就想走到攸兒麵前去。 我那時候對子攸不好,一半是因為子攸跟尋常的女子都太不同了,子攸是世間獨一無二的,我沒見過,所以不知道,有時候就按照常理去私心揣測,結果就誤解了我的妻子。那是我地陰微陋視,我的懷裏抱著美玉,我自己看不出來,卻以為是石頭。” 子攸低下了眼睛,臉卻更燒熱了,司馬昂這些話,比他那不規矩地手還更讓她覺得害羞,而且,還有一點難以言說的喘息不定。司馬昂一邊親吻著她,一邊繼續說道,“還有一半原因,是因為子攸姓穆,而我姓司馬,我既不想利用攸兒,又很怕愛上攸兒。 為什麽我很怕愛上你,我是一個男子,卻有那麽多顧地再沒有錯了,京城的王孫公子,多半都是軟弱驕縱地沒用貨。所以我想照顧你,很想看著你,卻還要在那個山寨裏,假說是要跟你彼此利用,後來想想,除了傷你的心,再沒有什麽用處。可我那個時候,就是說出來我喜歡你。 可又怕若是再不表現出來,你說不定就要離開我了,你若是要跟上官縝走,隻怕我或是你的爹爹,都攔不住你。” 子攸想到了那些舊事,忍不住笑了,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你真傻,我嫁給你,是因為我有多愛你啊,怎麽會中途就改主意跟別人好了?”司馬昂也笑了,“是我太蠢了。不過,我活了這麽些年,在娶親之前都從沒見過什麽愛啊情啊的東西,所以真有些不懂啊。隻是心裏覺得歡子攸看我的眼神,我看不見子攸就有些擔心,見了子攸又跟子攸找茬,可心裏邊實際上卻是希望能哄著子攸笑的。唉,這種別別扭扭的煩惱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有了。大概從新婚的那天晚上開始的吧,我心裏本來是惱恨大將軍硬塞給我一個妻子地,可是喜掀開,露出一個這麽美的女子,我又有些不知所措了。想要親近你呢,又覺得有些別扭,不親近你呢,又有些違背我自己的心意,結果就挨了一記耳光。” 子攸哈哈笑了起來,她想起那天晚上的事了,她那時候隻想嫁給司馬昂,然後天天都能看著他,可是卻不想跟他有夫妻之實,她很怕有一天會生下孩子繼承皇位,那她跟司馬昂的夫妻也就做到了頭了。 司馬昂又是歎氣又是笑,“攸兒,你說你叫我如何愛你呢?古往今來,有哪個男人在娶親的第一天晚上,洞房花燭夜的時候因為解妻子地衣服,就被煽了一記耳光的?這也算是本朝的一大奇事了。” 子攸笑吟吟地抬起頭吻他,“多虧你氣量大啊,哈哈。” 司馬昂也笑了,“你當時那副神情就像要哭了似地,我又能說什麽呢?我隻以為你是不想嫁給我的,唉,我的心裏很是有些難過。我甚至都在想,我若沒占著這個沒用地皇子位子就好了,如果生下來就是個平民子弟,論軍功從士兵一直做到你爹爹帳下的將軍,你會不會更樂意嫁給我。” 子攸害羞地笑笑,摟住了自己的夫君,“不管你是誰,是王爺還是平民,我總是會遇見你的,然後我總是會愛上你,再後來我也總是會嫁給你地。肯定是這樣的。不過,隻有一次,我真以為你肯定不會再看我一眼了。” “哪一次啊?你被無風刺了兩劍那次?”司馬昂撫摸著她腰上那條細細的傷疤,子攸一向都不喜歡他碰到這裏,可是他疼到了心裏,總是想要摸摸看,看子攸現在是不是真的不疼了。 “不是的。”子攸笑了,抱緊了司馬昂,司馬昂肩頭的傷疤要比她地傷痕嚴重得多,“就是那次,我給你喝了毒藥的那次,我可真是心狠啊,連六兒都是這樣說我地,說我還真下的去手,給你喝那種東西。那種疼……我以為你會恨死我了呢。尤其是你醒來第二天就跑出去打獵去了,我都快要嚇死了。” 司馬昂想起了那天地手,不覺去摸子攸的小手指,那時候她被蕭吟害地折斷了一根指頭,還差點丟了性命,“我去打獵是因為我覺得窩火,配不上做你的夫君,賀大人也慘死在穆建黎的手裏,我被那個處境逼得心頭煩亂,不是因為惱你。我再蠢,也知道你是什麽用意,我知道你那麽做的難處,我隻會心疼你。”他親吻著子攸,“那天以前,我原本希望你隻做我的妻子,隻做我的妻子就夠了,留在家裏,不要理會外邊的事,就算沒法天長地久,我也會好好做個夫君。可是你離開了家,做了那些事。”司馬昂輕聲笑了,“結果,我卻沒法不相信你,更多的是心疼難過,到最後我發現我更愛你了,可是卻沒做到一個好夫君,現在還要讓你在塞外寒地裏生病難受。” “還把我綁起來關起來。”子攸趕緊又加上一句,兩人對視一眼,忍不住同時笑了出來。司馬昂翻了個身,讓子攸趴在他的身上,“統共就這麽個大錯,要拈我幾回才是呢?再不敢了還不成了麽?” 子攸瞧著他的眼睛微笑,稀裏糊塗地又陷了進去。等到兩個時辰以後,司馬昂去外頭看看天,“已經快要到正午了吧?齊烈,是正午了吧?叫人去弄些飯食來,再……問問有沒有粟米一類的東西,子攸……王妃吃不慣太多的肉食。” 子攸還縮在被窩裏,司馬昂走了回來,笑嗬嗬地溫柔低語,“夫人,這會兒沒力氣想出去溜達了吧?好生再睡一覺,明天再出去吧。” 子攸瞪了自己的夫君一眼,“我……”她後麵的聲音又小了,“……總會想出辦法來報複你的。” 第一卷 第一百七十二章 結果子攸還是等到了第二天上午才能出門,司馬昂在昨天下午就出去了一趟,也不知道是跑到哪裏去了,待了兩個時辰才回來,那時候子攸正在睡覺,睡醒了才發覺司馬昂剛剛回來,真是狡猾透頂。(海味書屋 www.hws5.com) 子攸第二天早上還在跟他低聲嚷嚷,司馬昂忍著笑,幫子攸插好幾根簪子,又左看右看地仔細地端詳了半晌才滿意地點點頭。子攸笑了,伸出手來讓他抱住,“司馬昂,你是不是很難忘記我打過你耳光啊,尤其還是在洞房花燭夜,嘻嘻,我本來以為我現在這麽乖巧可人,你都已經忘記那碼事了呢!那要不然,你打我一下,打回來好了。” 司馬昂寵溺地摟住她,“攸兒,我給你說個笑話聽聽好不好?” “啊?你還會說笑話?”子攸親了親他的臉。“你在哪裏聽到的笑話?” 司馬昂笑了,“我記得攸兒似乎講過吧。說從前有一個縣官,有一天他升堂辦案,突然一眼看到他手下的小吏滿臉是傷,明顯是被人給抓破了。這個縣官就問他,你這是怎麽弄的,成什麽樣子?這樣還上堂來?真是丟官家的臉麵。這個小吏就支支吾吾地說,是家裏的葡萄架子倒了,刮傷了臉。可這個傷也太過明顯了,縣官一看就知道是被人給抓傷了。縣官大怒,命令他須得講實話,不然就打他的板子。這個小吏實在挨不過,就說了實話,原來家裏的妻子太厲害了,昨天一句話不對,就被妻子用指甲抓傷了臉。縣官一聽,這還了得,本朝妻子打丈夫可是大罪。於是這個縣官就下令把小吏的妻子捉拿歸案。這個妻子跪在下麵,嚇得直哆嗦,也不知道這縣太爺為什麽要管她的家事。這個縣官三下五除二就判了刑,要打她四十大板,再流放三千裏,以後本縣再有這樣的事,一律要如此辦理。可誰知啊,這個縣老爺的夫人就在後堂坐著聽夫君審案呢,聽到這裏勃然大怒,在後堂摔碎了一隻茶盞。這縣老爺聽到茶盞碎了,嚇得慌忙站起來退堂,說今天先審到這裏,這婦人也無罪釋放。(海味書屋 www.hws5.com)這小吏可是嚇破了膽子,上前攔住縣官,說縣老爺啊,你逼著我把我地妻子的事供出來,現在你又不給我做主了,那回家我不是得被她打死嗎?求求你,還是把她流放了吧?這個縣太爺也不停留,急急忙忙地往後走,一麵還神色慌張地說,不成啊,今天我要是判了你的妻子,我家的葡萄架子也要倒了!” 子攸趴在他懷裏早已笑得透不過氣來,笑話對景才會發笑,尤其是被司馬昂這樣講出來。司馬昂卻還能忍著不笑,伸手抱起子攸來,扳著臉說認真真,“所以說我哪能打我的嬌妻啊?舍不得還是其次,打了的話,那咱們家的葡萄架子也要倒了,我可不上這個當。” 子攸又笑得站不住了,“司馬昂你……”你怎麽樣卻又說不出來了,司馬昂笑了,“走吧,夫人,我見夫人今日氣色還好,出去轉一轉看看周圍也好。” 子攸笑著貼在司馬昂的身上,一直走到帳篷口才稍微離開一點距離。不過司馬昂卻回頭看著她微笑,伸手拉住了她的手,握在手裏,這才拉著她繼續向外走。子攸還有些不好意思,可也沒想放開,能攜手同行,她總是歡喜得很。 齊烈和劉舍都在外頭,子攸又有些羞澀。司馬昂拉著子攸繞過兩個帳篷,走到能看到開闊地地地方,前麵就看得見浩瀚草原了,在這片草原上,有人的地方,總是少數的。子攸輕輕地“啊”了一聲,看著遠處的草綠。司馬昂笑了,“你病了幾天,把春天都耽誤了,看春草都發芽了。” “唔。”子攸笑了。回頭看著司馬昂。“咱們家裏那邊。現在好些花都要開了罷。” 司馬昂點點頭。算算時候差不多了。“你想家了嗎?” 子攸看了他一眼。笑了起來。想是又聽到了一句笑話。她貼進司馬昂地耳朵。司馬昂連忙低下頭來讓她湊在耳邊說——“傻瓜。你在哪裏。哪裏就是我家了。我還用一定要到哪裏去麽?” 司馬昂笑了。(海味書屋 www.hws5.com)看著子攸。臉微微有些紅。卻美不可言。他摟住了子攸。“咱們會回大顥國去地。” “要回京城嗎?” “那就不一定了。不過總要回到祖地去才是罷。隻是子攸不用去想這件事。”司馬昂摟緊了她。“攸兒隻管開心過日子就是了。” “可不許離開我。”子攸抬起頭在他地耳邊嘀咕。 “不敢不敢。”司馬昂也低聲嘀咕著。 幾個人遠遠地走過來了,中間簇擁著的就是阿爾斯勒,子攸輕聲向司馬昂說,“哦對了,‘阿爾斯勒’就是獅子的意思。” 司馬昂微微一笑,“瘦了點。” 子攸愣了一下,隨即忍不住笑了出來,好笑地看了司馬昂一眼。 阿爾斯勒一行人走了過來 斯勒身邊地那個女孩又搶在他前頭開口了,“中州的我叫烏雲,你叫什麽?” 子攸雖然覺得這女子也太直接了,不過她到底比司馬昂更能適應一些,“我叫子攸。”她貼在司馬昂身邊,司馬昂略略低頭問她,“你們說什麽?” “她問我叫什麽,她叫烏雲。”子攸小聲說。 司馬昂狐地看了她一眼,也不知道是這個小妻子翻譯錯了,還是這裏的人名本來就很奇怪。 “他叫什麽?”烏雲指著司馬昂問道,“他是你的丈夫嗎?他長地真好看,比阿爾斯勒還好看。 ”她回頭看著阿爾斯勒笑了,阿爾斯勒哈哈一笑,並不在意,她又轉過頭來對子攸說,“我是阿爾斯勒乳母的女兒,跟他一起長大的。你的丈夫馬騎的很好,我見他穩穩地著你,還能騎馬跟上阿爾斯勒呢!哦,你也會騎馬嗎?我聽說中州的女孩子都是不會騎馬地,都是坐馬車的。” 子攸不想告訴她,自己地丈夫叫司馬昂,免得這裏的一幫人都是司馬昂司馬昂地叫,就回答了她後麵的問題,“我會騎馬地,跟我的丈夫騎的一樣好。”可能會稍微差一些,子攸知道這裏地人都是騎馬的行家,所以還是加了一句,“就算差一些,也不會差的太多。” 烏雲笑了,她本來就沒有什麽惡意,“阿爾斯勒說中州的女孩子都是讀書寫字畫畫的,跟男孩子不同,所以我以為你不會騎馬。阿爾斯勒說因為中州的女孩子嬌弱了一點,所以男人才會特別疼愛。” 子攸笑了,臉有點熱,直接就當著很多男人地麵說什麽疼愛不疼愛的話,讓她很害羞,不過這裏畢竟是草原。再說,她就不怎麽會寫字畫畫,她看了司馬昂一眼,可司馬昂還是很疼愛她,司馬昂不知道她們在說什麽,不過子攸看著他笑的模樣好像還是很受用地。 烏雲也笑笑,忽然又惆悵似的歎了口氣,“你們真好。” 子攸向阿爾斯勒行了個禮,“謝謝你救了我和我的夫君,也謝謝你收留了我們。” 阿爾斯勒連忙正正經經地還了個禮,又向司馬昂也行了個禮,司馬昂也學著他的樣子還了個禮。阿爾斯勒說道,“救我性命地人就是我的恩人,性命的恩情是永遠也報答不完的。我的部族歡迎你們,並且永遠視你們為朋友。” 烏雲已經仔細打量了子攸好幾遍了,上一次看到她的時候,她還是病仄仄地被她地丈夫抱在懷裏呢,她就已經覺得很美了,可是現在她光彩奪目地站在這裏,真比那些中州人畫裏畫的美人還美上許多。她地頭上帶著許多不知道精巧名貴的頭飾,比中州商人販運過來地那些首飾要美一百倍,尤其是她耳朵上戴的那明月似地珍珠耳環,真是美得很。草原人信奉月亮,特別喜歡帶有月亮光輝的珍珠,可是珍珠偏偏在草原上是極難得的,尤其是子攸耳朵上那麽大顆的珍珠,她還從沒見過。 子攸看到烏雲在看她耳朵上的耳環,還以為是耳環掉了珠子,連忙伸手摸了一下。烏雲笑著說,“我從來沒見過這麽大的珍珠。” 子攸才知道她隻是喜歡,不過這對耳環是她很喜歡的,不過她也是可以送人的,可是司馬昂也很喜歡看她這樣戴著它們,那她就有些舍不得了。她想了想,從右手手腕上取下了一串珍珠手鏈,個頭不比她耳朵上的那兩顆小多少,而且還是六顆一串的,她把那手鏈送到了烏雲手裏,“這個送給你。” 烏雲愣了一下,六顆這麽大個的珍珠,色澤飽滿,形體圓潤,又大小幾乎完全相同的珠子,這個在整個草原上都很少見的,隻怕連原來可汗的女兒都未必有。她有些不敢收下,回頭看了阿爾斯勒一眼,阿爾斯勒微笑著點點頭,她才敢接過來。 “謝謝你,子攸。”她想了想,從裙邊解下一把小腰刀,“我的這把刀送給你吧。抵不上你的半顆珠子,可是卻是我的謝意。” 子攸也接了過來,那把小腰刀外形極其精致,掐金絲裝飾著許多複雜的圖案,抽出刀刃的時候,子攸還聽到了刀刃一聲輕微的鳴響,微微閃著青色光的刀刃一看便知道是極難得一見的好刀。連司馬昂都忍不住在子攸的手裏細看那刀,他知道中州的鐵是打不出這樣刀來的,恐怕這樣的上品在草原上也不能是隨便易得的,隻怕到了中州就要比子攸送出的那串珍珠貴得多了。 子攸也有些不大好意思收下,“這刀太好了,我怎麽好收下這份大禮。” 烏雲笑了,看起來十分高興,“原來你也是識刀的人,那這把刀就更該給你了。我們草原人送出的東西是絕不會收回的,請你留下它吧,希望它以後能保護你。” 第一卷 第一百七十三章 阿爾斯勒邀請司馬昂和子攸到他的帳篷裏,那個叫做烏雲的女孩跟著子攸一直同她說話,說的阿爾斯勒想跟司馬昂說話都插不上嘴。(海味書屋 www.hws5.com)不過有一些話子攸也不是都能聽懂,還要等烏雲略加解釋,不過烏雲已經很滿意了,“子攸,你的草原話說的真好。” 子攸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該表示謙虛,她感覺到草原人好像很不喜歡在稱讚你的時候,你還要表示謙虛,這樣子攸就有些不知道怎麽說才好了。就在這時候,正巧有一匹馬突然跑了過來,子攸看到那騎在馬上的還是一個孩子,大約也就是**歲的光景,他好像特別緊張,緊緊地抱著馬脖子,好像生怕掉下去,他身後還追著一個中年婦人,大吵大嚷地叫他趕緊滾下來。子攸仔細一看才發覺那孩子的馬上沒有馬鞍子,他就是那麽直接地騎在馬上了。 阿爾斯勒高聲喊了起來,“你這個猴崽子,快點從馬上下來,你想摔碎你的屁股嗎?快過去兩個男人,把他的馬攔下來。” 子攸看著都覺得很驚險,烏雲卻看得津津有味,“小孩子總是想不用馬鞍騎馬的,能幹的成年騎手都能這麽做,小孩子們隻是想要快點長大而已。” “不用馬鞍騎馬?”子攸吃驚地問烏雲,她都忘記掩飾自己的驚訝情緒了,“就那樣坐在馬上嗎?” “是啊。”烏雲笑著說,“那樣才能真的看出騎手技術的好壞來,有馬鞍在上頭,騎得再好也不算好。沒有馬鞍,騎在上頭,全靠馬跟騎手之間的相互配合,還要騎手腰腿上的技術,還有感覺,騎馬的天分。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好的呢,嘻嘻,我就可以哦。” 子攸聽她說完自己就有點躍躍欲試了,想著自己騎了這麽多年的馬,怎麽就從沒想過那麽玩呢!還是草原上的人會玩這些東西啊。 阿爾斯勒看了烏雲一眼,“人家是中州地女兒,是很嬌貴的,你不要教學那些危險的玩意兒,她沒騎過光禿禿的馬背,那是很危險的。” 司馬昂看到阿爾斯勒突然嚴肅地跟子攸和烏雲說了一句話,心裏還有些奇怪,他詢問地看了子攸一眼,可是子攸乖巧討好地向他笑了一下,沒有給他翻譯。這就更奇怪了,子攸如果哪一天看起來特別乖巧,那都不是有好事要發生的預兆。他皺緊了眉頭,拉緊了子攸的手,可是子攸笑的越發可人,手上還微微使力,要掙脫他地手。 “你做什麽?”司馬昂低聲問她。 “我都好幾天沒出門了。我想在外邊跟烏雲玩一會兒。”子攸也微微起眉頭。一副要是進了屋我一定就會頭疼地模樣。 司馬昂看看外邊地天氣確實好地很。風不大。太陽曬都暖融融地。他看了齊烈一眼。“那我讓齊烈在外邊跟著你。你別跟著人家又跑遠了。好麽?這裏畢竟不一定安全。” “唔。”子攸眉開眼笑。點了點頭。“我就在這裏和她說一會兒話。等會兒我覺得冷了就進去找你。” 司馬昂笑了一下。他地子攸總是這樣好。他捏了捏子攸地小手。“那我進去了。阿爾斯勒也有一個翻譯。不過翻譯地著實不大好。總是詞不達意。” “一會兒我就進去。”子攸開心地說。一麵又向阿爾斯勒打了招呼。眼看著司馬昂帶著劉舍跟著阿爾斯勒進了帳篷裏去。她才轉過身來跟烏雲說。“我要那樣騎馬看看。” “那好啊。”烏雲是最好跟人賽馬的,“咱們各一匹馬,不用馬鞍,來比試看誰騎得快,如何?” “好。”子攸立刻答應,她對自己地騎術很有信心。 “那你有馬嗎?還是要我給你挑一匹馬?”烏雲問她。 “我的馬死了。不過我可以騎我夫君的馬。”子攸說道,又用自己的語言向正在發呆的齊烈說道,“齊大哥,你叫人去牽王爺的馬來。” “王妃要騎馬?”齊烈愣了一下,“王妃不是病剛好麽?怎麽就要騎馬呢?要是給王爺知道了……” “我隻是要讓烏雲看看王爺地馬。”子攸趕緊說,生怕他去把司馬昂找出來,那她就什麽都別想玩了。 齊烈以為王妃隻是要跟人家互相比試馬匹的好壞,那倒沒什麽,就叫了個侍衛去把王爺地馬牽了過來。子攸興高采烈地叫侍衛把馬鞍什麽的都卸下來,這也還可以,齊烈知道這個小王妃好折騰,也就在一邊看著侍衛卸馬鞍。 司馬昂在帳篷裏麵跟阿爾斯勒對坐在一張矮桌地兩邊,司馬昂問了他一直想知道的事,“阿爾斯勒,不知你可到那座廢城裏麵去?” 阿爾斯勒回答道,“我們部落裏有規矩,我們草原人是不能走進 ” “就沒有人想過要進去看看嗎?”司馬昂不相信真的會有如此遵守命令的人。 阿爾斯勒笑了,“其實每個走進去的人都會被駐守在這裏的士兵殺死。我在被您的妻子釋放之後,我回到了部落中,擁護我的幾個部落,與擁護月奴的幾個部落打了一仗。嗬嗬,仗打了一天還沒有分出勝負,可是人已經死了太多了,我不希望再打下去,而且就算我贏了,我也不想殺了月奴,我一直都把她當做自己的親姐妹一樣看待。我向她投降了,長老們把原來就屬於我的奴隸還給了我一些,然後就把我打發到這裏來守護這座城邦。老實說我也不知道為什麽要守著這座空城,但是老巫師說,如果沒有人守著這裏,還留在城裏的靈魂就會震怒。我也向長老們發過誓言,要守護這座我們的母親之城,殺掉所有擅闖這裏的草原人。誓言在草原上,就相當於你們中州人的法律。”不過他又狡猾地笑笑,“可是我發現我的誓言裏有個漏洞,你們不是草原人,我並不需要殺掉你們。” 司馬昂不知道該怎麽說,這個草原人還真是喜歡笑,“原來是這樣。可是我卻看到過內城的景象,那麽,你想知道內城有什麽嗎?” 阿爾斯勒略微思考了一陣子,“這也是不違背誓言的。” 司馬昂點點頭,他已經明白草原人把誓言的約束力看得極大,“不過我想你是不會相信的。” 阿爾斯勒愣了一下,“你這是什麽意思?如果我不信任你,又怎麽會邀請你們到我的部落來呢?我愛的人都在這裏,我是不會把不信任的朋友引到這裏來的。” 司馬昂看著他的眼睛,他還不是很能適應阿爾斯勒的這種個性,他沒有說話,從劉舍手裏拿過一隻包裹送到阿爾斯勒麵前。阿爾斯勒愣了一下,惑地接過那隻包袱,吃驚地看到裏麵包裹的一隻木牘,這樣的東西他很熟悉,是那座城中記述曆史和重要事件的東西。 他拿出那隻木牘急急忙忙地讀了起來,越快臉色越是陰沉,有好一陣子阿爾斯勒都抬不起頭來,“好吧,中州的王爺,這樣的事,如果不是看了這個,我確實是不會相信你的。可是我知道你沒有撒謊,事情已經過去快五十年了,你編造不出蘇門丁這個人。他是我的舅舅,我阿媽的長兄。 我現在才知道他們都已經死了。” 司馬昂沒有說話,他不是很能理解阿爾斯勒,他是被滅族的人,卻被殺死父親的人撫養長大。不過現在的阿爾斯勒,有一絲難言的惆悵,不過他還是微笑了一下,“我的父族和母族,竟然都被我的養父給屠殺了。” 他低下了頭,司馬昂陪他沉默了一陣子。外頭的聲音卻越來越響,他聽見子攸在笑著說什麽,聲音越來越大,好像興奮得很,還夾雜著不隻一匹馬的聲音,那個叫做烏雲的女孩子也在大聲說著什麽。 阿爾斯勒笑了笑,“這兩個女孩子,把我的大帳外頭弄成了馬)了。” 司馬昂卻越來越覺得不對勁,想起方才子攸那乖巧可人的笑容,他簡直坐立不安,“阿爾斯勒,請恕我要離開一下。”他說著就站了起來,三步兩步地走到帳篷邊,一把掀開了簾子。 三五個小姑娘站在外邊看熱鬧,那個烏雲跟另一個女孩子騎在沒有馬鞍的馬上,子攸正在笑著,旁邊是自己的馬,馬鞍也叫人給卸下去了,他嚇了一大跳,怒氣衝衝地喝道,“穆子攸,你給我過來。” 子攸本來剛剛想了辦法把齊烈支走,現在正興高采烈地想要爬上馬背,陡然間聽到身後這一聲喝,整個人就猶如剛從馬背上摔下來一般掃興。悻悻地轉過身來,離開司馬昂的馬,一步步走向司馬昂。司馬昂一把拉住了她的手,“你做什麽?想做什麽?玩瘋了麽?你不要命了?我看這陣勢,你是想就那麽騎在馬上跟人家賽馬吧?” 子攸忍不住一笑,“夫君你真了解我,我想什麽你都知道。這真是情投意合。” 司馬昂陰著臉把她拉到身邊去,司馬昂沒有笑模樣,子攸也沒勁起來。尤其是那邊有個女孩說了一句話,子攸越發生氣了。司馬昂看了看那群野性十足的丫頭,緩和了語氣,“她說什麽了?惹得你這麽不高興?” 子攸撇撇嘴,“她說我怕自己的夫君,就像女兒怕爹爹一樣。哼。真讓我丟麵子。” 子攸抬起頭,發覺司馬昂正瞪著她,臉色甚是不好看,她扁扁嘴也就算了,“你們把馬牽回去吧。司馬昂,你們在說什麽呢?” 第一卷 第一百七十四章 子攸發覺晚上的時候是草原上最熱鬧的時候,這個部族的人似乎都聚集在了一起,圍坐在篝火旁邊,幾個老人拉起了琴,鼓點歡騰,那些女孩子們已經跳起舞來。子攸坐在司馬昂身邊,羨慕地看著她們,有好幾個男子都已經站了起來,跟那些女孩們一起跳舞,子攸驚訝地碰了碰司馬昂,“司馬昂,你瞧,她們不是舞女歌姬,可是也可以跳舞,還有男人和他們一起跳舞。” 司馬昂笑了,他還很少看見子攸這麽驚訝的神情,恰好又有一個男子抱起了一個姑娘,那大約是他的愛人,周圍的男人們都笑了起來,不過卻是善意的,並沒有猥褻的意思,那個抱著姑娘的男子在姑娘的額頭上吻了一下,大大方方地,當著所有人的麵。 子攸驚訝的差點合不上嘴,“啊,啊。”司馬昂拉了子攸一把,有些抱歉地看看阿爾斯勒,好在他也含笑看著那對情侶,沒看到子攸在這裏的驚訝模樣。司馬昂看著子攸笑,“適應了就好了吧?不要這麽驚訝。我發覺這些人也並不粗魯,很是講究禮儀的。你好好坐好了。” “怎麽這樣都可以呢?”子攸驚訝地看著司馬昂。 司馬昂拉著她的手,低聲在她耳邊嘀咕了一句,“要不要我也吻你?” 子攸的臉紅了,橫了司馬昂一眼,隻是眼神不甚嚴厲,眼波便媚如秋水。草原春天地這個晚上,帶著酒香的微風熏得人都有些醉了。子攸想貼近司馬昂,就向他身邊湊了湊,沒人注意她,她靠在自己的丈夫身上,這在這裏看起來是自自然然的事。 她端起了自己的杯子,司馬昂在她地被子裏倒滿了茶,她的身子還不大結實,他沒讓她喝酒,好在這裏的幾個姑娘也不大喝,沒人慫恿她,他還安心一些。可她喝著茶好像也要醉了,唇邊帶著一抹愉悅的微笑,晚風涼了,司馬昂摟住了她的腰,“若是坐不住了,就回帳篷裏去歇著吧,我再陪阿爾斯勒坐一會兒,便回去陪你。” 子攸搖了搖頭,靠在他身邊,偷從他的杯子裏喝了一口酒,司馬昂也裝作看不見。阿爾斯勒過來為司馬昂敬酒,司馬昂也站了起來,阿爾斯勒說了幾句話,就伸出手臂來,唱起了一支曲調悠長的歌,坐著的許多男人都跟著他唱了起來,長調的歌聲古樸悠遠,飄蕩在浩瀚的草原。司馬昂不知道草原人地祝酒詞是唱出來的,他一時不知道該回答什麽,子攸笑眯眯地抬頭看著司馬昂,司馬昂的表現還算得體,鎮定自若地也向阿爾斯勒舉杯,阿爾斯勒喝幹了一杯酒,司馬昂也喝幹了一杯酒,雖然這裝烈酒的杯子實在是大了點。 司馬昂坐下地時候,子攸還真怕他喝醉了,她以前可沒見司馬昂痛喝過幾次酒。可酒喝得越來越多,司馬昂倒越來越精神了似的。阿爾斯勒地話越來越少,跟司馬昂語言雖然不通,可酒喝得卻痛快,話倒不重要了。司馬昂叫子攸移到他前麵去,湊近了火堆,子攸不耐煩看他們喝酒,自個兒挑了塊鹿肉去火上烤著玩。 夜深了。周圍地人漸漸地都回去歇息。子攸烤了好幾塊肉了。分給了齊烈和劉舍。司馬昂留神看到他們兩個都表情痛苦。大約是本來都已經吃飽了飯。可是子攸逼著他們吃。他們又不能不吃。 阿爾斯勒跟司馬昂喝得高興。湊到了司馬昂身邊來。摟著他地肩膀。說了不少話。司馬昂也不知道他說什麽。子攸笑了。在一邊低聲說。“他說你是厚道人。同他喝酒地人都是他地朋友。他要跟你一直喝到天亮。一直喝到倒在地上為止。” 司馬昂一個京城地皇子。放在幾年以前。一定不會想到自己有被草原上地蠻子拉著喝酒說話地時候。不過現在他倒不覺得阿爾斯勒粗魯。反倒是對這裏地人以喝酒論親疏地直率很有所感。剛才他跟阿爾斯勒喝酒喝地多了。就有不少原來沒怎麽跟他說過話地人都來同他打招呼說話了。雖然子攸忙著烤鹿肉沒有一一給他翻譯。可他也還是看得出那些人眼裏地善意。 阿爾斯勒喝醉了酒。卻漸漸地不再顯得那麽高興了。他拉著司馬昂。低聲說了一串話。司馬昂不知道他說地是什麽。卻聽得出他話裏地惆悵。子攸抬起了頭。也歎了口氣。她把他地話翻譯給了司馬昂。他說地是。“我被可汗撫養長大。他教我騎馬射獵。就像對待自己親生地兒子一樣。我也 。雖然他屠殺了我親生阿爸地部族。可是按照我們:念。他又是養育我地人。養育地人給我地恩情要比生育我地人給我地恩情更大。我長在他地部族裏。就是他地部族地人。不應該再去想那些我並未見過地舊事了。而且部族征戰總是有原因地。我地親生阿爸。卻是曾經背棄了在部落聯盟裏發下地誓言。可汗討伐他。是符合道理地。然而實際上最重要地事。其實是我很崇拜他。他在我眼裏就是一個英雄。所以我才心甘情願地侍奉他。可是今天你卻告訴我。他竟然無緣無故地屠殺了我母親地部族。殺掉了所有人地人。我們草原人即使會屠殺掉一個部族。可是我們會放過女人和所有沒有車輪高地男孩子。殺女人和孩童是不對地。可他竟然就這麽做了。而且還隱瞞了我們所有人這麽多年。我阿媽一直到死都以為。他地父親和兄長拋棄了她。遠走進入了大漠地深處。” 他又喝了一杯酒。“他為什麽要無緣無故地屠殺掉一個部族?不。他不會是無緣無故地。這裏地人富庶是出了名地。怪不得可汗是部落聯盟裏最富有地可汗。雖然他地部族不是最富有地。可是他卻拿得出財寶來收買人心。買得到各個部落裏長老們地忠誠……草原人最瞧不起地就是偷竊者。難道可汗就是一個偷竊者嗎?而我竟然在這裏為一個一個偷竊者隱藏罪證?中州地王爺啊。我聽說中州地人都重視學問和智慧。你是中州人地王爺。一定也是個了不起地智者。我想向你詢問。我該怎麽做才好?” 司馬昂不知道如何回答才是最好的答案,按照中州人的說法,那有很多的道義和禮教可以遵循,可是這裏是草原,中州人認為他們是茹毛飲血的野蠻人,可是他們也有禮節,隻是他們生活得更淳樸而直接。司馬昂看了看子攸,“大約,隻要做事的時候都能問心無愧,那就足夠了吧。” 子攸把他的話翻譯了過去,“隻要你在做事的時候,心中不曾有愧疚的情感。”她坐回到司馬昂的身邊,夜太深了,她已經覺得有些冷了。司馬昂摟住了她,用身子幫她擋著冷風。 阿爾斯勒真的要醉倒在地上了,“可是,我無論怎麽做,無論選擇做什麽,總要對不起一些人,那要怎麽辦才好呢?為什麽隻有我的心裏是最痛苦的?”他的侍衛把他攙扶走了。 子攸把他最後的話翻譯給了司馬昂,她也搖搖頭,他的問題,她也曾無數次問過了自己,如果總要對不起什麽人,那可怎麽辦?她或許知道最合理的辦法,最聰明的辦法,可是心卻總是要難受的。司馬昂俯身抱起了子攸,“你困不困?咱們也走吧,外邊已經太冷了,即使有篝火,也是不夠的了。” 子攸確實困了,她摟住了司馬昂的脖子,讓他抱著自己向帳篷那裏走。“草原就是有草原的好處是麽?這裏好像沒人稀罕遮遮掩掩。在王府,你就不能抱著我回房去呢。” “是啊。”司馬昂輕聲回答她,“那咱們就在這裏住上一輩子罷。” 子攸笑了,她知道司馬昂隻是在哄她,不過她真是很希望能那樣。 帳篷裏的爐火燒得正旺,一走進帳篷,便覺得暖意融融。她被司馬昂放在幹燥的床榻上,司馬昂解開了她披著的鬥篷和外頭穿的披風,她乖巧地坐在床榻上,雖然困倦得張不開眼睛,還是笑眯眯地享受著司馬昂的伺候。司馬昂剛一脫下她的小祅,褪下她的裙子,她就轉身跑進了被窩裏,一麵擺弄著今天新得的小腰刀,一麵等著她的夫君上來陪伴她安睡。 司馬昂褪了衣服,從子攸手裏拿過短刀,放在了子攸的枕頭底下,“明日再玩罷。”他掀開子攸的被子,躺在她身邊,把她摟緊了懷裏。子攸在他懷裏找了個舒服的位置躺著,一隻凍涼的腳丫放到司馬昂的腿上暖著,“司馬昂,我心裏好愛你啊。” 司馬昂笑了,“那你就把那隻腳丫也一起放過來吧。” 子攸噗嗤一聲笑了,依言而行,這下子徹底暖和了,“我不是討好你,我是真的,心裏麵好愛你啊。”她嘀咕著,可是已經困的張不開眼睛,很快就睡了過去,連夢都沒有的酣甜一覺,可即便是這樣睡著,心裏卻也知道自己是抱著心愛的人的。 第一卷 第一百七十五章 草原的日子過的很快,轉眼三個月就過去了,如今的草原已是滿眼綠色。子攸很快就適應了這裏的生活,雖然生活突然變得單調了,沒有了沒完沒了的生意和賬目,也沒有了爭權奪利的是是非非,可是子攸還是能給自己找到不少樂子。她學會了蠻族小孩玩的各種東西,樣樣都玩得很在行,她跟很多個牧人家庭都說得上話,相處得不錯,賺取了不少媽媽們的疼愛,但凡有了好東西,經常派小孩來找她,招呼她到家裏坐坐。弄得有時候司馬昂想找到她,都不得不派侍衛一家帳篷一家帳篷地去尋。每天晚上羊群歸了圈,打獵的獵手們也回來了,就是部落裏最熱鬧的時候,子攸教會了不少人賭博的法子,晚上她常要去賭一賭,一直到最後有人因為賭博起了爭執,阿爾斯勒下令他的部落不許再賭博,這才安分下來。隻是司馬昂再見到阿爾斯勒的時候都有些訕訕的,好在沒人說是子攸教他們的,阿爾斯勒是個粗枝大葉的人,也沒去細盤查。隻有司馬昂把子攸抱回帳篷教訓了一通。 仲春時節是草原上好時候的開始,子攸可以盡情地騎馬,有時候常常一騎是半天,司馬昂陪在她身邊,後頭遙遙跟著幾個侍衛。阿爾斯勒從不派人監視他們。騎馬累了的時候,就隨便找個地方休息,司馬昂就坐在草地上,偶爾還能找到一兩棵孤立在草原上的樹,司馬昂懶散地靠著樹幹坐著被暖意融融的太陽曬著,子攸躺在他的腿上,嘰嘰咕咕地不停說著話,雖然多數都是廢話,可是他也都聽得很仔細,偶爾也順著子攸的思路胡說八道,在這種縱容之下,子攸的廢話多的沒完沒了。 不過司馬昂手下的人卻越來越待不下去了,倒也是說他們跟這些蠻子相處的不好,司馬昂的軍令一向嚴厲,在他地約束之下沒有人去跟蠻子主動生事,這樣做的結果是他們都收到了回報,草原人行事將心比心的時候多,他們對待這些人也很好。雖然這麽多的傷兵,不能打獵勞作隻是張著嘴吃飯對他們這個貧弱的草原部落來說是一個沉重的負擔,但是他們還是接受了,就連原先對蠻子仇恨刻骨的劉舍有一天都在感歎,希望不要有再上戰場,刀兵相見的那一天。可是誰都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尤其是原來銅羊關來的那些人,他們就算沒有對王爺有所抱怨,可是卻越來越盼望著能夠回到自己地國土上。至於司馬昂的大部分侍衛,則是覺得在這裏空耗歲月,一事無成,太愧對父母家人。 司馬昂有心把自己的士兵中地大部分放回大顥國去,可是他一直猶豫著不知道要如何想阿爾斯勒提出這個要求。阿爾斯勒一定知道,他的部落距離大顥國這麽近,隻要回去大顥國的士兵有一個嘴裏不嚴實的透露了王爺和王妃地所在,可能都會給阿爾斯勒的這個弱小的部落招來滅頂之災。子攸支持他的想法,隻是她也不知道如何做才是最好的,阿爾斯勒雖然厚道,並沒把他們當做俘虜,可是涉及到他部族利益的時候,他也未必會同意司馬昂地要求。阿爾斯勒最近跟司馬昂說的一些話,讓司馬昂隱隱約約地覺得他是希望他和子攸以及他們的人能夠真正地融入這個部落,阿爾斯勒希望他手下的士兵都夠挑幾個這裏的姑娘成婚,還想要送給他兩個女奴。他有點明白阿爾斯勒為什麽可以坦然地接受他們這些曾經地敵人,他是希望他們永遠都留在這裏,成為自己人。 那他想送幾個女奴給自己的做法就實在太不明智了,雖然子攸什麽都沒說地把他的原話翻譯了,不過司馬昂還是知道他激怒了子攸,要不然子攸也不會著手開始認真思索怎麽離開這裏地問題。前幾次他跟子攸談起將來的去向地時候,子攸還支支吾吾地,她是在這裏玩得有點樂不思蜀,可現在則對他說什麽都表示同意。 不過那些事情也都不急,需要等待一個機遇,司馬昂想著這些事的時候,子攸又躺在他地腿上似乎睡著了。(海味書屋 www.hws5.com)他輕輕地撫摸著她的小臉,“別真的睡著了,攸兒,會著涼的。” “我夢見六兒了,也不知道她怎麽樣了。我不在,不知道蕭吟會不會欺負她。”子攸揉了揉眼睛,爬起身靠在司馬昂的身上,“我現在像不像野孩子?我還夢見了我爹爹。我不知道怎麽的小時候有一次爹爹手下有個將軍叛亂,他們一群人圍著我爹爹,我爹爹抱著我廝殺出人群,就像你抱著我那次那樣,嘿嘿。不過那時候我還小,特別怕爹爹打不過他們。我沒了娘以後,就特別怕會失去 那樣我就是個野孩子了。” “攸兒想家了。”司馬昂輕聲說,他把子攸抱進懷裏,“現在還在怕麽?有我管著你,想當野孩子也當不成了。” “陪我一輩子麽?當真?” “嗯。一輩子。兩輩子。還是三四輩子都行。”司馬昂摸了摸子攸地頭。他現在還是怕子攸發燒。畢竟子攸就算再野。那也是侯門繡戶裏嬌養出來地。在草原上住第一個月地時候。動不動就發燒。實在讓他擔心。好在這兩個月漸漸好了。一天到晚活蹦亂跳地。 子攸在他懷裏低著頭笑了。心裏麵對他喜歡已極。“司馬昂。你小時候都是怎麽過地?” “我小時候麽?”司馬昂重複了一遍。可是還真有些想不起來了。沒有多少好地記憶可供回憶。“在書房跟師傅讀書。或者跟齊烈和鍾無風一起跟著鍾侍衛打獵。”提起了鍾無風。他就想起了鍾莫雨。生怕子攸也想起她來。一時就停住了話頭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看見子攸正在拿草葉編一隻小戒指。就隨口說到。“是誰教給你地?” 子攸笑了。“是烏雲地阿媽教我地。”她低了低眼睛。司馬昂看到她長長地睫毛覆蓋了眼睛。像是遮出了一片陰影。“烏雲很好。可是我都不大敢對她好。我要是不曾輕信鍾莫雨。那延暉也不會死。柳葉也不會……也不知道他現下怎麽樣了。” “不會有事地。”司馬昂安穩她。可是又覺得這話對她不會起到什麽作用。“是鍾莫雨是太可惡了。看他父兄那樣地人。真是想不到她會如此。”他停了一會。“我想六兒是會沒事地。她是你使出來地人。簡直就是你地影子。鍾無風雖無謀略。卻有一身好本事。六兒必定如你轄製齊烈一般處處轄製這個鍾無風地。別地不說。保住她自己地命。定然是能地。” 子攸扁了扁嘴,“我什麽時候轄製人了?我什麽時候轄製人了?哼。” 司馬昂提高了聲音,“齊烈,王妃有沒有轄製你?” 齊烈正在隔了一點距離的小河邊釣魚,聽見王爺的問話,茫然地回過頭來,不知道怎麽回答,劉舍哈哈大笑起來。子攸臉色微紅,正在暗暗踢司馬昂的小腿。 司馬昂笑著摟她,“可我就是想,我這表妹也不知道是跟誰有的孩子,硬要安在我的頭上。” 子攸隨口說道,“放心吧,也不一定就是個男子,我走的時候已經讓六兒留神了。要是鍾無風真能聽六兒的話,恐怕這段時間王府裏就嚴密的很,隻怕是密不透風了。 她要生隻管生吧,可是皇後娘娘若是硬想讓她生個男孩,那怕是不成了。”子攸說完就有些後悔,自己說得多了,她看了司馬昂一眼,司馬昂臉上並沒有什麽異色。就是說呢,司馬昂怎麽可能知道自己不是皇後娘娘親生的孩子呢?再說,說他不是皇後親生的,那也不過是自己的揣測。最好不要是親生的,像司馬昂這麽好的人品模樣,怎麽可能是蕭家的外孫。她在司馬昂的臉上親了親,本想說我最喜歡你,可是忽然覺得胸口不大舒服,有點想要幹嘔似的,連忙向後縮了縮,掩飾了自己的不舒服。 誰知司馬昂眼睛倒是尖,已經看到了,打趣著說道,“怎麽了,子攸,嫌棄夫君惡心麽?怎麽親了夫君一下就一臉嫌憎的神色。” 子攸忍不住哈哈笑,“怎麽會呢,你又不是草原上的毒蘑菇,怎麽會親近一下就惡心。”剛說完她又有點惡心,連忙安分下來,從水囊裏拿了點水喝。 司馬昂拉過她的手腕來摸了一陣子她的脈,有些異樣地看著她,子攸自己也去摸了摸脈,不過她壓根不通醫理,摸了一下,裝模作樣地點點頭,“嗯,還在跳著。”司馬昂笑了出來,在她唇上吻了吻。她笑著問他,“你診出什麽毛病來了?是不是吃了毒蘑菇?” 司馬昂笑著搖搖頭,隻是看著子攸的神情越發讓子攸覺得奇怪,就好像司馬昂知道了什麽意向之外的好事,可司馬昂謹慎的很,“不成,我可說準,要趕緊回去問問那個大巫醫才行。子攸咱們回去罷。” “難不成是什麽急病啊?”子攸顰了顰眉,可是司馬昂一直在笑著,還笑得很詭異。她隻好上了馬,一路上司馬昂都騎得很慢,不像是騎馬,簡直像是在騎驢,而且時不時地笑著看她,她問他他也不說,最後他再看過來,被子攸狠狠瞪了一眼,他才安分下來。 第一卷 第一百七十六章 “難不成是什麽急病啊?”子攸顰了顰眉,可是司馬昂一直在笑著,還笑得很詭異。她隻好上了馬,一路上司馬昂都騎得很慢,不像是騎馬,簡直像是在騎驢,而且時不時地笑著看她,她問他他也不說,最後他再看過來,被子攸狠狠瞪了一眼,他才安分下來。 回到營地的時候,司馬昂就讓子攸惱火了。她剛要從馬上跳下去,司馬昂也不知道怎麽回事,這麽快就過來了,擋在子攸馬的左側,子攸差一點一腳踢到他。“做什麽啊?”子攸嘀咕著,又騎回馬上,“你不想讓我下來嗎?那我能接著出去玩嗎?” “我抱你下來。”司馬昂向著她張開雙臂。 “嗯?”子攸有點惱火,旁邊還有不少人呢,讓這些人看到她連下馬還要靠丈夫抱著,那她在烏雲她們那裏就更沒麵子了。“快躲開。 ”她低聲威脅地朝司馬昂說。 可是司馬昂就是不打算讓開了,那雙眼睛帶著笑意望著她,“讓我抱抱你。”子攸猶豫了,溫柔起來的司馬昂真是讓她沒法子,可是她朝著司馬昂壞笑了一下。突然鬆開手,身子向下一滑,弄得像是從馬上滾下去了似的。司馬昂嚇了一跳,子攸實在是太頑皮了,他差一點就沒抱住她。等他驚魂甫定地抱著她發呆的時候,她還笑著摟著他的脖子朝他做鬼臉。司馬昂無奈地把她放下來,馬交給了侍衛們,他拉著子攸就往那個既管著祭祀又管著看病的老頭子那裏走,連派人去請他地功夫都等不得。 “做什麽啊?”子攸不大願意去,故意走得極慢,被司馬昂拖著手走。“我又沒有很不舒服,三天兩頭的去找大夫看病,她們該嘲笑我‘嬌嫩得像剛出生的雀’了,她們真是這樣說的。(海味書屋 www.hws5.com)” 可是她的夫君卻不大理會她的這點小自尊心,“快點跟我走,不然我就把你抱起來,一直抱到那裏去。” “哼。”子攸哼了一聲,拖著步子被司馬昂一直帶到巫醫的帳篷外頭。他們還沒進去呢,就聽見老頭子在裏頭說,“是子攸吧,又是你病了?” 子攸氣得回頭瞪司馬昂。他在草原上住了三個月。好些話他自己也聽得懂了。隻不過這一次他狡猾地假裝自己沒聽懂。結果額外招來了夫人地一記白眼。 司馬昂拉著子攸地手走進帳篷。這個地方他來過很多次了。帳篷裏有很多瓶瓶罐罐。還有很多稀奇古怪地東西司馬昂一直不大認得。有一次子攸打翻了一隻瓶子。結果一瞬間帳篷裏就充滿了嗆人地酸味。所有人都被嗆了出去。結果從那以後司馬昂覺得子攸每次進這個帳篷都有點緊張兮兮地。 老頭子正坐在帳篷裏地火爐邊。現在天氣溫暖了。隻有他地帳篷裏還成天燒著火爐。老頭子把手裏正拿著地一隻杯子遞給在他身邊伺候他地徒弟。那是他唯一地一個學徒。他向爐子邊地一隻厚厚地大墊子指了指。“子攸。坐在這裏吧。這裏暖和。” 其實用不著這麽暖和。子攸坐在那上麵覺得真有些熱。她想站起來換個地方。可是司馬昂也坐過來了。而且按住了她地肩頭。讓她待在這裏。司馬昂能聽懂很多草原上地話了。可是他卻不大會說。還得由子攸來轉述。“請他為你看看病。” “可是我沒有病啊。”子攸不高興地看了司馬昂一眼。可是既然已經來到這裏了。司馬昂又那麽堅持。她也隻得向老人說道。“爺爺。我夫君說我病了。可是我隻是有點惡心。現在已經好了。我沒覺得我病了。” “是麽?”老人咕嚕了一聲。仔細看了看子攸地氣色。又摸了摸子攸地手腕。他地眼角慢慢皺起了更多地皺紋。他咧開嘴笑了起來。又端詳了子攸。用最地道地草原話表示著他地喜悅。“哦。我們最頑皮地小女孩。就快要被更頑皮地小寶貝懲罰了。她從此以後會多出許多煩惱。但是月神在上啊。那都是些同蜂蜜一樣甜地煩惱。” 司馬昂明白了他地意思,他一直就覺得是這樣,可是他不是大夫,他確定不了,現在他鬆了一口氣,笑得合不攏嘴。子攸疑惑地回頭看了自己的丈夫一眼,司馬昂也在笑,還拉住了她的手,捏得有點用力。“怎麽了?”子攸問他,他怎麽這麽高興。 老人笑著對司馬昂說,“怎麽樣?王爺,我們的草原是特別容易孕育生命的地方吧?這個孩子會剛好在月神的聖月裏 是會受到月神庇佑的孩子。” 司馬昂向他低頭行禮,子攸已經愣住了,司馬昂得到了答案,已經心滿意足,站起身來扶子攸起來。子攸還有些懵懵懂懂,跟著司馬昂向外走,時不時地抬頭看看司馬昂的臉,司馬昂臉上有種難以言說的喜悅幸福,她有些稀裏糊塗,跟著司馬昂回了自己的帳篷,還有些不大明白。 司馬昂一走進自己的帳篷就把子攸抱緊了,“攸兒。” 子攸摟著司馬昂,把頭抵在他的肩上,小聲問他,“我……我怎麽了?” 司馬昂笑了,摟著她不住地親吻,“攸兒,再過不了多久,咱們的第一個兒子就會降生了。”他又笑了,也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他親吻了子攸的額頭,止不住有些興奮,“生個女兒也好。攸兒給我生的孩子,哈哈,攸兒自己已經鬧得夠了,現在還要給我添一個小小的人兒來吵鬧。 可是這樣吵吵鬧鬧的,我心裏卻暖得很。” 子攸抬起頭看著他,還有一些懵懂,狐地看著司馬昂,“我有孩子了?我……我……肚……肚子裏麵?” 司馬昂忍不住笑,“是啊,要不然那還能在哪裏呢?”他扶著子攸坐下,“總之以後可不能再去騎馬了,跑跑跳跳之類的都不行了,至於故意從馬上摔下來的那些小把戲那就不能再玩了。” 子攸本來是迷迷糊糊地聽著的,聽到這一句,忍不住笑了出來,司馬昂歎了口氣,又好氣又好笑地說,“你還在笑呢。” 子攸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現在就有孩子了?”她的眼睛低了下去,眼神裏似乎有了些害怕的意思。“你……那麽想要孩子麽?” “子攸,你在說什麽呢?”司馬昂撫起了子攸的臉,“你是我的妻子,你要相信我,不管是在哪裏,我都會保護你和孩子平安無事的。而且我也會離開你,我會一直陪著你,還有咱們的孩子。我不是特別想要孩子,可是想一想你跟我生的孩子,我就會覺得特別可愛。攸兒,千萬不要去想那些事,一切都會過去的,很快就會好起來,不要害怕。你在怕什麽,能跟我說麽?” 子攸皺起了一張小臉,“有了小孩以後,你還這麽喜歡我麽?你是更喜歡我些,還是更喜歡小孩?還喜歡我麽?我還以為你會一直隻喜歡我呢。” 司馬昂沒想到會有這樣的答案,他把子攸抱到自己的腿上,還是笑得停不下來,“難道攸兒就沒想到會有孩子麽?咱們的孩子?” 子攸低著頭,還是一臉的不高興,“可我以為我還是小孩子。” “你做了那麽多事,心裏其實都以為自己是個小孩子麽?”司馬昂抬起頭好笑地問她,他的眼角眉梢都溫柔得很,她忍不住親吻了這個她心愛的人。 “唔,有時候是的。”子攸撅起了嘴,摟著司馬昂的脖子,“我不是你獨一無二的麽?你明明是這麽說的。可是等有了小孩子,你還會一直看著我麽?哼。我本來想繼續當幾年小孩子的,至少在我自己夫君身邊當個小孩子,誰知道居然這麽快就有新的小孩子了。” “我自然疼愛子攸。若是子攸不喜歡,我就不抱我的兒子。”司馬昂立刻笑著回答。 “什麽?”子攸惱了,“你敢不抱我的小兒?你敢不喜歡他我就不要你了。” 司馬昂大笑起來,他就知道是這樣,怎麽說都是不對的。他抱緊了她,疼愛地親吻著,他本來也沒有想過這麽快就會有孩子,他本來從沒想過家庭,他隻知道子攸是他最疼愛的人,是他希望能夠一直陪伴的人。 他自己的父皇,他從小就很少見到,父親的形象在他的心裏是模糊的,可他現在想到子攸會給他生下一個既像他又像子攸的可愛孩子,隻要是想一想他就覺得萬分喜愛。他想到自己的母後,那個他雖然時時能見到,可是卻冰冷得連擁抱都不曾給過他的母親,再看看眼前這個坐在自己懷裏撒嬌的子攸,她會有多愛他的兒子啊。 他把子攸抱起來放回榻上,俯身在她的肚子上親吻,子攸笑了,撫摸著他的頭發。他抬起頭,看到子攸笑得溫柔幸福,這個小丫頭方才是故意撒嬌麽?他扶著子攸躺下,貪戀地親吻著,子攸又叫了一聲,“一定要最喜歡我!” 第一卷 第一百七十七章 子攸很快就發現自己的日子不太好過了,本來司馬昂寶貝她,她心裏高興得很,可是自從她的夫君發現懷了孩子,那他對她的保護就無微不至了,子攸通常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溜出去,可是沒多會兒又會被司馬昂抓回來。想騎馬?那是不成了。出去玩玩,又有侍衛緊緊地跟著,什麽事都做不了。向司馬昂耍花招是不成的,他太熟悉她了,立刻就能識破她的小伎倆,向他發脾氣?他又不搭理她,最後沒人跟她說話了,她還是得厚著臉皮去找司馬昂說話。 好在阿爾斯勒給他們舉辦了一場宴會,慶祝司馬昂終於要迎來他的第一個孩子,子攸才玩得高興一點。這是一場從中午開始的宴會,司馬昂的侍衛們也被請來一起喝酒,這些垂頭喪氣的侍衛並沒有高興多少,中州人的習慣是在孩子百天的時候才慶祝的,所以他們有點鬧不清楚為什麽要慶祝王妃懷孕,這讓子攸也有點尷尬。不過司馬昂坐在席間仍舊很坦然,雖然跟阿爾斯勒喝酒說話,可是卻一直留意著子攸,偶爾轉過頭來與子攸互相對視一眼,臉上便會露出微笑。 阿爾斯勒看得出來司馬昂有多愛他的妻子,也看得出來子攸臉上的滿足,他多少有那麽一些惆悵。烏雲在他身邊說道,“美麗的雲雀總是飛翔在別人的草場,是麽?” 阿爾斯勒一笑,也罷了,“最近部落裏好起了賭博,竟然出了幾十種賭博的法子,也不知道是從哪裏興起來的。” 司馬昂聽了便說道,“說起賭博,我們中州人因為閑暇的時候很多,所以是最好賭地。這裏賭錢的法子,都是我們中州的法子,想來一定是我這些侍衛們閑著沒事,教給阿爾斯勒的子民地。”子攸聽見他說,連忙好奇地抬起頭看著他,這種事還有自己認地?再說,那幾十種賭博的法子都是她教給這裏的人的,也不是侍衛們傳播的啊。再說了,司馬昂禦下甚嚴,那些侍衛們哪敢隨隨便便就去找草原人賭錢啊?不過想來阿爾斯勒也想得到這些法子都是中州地法子,跑不了是從這些中州人這裏傳過去的。子攸看到阿爾斯勒果然點點頭,看來是司馬昂先承認了,他也沒什麽話好說了。在草原人地眼裏,中州人本來就是有些憊懶的。 司馬昂笑了笑,又接著說,“我這些侍衛們如今傷都養得差不多了,每日隻是閑著,也就難免要生出點事來。我也真是拿他們沒辦法。”子攸又看了司馬昂一眼,終於把話說到這個上頭來了,司馬昂接下來是要跟阿爾斯勒談談遣送回一批侍衛的事了吧?子攸有點提心吊膽,她總感覺阿爾斯勒不會答應放一些侍衛回大顥國的。 阿爾斯勒果然沒有接過司馬昂的話,可是司馬昂也沒有繼續說,他敬了阿爾斯勒一杯酒,就說起打獵的事。原來前幾天有幾個侍衛們閑得要死,跟一夥牧人去比試射獵了,誰知結果竟然是司馬昂地侍衛贏了。要知道草原人閑時是牧人,戰時就是戰士,所以那些牧人就是戰場上的武士,本來是自命弓馬騎射獨步天下地。所以這事本是小事,可回來之後不久司馬昂就知道了,阿爾斯勒肯定也有所耳聞。 阿爾斯勒本來就很不服氣,奈何司馬昂今天似乎偏偏就要刺一刺他的自尊心,說起這些侍衛們地騎射在中州的軍隊中還隻算中流。他一麵說一麵把子攸偷偷摸摸倒到杯子裏地酒給倒掉了,給子攸換了杯奶茶,子攸笑了一下,端起杯子來喝了一口,到現在為止,她還不知道司馬昂到底要幹什麽,不過她也不怎麽擔心他,喝了口熱乎乎的茶,身子靠在司馬昂身上,眼睛瞅著摔跤的兩個蠻族武士。聽司馬昂向阿爾斯勒說起自己在京城時候的師父,有怎樣出神入化的射箭技藝,阿爾斯勒的翻譯要笨拙地翻譯給阿爾斯勒,這就花了很長的時間。子攸心裏盤算著,不知道鍾師父是不是真的像司馬昂說的那麽厲害,不過她估計司馬昂也是在胡吹,就像她慣常那樣。 阿爾斯勒也不相信,可是要說司馬昂吹牛,他又不大說得出口,司馬昂的弓馬騎射樣樣在他們草原人裏也算是上乘的,而且為人又謙虛平和,從來也不曾聽到司馬昂說過什麽過頭的話,從來也不曾見到司馬昂做什麽過頭的事。阿爾斯勒左想右想,忍不住要司馬昂把他的師父請來,“說句可能會得罪王爺的話,我絕不相信中州人能有那樣 地騎射本事。王爺說地這位師父。我願意花黃金去京城裏把他請來。到這裏來跟我們草原上地武士當麵比試一下。” 司馬昂笑了笑。“師父他老人家如今已經老了。怎麽還經得了這麽遠地路途顛簸呢?那是萬萬請不來地。” “那我真是不服氣了。”阿爾斯勒說道。“我們草原人生於草原長於草原。靠射獵為生。小孩子三四歲就已經會拉小弓箭了。可以說我們個個都是天下最好地獵手。可是我們這些人竟然從來沒見過你說地那樣高超地射藝騎術——王妃。您也見識過這位師父嗎?果然如同王爺說地這般神奇?” 司馬昂笑了。端起酒來飲了一杯。連眼神也沒跟子攸交換一下。子攸回過頭來看著阿爾斯勒。“怎麽沒見過?我夫君地師父。就跟我地師父一樣。我自然是見過地。嗬嗬。他地本事。說起來……可不隻這些呢。你也知道我夫君。若是有一桶牛奶。他必然要說自己地奶桶隻是有牛奶而已。那是他謙虛。不把話說滿了。所以我夫君師父地本事。實際上可要比我夫君說地還大十倍呢。” 阿爾斯勒沒有話說了。可是卻越發不服氣。堅持非要把司馬昂地師父請來不可。他要是不來。那他抓也要把他抓來。也就是這個時候。天上飛過了幾隻草原上地鷹。發出尖銳短促地名叫聲。酒宴上地人都抬起頭來。原來天上有兩隻天鵝被五隻鷹圍著。地上地人都看住了。子攸也驚訝地抬頭看著。草原上地鷹雖然凶猛可是個頭卻很小。那一隻大天鵝看起來足有兩三隻鷹大。可是看起來卻被圍攻得很慘。兩隻鷹抓著一隻天鵝地脖子。猛然像石頭一樣從天上直墜下來。那隻天鵝淒慘地哀叫著。子攸驚得站了起來。“啊。難道他們要同歸於盡麽?” 話音剛落。情形就變了。就在快落地地時候。兩隻鷹展開翅膀又滑翔起來。可是那隻天鵝卻被慣在地上。摔死了。兩隻鷹不慌不忙地飛下去啄食。子攸驚駭不已。她見過鷹地利爪和尖喙。就以為他們都是靠喙和爪子捕食地。從不知道他們會把獵物從天上摔下去。把鳥摔死? 司馬昂也看到了,不過他意味深長地說了一句,“鳥是最擅長飛翔的,可是鳥也有從天上摔下來的時候。”阿爾斯勒知道司馬昂說的是他們草原人,他剛要說什麽,司馬昂卻抬起頭,看著天上跟那隻天鵝纏鬥的三隻鷹說道,“阿爾斯勒是草原上難得一見的獵手,你能一箭射下兩隻鷹來嗎?” 阿爾斯勒一怔,那可不是射箭的技巧了,連運氣都算上,他也不敢說草原上有誰能辦到。司馬昂笑道,“如果我說我能一箭射下兩隻鷹來,阿爾斯勒相信嗎?” 這一次不僅僅是阿爾斯勒發怔,就連剛剛坐下的子攸也看著司馬昂發愣,子攸知道司馬昂箭術超群那是不假的,可是他說的那也太難了些。 阿爾斯勒搖了搖頭,“我是不信的,那是不可能辦得到的事。” 司馬昂看著他,“我們中州人是好賭的,而且我們認為,有膽量的人才敢賭。 我的這位夫人,就喜歡賭。”他笑著看了看子攸,子攸也笑了,說就說嘛,做什麽扯上了她。司馬昂繼續說,“這丫頭膽子就大得很,十個勇敢的士兵也未必及得上。阿爾斯勒敢不敢跟我打個賭?” 阿爾斯勒點點頭,他聽過中州人說她遇到了狼群都沒怎麽當回事的故事,他是相信的。可是她畢竟是個女子,依司馬昂說的,自己若是不敢跟他賭,那就是還不如一個小女子膽量大了。剛才司馬昂說自己手下的士兵剩了他的勇士,又說他的師父箭術之好草原上無人能及,他就已經不忿,現在又說到了這裏,實在是把他的好勝心徹底煽動了起來,“有什麽不敢賭的。我雖然說過我的部落裏不準賭博,但是我想跟王爺賭一次,僅此一次。王爺盡管說賭什麽,怎麽賭吧。” “好。”司馬昂也收斂了神色,不像方才那樣以嬉笑相對,“咱們就來賭一賭看我能不能一箭射下兩隻鷹來。若我不能的話,我就修書一封,把我的師父請來,可是若我做到了的話,阿爾斯勒就要允諾我一件事。” 阿爾斯勒被司馬昂激到這裏了,就一口答應了下來。子攸無聲地深吸了一口氣。 第一卷 第一百七十八章 司馬昂拉開了弓箭,瞄準天上的鷹,他的呼吸變的遲緩,眼裏似乎隻有天上的目標,全神貫注地看著那幾隻不斷變換著位置的鷹。(海味書屋 www.hws5.com) 子攸抬起頭,不過她把眼睛閉上了,她壓根就不敢看。司馬昂射箭時的模樣一向很英武,隻是唯有這一次,她連看都不敢看,司馬昂像是並不緊張,可是她的汗都要淌下來了。 子攸聽見了司馬昂的箭破弦而去的聲音,他一定是用了張硬弓,聽著聲音就知道,這樣的弓子攸可是拉不開的。接著是什麽東西墜地的聲音,跟著還是一陣沉默,有人亂跑的腳步聲,子攸張開眼睛,她的夫君正在望著她笑,還伸手擦了擦她額頭上的汗。子攸笑了,上前一步靠近了他,緊緊挨著他站著。跑去查看獵物的蠻族武士和司馬昂的侍衛同時大喊著,用著兩種子攸都聽得懂的語言,告訴他們中州的王爺射中了兩隻獵物,兩隻鷹,用中州的話說,那是一箭雙雕了。 司馬昂隻是微笑,子攸輕輕捅捅他,“怎麽這麽厲害?” “運氣。”司馬昂低聲向子攸說道,子攸笑了,誰知道真的假的,反正司馬昂肯定會這樣說。 阿爾斯勒無話可說,他呆看了半日,最後拍拍司馬昂的肩頭,表示敬服。他讓翻譯的武士轉了他的話,“我們草原人說到做到。你有什麽要求,我一定做到。” 司馬昂笑道,“果然如此麽?阿爾斯勒還不知道我的要求是什麽,就先答應了麽?” “不管是什麽事,我都做到。(海味書屋 www.hws5.com)”阿爾斯勒回答道,又看著司馬昂,“我現在相信我看的沒有錯,你是中州裏偉大的英雄,可惜中州的皇帝和將軍拋棄了你,你現在是草原的英雄了。難道你認為我會說話不算數嗎?那我就不配做你的朋友了。” 司馬昂點點頭,他相信阿爾斯勒的話,既然這個人會把誓言看得比什麽都重要,那麽他答應的事便不會發生變化,這是個多數人都不會寫字的民族,可是卻把口中說地信諾看都比什麽都重要。司馬昂沒有玩笑的意思,他並不覺得在他們麵前,自己能占得上風,“阿爾斯勒,既然你把我看做朋友,那麽我希望你能把我的兄弟們也看做朋友。他們中有一些人家中有風燭殘年地老父母在盼著有生之年能再見他們一次,還有一些人,家中有嬌妻幼子等著他們回去撫養,對於這些人,我希望你能允許他們回家去,回到中州去。他們不僅僅是戰士,他們還是別人的兒子和丈夫。阿爾斯勒,既然你願意信守諾言,你會答應我地請求麽?”子攸輕輕地挨著司馬昂的胳膊,她親自為司馬昂翻譯了他的話。 阿爾斯勒沒有想到司馬昂會有這樣地要求。有一陣子他無法做出回答。可是他們地對話自始至終都當著所有人地麵。所有人都聽到了。他甚至沒法反悔。司馬昂地士兵都站了起來。被王爺親口稱為兄弟。這種榮耀他們都還沒想過。也沒想過王爺會為他們安排回家地路。他們渴望回家。可是並不想拋棄王爺和王妃。獨自踏上故土。 子攸又說了幾句話。聲音極低。用蠻族地語言低聲向阿爾斯勒說道。“我地夫君求您這件事並不為了他自己。隻是為了那些家人都在草原之外地士兵。至於其他地。你曾經俘虜過他們。他們死都沒有說出王爺地下落。阿爾斯勒。你覺得他們回到中州之後。會出賣你地部族嗎?” 阿爾斯勒其實也無法拒絕。他自己部族地人都聽到了他已經答應了地司馬昂地話。而子攸說地又很有道理。無論從什麽方麵來說。他都隻有答應。“好吧。中州地王爺。我答應你地要求。他們本來就是你地士兵。你要把他們部署在什麽地方。都是你地自由。我不會幹涉地。不過他們要怎麽走回你們地邊關。怎麽回去也是你地事。在你們地邊境上。我是無能為力地。” 司馬昂點點頭。他很感激阿爾斯勒地豁達厚道。他第一次用草原地語言說了一番話。“阿爾斯勒。這就足夠了。他們都會感激你地。我司馬昂是你地朋友。以後。如果你有需要我幫助地時候。我一定會竭盡全力幫助你。來報答你今天地情誼。”他地語調不是像子攸那麽自然準確。但是阿爾斯勒卻很感動。他又拍了拍司馬昂地肩頭。能結交司馬昂這樣地英雄男子。他心裏麵是覺得很歡暢地。 他親自倒滿了 酒杯。把一隻酒杯交到司馬昂地手裏。“月神在上。巒為證。淚滴一般清澈地湖水為證。隻要你我還活著。友誼永不會走到盡頭。” 司馬昂喝幹了自己杯中的酒,阿爾斯勒也喝幹了他的酒,他哈哈大笑,司馬昂也笑了,隻是再灑脫的中州人跟草原的漢子比起來都未免顯得拘謹了一些。在坐的草原人都陪著喝了一大杯的酒,也不知道是哪個蠻族的漢子最先開始唱起了歌,所有人都跟著唱了起來,又是那子攸已經聽慣了的長調,帶著三分醉意的悠長曲調。有人醉了,站起身來歪歪斜斜地舞蹈,踩著滑稽的舞步,許多人都笑了,子攸也笑了,她開始覺得,除非是戰爭真的開始了,否則她一生都不願意向草原人耍心機,也願意欺騙他們。因為他們是如此自然,如此快樂,子攸不知道中州那麽大的土地上,有哪裏的人能跟這些人一樣快樂單純。 阿爾斯勒向子攸舉起酒杯,“差點忘了今天喝酒是為了什麽。阿爾斯勒也祝福你,中州美麗的女兒,願你的兒子將會成為草原上最勇敢無畏的英雄。” 子攸捧起手中的奶茶,以茶代酒,阿爾斯勒也向司馬昂舉杯,他先喝幹了自己的酒,阿爾斯勒又喝醉了,司馬昂似乎也有些醉了。不過這在這裏不算什麽,那些草原漢子,沒有幾個不醉的。 第二天的早晨,在司馬昂和子攸的帳篷裏,站滿了司馬昂的侍衛。司馬昂一個個看著他們,家中有老父母在堂而本人又是獨子的,有妻子嬌兒的都在這裏,除此以外,其他想要回大顥國的也在這裏了。劉舍重複了最後一遍回大顥國的方法,“每逢有商隊進關的時候,你們就分批混進商隊,商隊中一般都有人接應你們,若沒有,那就要靠你們自己想法打點。你們放心,最近會有許多大顥國商隊頻繁出現在邊關的。不過不能走銅羊關,明白吧?” 所有人都沉默著,王爺和王妃還在這裏,他們離開,或多或少有些逃走的意味,那是恥辱的。 司馬昂一個一個地叫他們的名字,每一個人會得到一封信,每十個人會得到一張銀票,用作盤纏和入京打點各處的錢財。“每一封信都是一封引薦信,根據你們每個人的出身和家族關係,王妃給你們引薦不同的人。我不敢說十分,但是大約也有**分是準的,這封信會為你們在京城謀得一官半職。至於你們跟著我的罪過,既然京城裏沒有傳出王爺和王妃已經死了的消息,那也就是說,我們還不是罪人,應當也就不會有罪過禍延到你們的身上。不要有過多的想法,回京之後好生做官。” 這是這些人所萬萬沒有想到的,跟著司馬昂的時候是把腦袋都別在褲腰上了,哪裏會想到回去還有官做。一時之間沒人說話,司馬昂說完話後,帳篷裏就是一陣沉默。最後,有一個人忍不住問了一句話,“王爺,您跟王妃什麽時候回去啊?既然京城裏沒有什麽消息,那就是說,您還是王爺啊,您……您不能跟我們一起走嗎?” 一個人大著膽子說出來,其他人也忍不住了。 “王爺,您是不是走不了?是不是這些蠻子扣著您跟王妃娘娘呢?” “王爺,您不是拿自己換我們的吧?” “王爺,要走就一起走,要不就都別走。大不了我們保護王爺和王妃娘娘殺出去,大不了再戰一場,誰也不是怕死的。” “就是,我們忠於王爺,不想做貪生怕死之徒。 ” “行了。”司馬昂地打住了他們的話,不過並不是太嚴厲,“到該回大顥國的時候,我們自然會設法回去。現在最重要的是先把你們分批送回去。若還有想見的那一天,自然咱們還要做一番大事業,隻是現在還不是時候。你們隻要好生做官,做個好官,那就是忠於我了,也隻有那樣才不算辜負我跟王妃今天做的這些事。” 這些人不再做聲,隻是帳篷裏卻壓抑著痛苦。有五個人不論司馬昂說什麽就是不肯走,也就罷了,加上原先符合條件又想留下來的,一共剛好二十人。從今以後就隻有二十個侍衛了,子攸也不免有些覺得空落,可是她也知道司馬昂的想法是對的,現在應該把這些生死弟兄送回去。 第一卷 第一百七十九章 草原上的日子,每一天跟每一天都不會有什麽區別,每一天睡醒覺見到的都是相同的人,做的都是近似的事。草原上的人住得太過分散了,部落間相距極遠,所以想見部落以外的人,那是不大容易的。最常見的外人還是中州來的商隊,商人們自來便是如此,有十倍以上的利益就敢鋌而走險,所以雖然戰爭才剛剛結束幾個月,中州商人的馬隊就又走到了邊關之外,遊走在草原上的各個部落和中州之間。 至於子攸呢,她雖然是個小女子,可是日子也從沒這麽閑過。她懷了孩子,這事對她來說有點太奇怪了,她還有點適應不了,她就看在司馬昂挺高興的份兒上安分了幾天,過了幾天就開始躍躍欲試,她幾乎要花掉一天的全部精力去甩開司馬昂的監視,而司馬昂差不多也得花掉同樣多的精力去把她給抓回來。兩個弄了個勢均力敵,結果每天晚上子攸都在司馬昂的懷裏睡得很香甜,累壞了。 另一方麵司馬昂跟阿爾斯勒的關係相處的越來越好,阿爾斯勒是個豁達灑脫的男人,司馬昂本質上也跟他**不離十,自從司馬昂能聽懂草原上的話了,他們兩個就常在一起。草原人比較喜歡原始的角力之類的,可司馬昂的身材要是跟草原人比那簡直就可以說是弱不禁風了,所以阿爾斯勒一開始有些輕視他,不過等到司馬昂終於不再顧及什麽禮教啊體麵啊之類的,真正下場跟阿爾斯勒比試之後,阿爾斯勒才發現要贏司馬昂什麽都不大容易。 就這麽著在草原上過著日子,子攸開始能體會到無憂無慮是什麽意思了。不過她還是有點擔憂懷孕的事情,她偷偷問了烏雲的阿媽生孩子是怎麽樣一回事,那個慈祥開朗的老人告訴子攸,人生孩子絕不會比母羊生羊羔更難。子攸就跑去看母羊生羊羔,這可對她沒什麽幫助,她反倒是看得挺害怕的,回來戰戰兢兢地告訴司馬昂,把司馬昂笑得倒在床榻上起不來。(海味書屋 www.hws5.com) 每一天傍晚的時候,當琴聲悠揚,男人們地歌聲婉轉飄上雲霄,子攸肆無忌憚地坐在司馬昂的懷裏,聽著司馬昂跟阿爾斯勒兩人開著各種玩笑,她就覺得她過去的苦日子終於走到了頭。每次商隊來的時候,司馬昂都會買下不少粟米,草原人不是十分喜歡,可是子攸要這樣才吃得下飯。現在子攸胖了不少,不像剛到草原時那樣黃瘦了,臉色紅潤得很,人也總是神采奕奕的,一天到晚都笑嘻嘻的,他喜歡得很。就像草原人一樣生活,也像草原人一樣知足。用子攸的話說,她從沒想能夠活得這麽久,還能跟司馬昂每天在一起,還能有小孩子,現在的日子每一天都是上天的恩賜。 最讓子攸驚喜地是,有一天,就像平常那樣,她想騎馬,又被司馬昂給逮到了,隻好退而求其次,在營地的最邊兒上逗弄司馬昂逮到地一隻小狼崽,她給它喂了一大塊肉,有點卡到小狼崽了,子攸連忙給它倒了一盤子水。司馬昂讓齊烈看著子攸,就去找阿爾斯勒商量新的圍獵方法,有人說看到了一隻鹿群在這附近遊蕩。 子攸跟小狼崽玩了一會兒,聽到遠遠的有馬蹄聲音傳來,她站了起來,風吹起了她的頭發,她遙遙望著遠方那隻馬隊,他們走得不快,看起來像是從中州來的商隊。她看了看齊烈,他也在好奇地看著那支隊伍,“王妃娘娘,這可真奇怪,上一支商隊不是剛來過嗎?怎麽這麽快又有一支商隊來了?” 子攸也鬧不清楚,按說那些商隊來地日子都是有一定的。 齊烈有些懷他們地來意,“王妃娘娘,還是回帳篷裏去避一避吧,還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呢。” 子攸點點頭。一般商隊來賣地都是中州市井上最常見地東西。她也不是很有興趣。她想回去看看司馬昂又跟阿爾斯勒商量做什麽有趣地事了。次次都不帶著她。就在這個時候司馬昂也從阿爾斯勒地帳篷裏出來了。他也聽見了馬隊地聲音。子攸小跑過去。身後追著一隻小狼崽。她撲進司馬昂地懷裏。“王爺。你又出來買米嗎?” 司馬昂笑得差點站不住。摟著自己地小妻子。這裏是草原。沒人在意他們做什麽。子攸笑著把臉埋在他懷裏。“我又有飯吃了麽?”司馬昂撫摸著她地頭發。“你地米袋子還是滿地呢。夫君來看看有沒有賣頭繩荊釵地。給娘子買一把。” “燒火麽?”子攸笑著著仰起頭。“還要買一把。” “哈哈。”司馬昂拉著子攸地手 馬隊漸漸地近了。待在帳篷裏地女人們不少都出來皮想要換些東西。司馬昂拉著子攸地手站在那些人地後頭。“商隊來地時間不對。所以我出來看看有沒有人給咱們捎信過來。 ” “恩。”子攸也點點頭,她也想到了,不過這隻商隊居然沒有駱駝,都是馬隊,那就馱不了多少東西。“我看還是驚醒些的好呢,這隻商隊像跟平常這裏見到的都不大相同。” 子攸說的很對,的確是不大相同的,騎在前頭馬上的看身材好像是個女人,這麽大熱的天,從頭到腳都被鬥篷包裹的嚴嚴實實,子攸撇撇嘴,“不會是來草原賣女奴的吧?” 那個人向子攸的方向看了看,子攸也想看清她長什麽樣,可是她緊緊拽著鬥篷上的帽兜,把臉擋得嚴嚴實實,隻露出一雙眼睛來看著人,讓人根本就看不清她長什麽樣。子攸隻是直覺自己跟她的眼神對上了,她似乎認識自己。這讓子攸有點緊張,在這裏碰到熟人可不見得是好事。她轉回頭貼在司馬昂胸前,“咱們回去吧,如果有人要轉給咱們信,他自然會去最後齊烈。” “好吧。”司馬昂答應了,摟著子攸就想往回走,可他看見那個馬上的人徑直朝著他們過來了,他又站住了腳。子攸也好奇地看著那個人,那人在子攸麵前下了馬,動作利落一氣嗬成,甚至有點像是個小猴子。子攸突然覺得看這個動作她覺得很是熟悉,就是一時行不起來像是誰。 那個人徑直跑到子攸麵前,子攸有點緊張,不由得手放在腹部前麵,還好有司馬昂摟著她。那人發出一聲孩子似的笑,子攸怔了一下,接著,那人頭上的帽兜和身上的鬥篷一起掀開了,一個總是一副沒睡醒樣子的孩子笑嘻嘻地看著子攸,“小攸。” “啊——”子攸伸出一根小手指,差點指到他的鼻子上,“小葉!” 司馬昂笑了,他也吃了一驚。柳葉向司馬昂笑笑,“王爺。” “你好了?”子攸向前走了兩步,一把掐在柳葉的臉上,“你竟然好了。” 柳葉被掐得哇哇叫,子攸這一下可夠狠的。上官縝走過來的時候,柳葉向著他哇哇叫著,他忍著笑看徒弟的臉都被掐青了。子攸已經收到過上官縝捎來的信,可是他從沒提到過柳葉已經好了,子攸真有些惱,不過她看著上官縝風塵仆仆的模樣,倒好像蒼老了十歲,想來柳葉雖然恢複了健康,可是這其中的危險和艱難,也是可想而知了。 子攸一時間的欣喜和煩惱又重新被那日以來的懊悔和慚愧給代替了。她看了義兄一眼,低下頭沒說出話來。司馬昂笑了,“上官兄,長途跋涉到這裏也辛苦了,柳葉看著也還瘦弱,想來還沒有完全複原吧,就請到到帳篷裏敘談歇息吧。”他已經看到上官縝後頭的那些人倒確實是商隊的,看來上官縝大約是雇傭了一支真正的商隊。 “好,王爺,到了這裏,我們也可算是客隨主便了。”上官縝笑著拍拍柳葉的肩頭,“這個小猢猻確實還不大結實。” 司馬昂點點頭,向劉舍說道,“去跟阿爾斯勒說,我想要再搭一隻帳篷,就在我那頂帳篷的左近就是了。”劉舍領命而去。 上官縝打量著子攸幾眼,笑著向司馬昂說,“王爺,我這幹妹子是怎麽了?突然間學人家做了淑女,我還真有些不習慣。” 司馬昂笑著拉子攸的手,“子攸是見了你就有些慚愧,這段日子說起柳葉來就要哭一次,今天見了你們自然……”子攸紅著臉在下頭搖他的手不叫他說下去。上官縝哈哈大笑,“偏是女子想得多,柳葉已經沒事了,在家悶得要死要活的,所以我才帶著他過來給你們瞧瞧。” 柳葉走在子攸身邊,子攸養的那隻小狼崽總是咬他的褲腳,讓他喜歡的不得了,“小攸,小攸,你在哪弄來的小狼,給我吧,好不好?” 子攸橫了他一眼,今天也不知道怎麽了,她見到他就想凶一凶,好像是這麽久提著的心終於放下,就讓她氣不打一處來,“不給你,想要自己去抓。” 柳葉扁了扁嘴,小聲說,“看看我的臉被你掐的這麽慘,問你要個小狼崽都不給,真小氣。” 司馬昂忍著笑,轉開了頭,底下也不知道子攸跟他計較了什麽,沒太聽清楚,自己的帳篷已經到了,忙引上官縝進去。 第一卷 第一百八十章 子攸收起了手腕,上官縝滿麵是笑,“好得很,王爺,好得很啊。(海味書屋 www.hws5.com)”子攸臉上泛起了紅暈,司馬昂笑了起來,他就知道雖然不是在京城裏嬌養安胎,但是子攸一定也是沒事的,一是她的心情總是好得很,二是他每天為了限製住子攸不要大動,也是費勁氣力的。 柳葉坐在一邊驚訝地瞪著子攸的肚子,結果招了子攸一記白眼,柳葉不太在乎,“肚子裏有小孩子了?子攸不還是小孩子嗎?你真的會生嗎?” 子攸一直擔憂的就是自己不知道怎麽生小孩,很害怕到時候生不出來要怎麽辦,被柳葉這樣一說就更惱火了,伸腳過去踢柳葉,結果被司馬昂拍了一下肩頭,“不要亂動。” 柳葉高興了,子攸這猴子,也被住了。他正在拿一塊熟肉逗腳下的小狼崽玩,“小攸,等你生了小孩,借我玩玩。”子攸瞪了他一眼,他咧開嘴笑,突然“哎喲”一聲,原來小狼在底下等著他喂等了半天也沒見他把肉送下來,惱火地竄上來咬,結果把他的手也給咬了。 子攸終於笑了出來,“活該,活該。” 上官縝知道子攸懷了孩子之後也高興得不得了,“我這妹子可算是要長大了,等以後有了兒子,那就又不一樣了。王爺,你有沒有想過要給孩子取什麽名字呢?” 司馬昂有點犯難,他已經想了不少名字了,可就是覺得都不夠好。上官縝也知道給孩子取名很難,“是啊是啊,總是會覺得什麽名字都不好的。不過也不著急,孩子還得好幾個月才能降生呢。攸兒,你可一定要爭氣,要給王爺生個兒子才好,先生個兒子。” 子攸紅了臉,嘟囔了一句,“那怎麽爭氣呢?”司馬昂的麵頰也微微紅了,跟子攸對望一眼,相視而笑。(海味書屋 www.hws5.com)司馬昂向上官縝說道,“我是在想,好容易有了第一個孩子,是兒子是女兒都好得很。” 柳葉忽然想起來,“怎麽是第一個呢?王爺,你的側妃不是也懷孕了麽?還比小攸懷的早呢!” 上官縝和子攸同時給了他一記白眼。柳葉閉了嘴。不過有點不服氣。嘟囓了一句。“生得也早。” 司馬昂地臉色突然變得很不好看。子攸看柳葉還是瘦得很。大概是在床上躺得時間太長了地緣故。臉色還是有些蒼白。手腕也比自己還要纖細。知道他昏迷了很久。剛剛恢複知覺不覺。怕他不習慣草原上涼爽地風。讓出裏麵地位置來。讓柳葉坐在一隻鹿皮墊子上。 上官縝看著他們換了位置。才想起要說地話。“王爺。我還帶來了京城王府裏地消息。哦。你們也都知道了。大將軍對外一直是說王爺和王妃戍守在銅羊關上。所以王府仍舊是原樣。沒有什麽人敢去襲擾那裏。我們啟程來這裏之前。得到了王府裏。六兒姑娘地消息。她說側王妃已經生產了。生下了一個不足月地女嬰。”他看了司馬昂一眼。當著他地麵。有些話他就不大好說。 司馬昂笑了笑。“上官兄。請您直說。不必避諱。” 上官縝也笑了。可有些話還是不好說。柳葉憋不住了。嘴皮兒動得飛快。快地上官縝想攔都攔不住他。“。師父你就直說得了。蕭妃生產地很突然。六兒說她覺得自己要生產地那天說什麽也不用鍾無風給她找來地產婆。一定要用蕭家自己地產婆。六兒怕弄出人命來就讓鍾無風派人去找蕭家地產婆。蕭家地產婆來了地時候。鍾無風叫了六兒親自去給那個產婆搜身。結果在那個胖產婆地懷裏搜出來一個綁在她身上地男嬰來。也不知道給喂了什麽藥。睡得叫都叫不醒。六兒就做主把蕭家地產婆給攆走了。後來蕭妃還是平安生了。生了個女兒。又瘦又小地。蕭妃哭得死來活去地。後來皇後又找來大將軍。跟大將軍說蕭妃生地本來是個兒子。是被子攸地丫頭給調包了。大將軍當著皇後地麵把六兒給找去。拷打了一頓。六兒也沒承認是調包了。又找了王府裏所有見著地侍衛。侍衛們作證說那個產婆壓根就沒進過王府二門。再後來大將軍說身體不好要回去休息了。就不肯再管這件事。不過滿京城都傳得亂七八糟。怎麽說地都有。” 柳葉像說繞口令似地說完了。也不像困地樣了。瞪大了眼睛。看了司馬昂一眼。司馬昂沒有什麽表情。看了子攸一眼。子攸也在看著他。他又看了師父一眼。上官縝拍了他一巴掌。“可憋不死你這個小啞巴。 ” 柳葉舔舔嘴唇,他說 真的,師父偏不肯說,可這事司馬昂不是早晚會知他的麵說,反而還好一些呢。反正他覺得會好一些。 司馬昂沒有說話,子攸也知道他當著上官縝地麵,肯定也說不出什麽。子攸也隻不過問了一句,“六兒還好嗎?” “我也沒見著她,隻見著了鍾無風。六兒好像被~打得很嚴重,所以書信也寫不了,隻能讓鍾無風傳出口信來讓我告之王爺王妃。”上官縝歎了口氣,“不過鍾無風說沒有大礙,應該隻需要將養一段時日。” 柳葉瞥了子攸一眼,不知死地小聲說了一句,“所以說,不管你生兒子還是生女兒都不是王爺的第一個孩子了。” 子攸忍不住又踢了他一腳。上官縝也沒奈何地低聲申斥了他一句,他是跟子攸打嘴仗打習慣了,有能占到嘴上便宜地時候就一定要占。 子攸叫人給他們端上奶茶來嚐嚐,想了想才戰戰兢兢地問道,“哥,那……你們這段時間見到鍾莫雨了嗎?” 柳葉搖了搖頭,看不出柳葉有多恨她,倒像是有點不以為然。倒是上官縝咬了咬牙,有股說不出的厭惡,“也不曾見到她,不知道她去了哪裏。江湖上也沒人見她,我想她大概是要躲一段時間了。這個瘋婆子。” 子攸聽這話地意思,上官縝可能叫人到處去找她了,以上官縝的江湖地位,恐怕現在鍾莫雨在江湖上拋頭露麵都是極危險的。她想起一個人來,就是司馬昂那個有些神秘的師父,如果他知道江湖人在追殺他的女兒,借助爹爹的力量,他是有能力保護這個女兒的。 她不想讓上官縝和柳葉都去想那些讓人不快的事,“我的那個兄長,穆建黎最近怎麽樣了?他……最近有沒有添了正妻?” 柳葉好奇地盯著子攸,“小攸,你怎麽連穆建黎娶媳婦的事都能猜到呢?”他撓了撓腦袋,“他最近扶正了一個姬妾,你猜是誰?” 子攸看著柳葉,她沒有笑,司馬昂正好看著她,覺得她的神色有些奇怪,子攸勉強朝司馬昂笑了笑,又轉頭向柳葉說道,“恐怕扶正的這個,是原來服侍王爺的丫頭,那個叫做翠紋的吧。” 柳葉笑了出來,“是啊,聽說就是王府裏出來的丫頭,叫翠紋。” 司馬昂正好拿起杯子喝茶,突然聽到這句話,驚詫得差一點把嘴裏的茶噴出去,“什麽?翠紋?”翠紋是伺候他的一個宮女,早先在宮裏的時候,他就是被她伺候著的。母後還曾暗示過,說她比他大兩歲,人又生的標致,性格又穩重平和,極有智慧,便要他收了她做他的通房大丫頭,也是得個臂膀,有個好內助。可是一來他沒那個意思,視翠紋就同姐妹一般,二來他很快又娶了子攸,就更沒有娶個丫頭的念頭了。後來不知怎的,這個丫頭就被穆建黎瞧中了,偏偏她又同意嫁給穆建黎,他也就做主把他給了穆建黎。原以為要糟蹋了這個丫頭,誰知竟然會被扶正成了夫人。 子攸有些憂慮,柳葉有些疲倦,上官縝便不想再坐在這裏說下去,問了司馬昂他們該在哪裏歇息,就帶著柳葉去歇個中覺,子攸把小狼崽也給了柳葉抱去玩。 上官縝和柳葉一去,司馬昂就站了起來,在帳篷裏慢慢地踱步。子攸忍不住問他,“司馬昂,你在想什麽?” “我在想,六兒是不會撒那樣的謊的。”他站住了腳,心卻不似往日那麽輕鬆,“那撒謊的人就是母後。嗬嗬,她那麽想要一個孫子,是什麽意思?蕭吟懷的孩子不是我的,她是不知道,還是已經知道了?”司馬昂苦笑了起來,子攸覺得他心裏好像很疼,她不知道該說什麽,隻是不由自主地站起來,走到他身邊去,摟住了他的腰。司馬昂看著子攸明亮的眸子,“子攸,你說我母後,她為什麽要算計我?算計她的兒子?子攸,你也是快做母親的人了。你會算計你的兒子麽?” 子攸搖搖頭,如果他們的孩子能平安出聲,那麽她隻會保護他,那是她和司馬昂的孩子啊,她會拚盡全力保護他。 司馬昂摟住了她,輕輕地吻她的額頭,“我想,咱們的孩子,無論是兒子還是女兒,小名就叫福兒吧。你說好嗎?” “好。”子攸緊緊地抱住了自己的夫君,這個名字很好,她希望他們的孩子是有福的,也一定是如此的。 第一卷 第一百八十一章 上官縝說要在草原上住上一段時間,現在正是草原上最好的時候。子攸本來因為身邊隻剩了二十幾個侍衛,略略有些不放心,現在上官縝在,她連最後這點不安也沒了。隻是上官縝第二天跟子攸說話的時候,非常小心地提起,大將軍這次出征回家之後,不知怎的,似乎衰老得特別快。 子攸吃了一驚,那是她沒想到的,父親的身子一向結實,甚至比子攸還要好一些。本來也是啊,他還能騎著戰馬帶兵打仗呢,子攸總覺得爹爹還能活很多年。 說話的時候上官縝和柳葉正在她的帳篷裏跟她喝茶,子攸已經好久沒喝到中州的好茶了。司馬昂跟阿爾斯勒去狩獵了,有上官縝在這裏,司馬昂很放心。子攸放下了茶盅,“可是爹爹一向身子都好得很啊?” 上官縝慢慢地喝著奶茶,這股子味道他還挺喜歡的。隻是他想起大將軍穆文龍,就皺起了眉頭,好像他的茶太過苦了似的,“其實大將軍也是個了不得的人物。可是他年歲畢竟大了,歲月不饒人,如今也顯了老態了,瞧著真是有些不落忍。那次大將軍出門的時候淨街,我恰好就在一邊的店鋪裏,瞧著他騎在馬上似乎都有些搖晃。可不比他出征的那個時候了。” 子攸心裏一陣難受,那畢竟是她爹爹,她心裏麵也是牽掛的,“怎麽會那樣呢!爹爹可是武將出身,就算會衰老,可也不會一下子就老的這麽快的。現在是誰在爹爹身邊?” 上官縝搖了搖頭,這個事他可答上來,穆府畢竟是大將軍府,哪裏是一般的人能輕易了解的。 子攸歎了口氣,心裏擔心得放不下,“不會是有人在害爹爹吧?可爹爹一向精明,一般人怎麽可能害得了他老人家呢?”可是她又隱隱約約地想起了一個人,心裏越發擔憂。 上官縝思索了一下話要怎麽說,他希望自己能說得和緩點,可他實在不大擅長跟小女孩說話,想來想去也隻有直說出來,“子攸,你跟王爺離京城太遠了。差不多是時候你們要回京城了,我早就想來跟你說這句話了,可是柳葉身子太弱的時候,我沒法動身。” 子攸抬起頭來,眼神有些怯懦,上官縝怔了一下,他以前從沒想過子攸會有害怕地時候,“子攸,你怎麽了?如果大將軍真的身子不行了,而你和王爺又都沒在京城,那大位就一定是穆延暉的了。這不是爭不爭皇位的事,而是……穆延暉一定相信你跟王爺還活著,他繼位之後一定會在全國上下追殺你們。到那時候,你們要麽就在草原上待一輩子,要麽回大顥國就隻能東躲**。那都不是你能容忍的了的,而且,這裏頭還有王爺。如果穆建黎成了皇帝,他會殺死所有司馬氏的族人,推到供奉王爺祖先靈位的廟宇。” 子攸地呼吸微微有些急促了。她站起身來。走到帳篷邊上。夏天這個時候帳篷地頂是空地。陽光能直射進來。 白日裏帳篷地簾子也是卷起來地。子攸站在簾邊。她輕輕地歎了一口氣。目光投向了遠處天空與草原交匯地地方。許久她才收回視線。帳篷附近有小孩子地嬉笑聲。有個蠻族地小孩子從她麵前跑過。笑著向她打招呼。問她怎麽不出去玩。非要悶在帳篷裏。她也笑了。 轉回身。對著上官縝。上官縝打量著子攸。有些驚愕。“你想住在這裏?住在異族地草原上?”柳葉歪著腦袋羨慕地看著在子攸地門口摔跤地兩個小孩。這地方挺好地。按照他地想法。住在這裏也沒有什麽不好。 子攸在柳葉身邊坐下。給柳葉拿了兩塊草原人做地奶+。“小葉兒。你嚐嚐這個。我開始不喜歡吃。可是後來很喜歡。”她看著柳葉小心地嚐了嚐。又轉過頭跟上官縝說。“我是很喜歡這裏地。沒有那麽多惱人地事。”她低下了頭。隻是覺得委屈了司馬昂。可是司馬昂從沒說過。 “子攸。你住在這裏或許會滿足。可對王爺來說。就太委屈了些。況且……”上官縝看了看子攸微微隆起地小腹。雖然還不明顯。可是她很快就會擁有第一個孩子了。“如果你生下了兒子。你會讓他跟這裏地孩子一起長大嗎?他會長成蠻族地武士。將來會參加戰爭。殺死大顥國地百姓。而那些百姓本來應該是他地子民。他本來或許應該從王爺那裏繼承到大顥國地皇位。” 子攸地臉色微微地變了。她還很少想到孩子地事。她想著孩子 都是比較簡單的,跟她和司馬昂在一起,跟親生地一起,她隻想到這個,那是因為她從小所想要的也僅僅如此而已。可是現在,她的兄長把她必須要麵對的事擺在了她的麵前,她有些不知所措。可是她在這裏住得太久了,那些緊繃著心早就放開了,現在要她回到京城去,讓她去過那些算計的日子,那些左右為難,舉步維艱的日子,她就覺得自己似乎已經沒有勇氣了。 司馬昂這個時候正跟阿爾斯勒一同打獵,這個夏天實在是熱得很,阿爾斯勒已經把上身的衣服都脫掉了,草原上沒什麽遮蔽的太陽把他曬得渾身黝黑,他朝著司馬昂咧嘴笑著,“你也像我一樣把衣服脫掉吧。” 司馬昂搖了搖頭,他也覺得熱得很,可是他受的教養總是會束縛著他,讓他沒法像阿爾斯勒那樣舒服,他跟阿爾斯勒馬騎得太快了,把那些侍衛和蠻族的武士都遠遠地甩在了後麵。他從馬上拿起水囊,倒了倒,已經空了。 阿爾斯勒把自己的水囊拋給他,“哈哈,我真是不明白你,又不是女人,為什麽不能脫掉衣服?” 司馬昂也笑了,他的草原話不太熟練,不過阿爾斯勒還是能聽懂。“我小時候就是這樣學的,後來就養成了習慣。現在像你那樣,我就會覺得不自在。” 阿爾斯勒笑著跟他開了幾句玩笑,就呼哨一聲,想喚自己的獵狗回來。可是他的呼哨聲,沒換來愛犬的回應。阿爾斯勒有些奇怪,他鼓足腮幫子,又吹了一聲口哨,可還是沒有得到回應。司馬昂皺起了眉頭,他熟悉阿爾斯勒的那隻狗,它十分聰明,絕不是那種到了野外就會自己跑沒影的傻狗。或許是在中州都城能夠活下來的經驗,給司馬昂練就了一種本能,他勒住了馬,“阿爾斯勒。” “怎麽了?”阿爾斯勒在前頭停了下來,“為什麽不向前走了?我得把我的狗找回來。” 司馬昂的馬有些煩躁,在原地不住地踏著蹄子,司馬昂向遠處望,可是除了草原還是草原,看不清草叢底下到底埋伏著什麽,“阿爾斯勒,咱們等等士兵們吧,我有種不好的預感?” 阿爾斯勒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司馬昂,“怎麽了,難道你想當我部落裏的祭祀麽?”他說完又笑了起來,似乎是覺得司馬昂突然不敢向前的模樣很好笑,“咱們繼續前進吧,我的狗一定是找到鹿群了。” 司馬昂沒有笑,一陣風吹過,就在阿爾斯勒前方不遠的草叢裏,有一點刺眼的閃光,等到風止了,草葉立起,那點閃光又不見了。司馬昂笑了,他看著阿爾斯勒,突然用中州話說道,“是啊,是啊。” 阿爾斯勒有點摸不著頭腦,不知道司馬昂為什麽突然間又說起了他聽不懂的話,就在那一瞬間,司馬昂手裏的短刀突然脫鞘而出,阿爾斯勒愣住了,司馬昂用刀的模樣就像用一隻飛鏢,他在那一瞬間還以為司馬昂突然攻擊他,如果真是那樣的話,他完全無力躲避。可是司馬昂的刀繞過了他,他聽到他身後不遠的草叢裏發出一聲短促的痛呼。 阿爾斯勒猛地回過頭去,幾隻箭從那邊的草叢中飛出,向他麵門上射過來,他急閃身躲過去。匆忙之中還回了一下頭,他看到司馬昂雙眼冰冷,沉穩地拉起手中的弓箭,向草叢中還擊。一箭射出,他立即催馬換了位置。 阿爾斯勒低伏在馬上,也射出了一箭,在他們的身後,一大隊馬蹄聲響起,是他們的人跟了上來。草叢中的人跳了起來,兩匹馬也從側臥狀態一躍而起,兩個人跳上馬,疾馳而去,阿爾斯勒坐起來接連射了幾箭,逃走的人裏有一個跌落馬下,另一個還是逃走了。 司馬昂知道追不上那人,“阿爾斯勒,先別過去,以防有詐。 ” 可是阿爾斯勒現在滿肚子都是怒火,不顧得司馬昂的勸說,縱馬向那個草叢靠近,還沒走到草叢裏,一眼就看見自己的愛犬被割斷了喉嚨躺在地上,又氣又痛,跳下馬來走過去,冷不防草叢裏又射出一隻箭來,射中了他的肩膀。他痛叫一聲,揮起手中馬刀,一刀砍掉了襲擊他的人,那人先前已經被司馬昂擲過去的刀給傷著了,所以不曾逃走。 司馬昂在身後看著阿爾斯勒殺人的瘋狂模樣,也隻是歎了一口氣。 第一卷 第一百八十二章 子攸慢慢地烹了一壺茶,許久也沒說話。可是烹茶的時候講究是如此,上官縝也隻是閉目安神,嗅著帳篷裏淡淡的茶香。他不催子攸做決定,子攸就是他的妹子,隻希望她過得好。 可是若是從大的方麵來說,他希望司馬昂能夠快點回京城去,越快越好。自從大將軍穆文龍身子開始一日不如一日了,穆建黎就猖狂了起來,其倒行逆施的德行,比舊日有過之而無不及;蕭家上一輩和這一輩都支出飯桶;司馬氏這一輩除了司馬昂,其他人都是混吃等死的貨……他上官縝雖然隻是一介小民,可他也希望大顥國能夠國運昌盛,至少,不會有生靈塗炭的局麵。而妹子的這個夫君,看起來就是大顥國唯一的希望。 柳葉有點困了,他最近有睡午覺的習慣,到了午後就會覺得有點困,他就抱著小狼崽窩在子攸的墊子上。小狼身上的毛不像成年的狼那樣硬,現在摸起來軟綿綿的就像一隻小狗仔,柳葉把它抱在懷裏躺在鋪著墊子的地毯上,小狼崽也困了,打了個嗬欠。柳葉迷迷糊糊地要睡著了,上官縝滿意地看著柳葉睡覺,早在他到銅羊關子攸那裏看到他的時候,自己可不敢想還會有今天。 現在帳篷裏隻有子攸和上官縝了,子攸思量再三,終於忍不住說出口,“哥,你能不能替我看著蕭家。” 上官縝抬起眼睛,“監視蕭家不難,隻是怕你夫君若是知道了……” “我夫君早晚會知道蕭家會害死他的。”子攸低聲說,她心裏有些怨恨皇後,可是想一想又變得淡淡地了,她總是把司馬昂養大地人,隻要她還沒有真正傷害到司馬昂,她願意不去管她,“除了監視蕭家,還有一點最重要的就是,我想叫爹爹留意穆建黎娶的那個妻子。可是我若是直說了,爹爹未必信我。可我怎麽就是覺得近來爹爹身子不好,跟他這個兒媳婦兒有莫大的關係呢?” “子攸,你有把握是穆建黎的妻子作惡麽?”上官縝壓低聲音問她,“這太不合常理了,她隻是一個女人,還是一個宮女出身的女人。” 子攸勉強笑了一下,“我沒有什麽證據,可把我卻有一些。不過也隻是有一點直覺而已。哥,我是久居是非場裏的人,我知道有很多事,看起來盤根錯節,雲山霧罩,極難看得清楚,可實際上卻最容易看清。哥,你想想,我跟司馬昂都不在京城,若是蕭吟生了個兒子,誰獲利最大?是蕭吟,或者也可以說是蕭家。可是有六兒和鍾無風在,這件事蕭家沒能辦成。哥,你再想想,若是我爹爹這個時候不在了,誰獲利最大?你一定會說是穆建黎。當然,這不假。可是他隻是一個傻瓜,好吧,就算他實際上不像他看起來那樣傻,可是不要忘了他的妻子也獲利頗厚,她原本隻是個宮女,可是卻能跟著穆建黎成為皇後。恐怕這也就是她當初為什麽離開王府的原因。可是,不要忘記了,這個女人也是蕭家出來的。也就是說,獲利最多地還是蕭家。哥,看著雖然是偶然,可是怎麽就那麽巧呢,最近發生的這些事,背後得利最多的都是蕭家。” 上官縝沉思了一會兒,他不能完全被子攸說服,可還是不免去多想了一想。子攸的話很有道理,他本來也在想,是什麽樣一個侍女呢,能一直爬到穆建黎正妻地位子上,那必定是個謀略不在子攸之下的妮子,而且還是一個比子攸更有野心地妮子。子攸會防備她也是情理之中,可是子攸似乎太注意女人了,真正在做事的可都是男人。 子攸笑了。“穆建黎那樣地傻瓜隻能另當別論。他很容易就能被人當做棋子兒。你看著吧。如果他真地當上了皇帝。他地嬌妻不久之後就會懷孕。然後他就會被他地嬌妻毒死。隨後。無論她生下地是什麽。都肯定會是個男孩。然後……這個計謀。他們已經不是第一次用了。” 上官縝不知道她說地他們是誰。可是看她地神色。即使問了她也未必會告訴他。也就罷了。不過他想起一個方法。“既然如此。咱們可以把這件事輾轉告之大將軍。我想起一個人。不如將子攸地意思透給他。再由他透給大將軍。” “是什麽人?”子攸先是想到了幾個人。可是都不足以信任。她想不出上官縝想到了誰。 上官縝笑了。“此人與王爺極 恰好是咱們幾方地人都接觸得上地。就是那時候]京城地那個鍾老爺子。” 子攸“哦”了一聲。這倒是地。他是爹爹極信任地人。又是她地人能夠接觸到地人。“這是不錯地。很好。” 話剛說到這裏,子攸就聽見外頭一陣馬蹄聲,接著就是吆喝聲,吵鬧聲,亂七八糟的,柳葉也被吵醒了,抱著小狼崽詢問地看著子攸。子攸急忙站起身來,她在這裏住了幾個月了,還沒遇到過這種情況,她向門口走去,一邊小聲地嘟囓著,“好像出事了,千萬別出事。 ” 她到門口叫人,齊烈和劉舍都跟著王爺去打獵了,隻有幾個平常的侍衛守在帳篷外頭,也都搞不清楚是什麽事。她抬起頭來,看著遠處塵土飛揚的,她本想叫一個侍衛過去看看,可是心裏著實放心不下,幹脆便自己過去了。 遠遠地見一個牧民從另一個方向過來,子攸連忙問他,“那邊出了什麽事?不是打獵去了嗎?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 “哦,是子攸啊,說是有人受傷了吧,所以回來的就早了些。”那人不大在乎地說,草原人打獵放牧的時候受點傷,是沒人放在心裏的。 可是子攸很著急,她一手提起了不適合在草原上奔跑,老是絆到她的腳的裙子,她也顧不著司馬昂平時裏說那些個不許,急急忙忙地向那頭跑。 許多人都下了馬,亂七八糟地站在一起,也分不出誰是誰,子攸見了幾個中州打扮的人都以為是司馬昂,可是細看都是侍衛,子攸急壞了,三步並作兩步地擠進人堆裏。冷不防地被一個人拽住,子攸嚇了一跳,那人笑著把她摟進懷裏,“慌裏慌張地是找誰呢?從夫君麵前跑過去都沒發覺?” 子攸看了司馬昂一眼,也忍不住笑了,回頭抱緊了司馬昂,“你們在幹什麽啊?像要打仗了似的?我聽說有人受傷了?” 司馬昂笑了笑,拉緊子攸,讓她跟著自己悄悄離開人群,走了一段距離,司馬昂才停下腳步,“子攸,受傷的人是阿爾斯勒。有人刺殺他,不過他不要緊,隻是肩頭中了一箭。” 子攸捂住了自己的嘴,“你說……刺殺?”她的心裏頭最先想到的是中州那頭的人,司馬昂看了一眼她臉上驚懼的神色就明白了。 “不是的,不是中州人,刺客是草原上的人。我想是他們自己內訌的事。”司馬昂連忙說,他摸了摸子攸的額頭,那上頭都冒了些汗了,“你怎麽又跑了?著急也不能跑啊。” 子攸笑了,抱著司馬昂,“嚇死我了呢,還以為是穆建黎找著咱們了,要動手了呢。”她放下心來,“我去看看阿爾斯勒怎麽樣了,是草原上哪一夥人對他動手的啊?” “子攸。”司馬昂又拉住了子攸的手,“不是那麽簡單的。還有一點問題。”他看到子攸又起了眉,他笑了,“別擔心。不過……按那個被抓到的刺客的說法,草原上的部落聯盟裏,已經知道了中州的王爺住在這裏的事。他們似乎認為是阿爾斯勒跟咱們大顥國訂立了什麽盟約。各部落的長老們正在商議如何處置此事,暫時的商議結果似乎是……似乎是要逼迫阿爾斯勒把咱們交出去。不過到這些自告奮勇來刺殺阿爾斯勒的刺客出發之前,部落聯盟的議事會還沒做出最後的決定。” 子攸覺得腿有些虛弱,怎麽會這樣。她本以為這些部落之間極少互相聯絡,應該沒有人會輕易發覺他們在這裏的。似乎連阿爾斯勒本來也是這樣認為的。司馬昂扶著子攸向自己的帳篷這裏走,他看到上官縝帶著柳葉正在遠遠等著他們,“我想,一定有人在監視著阿爾斯勒的部落,那些草原人並不一定都會像阿爾斯勒對人這般厚道。或許有人發現了有中州打扮的人不斷出沒在部落裏,就開始懷了。而見過我的草原人著實不少。” 子攸點了點頭,她現在心裏有些難過,“我們給阿爾斯勒惹麻煩了嗎?”她看了看司馬昂,司馬昂沒有回答她,她又轉過頭看著天邊,草原上的天際依舊蒼茫,可是不是真的如同義兄說的,即便是這裏,即便這裏有如此的遼闊浩瀚,可也還是沒有她和司馬昂的容身之地。 第一卷 第一百八十三章 自從找到司馬昂之後,子攸不記得自己什麽時候還曾失眠過,她倒是有睡不醒的時候。(海味書屋 www.hws5.com)而自從真正住進阿爾斯勒的部落之後,子攸也記得自己什麽時候曾真正地擔憂過。阿爾斯勒總是很友善,這裏的人很好相處,他們都很討厭陰謀詭計,所以子攸不用每日都思索的腦子生疼;司馬昂的臉上每天都有笑容,所有人都看得出來他很愛他的妻子;而子攸自己,心情總是很放鬆,每天隻想著玩,而且她有了司馬昂的孩子,要不了多久,他們就會有第一個孩子了,司馬昂為這件事很高興,不過也為了給孩子取不出來名字而煩惱,隻是這種煩惱很讓人高興。 可是一時之間什麽都變了,那天晚上子攸有些睡不著覺了,她躺在司馬昂的懷裏,可是心緒亂紛紛的,“司馬昂,你說阿爾斯勒一向都是不想放咱們走的,那他在收留咱們的時候就該想到會有這一天吧。阿爾斯勒似乎極力想把咱們變成草原人,可是他早就該知道其他的草原人會對你恨之入骨。因為你殺了他們的可汗啊。” “子攸。”司馬昂輕輕撫摸著子攸的頭發,他的手仍舊很溫暖,慢慢地撫摸著子攸,“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你那樣,在辦事之前就把前有後果和所有牽連的事情都想清楚的。阿爾斯勒可能根本就沒有想到會有其他部落的人知道咱們在這裏。他就是那樣一個憨直的草原漢子,他自己沒有窺測別人的心思,就以為別人也不會來盤查他。就像他可能不是特別想要成為可汗,可是有人卻防備著他,想要殺死他,又有人希望把他推上可汗的位子,從而利用他——這些他都沒有想到過。不過,我要順口說一句公道話,其實阿爾斯勒自己都還不覺得,他若是做了可汗,或許會成為一代英傑。” “嗬嗬。”子攸忍不住笑了,“如果他做了可汗,你也做了皇帝,那麽將來會怎麽樣呢?” 司馬昂輕聲歎息,“我希望永遠也不要有刀兵相見的那一天。(海味書屋 www.hws5.com)” 子攸抬起頭來,看著司馬昂,“如果我是他的話,我寧可殺了你都不會放你走地。阿爾斯勒知道你有多危險,在銅羊關,你隻有那麽一點人,卻贏了他的養父。如果有一天你做了皇帝,一定會有那麽一天,你將傾舉國之力進攻草原,永絕北部邊患,那個時候,絕不是哪一個草原的可汗可以抵擋的。” 司馬昂看到子攸眼裏的心疼,他笑了,“子攸,不會有事的。放心,好嗎?”他坐了起來,把子攸摟緊懷裏,讓她靠著自己,他輕輕撫摸著子攸的肚子,“攸兒,不會有事的,我不會有事的,我還要保護你和咱們地兒子。” 司馬昂的聲音溫厚而低沉,讓子攸的心頭不知不覺放鬆了,她笑了,“你怎麽總是說是兒子呢?怎麽就一定會是兒子呢?” “我的頭生子,一定是兒子。”司馬昂說的很肯定,不過他也笑了,他就是在逗子攸玩,這種事,他說的肯定,子攸就迷糊了,還會傻兮兮地相信他是真地知道。不過他有的時候看著子攸微微隆起的小腹也會覺得幸福得有些迷惑,他就要做人家地父親了麽?他的兒子會是什麽樣?可是如果哪怕隻有三分之一像子攸,那都會是一個頑皮得很可怕的孩子。 他常常會想以後地事。然而便覺得忘記了眼前。 司馬昂讓子攸靠在他身上。過了一會兒她終於覺得累了。黎明地時候。子攸睡得很熟。司馬昂獨自在帳篷外頭散步。遠遠地看到了阿爾斯勒。阿爾斯勒看到他時愣了一下。接著便向他走過來。阿爾斯勒沒帶侍衛。他看到司馬昂也是一個人。 “我大概知道會在這個時候碰見你。”司馬昂看到他地肩頭上包紮著厚厚地繃帶。“你地傷怎麽樣了?子攸昨天還很擔心你。” 阿爾斯勒笑了。似乎對司馬昂地關心有些不好意思。要麽就是對受傷這件事感覺有些尷尬。“我不知道該怎麽感謝你們。你地妻子放走了我。讓我免受戰俘地屈辱。而你又救了我。我們草原上地人都相信。當一個人和另一個人有了生命地牽連地時候。那就是一種無形地契約。我想。他那意思是說朋友吧。”他又看了看司馬昂。“我好像很久以前就把你當做朋友了。雖然你地話很少。是一個沉默地中州人。但是我很喜歡你這個朋友。司馬昂。你是我阿爾斯勒地朋友。” 司馬昂看著他。他知道阿爾斯勒說地都是實話。雖然說地淳樸簡單。可是卻要比那些粉飾得華麗無比地中州詞藻更真誠。他有很多話可以回答他。可最後司馬昂也隻回答了最簡單地一句。“你也是我地朋友。” 阿爾斯勒轉過頭去。他笑了。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句。“從來都不容易。是不 司馬昂笑了,他知道阿爾斯勒說的是什麽,對這兩個男人來說,那是顯而易見的,活著,從來都不容易。 太陽已經出現在地平線上,草原上的黎明來了,司馬昂想著他在這裏過的日子,那是他和子攸所度過的最好的日子,他頭一次可以好好地寵愛子攸,不至於再在心裏麵覺得愧對妻子。而且他和子攸還在這裏有了他們的第一個孩子,孩子,他想起阿爾斯勒部落裏巫醫說的話,草原是個生長的地方,的確是這樣。當他在自己的國家裏,甚至在自己的皇宮裏的時候,他是那麽冰冷孤獨,可是在這片蠻荒的草原上,他卻隻覺得溫暖。 “你也喜歡這片草原,是嗎?”阿爾斯勒看懂了他的眼神,他吹了一聲口哨,惆悵地望著遙遠的天邊,“如果你是草原上的人……” 司馬昂等著他說下去,可是他沒有吧那句話說完。他轉過頭來,看著司馬昂,“這裏的人都很喜歡你和你的妻子。你喜歡這裏的人嗎?” 司馬昂點點頭。阿爾斯勒那雙像草原的天空一樣明澈的眼睛看著他,“有一天,你會殺了他們嗎?” 司馬昂不知道要怎麽回答,他不會殺對他友善的人。可是阿爾斯勒繼續問他,“如果有一天你當上了中州的皇帝,你會把草原變成一座寂靜的墳場嗎?” “我不會帶著士兵來到這裏的,如果我住在京城的話,要到這裏來就太遠了。 ”司馬昂回答道。 阿爾斯勒笑了,走過來重重地一拳打在司馬昂的肩頭。司馬昂也笑了,“我知道你是在表示好感,不過我真想還你一拳。” 阿爾斯勒咧開嘴,笑得更歡了,可是他看著司馬昂的眼睛很認真,“不要忘記你說的話。” 司馬昂點了點頭。後來他想到這一天的時候想到,這大概是最原始的合約,兩個訂立者都比囚犯好不了多少,簽訂的卻是兩個民族的未來。 太陽又升高了一些,子攸醒了,出來尋找司馬昂,她發覺司馬昂沒有帶侍衛,就焦急得不得了。她一眼看到司馬昂之後就跑了過來,撲進司馬昂的懷裏。上官縝和柳葉似乎是被她給叫醒的,這個時候跟齊烈和劉舍一起跟在後麵,他們的出現讓司馬昂感覺到自己似乎是回到了中州,他有些不好意思。不過摟住子攸的時候,他還是沒有忍住擋住他們的視線,在她的額頭輕吻了一下。 “你去哪裏了?”子攸不滿地小聲嘀咕了一句,不過隨即就笑了,她看了看阿爾斯勒,“你的肩膀還好嗎?” 阿爾斯勒揮舞受傷的那隻手,滑稽地向子攸行禮,純粹就像是在逗子攸笑。子攸忍不住大笑起來,司馬昂也笑了,子攸在這裏的日子真的是很高興的,可是他們就要走了。 阿爾斯勒叫人去給司馬昂他們一行人準備東西,他們將離開這裏,他將親自帶著人護送他們到草原的邊上,在那裏他們隻需要再走一天就會離開草原,進入大顥國的土地。 子攸沒有說什麽,她甚至沒想到阿爾斯勒會放他們離開。她跟著司馬昂去阿爾斯勒的帳篷,阿爾斯勒要在那裏同他們喝酒。遠遠地,他看到烏雲跑了過來,她跑近的時候子攸才看到她眼睛裏有淚水,她看了子攸一眼,就去拉住了阿爾斯勒,“你難道不是咱們部落的可汗嗎?你不是說子攸和她的丈夫都是咱們部落的人麽?那麽你為什麽不能保護他們?你為什麽要把他們趕回中州去?你明知道那裏也有人要殺他們。” 子攸怔住了,她沒有想到烏雲會這樣說,她更沒有想到烏雲會為了他們而哭成這樣。她想起了鍾莫雨,她曾經因為鍾莫雨而發誓不再對朋友友善,不再相信任何外人。可是烏雲在哭,在數落阿爾斯勒的無能,阿爾斯勒歎息了一聲,“烏雲,可是我要保護你們更多的人。他們已經被發現了,繼續待在這裏,會把災難引來的。” 烏雲的眼淚大顆大顆地流下來,她失望地搖搖頭,又看了子攸一眼,“可是,你知道我們並不怕的啊。我們不害怕什麽災難,沒有人貪生怕死。” “烏雲。”阿爾斯勒有些窘迫,他責備地叫了一聲,“你還不如去幫著他們給子攸收拾行裝。” 烏雲惱火地瞪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子攸,更多的眼淚從她那雙大眼睛裏流了下來,她轉身跑開了。 阿爾斯勒沉重地歎息了一聲,離別的場麵被烏雲攪合的傷情了。子攸緊緊抓著司馬昂的袖子,這是怎麽了,她原本還擔心阿爾斯勒會殺了他們,她原本還以為這裏的人會怪罪他們引來了災難,她忽然覺得羞愧。 第一卷 第一百八十四章 離開草原回去的過程是痛苦的,因為子攸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回家。(海味書屋 www.hws5.com)她不知道京城裏到底有沒有她的容身之處,她有種說不出口的感覺,她恍惚覺得自己離開的那片草原才是真正的家。阿爾斯勒帶著人把他們一直送到了草原的邊上,沒有任何不好的事情發生,阿爾斯勒像是對陰謀詭計根本不屑一顧,他說了送他們走,就隻是送他們走而已。 子攸又忍不住歎息了一聲,跟阿爾斯勒和烏雲相比,她甚至有些自慚形穢。他們是那麽信任她,可是她始終都在防備著他們。他們最終分別的時候,烏雲哭得泣不成聲,她擁抱了子攸,她們在草原上的時候相處得很好。其實子攸走的時候,所有小孩子也都哭得很厲害,這讓她又感動又難為情,她幾乎不敢回頭看司馬昂和上官縝,她很怕他們發現自己在這裏幹的唯一一件事就是玩成了孩子頭兒。 子攸自己也哭了,不過她不想讓人看見,甚至也不想讓司馬昂看見自己在哭。那是因為她覺得難過,她頭一次因為不信任人而羞愧。司馬昂以為她隻是為了離別而傷心,有好幾次他都想跟她說說話,勸勸她,可每次都被她瞪了回去。她這麽跟他生氣還有一個原因,現在天氣很熱,真的很熱,可是司馬昂硬要讓她披著一件鬥篷,帶著帽兜遮擋住自己的臉。雖然司馬昂給他的鬥篷並不厚,可是這樣的天氣裏,誰都不想多穿一件衣服。她覺得司馬昂想擋住她的容顏這點是對的,可是現在還沒有出草原,周圍根本就沒有人。再說這一帶根本就沒有樹,如果有其他人出現,那他們遠遠地就能看到。 不過到了中午之後,她的情緒就有所好轉了,因為柳葉覺得太熱了,特意去跟司馬昂要了一件鬥篷披上,而且還戴起了帽兜,那樣很遮陽,而柳葉自己來的時候穿的那件明顯要比子攸地厚很多,早被他扔掉了。子攸見他跟自己穿成一樣,這樣才舒服了一點。同意騎到司馬昂的馬,在司馬昂的懷裏被他摟著睡個午覺。 上官縝的商隊對這一帶很熟悉,他們告訴司馬昂和上官縝,今天肯定能在邊城關門之前趕到大顥國。他們沒走銅羊關,那裏太不安全了,也許穆建黎輝埋伏殺手在那裏。 司馬昂讓隊伍始終保持了緩慢的行進速度,因為他一直擔心子攸會不舒服,好在她哭也哭累了,最近兩個晚上又都沒睡好,所以她在他懷裏睡了很長一段時間。司馬昂很慶幸這一切事是在這個時候發生的,如果再過幾個月,子攸可能就要行動不便了。 不過子攸醒了以後,也沒能心情更好一些,她熱得要死,而且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騎馬了,她一般都是坐在清涼的帳篷裏享受司馬昂的照顧,隻有傍晚地上涼爽的時候才跑出去玩,現在她熱得很難受,而且未卜的前途也讓她煩躁。司馬昂這個下午幾乎都不大敢跟她說話了,柳葉一直在觀察她,最後他跑到他師父地馬屁股上坐著,告訴上官縝,“師父你看到了麽?懷了小孩的女人有多可怕。你可千萬不要一時想不開,跑去娶親呐。” 子攸惱火地瞪著他,可是柳葉能活過來,那是她這段時間祈求上天最多的事,所以她也大敢招惹他。而柳葉對師父是言聽計從的,上官縝又完全聽從司馬昂的。這一行的主要的幾個人就這麽建立起了一種奇怪的相互製約關係。 太陽終於西斜,不那麽毒辣的時候,他們已經能夠看到邊城了。(海味書屋 www.hws5.com)草原也要走到盡頭,開始出現很多大柳樹,看起來越來越像在家時能看到地景物了。子攸想到自己這也算是近鄉情怯吧,隻不過怯得不是同樣的東西。她已經回到了自己的馬上,把帽兜拉低,徹底遮蔽住了自己的臉。 走到關口地時候。子攸有一些緊張。她在帽兜底下看了司馬昂一眼。他看起來很悠閑。身子沒有挺得那麽直。子攸發覺他多多少少騎馬地姿勢有些像是阿爾斯勒了。這副形象讓他跟京城地那個王爺相去甚遠。 計他不會引起守城士兵多大地懷。畢竟她先期派回都平安穿越了這裏。 “喂。你站一站。” 子攸聽到這句話地時候。還跟在司馬昂地身後催馬往前走。根本沒有理會。 “說你呢。你給我站住。”一個士兵抽出刀來擋在子攸地前頭。“把帽兜拿下來。” 子攸停下了馬。但是她沒有動彈。司馬昂回過頭來。他有一些不耐煩。有人向他地妻子嚷嚷著讓她把臉上遮著地東西拿開。這讓他很厭煩。他地手不自覺地移到了腰間地劍柄上。 但是上官縝插了進來,他的臉上帶著笑,看起來十足像是一個生意人,“官爺,這是我從……嘿嘿,我從蠻子手裏頭買來地女奴。她聽不懂官爺的話,您老多包涵。” “哦。”那個士兵打量著上官縝幾眼,笑了起來,“怪不得,你倒會享福。聽說這附近一個部落裏地女人,長得倒不錯。低價買回去,再賣給娶不起老婆的窮漢,那是再好不過地買賣了。” 子攸低著頭,可是心裏竄起了一簇火,真想拿著馬鞭子去抽這個說話的士兵。 “是啊,官爺您說地不錯,您也知道這條道?”上官縝笑著說。柳葉已經把帽兜拿下去了,正瞪大了眼睛,好奇地張望著這邊。 “好,讓她過去吧。不過,把她腰間的這柄腰刀給我留下。”那個士兵笑著說道。 子攸摸了摸自己的腰刀,原來他攔住自己是為了這柄刀,她很惱火,忽然用蠻語向司馬昂說道,“我能不能給他一刀?” 司馬昂向她搖了搖頭,上官縝也從懷裏摸出了一張銀票,向那士兵說道,“官爺,那是她家裏人給的一個念想兒,其實就是姑娘家隨身帶著的東西,隻為了好看而已,其實不值什麽。”一麵說,一麵把那銀票悄悄塞進了那士兵的手裏。 那士兵掃了一眼銀票上的字兒,笑了出來,“行,你們跑買賣的也不容易,得了,過去吧,過去吧。” 上官縝連忙給子攸一個顏色,示意她不要生事,後麵的馬隊也跟了過來,一行人就這麽進了城。 子攸回頭望了望城門之外的浩瀚草原,心中有種說不出的滋味,偏偏那士兵又抬頭看子攸,一陣風吹起,掀起了一分子攸頭上的帽兜,隱隱露出子攸的麵容,那士兵看到馬上女子極美的麵容不覺大吃一驚。子攸剛好也看見他了,她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把他嚇了一跳,這女子容貌和神情反差實在有些了。子攸已經轉過臉去,他還在後頭若有所思地看著她的背影。 子攸催馬上前跟司馬昂並肩而行,上官縝也趕過去,“好了,總算平安過關了。今晚就在這城裏找間客棧歇息吧。明日再趕路。” “客棧?”司馬昂有些好奇,那也是難免的,連子攸也覺得挺有趣的,把一肚子的煩惱都往後推了推,再說她也確實是累了。 客棧很好選擇,因為這座城裏的客棧隻有一家。子攸沒怎麽挑剔,她進了屋裏,就把自己摔在一張清涼的床榻上,弄得司馬昂有點心驚肉跳,“攸兒,你就不能慢些麽?” 子攸哼哼了一聲,她真的覺得累壞了,好容易能找到一張平緩不動的地方,她就覺得很舒服了。司馬昂走了過來,坐在她身邊,疼愛地撫摸著她的臉,“你感覺還好嗎?” “唔,還好的。”子攸安慰著司馬昂,她在床上挪了挪,給司馬昂留出一快地方躺下休息,“至少,以後要喝米粥,你就不用那麽費事了。” 司馬昂笑了,他在子攸給他讓出來的那塊地方坐下,隨後又慢慢地躺下了,把子攸摟進自己的懷裏,“會好起來的,子攸。” “嗯,”子攸模模糊糊地回答著他,她又困了,她願意相信司馬昂,所以她現在什麽都不想去想了,她相信一切都會好起來的,無論是在草原上,還是在這裏。 第一卷 第一百八十五章 子攸在睡夢中翻了個身,她連晚飯都沒吃,隻覺得這一天太熱了,好容易晚上涼爽下來,她隻想睡覺。(海味書屋 www.hws5.com)第一天回到中州了,可是子攸卻覺得這實在不大像是回家的感覺,睡夢中她聽見司馬昂叫過她幾次,大概是想把她弄起來,喂一點吃的再放下。但是她沒搭理他,堅持要睡覺,司馬昂也就拿她沒辦法了。她做了不少夢,到半夜的時候覺得肚子餓了,就醒了過來,她住了好幾個月的帳篷,現在半夜睡覺的時候聽不到風聲,聽不到野狼嚎聲,還真有些不習慣。 她張開眼睛,發覺司馬昂正緊緊地摟著她,這種感覺讓她很舒服,讓她真有點不大在意自己身在何處了,她在司馬昂的臉上輕輕地吻了吻,抬起頭來看看四周。一小段蠟燭還在床榻邊的桌子上燃燒著,照亮了一小塊地方,蠟燭旁邊放這一隻盤子,放著幾塊核桃酥,她忍不住笑了一下,她就知道司馬昂一定會給她留東西吃的。 子攸從司馬昂的懷裏費勁地小心爬出來,去小桌上拿起一塊核桃酥咬了一小口。這地方可真靜啊,好像比草原上的晚上還要靜,子攸覺得自己一時之間很難習慣,難道這個小城本來就是這樣的,跟京城不大一樣?子攸想出去看看,可是剛一起身就被司馬昂給摟住了,司馬昂也坐了起來,看起來像是剛剛醒來,子攸摸了摸他的臉,“我把你吵醒了嗎?” “我本來就是留著一半精神看著你的,攸兒。”司馬昂終於睜開了眼睛,“我怕你不放心周圍,會想要自己到處去看……”司馬昂的話說到一半就停住了,他的眼睛比剛才張得還大,半晌他急促地低聲說了一句,“子攸,快起來,你本來就穿著衣裳呢,太好了,把鬥篷披上。(海味書屋 www.hws5.com)” “怎麽了——”子攸的話還沒問完呢,柳葉就跳進她的門來,或者說他是被上官縝給推進來的,他身上的衣服才穿了一半,正在拚命地往身上套外罩。上官縝低聲衝他嚷嚷,“跟子攸待在一起。” 司馬昂站了起來,順手把還有些不知所措地子攸也抱了起來,但是他的動作很輕,把她放到柳葉的身邊,“上官兄,他們來了嗎?” “是啊。”上官縝擔憂地看了子攸一眼,低聲向司馬昂說,“也不知道這些狗娘養的官兵是怎麽看出你們的身份的。想逃出去不是沒有辦法,可是我怕子攸經不起顛簸和驚嚇,她這個時候可不比往常時候。 ” 子攸有點生氣,“我跟往常一樣,不用受到特別照顧,我沒那麽嬌弱。”但是司馬昂把她推到柳葉那個大病初愈的人身邊去,不讓她貼近窗口站著。 “他們把客棧外頭全都給圍住了。不過沒有立刻進攻。我想他們是想等著來個突然襲擊呢。”上官縝也沒有接過子攸地話。他繼續跟司馬昂說。“侍衛們都在外頭。等他們一進門店主就會把他們引到這裏來。就看他們接到地是什麽命令。如果他們接到地是要殺死你們……” “那他們根本就不會進來。他們會在外頭放一把火。然後在外頭拿著箭等著。看咱們誰往外走。就拿箭把誰射回火場裏。”子攸打斷了他地話。對於他們兩個不搭理她地行為很憤怒。 柳葉打了個寒戰。子攸描述地那種可能也太可怕了一點了。他拉了拉子攸地袖子。“你都快要有小孩了。怎麽還是一點都不溫柔。你地小孩一定不可愛。”子攸轉過頭去。差一點就要把怒氣發泄在他身上了。司馬昂低下頭。一隻手放在她地肩頭。“子攸。別在這個時候吵架。你跟柳葉待在一起。你說那種事很有可能發生。咱們得向外走。你別跟柳葉分開。出去之後待在最中間。” 司馬昂推了子攸一把。因為她擋在她麵前不肯走。不過司馬昂比上官縝要溫柔得多。可是在跨出門檻地時候子攸看起來比柳葉還委屈。外頭都是侍衛。她回過頭來用很低地聲音向司馬昂說道。“你可不要離開我。我不用站在裏頭。你又想幹什麽?給我當盾牌麽?” 司馬昂看著她地眼睛。可是他什麽都沒說。隻是那眼神太讓子攸難過了。她不管這裏是不是中州。有沒有禮教規矩。有多少人能看見他們。她都固執地粘在他身邊。柳葉好奇地打量著他們。結果遭了子攸一個白眼。他沒有氣餒。又問了子攸一句話。“有那麽嚴重嗎 過去之後。又發生了很多我不知道地事嗎?” “昏過去了?”子攸咬著牙重複了一遍他的話,“你說的也太輕巧了。”她拉住了他的胳膊,讓他離自己更近一些,現在她不想再失去任何人了。司馬昂還是沒有說話,他伸手把子攸地帽兜又給她帶上了,然後他在子攸的肩頭輕輕地撫摸了一下。子攸感覺到了,她抬起頭來,司馬昂也在看著她,兩個人相視而笑。子攸繃緊地心終於放下了,已經走了這麽遠的路,還有什麽是不能撐過去地呢。 “到外邊去,隻帶隨身的武器。”司馬昂向侍衛們簡單明了地下了命令,“傍晚地時候你們已經都看過了這條城裏的路,我已經讓你們去熟悉過城裏的地形了,現在對這個戰場,你們應當已經很了解了。出城後立刻向西南方走,那裏的城牆有一處缺陷,咱們可以從那裏離開。” 子攸抬起頭來,驚訝又有些敬佩地看著司馬昂,他竟然早就已經做了準備,而且做得如此條例清晰。她知道以前她隻是愛司馬昂而已,所以覺得司馬昂什麽地方都很好,隻是她自己沒有親眼見過他到底如何。他在銅羊關上做的很出色,可是那個時候她還在京城,他在大漠的古城裏也表現的很好,可是那時候她被他綁著藏了起來,她氣得要死,哪裏還有功夫去品評她的夫君做的好不好,可是現在她看著司馬昂如此冷靜而有章法,突然覺得外頭的事也不那麽可怕,心裏邊就剩了高興。 她驕傲地把自己的目光從司馬昂的臉上移開,剛好碰到了柳葉的目光,這個總是惹她生氣的小崽子好像把她的心思都看出來了,他嘿嘿笑了笑,低聲說道,“怎麽看怎麽好是吧?” 子攸的臉羞紅了,她惱火地瞪了柳葉一眼,可是眼神不怎麽厲害,柳葉拍了拍的肩頭,“別害怕,我也會保護你的。” 子攸不知怎麽的就想起了在銅羊關那個恐怖的夜晚,到處都是不知道從哪來的蠻子,也知道穿著中州服色的那些人裏頭,哪些是自己的人,哪些是已經叛亂的。那個時候柳葉也是這麽跟她說的,她的心裏有點暖,那跟隻有司馬昂的感覺也是不一樣的,在過年的時候,司馬昂就曾把上官縝和柳葉,還有堂弟一起找來過,子攸知道他們都是她的的家人。那種溫暖的感覺後來不止一次出現在她的記憶裏,她又想起了草原上的那些人,她從出生開始在學習的就是懷,可是從他們那裏她學到的卻是信任,沉甸甸的信任。她知道今天在這裏的人,她永遠都會信任他們,不管是這樣危險的時候,還是以後安靜而平和的時候。 她抬起頭看司馬昂,他又給了她一個信心十足的微笑。上官縝衝他們點點頭,第一個拉開了他們住著的小院的門。外頭全是火把的光亮,顯然他們也已經到了外頭,已經差不多把整個客棧都給占了。柳葉吞咽了一下,他轉過腦袋來看著子攸,“小攸兒,幸虧他們沒有你的腦子,沒來點咱們的院子。” 子攸一直都在看著外頭的那些人,那些人在見到他們之後並沒有拿出武器,這讓他們都有些措手不及,司馬昂沒有莽撞地讓他們立刻開戰,子攸瞪著外麵的人,柳葉覺得她的表情很嚴厲,但不是害怕,就是很奇怪的嚴厲。 兩方對峙了起來,最先打破沉默的人是子攸,她的聲音很輕,但是在這樣的夜晚聽起來特別清晰,“他們沒燒院子是有原因的。” 柳葉不大明白,他看著對方那扇形的包圍圈中間站著一個瘦弱的老頭,看起來是個道士打扮,隻是他的身邊恰好沒有火把,所以要看清楚他不是很容易。“是誰?”柳葉低聲問了一句。 子攸後退了一步,緊緊貼在司馬昂的身前,她不知道他眼下是敵是友,太蹊蹺了,他竟然會在這裏。 司馬昂笑了笑,朗聲說道,“鍾師父,很久沒見了。 沒想到會在這裏見麵。”子攸暗暗地拉住了司馬昂的一隻手,她很緊張。 柳葉瞪大了眼睛,啊,他就是鍾莫雨的爹啊,就是他啊,生出一個兒子來差點害死小攸,生出一個女兒來,又差點害死自己,難道這次他想親自出馬,來害死王爺麽?他可真有出息。 第一卷 第一百八十六章 子攸的心思轉的飛快,她在盤算著一旦開戰會怎麽樣,司馬昂的劍術是差不多能跟義兄打平手的,可他還隻是鍾道士的徒弟,師父當然要比徒弟強得多,而且聽傳說中說的情況,他也確實很了不起。(海味書屋 www.hws5.com)他身邊的那些人都什麽人?如果他們都是普通士兵的話,那麽她這邊還有勝算,這裏有司馬昂和上官縝兩個高手,還有二十個侍衛和九個上官縝手下武功不俗的人物,可是,如果鍾道士身邊的人也是爹爹網羅的高手的話,那他們想逃出去的可能性就不大了。 另一方麵,子攸也在想著,他為什麽會在這裏?他肯定不是穆建黎的人。他是爹爹的人,那麽是爹爹要殺他們嗎?要殺她和她的夫君? 可是接下來的情形,讓子攸吃了一驚,柳葉說她的表情就好像是剛吃了一個酸棗。鍾道士舉起手來,讓他身後的士兵都退出大門,然後他一個人慢慢地向他們走來,子攸本能地擋在司馬昂麵前,她似乎覺得鍾道士代表的就是她爹爹的權威,而如果是她的爹爹要殺司馬昂的話,那她是一定要擋在司馬昂的麵前的。她一直都認為,爹爹可以殺司馬昂,隻是必須得踩著她的屍體過去,她就算要死好幾次也不想死前還要看著司馬昂受到傷害。 不過司馬昂摟住了她的腰,把她硬挪到一邊去了,他的口氣裏帶了點嚴厲,“攸兒。”子攸沒有堅持,她害怕司馬昂真的會叫齊烈再把她綁起來帶走,他要是真想下那樣的命令,柳葉可能會幫她,可是上官縝肯定會站在司馬昂那邊,而且說不定還會叫人把柳葉也綁起來一起送走。 “師父。”司馬昂禮貌而疏淡地向道士行了個禮。那個老頭笑了,在齊烈手中火把的光下,他的笑容有些飄忽,子攸覺得這個老道隻有在這個時候最像個道士,有點飄渺得就快要斷氣了的感覺。 他向司馬昂做了個手勢,算是個馬馬虎虎的還禮,他又看了看子攸,“王妃還好吧?” “唔。(海味書屋 www.hws5.com)”子攸含糊地回答著,她還記得她離開京城的時候,就是這個人給她提供了幫助,在他們最後一次見麵地時候,他實在不像是一個壞人。即便是現在,他也不大像要有所行動的樣子,他整個人都很輕鬆隨意,現在他的目光又轉向了他的徒弟,他們一定許多年沒見麵了,子攸覺得他看著司馬昂地眼神很慈愛。 “打擾王爺和王妃的休息了。”他在司馬昂的麵前站了半晌才說了這麽一句話,他看起來有點飄忽,好像忘記自己要說什麽了似地,“我看……我看……咱們還是進去說吧。”他指了指他們身後的小院子。 司馬昂點了點頭,他請師父進院子,雖然皇族裏並沒什麽師徒情分可言,但是司馬昂是不虧禮數的,何況,他少年時候,與這個師父也一向親近。 那個老人慢慢地走進院子。滿院子地侍衛都瞪著他。可他並沒有停下來。他看了看司馬昂。“你們……住在那間屋子。我想跟你們談一談。” 柳葉反感地似乎想把他攔住。但是上官縝勒著他地脖子把他拽住了。司馬昂一手拉著子攸地手。一麵向屋裏讓他地師父。柳葉掙紮著。可是上官縝把他給按住了。他爭辯著說。“你怎麽能讓他跟小攸和王爺單獨相處呢?他可能會殺了他們倆。” “小葉。以他地武功。就算咱們兩個都在裏麵站著。也不一定能打得過他。”上官縝回答道。他看著他們都進了屋裏。“把他們地窗戶保持看著。叫弓箭手瞄準了。 ” 柳葉被說服裏。不過他還是響亮地發出了不滿地聲音。上官縝無可奈何地看著他。他地這個寶貝徒弟。自從這一次受傷蘇醒死裏逃生之後。他就隻能越發地嬌慣他了。 司馬昂請鍾道士在屋裏地一張椅子上坐了下來。然後他才在另一張椅子上坐下來。(海味書屋 www.hws5.com)子攸沒有坐下。她就靠在他地身邊。鍾道士沒有先說話。司馬昂也沉默著。子攸卻忍不住了。“師父。我還記得在我離開京城之前。咱們喝了一次酒。你跟我說了不少司馬……王爺小時候地事情。” 鍾道士把視線從司馬昂的臉上,移到子攸那裏去,他笑了,看起來沒有什麽敵意,“王妃娘娘,就算你不說那些事,我也不會殺你們的。” “為什麽?”子攸驚訝地說,她離開了司馬昂一點距離,不過她地一隻手放在司馬昂的肩頭,司馬昂伸手在她的手上拍了拍。 “我想師父也不會殺我們夫妻。”司馬昂低聲說道,“隻是不知道師父是違背了大將軍的意思,還是大將軍請師父來救我們。” “嗬嗬,王爺很是聰敏。”鍾道士笑了笑,“從小便如此。”他又看了看司馬昂,子攸好奇地看到他的眼神裏又滿是慈愛地意味,那麽齊烈說的司馬昂是鍾老爺子最喜歡地徒弟,如果不是因為身份是王爺那麽一定能學到鍾老爺子全部 話,一定是真地了。他的確很鍾愛這個聰敏地學生。了不少心,重新輕輕地靠在司馬昂的身上。 “我是奉大將軍之前來尋找王爺王妃並且護送你們回京城的。”鍾道士又繼續說了下去,“我已經找了很久了,最近才得到消息,王爺和王妃可能在這附近的草原上,我估計你們很可能會從這裏回中州,而不是從銅羊關,所以我決定在這裏等待一段時間,然後再去草原上尋找。” 司馬昂抬起頭,子攸和他對視了一眼,兩人都同時想到現在離開草原真是最佳時機,否則的話,他們可能會把無窮無盡的麻煩引給阿爾斯勒和他的部族。 鍾道士不知道他們在想什麽,他繼續緩慢地講述著他看到的事情,“今天我看到了你們進城,可是沒想到穆建黎的人也發現了。我想他們是認出了王妃,嗬嗬,王妃你不用這樣不信任地看著我,我當時就在城門附近,你偽裝的很好,穿著鬥篷,打扮的就像個蠻族人,可是你地手上帶著大將軍的玉扳指,我一眼就看了出來。” 子攸低聲地哼哼了一句,司馬昂笑了,他聽見子攸大概是說,“就算我不帶那個戒指,可我跟在司馬昂身後,你看他一眼不就猜出我來了麽?” “至於王爺,曬黑了,還帶了股子蠻族人的野性,倒是不容易一眼看出來他是王爺了。”鍾道士笑了起來,好像他仍舊是小王爺的師父,他們是在宮裏閑聊似地。 不過司馬昂也笑了,子攸看著他的神情,知道他是真的在回憶過去地舊時光,“這麽說,是大將軍希望我們活著?”子攸對司馬昂這麽容易就輕信了人有些不以為然,不過她又笑了,她想到司馬昂從來都是對的,也包括他選擇相信自己的妻子。 鍾道士點了點頭,“大將軍希望我能找到你們,然後把你們平安地護送到京城。”他又重複了一遍剛才就說的話,隨後他皺了皺眉頭,“今晚上有人用虎賁將軍的信物調動了這裏的守軍,想要害王爺和王妃。不過……”他輕輕地點了點頭,發出來的聲音聽起來像是一聲歎息,“我已經把他們清楚掉了。” 子攸想起穆建黎藏在前朝古墓裏的那些死士是怎麽被悄無聲息地屠戮幹淨地,她打了個寒戰。老道士這個時候看起來有些陰鬱,他歎了口氣,眼睛不再看著司馬昂,他就像是在自言自語,“王爺,你在蠻族的地界裏待了太久了,恐怕大將軍會懷你……” 司馬昂不知道如何回答,子攸搶了一句,“那不是他把司馬昂逼到草原裏的嗎?現在又懷他。司馬昂就該站在那裏等著爹爹把他殺了,然後我爹就不再懷疑他了是吧?” 鍾道士抬起頭來,驚異地看了子攸一眼,似乎有些窘迫,“王妃娘娘。” “子攸。”司馬昂也略帶責備地喚了子攸一聲,他不知道自己的師父可不可以信任,不過還是不願意看到子攸給他沒臉。 子攸不說了,她依靠在司馬昂身上,鍾道士又說道,“不過大將軍現在跟以往不同了,他的身子骨不那麽硬朗了,虎賁將軍對他越來越不客氣,我想,大將軍是希望子攸快些回去,他大約是怕虎賁將軍會對他下手,讓他不得善終。 ” “我爹爹病的很厲害嗎?”子攸終於不放心了,她已經聽到第二個人跟說她爹病了,“他怎麽了,他不是很結實的麽?” 鍾道士搖了搖頭,看起來神色疲倦,“我也不知道。我想,如果虎賁將軍把大將軍逼急了,他會考慮王爺的。畢竟,女婿也是半子。” 可是子攸不大放心,她無意地撫摸了一下自己地肚子,她現在有孩子了,可是爹爹會不會因此就殺掉司馬昂呢。司馬昂敏感地抬起頭,他以為子攸不舒服,“攸兒,坐下歇著吧,是不是今晚受了驚嚇,覺得身子不舒服了?” 子攸搖搖頭,“沒有的事,哪裏有那麽嬌弱。” 鍾道士似乎怔住了,他大膽地看著王妃,幾乎有些違背禮製了,“王妃娘,您……您有喜了?” 子攸沒吭聲,不過司馬昂笑了,老人知道自己猜對了,哈哈大笑起來,子攸看著他的眉眼裏那種高興確實是真的,老人又看了子攸一眼,再回過頭來看司馬昂,“昂兒,好的很啊,一轉眼間你竟然長這麽大了,娶了這麽好地妻子,眼下又要有了子嗣,好啊,好啊,”他一連說了幾個好,又大笑了起來,“論起來……可不是我托大,我竟然要有徒孫了。哈哈。” 子攸笑了,看著老人,她有了孩子這事,除了司馬昂以外,師父是最高興的了,這讓她也朦朦朧朧地高興起來,那些煩惱先放到一邊去了,她笑著感歎,“師父,我爹爹要是有你一半高興,那可就好了。” 第一卷 第一百八十七章 回京城的路途很平靜,在大將軍的安排下,沒有什麽人來騷擾子攸和司馬昂,隻是想到回京以後的事情,子攸仍然憂心忡忡。司馬昂一直在安慰她,“我覺得沒有什麽不好的,這麽快就能給你找到這麽好的馬車,我很滿意。”司馬昂說那些話的時候就坐在子攸身邊,陪她一起待在馬車裏,“我真怕還要繼續騎馬,或者馬車太破舊,你和我的兒子忍受不了那種顛簸。” 子攸歎了口氣,“你真不在乎我爹爹要殺了你麽?” 司馬昂掀起馬車的簾子,向外看了看,外邊大概有將近一百個大將軍的人,“現在隻能這樣,不過……”他轉過頭來,信心十足地看著子攸,“他怎麽敢把我怎麽樣呢?” 子攸真不知道他的信心是從哪裏來的,不過司馬昂多半都是沒有表情的,現在這樣一副心性十足的樣子看起特別像穆建黎,連口氣都很像,她知道他是在故意模仿她那個哥哥,她忍不住笑了出來,心情輕鬆了一些,“司馬昂你真是……” 司馬昂也笑了,摟住了子攸,又恢複了他正常的音調,他沒有去跟子攸商量回京城之後要做什麽,如何防備將要發生的事,而是跟子攸說了很多輕鬆的事,他小時候打獵的事,子攸喜歡的東西,子攸讀的書,將來他們的孩子……他們就像是達成了某種默契,子攸也不再說將要麵對的事,雖然當她忍不住撫摸著自己的肚子的時候還是有種難以說出的害怕。她越來越害怕了,因為已經不僅僅是她跟司馬昂兩個人的生死了。在進入京城之前,子攸讓上官縝帶著柳葉離開,她需要幫助,可是一旦回到京城,她要麵對的勢力就太強大了,一個兩個人搭進來可能隻是白白送死。柳葉不肯走,不過子攸幹脆利落地讓他昏睡了過去,隻是暫時的昏迷,司馬昂終於知道子攸小皮口袋裏那些藥粉都是做什麽用的了,而且他也剛剛發現他的小妻子在幹別地事的時候都是笨手笨腳的,隻有下毒的時候手法快得驚人。 子攸看到了司馬昂有點驚奇的眼神,她忍不住笑了,“我總得有點自保的能耐的。我是從家裏麵那些老書上學來的,原來在我家的時候,穆建黎老是欺負我,我也老是報複他。” 司馬昂也笑了,“怪不得我總覺得穆建黎的不大靈,看起來笨得很,不會是小時候總被你下藥弄昏,影響到心智了吧?” 子攸又被他逗笑了,不過她認真地想了想,“應該不會,我從能記事地時候起,他就很笨,那個時候我一定沒給他下過藥呢。” “如果是真的就好了。”司馬昂說的不大在意,他靠在馬車地車壁上,“沒人會責備你的,攸兒,要是穆建黎不是個庸人,那咱們早就已經死了。 ” 子攸知道司馬昂說地是真地。她看了看馬車外頭。他們正在走進京城地城門。她又開始緊張。司馬昂握住了她地手。她一直在看著外邊。忽然鬆了一大口氣。司馬昂抬起頭來看著他。“怎麽了?” “我們要回王府了。我本來很害怕。怕他們會徑直把咱們送到穆府裏呢。”子攸縮回司馬昂身邊去。讓他摟著自己。 “就算到穆府裏也沒有什麽。可能就是你爹爹想見你了。”司馬昂安慰著她。“咱們坐得又不是囚車。你怕什麽呢?” “可是我覺得這實在是跟囚車差不多啊。”子攸低聲說了一句。然後又縮進司馬昂地懷裏。 他們到達王府地時候是下午了。司馬昂先下了馬車。然後回身把子攸抱了下來。原來迎上來準備攙扶子攸地老婆子被王爺地舉動驚呆了。愣在一邊。司馬昂在草原上住了幾個月。已經忘記了這樣地活應該是由丫鬟婆子幹地。(海味書屋 www.hws5.com)不過他看了子攸一眼。兩個人都笑了。隻要離開京城。司馬昂就很樂意給子攸充徭役。而且樂此不疲。 二門裏頭站著一群來迎候他們的人,六兒第一個衝了上來,沒規沒矩地抱住了子攸,“小姐,你還好嗎?我在家裏擔心你,天天晚上都做惡夢。” 子攸也抱住了她,然後又把她推開一段距離,觀察她臉上的傷痕。六兒不好意思地擋住臉上的青腫,“差不多已經完全都好了。真地,小姐。” 子攸仔細看了她一會兒,才略略放心下來,“我還一直擔心皇後娘娘審問你的時候會把你打斷腿或者胳膊什麽的呢。” 六兒笑了,低聲說道,“小姐,你不要總說那麽嚇人地話行不行。小姐你這半年多都在哪裏啊?,我在王府裏什麽消息都沒有。”她看了看身後不遠的蕭吟,聲音壓得更低了,“有幾次她還暗示我說,小姐跟姑爺已經出事了。還好我壓根兒就不相信她說地話。” 子攸笑了笑,向蕭吟看過去,她帶著幾個丫 站在後頭,規規矩矩地等待著,見子攸看過來,又僵行了禮。子攸覺得蕭吟的臉色蒼白得可怕,她沒怎麽看著自己,她地眼睛一直都向著司馬昂。子攸回頭看了司馬昂一眼,他在看著蕭吟的時候臉色陰沉的可怕,子攸忍不住伸手去拉司馬昂的手,司馬昂轉過臉來看著她,臉色就要溫和多了,他扶著子攸的腰讓她跟他一起往裏走,低聲問她,“怎麽了,子攸,是不是累得不舒服了?” 子攸搖搖頭,司馬昂把她的手握在了手裏,又摸了摸她的額頭,他現在很怕她一經勞累便又開始發燒了,“六兒,去告訴裏頭廚房給你主子做點吃的。”他笑了,眼睛又看著子攸,“真該好好地吃一頓了,你都多久沒吃一頓像樣的飯了。” 六兒一聽司馬昂說子攸以及很久沒吃一頓像樣的飯了,立刻轉身往裏頭的小廚房裏跑,也顧不上使喚小丫頭,自己跑去跟廚房裏頭的人說話,吩咐他們準備從前子攸最喜歡吃的東西。 子攸跟著司馬昂向裏頭走,走過蕭吟的時候,子攸有些不大舒服,又多看了蕭吟一眼,她現在的感覺很奇怪,她不再恨蕭吟也不再討厭她。其實子攸現在甚至有點同情她,她為什麽非要攪合進來呢,為什麽非得心甘情願地嫁進來做個側室呢?何況司馬昂曾經告訴過子攸,蕭吟在娘家的時候本來是有一個青梅竹馬的。子攸真是弄不清楚她到底在想什麽。 他們走過蕭吟麵前的時候,她的麵色越發地蒼白了,她呆呆地看著司馬昂,眼看著司馬昂要走過去了,她不由得跟上去幾步,口裏輕聲喚了一聲,“王爺。”可是司馬昂看都沒有看她,他的眼裏心裏意裏好像都隻有那個穆子攸。 “王爺。”蕭吟緊跟了幾步,忍不住拉住了司馬昂的袖子。 司馬昂回過頭來,像盯著什麽惡心東西似的看著她,他開口了,語氣冷淡得可怕,“表妹,你還有什麽事?” 蕭吟退縮了,鬆開了司馬昂的衣袖,“我……我曾經聽人說……說王爺已經被害了……我……很擔心……” “是麽。”司馬昂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可是臉上的怒氣卻漸漸壓製不住了,“你是怎麽擔心的?打算在家裏給我生一個‘兒子’?”他特別加重了兒子這兩個字,蕭吟又害怕地退縮了起來,就好像她剛從黑暗的地方走出來,這裏有強光刺到了她的眼睛,她抖著嘴唇說,“我……我我其實……他們都是……” “他們都是被子攸吩咐來害你的是麽?”司馬昂冷笑起來,他轉過頭來壓低了聲音,用那些站得稍遠一點的丫鬟婆子都聽不到的聲音說道,“鍾侍衛會害你?可是我記得他曾經因為相信你而差點殺了子攸。表妹,我記得我曾經警告過你不要惹是生非。” “我沒有害過王妃。”蕭吟的聲音突然堅定了一點,可她的眼神還是慌亂地不敢堅持往同一個地方看,現在司馬昂看起來很可怕,就像子攸被無風刺了兩劍的那天看起來一樣可怕,她隻能無力地重複那一句話,“我沒有害過王妃。” “那最好。”司馬昂不想跟她說話了,“你快回去吧。” 可是蕭吟又抓住了司馬昂,她顫抖著低聲說話,她的聲音很低,可是司馬昂和子攸都能聽見,“王爺,你不能這樣對我,自從我嫁給你,你就從沒正眼看過我。 那天晚上,發生了那麽可怕的事,可是你壓根就沒有保護我,你甚至把所有的侍衛都調給了正妃,難道我就不是你的妻子嗎?你為什麽……” 司馬昂厭倦地摔開她的手,他知道她說的是那天晚上,穆建黎的人突然襲擊王府的事,那是在他離開京城的前一天。可是他對蕭吟沒有一點歉意,要知道那個時候她剛剛設計差點要了子攸的命,他不追究她已經很違背他的心意了,而那天晚上那些人都是衝著子攸來的,都是要來殺子攸的,他當然要把所有的侍衛都調到子攸那裏去。至於蕭吟,她頂多也就是受了一點驚嚇,用得著這麽大驚小怪嗎?不過他又想起來,一般的女人就是願意大驚小怪。蕭吟開始哭了,司馬昂徹底厭煩到了頂點,“你哭什麽?我是不是應該現在就休了你,還讓你趁著年輕早些改嫁,這樣你至少也能名正言順地生個兒子。” 蕭吟渾身都在顫抖,跪坐在地上。子攸有些不忍,伸手拉了拉司馬昂的手。司馬昂厭煩地看了蕭吟最後一眼,便拉著子攸的手進屋去,見子攸想替蕭吟說情,他直截了當地轉了話題,“方才忘記告訴六兒了,你已經有了身孕,或許許多東西都不能吃了。還得打發個婆子去傳話。” 第一卷 第一百八十八章 子攸掃視著自己的屋子,已經半年多沒回來了,現在看著這裏真感覺有些不可思議。(海味書屋 www.hws5.com)丫頭婆子們都跟了進來,站在門口行了禮,然後就打量著他們,仿佛他們看起來很奇特似的。是啊,夫妻兩個都半年未歸,而且還是在戰場上,子攸回頭看著她們的時候心裏想著,也不知道會有多少謠言呢,有空的時候她要打聽一下,一定很有趣,也不知道會有多傳奇。 司馬昂拉著子攸讓她坐下歇著,那些丫鬟婆子大約還記得王爺離開王府那前前後後的情景,傳說王爺差點把王妃給殺了,然後來了很多當兵的要殺王爺王妃,然後王爺就走了,去了邊關。再後來王妃回來了,可是她什麽也沒說,一句抱怨的話都沒有,她們都覺得奇怪,可現在他們又一起回來了,就像一對真正的夫妻那樣。 子攸被那些丫鬟婆子們給瞧得有些不好意思,她吩咐她們都退出去,經過了這麽多,忽然間向一群柔弱的女子下命令,她有些不習慣。她們剛一退下去,司馬昂就在子攸身邊坐下,仔細看了看她的臉色,“還好呢,這一路上我都擔心你撐不住就病了。” “你也該給蕭吟留幾分體麵,畢竟她都嫁進來了,還能怎麽樣呢。隨她去吧,我想她以後也生不了什麽事了。”子攸輕聲說著。可是司馬昂把她抱起來了,一直抱到她那掛著幔帳的床上,他的鼻子裏輕輕哼了一聲,“別管她了,我這麽說隻不過是希望她能待在自己的屋裏,不要一天晨昏兩次地來給你請安。我一想到如果是那樣的話,我可能需要早晚兩次來盯著她,我就開始後悔,當初我為什麽要答應娶她呢。若是我沒有答應,她就不會卷進來,是不是所有人現在都很好。” 子攸笑了,靠在司馬昂的身上,她坐馬車是真的坐得累了,能在不搖晃的地方半躺著,她覺得很舒服。(海味書屋 www.hws5.com)“等我生下了孩子,你還是最喜歡我,是吧?” 司馬昂笑了,不過他還是不厭其煩地回答了她地傻話,“當然,我還是最喜歡你。” 六兒端了湯來正走到門口,聽到了他們的對話,她怔了一下,隨即又驚又喜,子攸竟然有喜了,她捅了捅身邊的晴兒,兩個都掩著口笑了,這可是他們在家的時候從不敢想地。 子攸在王府裏度過了兩天平靜的生活,早上她醒的早,司馬昂還在酣睡,這在草原上地時候是很平常的,可是她以往的經驗是,司馬昂在京城以外的地方一般都是灑脫快樂的,可是回了京城就會變得壓抑沉默,所以當她用下巴頂在司馬昂的胸口把他弄醒了,看到他正朝著她大笑的時候,她還是略微吃了一驚。 於是這兩天裏,每天早上她都要用整整一個早晨趴在司馬昂的胸膛上跟他說話,不過讓她覺得都有些不可思議地是他們誰都沒有提眼下的形勢,沒有去預測未來,沒有去想會發生什麽該怎麽躲避災難。可能是他們都不在乎了,既然他們也都不大願意躲在暗處小心地活著,那麽眼下走出來,堂堂正正體體麵麵地接受命運,反而比其他的選擇都更好。 在這兩天。子攸著實過了她在嫁給司馬昂之前和之後就一直希望地生活。司馬昂始終陪伴著她。下棋或者撫琴。下午到傍晚之間天氣涼爽地時候他們就在王府地小花園子裏走一走。這就是她原想所想要地日子。隻是她沒想到要繞這樣大地一個圈子。才能走回來。過上這樣地日子。 司馬昂看起來一直很安心而平靜。晚上地時候還會小酌一杯。不過子攸一直覺得司馬昂隻是因為看到她不能喝酒才堅持如此地。就是為了要逗得惱火一會兒。 不過兩天以後。大將軍終於派人來請王爺和王妃過去了。(海味書屋 www.hws5.com)子攸打扮地時候。司馬昂就在她身邊。幫她從那一大堆地釵環首飾裏選出幾樣來。六兒剛給子攸梳好頭發。她也很緊張。拿著王爺遞過來地簪子老是往地上掉。子攸從鏡子裏看看司馬昂。他還是那樣。沉穩得很。竟然還有功夫仔細研究她地一隻步搖。大約是想看清楚那上頭地幾個精巧地環是怎麽扣在一起地。子攸忍不住笑了。心裏也隨著他輕鬆起來。仿佛前麵真地沒有什麽可怕地。 他們來到大將軍府地時候。子攸才發現爹爹這個時候不在往常歇息地地方。也不在書房裏。他搬到了西北角地一所雅致地小院子裏住。院門口站著地都是一些老侍衛。跟著爹爹出生入死許多地年地了。子攸不知怎麽地。心裏有些難過。看著那幾個頭發花白地老侍衛。她第一次覺得爹爹也老了。 侍衛們委婉 馬昂在外頭地一間屋子裏休息。大將軍現在隻想見<兒。子攸遲疑了一下。司馬昂在她地手上用力握了一下。“去吧。攸兒。我沒事。在這兒等著你。” 子攸隻好自己進去,院子是不錯的,前麵是一隻荷塘,養著許多金鱗魚,後頭種著千杆翠竹。穆文龍正坐在荷塘邊的一隻躺椅上,看著荷塘裏的遊魚,他比半年前幹瘦了許多,子攸的心裏忽然難過起來,那是她的爹爹,她恨過卻仍然會想念的爹爹。她走過去,在穆文龍麵前跪了下去,行了禮,口裏卻隻是叫了一聲,“爹爹。” 穆文龍抬起頭來,子攸吃驚地發覺爹爹連動作都遲緩了很多。“爹爹,你是怎麽了?”老人緩慢地探身過來,拉起了子攸,“丫頭,別弄那麽多的虛禮了,你不是最不喜歡的嗎?來吧,好容易才回來,坐在這裏跟爹說說話吧。” 子攸的眼淚不知怎麽的,就流了下來,她擦了擦眼淚,“爹。” “怎麽了?哭什麽?”穆文龍梗了脖子,那倔強暴躁的脾氣似乎還是一如從前,“是不是因為我沒叫你那女婿進來,你怕老爹我宰了他啊?” 子攸搖搖頭,有點惱火,一麵擦著眼淚一麵說,“我才不為那個哭,我的命都是你給的,你願意殺幾個就殺幾個,我才不怕呢。我隻是看著爹爹怎麽老得這麽快?您老是身子哪裏不舒服呢?怎麽不找個明白的大夫好好看看?這是怎麽弄的?” 穆文龍的臉不那麽難看了,他笑了起來,“好,還是丫頭好,知道心疼老爹。老爹也沒什麽,就是老了。” “那也沒有突然老的這麽快的啊?”子攸的眼淚又淌過下巴,她用袖子擦了擦,“真是的,是不是那些太醫院如今就養廢物了?我叫人在外頭打聽幾個江湖中有名的神醫來給爹爹看看。” 穆文龍看著子攸笑了,這副小孩子模樣,他好像都好久沒見著了,“丫頭,今天叫你過來,不是為我身體的事,我是想跟你說說話。你那姑爺這段時間在外頭對你好不好?” “那自然是很好的。”子攸又擦了擦眼淚,“要不然我做什麽非要跟他在一起呢?” “男人有誰是靠得住的?不能太實心眼了。你看爹爹我,不是就靠不住嗎?”穆文龍粗聲大氣地教育自己的女兒。子攸憋不住笑了,“爹你說什麽呢?你雖然不完全靠得住,不過也還算可以。” 穆文龍搖了搖頭,“我知道你恨我。” “有時候會有一點。”子攸沒有掩飾,事到如今,她已經不願意在爹爹麵前還要掩飾了,“可我總記得小時候你抱我玩的事,你教我騎馬的事。我的馬騎得多好啊,跟草原上的人比都不遜色呢。我還想起小時候有一次,你的將軍叛亂,你抱著我殺出去的事,你都沒有丟下我不管,抱著我一路殺出重圍。”子攸低頭笑了笑,“那時候你多威武啊,我覺得在你的身邊就安全得很。” 穆文龍看著自己的女兒,她可真是像她的娘啊,不僅僅是長的像,“你想你娘麽?” 子攸低著頭點了點頭,可是又抬起了頭,“可是我還有爹爹。爹爹對我是好的。” 穆文龍沉默了一會兒,又開口說,“我聽說你有喜了,用不了多久,就會生下那個小崽子的孩子?”穆文龍不客氣地說,司馬昂雖然很能幹,可在他眼裏還是個沒成熟的小崽子。 子攸白了他一眼,“我是有了……有了喜了。”她鼓足勇氣又看了自己的爹爹一眼,“你希望你的外孫子,生下來就沒有爹爹嗎?司馬昂是很愛我的,所以他若是死了,我是沒法孤零零地活著的,那個時候我的孩子就剩下他自己了,比我更可憐,不但沒有娘,也沒有爹。爹,我是不是特別不討人喜歡啊?那我的小孩是不是也不討你喜歡?” “瞎扯。”穆文龍終於說了句話,他躺回到他的躺椅上,過了一會兒又重重地歎了口氣,“等我死了以後,司馬家的小子會不會欺負你?如果他欺負你,你怎麽辦?你的孩子會不會也隻有爹,沒有娘?” “我就算說了不會,您也不信啊,那您還問我幹什麽?” 穆文龍回過頭來,看到自己又被女兒白了一眼,也忍不住笑,“那好吧,你出去,把那個司馬家的小崽子換進來,我要自己問問他。” 子攸瞪大了眼睛,有一會兒都沒反應過來,爹爹要跟司馬昂說話?那可也是從前沒有過的事啊。 第一卷 第一百八十九章 子攸不想立刻就離開爹爹,可能是爹爹的衰老,讓她很難過。而且她就要有孩子了,那是她第一次要有孩子了,她多多少少都有些害怕,雖然她不能跟爹爹說這些事,可是待在老人身邊的時候她還是能覺得受到一些撫慰,這是從前子攸從來沒有感受過的,她有些戀戀不舍,不想這麽快就離開老人。可是穆文龍的脾氣還是那麽大,簡直可以說是又醜又硬,子攸又多說了兩句話,就被他暴躁地趕了出去。 不過等到她出來見司馬昂,要他去見大將軍的時候,她的臉色還是有些變了,她忍不住擔憂。有一會兒她拉著司馬昂的手不想鬆開,站在旁邊的侍衛露出一絲不耐煩的神色,被子攸狠狠瞪了一眼。司馬昂笑了,他看起來還是那麽輕鬆自然,他捏了捏子攸的手,低聲說道,“攸兒,我要進去見我妻子的父親,沒有事的,不要緊。在這兒等著我,在那邊椅子上坐著等我。”司馬昂剛要走,又想起什麽了似的,又走回子攸身邊,低下頭在她耳邊低語,“別喝這裏的茶,也別在這兒吃東西。你爹爹不會殺你的,可是這裏還有別人。” 子攸點了點頭,司馬昂就轉身穿過兩道門,走進了方才子攸待的小院子。穆文龍已經回到了屋裏,在正麵的椅子上坐了下來,他的身體已經虛弱得太多了,不能在外邊待太久。 司馬昂向穆文龍行禮請安,然後就無所畏懼地抬起頭來看著麵前的老人,他確實虛弱的厲害,可是那雙眼睛還是那麽銳利。就是他把壓製了自己這麽多年,就是他差一點殺了自己,還把自己趕到大漠和草原上流浪,可是,他也是子攸的父親,司馬昂對他恨不起來。而且,他已經是個風燭殘年的老人,作為一個男人,司馬昂很敬佩他一生的功績。 穆文龍也同樣打量著司馬昂,看到司馬昂在他的瞪視下並沒有退縮,他嘲諷地笑了一下,含混不清地哼了一聲。司馬昂沒有出聲,他本來克製力就很好,他已經磨合了太多年了,而且今天他也沒有什麽怒火。 穆文龍靠在椅子裏,閉了一會兒眼睛,似乎有些疲倦,司馬昂不知道這是不是表示他不想談下去了,可是在沉默了許久之後,穆文龍又張開了眼睛。 “子攸是怎麽找到你的?”穆文龍問他。 司馬昂思索了一下,他想說是碰上的,可又懷自己若是那樣說的話,穆文龍一定會認為他很無禮,“我不知道子攸是怎麽找到我地。但是她一向都很聰明,她猜出了我大致會去哪裏。” 這個答案並沒讓穆文龍滿意,不過司馬昂還是看出來穆文龍的眼睛裏有一絲柔軟的意味,司馬昂忽然意識到穆文龍的眼裏多少有些驕傲。 “那是自然地。丫頭從小就聰明地很。她能找到你。是應該地。”穆文龍低聲說道。聽上去更像是自言自語。他地視線從司馬昂地臉上移開。仿佛在看著窗外。口裏斷斷續續地輕聲說著。“如果子攸是個兒子。那就……唉。這也是命裏沒有……強求不得。” 司馬昂在心裏把他地話補全。大約是穆建黎實在讓穆文龍太失望了。他這半年身體每況愈下。恐怕這已經讓他想到了安排後事。也不知道是不是到了這個時候。他開始記得自己地女兒。司馬昂在心裏歎了口氣。其實穆文龍對子攸大概不算不好。司馬昂唯一對他地一點不滿。(海味書屋 www.hws5.com)也不過就是。在子攸更小地時候。穆文龍並沒有很好地保護她。可是事到如今。他也沒有能很好地保護自己地妻子。所以他也沒有什麽可指責穆文龍地。可是他也不喜歡穆文龍那種遺憾地口氣。“子攸在去找我地路上。被一群狼追著。差一點就出事了。她在大漠上發燒得很厲害。有幾天。我還以為我救不了子攸……” “所以你就帶著她向一夥蠻子投降了?”穆文龍抬起頭來。那雙銳利地眼睛又冰冷地盯著司馬昂。他地聲音不算高。可是那種威嚴地氣勢卻好像他是吼著說出來地似地。 司馬昂有一瞬間覺得被穆文龍這樣盯著看很羞恥。可是他忍住了衝到嘴邊地話。他有一陣子什麽也沒有說。他再開口地時候。聲音很沉著。“我想在那個時候。我是一個將軍。我可以命令我地士兵跟我一起自殺。也可以命令他們跟我一道等待時機。” 出乎意料地。穆文龍沒有進一步特別憤慨地舉動。他還是看著司馬昂地眼睛。似乎想看出什麽來。最後他又說道。“有時候貪生怕死和隨機應變很難區分。 ” 司馬昂的胸口燃起一團怒火,他勉強才把這股怒火壓製住,他轉開眼睛,不想再跟穆文龍說話了。 穆文龍發出一聲輕蔑的笑,“年輕人還是壓不住火氣。嗯,你從小就是這樣,我還記得你小時候看著我的眼神,非常銳利,你現在把你的憤怒和仇恨隱藏得很好,可是有的時候還是壓不住。” “不是的。”司馬昂轉過頭來,看著穆文龍,“有地時候我是很憤怒,不過我並不仇恨你。” “為什麽?”穆文龍看著他的眼睛,“因為你心裏很愛你的妻子?”他的語氣裏帶了點嘲笑的意味,“我是不會相信你因為一個女人就放下對我地仇恨的。如果沒有我,你現在就是一個貨真價實地王爺,根本就不會在大漠和草原上流浪,而且……你會有很多女人,天下美女多的是,並不是隻有子攸那個傻丫頭一個。” 司馬昂沒有移開視線,也沒有退縮,“你是子攸地父親,所以我總是尊敬你的。我不仇恨你是因為……”這些話一直在他心裏麵,可是他不想說出來,可是他也看得出來,穆文龍地身體很虛弱了,他大約活不了很久,對一個隨時可能死去的人,有很多話就變得容易說了,“我的父皇沒有身為天子該有的才能和賢德,即使沒有你,也會 人從父皇的手裏竊取權力。你雖然在對待司馬皇室虐,但是你對待大顥國的子民,並不算太差。我知道我自己的父皇行事有如何荒誕,也知道他在後宮是如何暴虐的,如果權力一直在他地手裏,我不知道大顥國的天下會不會跟商紂王的天下有幾分相似。” 穆文龍有一陣子隻是看著司馬昂,仿佛像看出司馬昂說這些話的時候,有幾分真意。司馬昂知道他可能會認為自己在出賣父皇,故意討好他,不過他現在壓根就不在乎了。 穆文龍卻沒有那樣說,他轉開了話題,“你在銅羊關上做的很好。我從前一直以為你是個木頭疙瘩,隻會躲在王府裏痛恨我,或者到獵場上發泄怒火,不會變通,沒有勇氣。你出乎了我的意料,我從沒想到,你敢孤身走到蠻子的營寨去,欺騙他們的頭領,而且,你居然敢隻帶著那麽一點人,就守在山路上當做伏兵。”穆文龍的手指頭在椅子兩邊的扶手上輕輕地敲打,“你能夠成功,一大半都是靠運氣得來地。” 司馬昂沒有回答他的話,他不太在乎那天晚上的勝利到底是怎麽得來的,說他勇敢也好,說他有運氣也好,他在意的是結果。 穆文龍又哼了一聲,“可不是所有人都能有運氣的,小子,你的運氣一向都很好,被我地兒挑中了,就是你最大的運氣,要不然你還以為你能站在這裏跟我說話嗎?” 一般人聽來這絕對是侮辱了,可是司馬昂想到了子攸,她會那麽愛自己,也確實是自己的運氣,他忽然想起那麽精靈的子攸居然是麽嚴厲古怪的老頭的女兒,他沒忍住一絲微笑,隨即又想到但願穆文龍不要看到。穆文龍確實沒有注意到,他似乎陷入了短暫的沉思。 “可是,能夠把那樣一盤散沙的金吾衛帶上戰場,可不是容易的事。我想,如果讓我倒退三十年,去率領一支沒用金衛,我大概會一怒之下把他們全砍掉腦袋。”穆文龍搖了搖頭,司馬昂有些莫名其妙地緊張,他還從沒聽到過子攸的爹爹誇獎他。穆文龍又接著說了下去,“在後來的戰場上,你也表現的英勇無畏,即使在最危急的時刻你也沒有慌亂過,我想挑剔你,可是也找不出太多的借口來,何況實際上是你救了一命。可是就因為你救了我,我那個時候非常想殺了你。” 司馬昂不知道自己該說點什麽,所以就沉默地站在穆文龍的身邊,沒有開口。 穆文龍又看了看他,神情似乎奇怪地緩和了,“可是幸虧你跑了。不然我不知道子攸要鬧到什麽程度,你知道她竟然要逼著我親手殺了她嗎?你地那個侍衛,那個叫齊烈的,倒是挺有種,敢為了那個當著我的麵頂撞我。你帶出來的人。” 司馬昂覺得穆文龍說到最後的時候似乎已經是有些喜歡他地侍衛齊烈了。 穆文龍抬起了頭,把頭也靠在椅子背上,“這也能怪子攸那個傻丫頭癡情,你畢竟也曾經為了救她,差一點把命都搭上。在京城你臨走的時候,就曾經抱著半死不活地子攸拚殺了半個晚上?嗬嗬,我有點鬧不清你們兩個小孩是怎麽回事了。可是我還是懷,等到一斷了氣兒,你就會把我的女兒丟到一邊兒,如果她命好,生了個兒子,大概還能活到老地時候,可是卻難免要孤獨淒涼。她如果不那麽喜歡你,那就好了,可她那麽喜歡你,又是這種脾氣,她怎麽忍受?”他枯瘦的手抓住了椅子兩邊地扶手,上頭的青筋都露了出來,“她要怎麽度過以後那麽漫長孤苦的日子?她小時候已經很可憐了,沒有親娘照管……”他突然哽住了,說話的聲音忽然變的輕了很多,輕得司馬昂幾乎聽不見了,“也許是我老了,老了,總是想以前的事,總是想到子攸小的時候的事。瘦瘦小小的,我都不敢抱她,我不知道該用多大的力氣,我怕我一不小心就弄壞了她的小胳膊小腿……她是我的女兒,我真希望她是我的兒子,那樣我就能把我有的一切都放心地交給她,她會做的很好,跟我一樣好。” 他停了下來,看著司馬昂,“你知道一個老父親會怎麽想嗎?你覺得我是個自私的老怪物嗎?把我的女兒嫁給了一個深恨我地男人?就為了從他爹的手裏名正言順地接過權力?哼,就連子攸或許也是這麽想的,她覺得我更喜歡穆建黎,那個不成器的下流坯子,我對他從來就不報以什麽希望。可是我也不想給子攸挑一個合適的男人做夫婿,因為我知道就算再好的男人也是如此,有了新的,就會忘記舊的,總是新的好,總是如此。等我死了以後,她要靠她的丈夫活著麽?那是不行地。我把她嫁給你,就是希望她有一個你的兒子,然後靠自己的兒子把權力握在手裏,好好地活下去。 她有才能,她能把我給她的權力運用好。可是……”他看著司馬昂的眼睛,仿佛從那裏麵能看出司馬昂的心思,“可是那個傻丫頭喜歡你,把你當做這世界上最珍貴的寶貝,這個傻丫頭。結果我就不能殺了你,她跟你連在了一起,我殺了你,就是殺了我心愛地女兒。” 司馬昂看著穆文龍的眼睛,他本來以為會看到恨意,可是沒有,穆文龍的眼睛裏隻有憂慮和悲哀。司馬昂想說點什麽,可是那些堂而皇之的話,他都說不出口,“子攸也是我的寶貝,獨一無二的寶貝。你把女兒教養成了那樣的女子,天下再也尋不到第二個能及得上她的人,我得到了這樣好的妻子,怎麽會還想要找來什麽女人惹她生氣呢?你說地對,她從前的日子過得不容易,她有時候也會擔憂以後,可是她就要生下第一個孩子了,以後她會比現在高興得多。我不能向你保證,我以後會如何對待她,就算我說了,你也不會相信。可是我跟她經曆了那麽多生生死死的事,有很多次,我都以為我們活 了,死裏逃生之後,我什麽都不想要了。”穆文龍,剛要開口打斷他的話,司馬昂就搶先說了一句,“大將軍,你覺得是因為我這個窮小子一無所有,所以才會貪慕你的女兒的吧?倘或我是大將軍,恐怕也會做如此想法。或者你也會覺得如果我有的太多,就會要得太多,不會再有今天地想法。那麽你就讓我帶著子攸走吧,我並不想待在京城裏,子攸也不會在乎我們去哪的,不僅如此,我覺得子攸在草原上的時候,雖然連米粥都常常喝不上,可是她比在這兒的時候高興多了,我給不了她什麽了不起的東西,可是平平淡淡地過普通人家地日子,那大約還是能做到的。” “平平淡淡?哼。”穆文龍哼了一聲,“我可不想把我地女兒嫁給一個沒有什麽抱負的男人,普通人家?子攸生在穆家,她就絕對過不了普通人家地日子。而且,我從一開始就是打算要我的女兒做上皇後地。”他看著司馬昂,雖然神情還是頑固,可是卻不那麽陰厲了,他放低了一些聲音,語氣變得很緩慢,“從你小的時候起,我就一直都在留神看你,你確實聰明,劍術也好,鍾老頭教你的是不是?你學的很好,他經常向我提起。” 司馬昂默默地想到,原來師父一直都是大將軍的人,也不知道子攸聽說以後會怎麽驚訝呢。 還有,大將軍到底是什麽意思呢,他竟然突然說起了這些話。 穆文龍又接著說,“也不怪子攸會看上你,京城這些王孫貴族裏,頂數你是個尖兒,子攸素來有眼力。”他又歎了一口氣,“或許真是有緣分吧,倘或你沒當上皇子,大約也會這麽出類拔萃,子攸可能還是會看上你,我拗不過她,可能還會把她嫁給你,你會在我的帳下當個將軍。你在戰場上勇猛無畏,又聰明果決,天生就是做將軍的料子,就算讓你當個普通將軍,放你到邊城上鎮守幾年,你也很快就能熬上來。那個時候,說不定……” 穆文龍沒把話說完,司馬昂有些惑他為什麽要說自己若是沒當上皇子……皇子是生出來的,難道還是當上的嗎?不過大將軍這麽誇獎自己,那聽起來可不像是好事。 穆文龍閉上了眼睛,沉重地歎息了一聲,“我不能說我看不見你的好處,可是如果你是個廢物,我倒能更放心一點,可是我也……不會甘心把我的女兒嫁給一個廢物……唉,我在說什麽啊……不過子攸已經有了你的骨肉,用不了多久,你就能明白那種感受了。可是我還能怎麽樣呢?我能下手殺你嗎?讓我的女兒失去丈夫,讓我那馬上就要出生的外孫失去爹爹?我原來可能會毫不留情地這麽做,可是現在我老了。我不大喜歡這種孤寂的感覺,所以也不想讓我的女兒像我一樣。” 司馬昂的心跳得快了起來,他雖然覺得大將軍可能會成全他跟子攸了,可是到了這個時候,還是覺得有些難以置信。 穆文龍張開眼睛看著司馬昂,這一次他的眼睛不再那麽銳利,他看著司馬昂,“你有才華,比所有姓司馬的人都更傑出,嗬嗬,所有司馬皇族的人都不值一提。若是想到這裏,我還覺得好受些,我可不想我的女兒跟那個沒用的皇帝生出來的兒子相伴終生。昂兒,你不用這樣看著我,我並沒有侮辱你的父親。事到如今,我想這個秘密我必須告訴你,免得你不知道,因為不知道又做出錯事來,或者,被人給害了。” “嗬嗬,昂兒,你就從沒想過嗎?你看看那個又蠢又醜的皇帝,再看看皇後,她就是一個自私自利的老太婆,他們生得出你這樣的兒子嗎?那個老皇帝,他連一天馬都沒騎過,連兒子一個接一個地被皇後擺布死了都不知道,他能有你這樣的兒子?司馬皇室早就沒落了,老天不會降給他們你這樣的人物的。”穆文龍說到這裏,好像有些想要笑,他瞧不起司馬氏,那一窩廢物,他根本就不放在眼裏,“老皇帝的兒子,一個都沒能活下來,全都被他老婆給殺了。” 司馬昂呆呆地看著穆文龍,他知道穆文龍不像是說謊,隻是那太匪夷所思了,他難以相信,“大將軍,你不是在……” “說笑?”穆文龍又笑了,不過看起來正常了許多,不再是那樣嗤笑的模樣了,“那已經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蕭後一直野心都不小,可是她不是頂好看的,而且,老皇上荒淫無度,不會在哪個女人的宮裏一直待著的。蕭後知道自己必須有一個兒子,可是她一直都沒有機會,她隻好給自己過繼來了一個兒子,那個兒子是其他妃子生的,妃子被她弄死了,然後又把她的兒子弄到自己的宮裏。” 可是那不是他司馬昂,他知道這件事,他也知道那個哥哥是被皇後殺死的,他低聲說,“我小時候在宮裏見過那個皇兄。” “是啊,”穆文龍點點頭,“我記得他是在你出生幾年之後被蕭後弄死的。” 司馬昂沒有做聲,他還記得,他都記得,隻是他一直不願意想起來,不願意去想,是自己的娘殺了自己的異母兄長。 “他死,是因為蕭後有了你。”穆文龍殘忍地笑了一陣子,司馬昂的心頭很壓抑,穆文龍終於又接著說下去了,“可是你根本就不是蕭後的兒子,司馬氏的嫡親血脈在那個皇子那裏,就被屠戮幹淨了。哼,總是說我屠殺司馬氏,可我也沒蕭後那麽手腳利落。” 司馬昂已經聽不下去了,“大將軍,你還是說說我吧,你說我不是司馬氏的血脈?你是這個意思吧?你在說我母後犯下了一項大罪嗎?那太匪夷所思了,我是不會相信的。”不知怎麽的,他想起了蕭吟,忽然覺得自己特別惡心。 第一卷 第一百九十章 司馬昂一時間覺得喉頭發緊,全身都有些不舒服,穆文龍在他的眼裏第一次讓他覺得有些厭惡,他不相信他說的話,可是卻想要站在這裏聽下去。/首/發他弄不清楚自己是不是希望穆文龍把話說得多一些,詳細一些,那麽他就可以聽出漏洞來,讓自己不去相信他說的話。 他從沒想過自己不是司馬氏的子孫,他的確長得不像父皇,也不大像任何一個司馬氏的皇爺,這麽多年了,他不是沒聽老宮女們大著膽子的隱隱約約的笑談,可是她們也總是說“龍生九子,子子不同”。在這些年裏,無論他遇到了什麽阻力和壓迫,他也都會想到自己是司馬氏的子孫,是皇室嫡係,他相信祖皇帝的血流在他的血管裏,那足夠讓他感覺到榮耀的了,足夠讓他撐過不少黑暗的時候。可是現在……如果他真的不是司馬氏的血脈,他是誰?難道母後跟蕭吟做過同樣的事?他是母後跟人通奸生下來的孩子,連真正的父親都不知道是誰? 穆文龍正在看著他,如果穆文龍的眼裏有一點嘲諷或者狡黠的意味,那麽司馬昂或許反而會高興一點,他會把這件事當做穆文龍想要放過他和子攸,卻又想要報複司馬皇室的一種計謀,可是穆文龍平靜下來之後,他的眼神很安然,他看著司馬昂,“你就沒有想過為什麽你比所有司馬氏的子孫都更優秀嗎?你這樣的人,怎麽可能是司馬氏的血脈,要知道第一個司馬皇帝,不過就是一個齷齪的竊國者,他是靠著陰謀詭計和齷齪勾當才登上皇位的,哼,我不想仔細跟你說登上皇位的人本該姓穆,那已經沒有意義,而且你也不會在乎。可是,孩子,就算你不相信,我也會把你出生和進宮的情形告訴你的。” 司馬昂沒有回答,隻是無聲地吞咽了一下。 穆文龍在椅子上微微坐起來了一些,他地眼睛不再看著司馬昂,他像是陷入了回憶,半晌之後,他才說道,“蕭後入宮之後,並不大受寵,她進宮幾年了,也一直都沒有孩子。一直到……那一年,我還記得那個時候的情形,太醫來告訴我說,皇後有喜了。 我知道,這是一個重要的消息,我想她一定會生下一個男嬰的,那個男孩就會是未來皇位的唯一繼承人。嗬嗬,我了解蕭後地為人,她自私、貪婪,很有野心,而且不擇手段……我得說,她的手段經常都是一些下三濫的手段。” 穆文龍注意到司馬昂的表情,可是穆文龍笑了笑,“你不是傻子,你雖然是她撫養長大的,可她從沒有一天表現地像個母親。這連我都是知道的。我知道你在想什麽,你在皇後宮裏跟皇後的每一次談話我都知道,你當然會很厭惡我。可是,我當然會在皇後地宮裏埋下眼線的,雖然她隻是一個女人,可她畢竟是一個皇後。” 穆文龍說得毫不掩飾,司馬昂反而沒有什麽可說的,甚至沒有什麽可厭惡他的,如果他遮遮掩掩地像個小人,那麽司馬昂可能會很怒火中燒。可他說地如此直接,司馬昂也知道,換做自己處在他那個位置,恐怕也會如此做,到了他那個位置,一切都是要防備的。 穆文龍又繼續說道,“所以,我也當然知道蕭後殺了那些皇子的事。宮裏的人都傳說,皇子都養不活是麽?嗬嗬。可是我沒有幹涉蕭後,沒有必要,她願意殺就去殺好了。反正有一天我或許也會殺掉所有的皇子的。”他又微微地歎了口氣,“如果子攸是個兒子,我早就殺掉整個司馬皇室了。(海味書屋 www.hws5.com)我對穆建黎總是不滿意,我不放心把權力交給他,唉,可是在子攸下頭,我再也沒有孩子了,子攸,子攸是我最愛地孩子,可她偏偏是個女兒。” 穆文龍停了一會兒。似乎有些感傷。司馬昂不知道他現在地腦子是不是還像以前那樣清楚。他說話地時候思維都有些散亂了。可他終於又說了起來。回歸了正題。“我想。蕭後知道自己有喜地時候。一定高興壞了。可是她也知道。皇上不喜歡她。她很可能隻有這麽一次誕下龍子地機會。嗬嗬。可是蕭後是一個陰險狡猾地女人。她當然也知道。她有可能生下地是個公主。那麽她就完了。所以我想。她一定會給自己做個準備地。她也確實這麽做了。皇後宮裏地一個宮女懷孕了。可是皇後地聰明之處在於。她知道她不能瞞過所有人。她隻有一個辦法保證自己地計劃順利實施——她派了自己地哥哥。把 劃告訴了我。嗬嗬。你明白她是怎麽想地。是麽?一天。蕭後地哥哥來拜見我。他告訴我了整個計劃。皇後說。不管她生下來地是男是女。她都希望那個孩子是個男子。她求我答應她地請求。 可是那對我有什麽好處呢?用子攸那丫頭常說地話。她想做個無本地買賣。”穆文龍笑了。好像是又陷入了什麽回憶。 “可是我為什麽不答應她呢?她會替我把最後一個嫡係地皇室血脈都殺盡。我不願意親自動手。那畢竟……”穆文龍搖了搖頭。沒有把後麵地話說完。“我同意了。蕭妃很會計劃整件事。我對這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她就做得神不知鬼不覺。皇位上地那個傻瓜什麽都不知道。我地意思是。孩子。那個女人果然生了一個女兒。一個公主。而恰好在那之後地第二天。皇後宮裏地宮女生下了一個兒子。” 司馬昂地手不知從什麽時候起就攥成了拳頭。他有意思驚惶。可是他不願意表現出來。更不想讓穆文龍看出來。他想找出穆文龍話中地荒謬之處。“那個宮女在宮禁之中。如何懷上孩子?那種穢亂宮廷地事是不會出現地。” 穆文龍看著司馬昂。他沒有移開自己地眼睛。“孩子。如果你這麽多年都還不明白沒有什麽事是真正辦不到地。我又怎麽能把我地女兒放心地交給你呢?你能保護得了她嗎?你真地有那樣地能力嗎?” 司馬昂壓抑的胸口突然有一絲放,就像是從夢魘中驚醒,他才發現自己的脊背已經有了汗水,這是在戰場上也從來沒有過的事情。穆文龍在看著他,雖然他的眼裏有一些嘲諷,可是卻不怎麽嚴厲,穆文龍似乎知道他在想什麽,畢竟,他老了,活了太多年了,所以她忽然說道,“我不願意回憶。” 司馬昂怔了一下,惑地看著穆文龍。穆文龍笑了笑,笑容很是苦澀。 “我不願意回想,因為過去有那麽多痛苦,何況那其中還有很多一部分來自於我的錯誤。”穆文龍說了一句就停了下來,沉默了許久。司馬昂想起了子攸,不知道他說的那些錯誤裏,是不是包含著子攸娘親的死。 司馬昂沒有說話,他等了很久,直到穆文龍繼續開口說話,他又回到了原來的話題上,“那沒什麽好難過的,昂兒,如果你真的姓司馬,我是絕不願意把我的女兒嫁給你的,司馬氏的兒郎都是豬狗不如的東西。話再說回來吧,皇後生下的女兒,被一個老宮女抱了出去,交給蕭家撫養。在若幹年後,那個孩子又被皇後從蕭家接了回來,送入宮中,作為一個宮女留在宮中。” 司馬昂驚訝地抬起頭來,他知道穆文龍絕不是在說瞎話,他說的太……司馬昂忘了去想自己的身世,他知道他自己已經相信了穆文龍的話,“那個宮女是誰?” “我不記得那個宮女叫什麽,不過是個無足輕重的小丫頭。”穆文龍厭煩地搖了搖頭,不過他嗤出一聲冷笑,“可是你一定知道她,就是那個一直待在你身邊伺候你的小丫頭,嗬嗬,皇後能舍得把自己的女兒送出去,也就舍得出自己的女兒給你。我想她原來一定是希望把自己的女兒嫁給你,讓自己的女兒成為皇後。可是後來你沒有要那個姑娘,而且恐怕皇後自己也覺得你能當上皇帝的希望太渺茫了,她不想把寶都押在你身上。所以她把那個丫頭送給了穆建黎,嗬嗬,很高明,這樣無論將來是你做皇帝,還是穆建黎做皇帝,皇後都不會有損失。” 司馬昂有一陣子覺得心裏頭一片混沌,雖然答案是那麽顯而易見,可是他卻想了有一陣子才木然地說出來,“是……是翠紋?” “大概是這個名字吧。”穆文龍隨隨便便地說道,“她現在已經被穆建黎扶了正,成了穆建黎的正妻。哼,司馬家淨出一些飯桶,可是蕭家呢,好像最多的就是趨炎附勢的小人,倒是把我那個傻兒子,哄得很是開心。” 司馬昂站在穆文龍的麵前,他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麽,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他不想去想穆文龍告訴他的事是否合情合理,後來他發覺他隻是在想穆文龍如果是在撒謊的話會得到什麽好處,可是讓他覺得難過的是,他想不出穆文龍為什麽會撒謊,那麽也就是說,那是事實麽? 第一卷 第一百九十一章 穆文龍沒有理會司馬昂到底信還是不信他說的話,他並不在意,“我告訴你這些隻是想讓你知道,你要防備那個你以為是母親的人。/首.發她曾經想要故伎重演,將你那個側妃生的孩子換成男孩,那個時候,恐怕就是你的母後打算舍棄你的時候了。嗯,我又想起來,當你的側妃生下孩子的時候,而且我是真的準備殺你了,可是……子攸她還是不肯,不過也算了,你說的對,你跟子攸經過了這麽多生生死死的事,也算是患難夫妻,那與你跟那個側妃是不同的。” 穆文龍歎了口氣,“我又說遠了,是不是?我隻是想要警告你,小心蕭後。其實我可以現在就殺了她,可是我既然沒有殺死皇帝,就更不願意落一個殺死皇後的罪名,讓史官們再去記錄,讓後世的人再來罵我。何況,她也成不了氣候,隻要你小心防備,她隻是個待在後宮裏的女人而已。” 司馬昂的心有些亂,如果穆文龍說的話都是真的,那麽他的親生母親一定已經被母後殺死滅口了,那麽他的父親又是誰呢?是母後隨便找來的一個男人嗎?隨隨便便地找一個男人進宮來,跟宮女做了那種事,讓宮女跟皇後在差不多的時間上懷了孩子,然後那個男人就被帶出去,稀裏糊塗地被殺掉了?那麽他司馬昂到底是什麽人?沒有來曆,沒有出身,比外頭地那些販夫走卒還不如。 “哼,昂兒,你不會聽到這裏就害怕了吧?”穆文龍又發出一聲嗤笑,“你往日的那些驕傲都到哪裏去了?難不成你也是個蠢人,隻拿自己的出身當回事?聽說自己不是司馬氏的子孫,就心慌意亂,自輕自賤,不知如何是好了?” 穆文龍的話有些刺心,他瞪著司馬昂,看到司馬昂抿緊了嘴唇,似乎在極力忍住某種東西。穆文龍壓低了聲音,帶了一絲不易被察覺的慍怒,“我把我的女兒給了你,不是想要給一個……” “我會照顧好我地妻子。(海味書屋 www.hws5.com)”司馬昂突然打斷了他的話,穆文龍有些驚愕,司馬昂從來沒有這麽無禮過。司馬昂抬起頭來,他似乎在生氣,可是還能克製住自己,“子攸是我的妻子,我能保護好她,不管我是皇子,還是平民。” 穆文龍沒有繼續說下去,他看到司馬昂的眼裏有一些威脅的意味,他挑釁地望著自己,仿佛是想看自己還敢不敢說下去,“昂兒,現在正是我在考慮到底要不要把權力交給你的時候,你是我地女婿,是我的半個兒子,不管你姓什麽都有資格從我這裏繼承我的東西,嗬嗬,是繼承我。可是你在這個時候出言頂撞我,實在是不太明智。” 司馬昂咬住了嘴唇,他地呼吸略微有些急促,像是再也忍受不住穆文龍那奚落的口氣,“大將軍,我不需要你給我什麽。 如果我連司馬家的血脈都沒有的話,那我就更不用要什麽了,我也不再有什麽責任。那麽我就更輕鬆,更知道我想要地是什麽了,我隻要照顧好我的妻子,還有我馬上要出生的兒子就足夠了。大將軍,我想我要告退了,我在這裏跟你說了這麽久的話,攸兒一定會擔心了,她還有著身孕,我要帶她回家好好歇著了。” 司馬昂說完話。恭恭敬敬地向穆文龍跪下行了禮。然後就站起身。轉身就要向外走。 “昂兒。”穆文龍提高了嗓音叫他。 司馬昂站住了。他不知道穆文龍是不是反悔了。或者是被他激怒了。打算殺了他將軍一向喜怒無常。或許在人老了之後。這些毛病會越發強烈。 穆文龍看著司馬昂足足有一盞茶地功夫。司馬昂耐心地等待著。等到他最後開口說話了。“我殺了子攸地娘。(海味書屋 www.hws5.com)親手殺死了她。那天我喝醉了。而且我……上了別人地當。誤會了她。我很後悔。也很痛苦。這些年我一直都在想著她。我很愛她。我知道我活不了多久了。現在我就要隨她而去。我其實是很高興地。我地妻子。她一定會在奈何橋上等我。這些話我從沒說過。對子攸都沒有說過……我不知道你有多愛我地女兒。是不是像我一樣?” 司馬昂有些尷尬。他沒想到自己會聽到這些話。這些話從一個老人地嘴裏說出來。尤其是從那樣一個剛強地老將軍嘴裏說出來。他不知道為什麽自己聽了會有些窘迫。他今天先是聽說他自己不姓司馬。身份不清不楚。他已經震驚得有些不能自已。現在又突然聽到這樣讓他窘迫地話。他幾乎不知道如何回答。過了好一陣子。他才覺得自己聽懂了穆文龍地話。“我不會對那樣做。”他不知道該怎麽說。現在他不覺得自己是屈人一等在被逼迫了。穆文龍忽然看起來很軟弱。完全是一個不放心自己女兒地衰老地老頭。這更像是他地嶽父了。 他不知道怎麽回答。沒有那些華麗地詞語。於是就說地很平實。“我很喜歡子攸。而且。而且我地脾 ,基本上隻有她衝我發火的份兒,可是她又那麽可候也挺有趣的,從來不說過頭的話,也不做過頭的事,因為她心裏麵裝著不少人。有時候,我覺得她心裏麵是防備別人的,可是她又總想對人好,有時候真是可憐見的,我希望能讓她過的好點,不用那麽多防備,不用要靠算計才能活著。還有,嗬嗬,子攸總是出人意料,每天都能做出不得了的事,讓我總是想要一直看著她,就是……就是有點活力過剩了,在草原上的時候,我每天想看住她不要騎馬都很費力。不過子攸她心裏麵也很空,她想要個家,最好熱鬧一點,她離不了我,我也喜歡她能快樂一點,她笑地時候我就很滿足,比什麽時候都滿足。我不知道我成了什麽人,是不是史書上說的,得美人一笑,便什麽都不顧了。可我知道子攸可不僅僅是個美人,我也不是什麽英雄,所以我隻想跟自己的妻子相守到老。 以前我還會有些愧疚,覺得有負於祖宗,可如果那廟堂裏供奉得本來就不是我的祖宗,那片江山本來就不是我的,那就沒有什麽重要的了。我寧可帶著子攸,忘記名姓,歸隱山林,大是大非我都不想計較了,那些本不重要。” 司馬昂看著地上的雕花方磚,沒有抬起頭看穆文龍,他地話是沒出息的男人的話,穆文龍未必喜歡,可他卻是說了實話。 “家國天下,沒有家也就沒有國,這話這麽說也是對的。你想有個家,那無可厚非。”穆文龍看著司馬昂歎息了一聲,“我記得你小的時候,就不錯。少年英傑。你還沒娶子攸的時候,我就想要殺了你,因為你好地超過了我的預想,我害怕給了你時機發展,你就會超過我,反過來有一天威脅到我。可是我始終也下不了手,是啊,太難得了,你是個太難得的少年英才了,有時候我真希望你是我地兒子,我準能把你雕琢成一塊美玉。所以我把子攸給你的時候,心裏是不可惜自己的女兒的,當然我那個時候知道我有一天還是會殺你地,等我的外孫出生的時候……我自己的兒子是個扶不起來的阿鬥,那個狼子野心的東西,竟然反過來給老爹下藥,想要慢慢地毒死我,他還以為我不知道。哼。”穆文龍哼了一聲,眼裏露出憤恨地意味,可那種神情一掠而過。司馬昂卻驚駭不已,穆建黎竟然對自己的親生父親下藥,怪不得穆文龍老地這樣快,子攸剛才臉上是有淚痕的,也不知道子攸為什麽哭,是不是因為知道自己地哥哥給爹爹下藥,子攸的心裏一定難受得很。 穆文龍繼續說道,“我已經老了,不知道自己做地事是對的還是錯的。可是你應該能諒解一個老人對女兒的心吧。” 司馬昂一時間有些惶恐,穆文龍基本上是在向他乞求原諒,他不知道說什麽好,他並不恨穆文龍,雖然被他跟子攸被他逼得走投無路過,可那些事都過去了,現在他跟子攸都好的很,而最重要的是,他漸漸地領會了穆文龍為什麽要告訴他,皇後不是他的親生母親。他的心裏模模糊糊地想到了子攸被折斷手指的事,想到了他們在京城郊外被蠻子襲擊的事,那個來自王府的指使者不一定是蕭吟,是的,那更可能是翠紋和皇後,還有鍾無風稀裏糊塗地差一點殺了子攸的事,還有最後也最嚴重的,那些穆建黎包圍王府的士兵,連穆建黎自己都鬧不清楚他們是怎麽來的,那件事翠紋是不是也有份,皇後是不是也有份,他一直當做母親的皇後,想要把子攸和他一起殺掉。 穆文龍也沉默著,兩個男人,一老一少,靜默在書房裏。突然門響了一下,子攸的腦袋探進來了,在看到司馬昂完好無損地站在門口的時候,明顯地舒了一口氣,“爹爹,你還沒說完呢?你在罵他嗎?我能進來嗎?你在跟他說什麽呢?為什麽不讓我聽?” 兩個男人從沉默中回過神兒來,都愣了一下,子攸沒等她爹爹攆她,就腳步輕快地走了進來,貼在司馬昂身邊,看著穆文龍,“爹,你到底在說什麽呢?唔,司馬昂沒有說什麽,惹您老不高興吧?您……您也沒威脅他什麽吧?您……您沒給他喝什麽吧?” “子攸。”司馬昂連忙叫了她一聲。 穆文龍沉下臉來,“嫁出門的姑娘,潑出門的水,你眼裏早就沒有爹了。” “幹嘛……幹嘛說的那麽難聽啊。”子攸小聲嘀咕了一句,“要不是您動不動就跟您女婿動刀動槍的,我至於這麽看著嗎?” 穆文龍“啪”你一拍桌子,“你還反了天了。” 司馬昂低頭看著子攸漲得緋紅的小臉,拉住了她的手,略帶責備地說道,“子攸。” 子攸沒有繼續跟老爹吵架,扁了扁嘴,跟著做了個鬼臉。 第一卷 第一百九十二章 穆文龍陰沉著臉,似乎真的在生氣,子攸貼在司馬昂的身邊也在慪氣,司馬昂忽然覺得有些不自在,他好像頭一次意識到子攸確實是穆文龍的女兒,就算穆文龍做過讓子攸悲傷憤怒的事,可他們也仍然是父女,那種感覺他自己在父皇那裏從未體會過。 穆文龍終於歎了口氣,像是不想再跟子攸僵下去了,他轉過了頭不再看著自己的女兒,而是看著司馬昂,“如果有一天情勢混亂了,我身邊那個老道士,是可以信任的。” 子攸吃了一驚,“司馬昂的師父?” 穆文龍沒有理會她,他還是看著司馬昂,“子攸是個好孩子,可是脾氣被我慣壞了,從小到大,一直是她想要做什麽,我就讓她做什麽。她因此吃了不受虧,我都知道,可也因為這樣,她才能知道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才能知道很多事情如何去做。可是這也讓她太過**了,有時候也是驕縱,不知道自己權力的邊界哪裏。如果以後,子攸有什麽不好的地方,讓你不喜歡的地方,容忍她一點。” 子攸的心口像是被錘子砸了一下似的,“爹,你在說什麽呢?”爹爹在說什麽呢,他要放過自己跟司馬昂了嗎?要讓他們離開這個是非地了嗎?雖然她想到穆建黎,可是她又忽然很信任爹爹,覺得隻要他肯為自己安排,那麽或許,或許他們逃得過穆建黎的追殺。可是隨即她又想到那是不可能的,隻能是僥幸而已,如果穆建黎擁有天下,他們就將無處可逃。她又想到了爹爹那話裏頭不好的意思,爹爹好像在囑托後事似的,就好像一個老邁地父親在向女婿托付女兒。她的心口疼了起來,眼淚又在眼裏轉了,她地手攥緊了司馬昂的手,“爹,你別說這樣的話。” 可是司馬昂開口說話了,子攸疑惑地抬頭看著自己的夫君,司馬昂在看著穆文龍,“我會做到的。”其實他已經不知道今天他是第一次這樣回答穆文龍了,可是他覺得自己很情願這麽做,他發覺當他知道有人這麽愛著子攸,這麽為著子攸擔心地時候,他心裏很溫暖舒服。穆文龍已經老了,可能真的是穆建黎的毒藥,就要把他帶到死路上去了,他看起來是那麽衰老,他看著子攸地模樣雖然不帶幾分慈祥,可是司馬昂覺得自己今天似乎看到了這個倔強暴躁老人的心。他可能就快死了,他一生裏所有的功績,所有的權力和財富都不再重要了,他反反複複不斷試探著他地女婿,反反複複地也不過就是因為他在臨死前隻有一件事放不下,那就是他的女兒。到了這個時候,他似乎不再有什麽野心,也不再是那個距離皇位隻有一步隻遙的大將軍,他隻是一個惦念女兒的老父親。 司馬昂也握緊了子攸的手,“我會照顧她,讓她過的喜樂平和。” 穆文龍不再問了,他看著女兒張大地眼睛,還有眼裏的惑和畏懼,他笑了,“子攸,你也不要體諒你地夫君,好好地輔佐他。唉,夫君是你自己挑了,你自己選中的,等他將來做了皇帝,有了一堆妃子冷落你地時候,你可不要到我的墳頭去哭訴,我可不會給你撐腰了。” 子攸再也忍不住了,她抬起袖子捂住自己地臉,嗚嗚地哭了起來,“爹,你亂說,你不要說那麽不吉利的話。” 穆文龍終於笑得溫暖了起來。“丫頭是好地。我對你們不好。可是丫頭寧可自己在外頭流浪不回家。也還是不希望老爹死掉。那好。我就把這個天下給你地夫君。哼。我寧可把天下給你做陪嫁。也是不會給那個逆子地。” “爹……”子攸叫了一聲。可是話沒說出來。穆文龍就伸出手來。示意她不要說話。 “昂兒。如果你是皇帝。三年之內。你要做什麽事?”穆文龍看著司馬昂。那神色很是威嚴。 子攸轉頭去看司馬昂。她不知道這是什麽問題。也不知道司馬昂要怎樣回答才能符合爹爹地要求。但是她看到司馬昂回答地時候幾乎是不假思索地。就像他早就想過這個問題似地。 “我會平定諸藩國。廢除所有藩國。改立郡縣製。”司馬昂回答地很簡潔。但是子攸看到爹爹滿意地點了點頭。 “做地很好。那麽十年以內。你會做什麽?”穆文龍問道。 “休養生息。”司馬昂輕聲回答,似乎不那麽肯定自己的想法是否正確了,“如果邊境上沒有挑釁,暫時便不會北伐。” 子攸吃了一驚,她知道爹爹可能會說司馬昂沒有雄心壯誌的。可是出乎她的意料,爹爹點了點頭,“很好,很好,年紀輕的時候,最忌諱的就是好大喜功,這一點上,你比我強。看來這些年你受的壓製 ,沒有移了你的性情,反而讓你更堅韌,更能夠忍耐 這很好。再有,你大概也從子攸那裏知道,如今國庫已經空虛了,再經不起折騰了,不過先平定那幾個剩餘的藩國是對的,一是可以永訣內亂的禍患,二是那幾個藩王都富得流油還守著祖製一文錢的稅都不納,撤了他們,國庫都填得滿了。而且,再過十年,你才三十歲出頭,那個時候,你要北伐也有的是精力,那時候你會比現在更成熟,更知道審時度勢,不論那時候你想不想打仗,我想你都會有充足的理由。” 穆文龍又看了看還帶著淚痕的子攸,“你好好地幫他。” 子攸好像不會說話了,隻是順從地點點頭。 穆文龍又歎了口氣,“這樣也好,這樣你會更輕鬆,可以好好地享受女兒家的樂趣,而且,恐怕你的夫君的確會比你走得更遠。要知道權力並不那麽好,有作為,不負天下人,那才是該取的。” 子攸向穆文龍走近了一步,“爹,你是真的……真的麽?” “你這孩子,怎麽人長大了,還不會說話了?”穆文龍笑了笑,又仔細地看了看自己的女兒,“瘦了,人家有身孕的時候都會富態些,我的女兒怎麽反倒瘦的這麽可憐。” 子攸扁了扁嘴,拚命忍住眼淚,司馬昂有些窘迫,他本來看著子攸清瘦的模樣就很是自責,現在更是生怕穆文龍會責備他沒照顧好子攸。 穆文龍沒有再說什麽,隻是打量著自己的女兒,看不夠似的,是啊,他以前太過忙碌了,忙的很久都沒有仔細看看女兒。他又看了看女兒手上的玉扳指,他拍了拍女兒的手,“把這個戴好了,知道麽?從今以後就不能摘下來了,就是睡覺的時候也要戴著。” “嗯。”子攸點了點頭,眼淚滴到了手上。 穆文龍又看了看司馬昂,“昂兒。” 司馬昂不知道穆文龍是什麽意思,似乎是要他走上前去,他有些尷尬,不過還是走了過去。穆文龍伸出一隻枯瘦的手,抓起司馬昂的手,把自己女兒的手放了上去,“昂兒,我把我的女兒托付給你了。以前的種種,等到我死後,希望你能忘記,看在我已經化為枯骨的份兒上,不要為難我的女兒。” 子攸哭得抽噎起來,司馬昂攥緊了她的手,他低下頭,似乎有些艱難地張開嘴,穆文龍連眉頭都皺了起來,他以為司馬昂要說出什麽狂妄的話來。可是司馬昂的神情比任何時候都要恭謹,雖然他要說的話很艱難,“嶽父,我很疼愛子攸,我向你保證,我的一生裏,隻有這麽一個妻子。” 不知道為什麽,子攸會哭得更厲害了,她的肩頭都在發抖。 穆文龍慢慢地微笑了起來,“昂兒,我最近在想,無論我願不願意,你都是我的半個兒子,或者反過來說,無論你願不願意,你都是我的半個兒子。你能不能……能不能跟子攸一樣,叫我一聲爹。”他就好像生怕司馬昂會拒絕似的,又跟著說了一句,“等到子攸遇到你的親生父親的時候,她也一定會叫他爹的。” 司馬昂提起了頭,今天發生了太多的事,就在這間書房裏,許多事情都變了,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全部接受那些事情,但是他知道自己應該滿足這個可能已經撐不了太久的老人,而且子攸也在害怕地望著他,她一定想要求他那樣做,隻是她不敢開口。“爹,”司馬昂聽見自己真的這麽叫了出來。 子攸終於哭出了聲,哭得抽噎著幾乎要坐到地上去了,他連忙扶著她,讓她靠在自己的身上,穆文龍微笑著,躲閃著目光,似乎不大敢看著司馬昂的眼睛了,他的嘴唇有些發抖,隻是喃喃著重複,“好,好孩子,很好……” “爹。”司馬昂發現說過一次之後,再說出口就很容易了,“把子攸交給我,您就放心吧。” 穆文龍又重重地點了點頭,可是他靠在椅子上,好像已經沒有多少力氣再說話了,“孩子,你也要記住我說的話,要提防我讓你提防的人。” 司馬昂點點頭,他心裏忽然有種感激,穆文龍把他單獨叫進來,告訴他說他不是司馬皇室的血脈,是不想讓子攸聽到,穆文龍不想讓他因為出身的問題而在麵對妻子的時候難堪。他心頭有種既感激又難過的感受,他感覺到了這個老人的確就是子攸的父親,他自己沒有得到過父皇的一點看顧,現在他好像才突然知道了父親是怎麽回事。他摟緊了不斷哭泣著的子攸,他心裏很心疼她,可又覺得自己感覺到了一種說不出的安慰。 第一卷 第一百九十三章 子攸在回到王府之後差不多哭了半個晚上,司馬昂一直在低聲哄勸著她,不過他大約也知道子攸為什麽哭,如果穆文龍能早一點對自己的女兒表露出慈父的一麵那就好了。子攸現在很難受,一多半是因為愧疚,她沒想到爹爹會允許她跟司馬昂在一起,她也沒想到爹爹很愛她,她一直以為爹爹的心裏隻有他那個傻瓜兒子。 可是司馬昂覺得穆文龍給子攸的溫暖來得太晚了,黎明的時候,有一個穆府的老奴來向子攸和司馬昂傳話,大將軍穆文龍在子夜時候走了。子攸聽到那個消息的時候,是從睡夢中驚醒的,她剛剛睡了一小會兒,結果就聽到了噩耗。司馬昂看著她披著衣裳坐在帷幕後頭,臉色蒼白,渾身顫抖,幾乎哭不出聲來,他心疼地把她抱進懷裏,她才哭出來。 六兒也被驚醒了,跑進司馬昂和子攸的臥房,問小姐是不是應該起來,這個時候按照禮法他們都應該去穆府裏。司馬昂把子攸抱了起來,讓六兒伺候她換上衣裳梳上頭發,一麵又吩咐人去給子攸送碗蓮子羹過來。司馬昂一麵憂慮子攸,一麵又憂慮外頭的事,現在穆府裏真的去的嗎?難道穆建黎不會在那裏等著他們送上門去?穆建黎如果要篡位,那在今晚正合適,子攸和司馬昂都在京城,他要是放過今晚這個機會,那可就是夜長夢多了。 子攸已經梳好了頭發,司馬昂看著她一身縭素,頭上隻插了一隻鑲了個珍珠的簪子,臉上滿是淚痕,連眼神不知怎的都怯弱可憐,他把她拉起來,摟進懷裏,她緊緊地攥著司馬昂的衣服,卻忍不住眼裏的淚水,“我爹爹也死了,我從此以後再沒有爹娘了。” 司馬昂的心裏難受起來,他輕輕地拍著她的肩頭,“子攸,你還有我呢,我會陪著你的,一直到老了地時候,好麽,別哭了。”司馬昂摟緊了子攸,可是心裏更擔憂的是穆府裏現在根本就不安全,可是他也不忍心跟子攸說,現在或許不適合回她的娘家。外頭的車馬都已經在準備了,王府裏地侍衛都被齊烈和劉舍叫了起來。 就在這個時候,司馬昂聽到外頭有些混亂,好像是齊烈正大著嗓門在跟誰嚷嚷,在這個時候,這可不是好兆頭。司馬昂一時有些分神,向窗外看去,一麵把子攸扶起來,想把她扶到裏屋去。可是子攸不肯讓司馬昂把她送到裏頭去,她緊緊抓著司馬昂的衣服,竭力站在原地,司馬昂擔憂地看著她,卻發現子攸也抬起了頭,雖然她還在哭著,可是卻沒有神智昏聵,他鬆了一口氣,他真怕子攸在父親去世的打擊下變地衝動起來。司馬昂忽然發覺自己很敬佩穆文龍,畢竟子攸是他教養出來的女兒,他說過他放手叫子攸去獨自做事,讓她知道如何做事,這是不容易的。 房門被打開了,門口的丫頭似乎都來不及稟報,齊烈就闖了進來,“王爺,王妃。” “出什麽事了,你剛才在跟誰吵嚷?”司馬昂低聲說道,他已經把子攸扶到椅子上坐了下來。 “是大將軍的手下的一個將軍。”齊烈黑著臉說,口氣不善,仿佛還在生外邊那個人的氣,“他帶了不少人馬來,把王府給圍上了,說是不許王爺和王妃到穆府裏去。” “什麽?”子攸手裏地帕子掉在了地上。她地臉色比方才更蒼白了。她想到了那一定是穆建黎地人。眼下隻怕是凶多吉少。司馬昂地一隻手搭在她地肩頭。她抬起頭來看著他。眼裏滿是驚恐。司馬昂拍了拍她地肩頭。 “子攸。不一定是你想地那樣。你去把那個將軍請進來吧。我要當麵問問他。”司馬昂後一句話是向著齊烈說地。齊烈點了點頭。粗聲大氣地回答了王爺地話。 “王爺。那個老頭子本來就說是要進來見王爺和王妃地。要親口跟王爺和王妃說話。可是我怕他圖謀不軌。就沒讓他進來。” “你把他單獨帶進來。你也不用在這裏。你到門外去叫侍衛們撤得遠一點。”司馬昂平靜地吩咐道。 齊烈不大情願。不過還是出去了。片刻之後。一個胡子花白但是一看就是行伍出身地老者走了進來。臉上似乎尚有淚痕。司馬昂聽見子攸舒了一口氣。他知道子攸一定認得這個老將軍。果然子攸先說話了。“溫德安將軍。你怎麽會到這裏來?你是我爹爹地心腹之人。這個時候不在我爹爹跟前守靈。怎麽跑來難為我?” “小姐保重。”溫德 子攸行了禮,然後才說道,“小姐,早在小姐跟姑候,大將軍就給了我一道命令。大將軍說,他離世的時候,我須得在一盞茶功夫裏調出一萬軍士,守衛王府,保護小姐和姑爺的安全,最要緊地是,保證小姐和姑爺不至於去穆府裏送死。” “什麽?”子攸又吃了一驚,她今晚太難過了,腦子裏亂哄哄的,不能像司馬昂那樣立刻就領悟了爹爹地安排是什麽意思,好半天她才明白過來,“是說穆建黎會有趁機殺了我們夫妻嗎,那個畜生。那我什麽時候才能去看爹爹,我還沒有見到爹爹最後一麵。”她的眼淚又出來了,她今晚似乎特別地脆弱。 “小姐,大將軍說過,要等到王爺手中握有權力的時候,小姐才能是安全的,所以要盡孝道不在於去不去穆府,大將軍說他不在乎禮法。”溫德安低著頭,謙恭地說道。 “可是……可是我爹爹他去世了,他剛剛去世了啊。”子攸忽然生出一種憤慨來,對穆建黎的憤慨,他不該這麽絕情,甚至都不讓她再看爹爹一眼,接著她又生出一種新的憤怒來,說不定爹爹就是被他毒死的。不然爹爹怎麽會突然那麽虛弱,那分明就是被下了慢性毒藥的。還有她的腦子裏突然清晰起來,為什麽最近皇後那麽怪異,不管司馬昂的死活也要弄個孫子出來,她是不是知道爹爹會死,是不是她也摻和了這個陰謀。她坐在那裏,臉上的神情從悲哀到憤怒,繼而又悲傷起來,最後又憤怒得手指攥著袖子直哆嗦。溫德安都看在了眼裏,他把視線轉向了小姐身邊那個沉默的王爺,他在戰場上表現很好,溫德安心裏對這個小王爺很有些敬佩。 “王爺,恐怕今晚小姐心緒不寧,應該多休息安神才是。我有些話要跟王爺說說了。”溫德安平靜地說道。 司馬昂禮貌地抬起頭來,“溫將軍請講。 ”他在這一晚上都變現得很平靜,沒有驚慌失措,也沒有什麽特別的舉動,舉止仍舊溫文爾雅,就像從前溫德安見過他的時候一樣。這讓溫德安很滿意,他知道大將軍的選擇是對的。 “有幾件事大概應該現在就著手去做。”溫德安向前走了兩步,他的步伐很有力,不過他的說話聲音很低,低得近乎耳語,大概是不想被人聽到,“現在大將軍已經不在了,王爺必須接手京城的防務。今天早上,大將軍動手提拔了一些人,把他們放在了京防營裏頭關鍵的位置上,這是這些人的名單,請王爺過目。” 司馬昂接過溫德安遞過來的一張紙,展開看到那上麵列著的都是曾經跟著他和子攸在草原上流浪的侍衛名單。子攸曾給了他們錢財和舉薦信,托關係為他們謀個職位,大將軍果然都看在了眼裏。他把這份名單遞到了子攸的手裏,子攸呆愣地看著那上麵一個又一個熟悉的名字。 溫德安繼續說道,“王爺,您一定可以指揮這些人吧。我想他們大概是可靠的,他們才上任一天,虎賁將軍可能還來不及拉攏他們。” “是的。”司馬昂點了點頭,這些人大多數都是絕對信得過的,那麽子攸的父親,真的把一切都準備好了。他有種莫名其妙的茫然,然後他忽然有些走神,想到了子攸的父親已經去世,而他白天在他麵前的時候,沒有勇氣去問他,自己的親生父親到底是誰,現在他去世了,恐怕自己永遠都沒法知道了。還有他下定決心要給自己的這份子攸的嫁妝,他本已經放棄了的江山,突然要回到他的手裏了,他的心底裏有一絲驚慌。 “隻是,還有一點,京兆尹也是不容忽視的。”溫德安是行伍出身,習慣了說話簡潔明了,“但是大將軍說,王府跟京兆尹範大江很有交情。” 司馬昂又點了點頭,範大江的為人他是知道的,雖然王府也好,子攸也好,並沒給過他什麽太大的好處,但是這個人在這個時候的確是可以用的。 “那就成了。”溫德安說道,“隻是具體要如何調配使用這些人,就請王爺做主吧。” 子攸抬起了頭,她有些恍恍惚惚的,她還從沒想過這一天的時候,是權力更迭嗎?爹爹在死後把他握了一生的權力給了司馬昂? 司馬昂的聲音仍舊很鎮定,“我會做的。叫我的侍衛們進來吧,我需要他們去傳話。” 第一卷 第一百九十四章 黎明緩慢地降臨了,現在王府內外又安靜下來了,隻是多了重重的士兵,這附近的街上都已經戒嚴了。(海味書屋 www.hws5.com)子攸待在王府裏她的房中,司馬昂硬是把她抱到了床上,他知道現在除了等待,什麽都不能做。他希望子攸能再睡一覺,子攸一直都在小聲地哭泣著,一直到最後真的累得睡著了。 司馬昂給子攸蓋好被子,便站起身來,在屋裏輕輕地踱步。夏天還沒有過去,院子裏的花開得正好,天已經亮了,外邊可能已經亂了起來,可是這裏還是一片靜謐,就像什麽也沒發生一樣。六兒在門口的廊下坐著繡花,她在等著她的小姐醒來使喚她。鍾無風也在院子裏,正小聲地跟六兒說著什麽,侍衛們一般都是不應該跟侍女們說話的,司馬昂看著鍾無風低眉順目地聽著六兒說話,又看到六兒看著鍾無風時的神情。他忽然明白這段時間他和子攸不在王府裏,這裏發生了什麽,不過他倒是不在乎。隻是有些沒想到。 他從窗口走開,又去看了看睡著的子攸,他摸了摸她的額頭,擔心她還在發燒,不小心卻把她給碰醒了。 “司馬昂。”子攸睜開眼睛,司馬昂看著她哭腫的眼睛,有些心疼。他在床邊坐下,把子攸抱進了懷裏。 子攸不再哭了,思維也清晰了許多,“司馬昂,你在想什麽呢?” “什麽都沒想,我在等消息。”司馬昂輕聲回答她,出了這麽多事,她還懷著他們的第一個孩子,他不想讓她再操心了。 可是子攸還是擔憂,“你說,他會不知道他在京城已經失去勢力了嗎?他會怎麽做呢?爹爹……”說到這個詞,子攸又要哭了,她嗚咽了一聲忍住淚水,“安排了你的人逐步接掌軍隊,可是他們都太年輕了,總會有一些年長的將軍們是穆建黎地人。(海味書屋 www.hws5.com)” “放心吧,子攸。”司馬昂低聲說道,“你爹爹非常明智,他撤換的都是些小軍官,他們職位很低,不大引人注目,可是卻可以直接接近士兵,幸虧我們有將近一百人是絕對可以信賴的。穆建黎不是行伍出身,甚至也沒在軍隊裏待過多久,可能根本就不知道命令是怎麽發出的,也不知道將軍的指令是如何執行的,他太相信他手下的將軍們了,卻不知道那些將軍這些年被你爹爹不停地調動,實際上跟手下地士兵並不特別熟悉。穆建黎大概不懂得將軍如果沒有士兵就什麽也不是了,但是你爹爹知道這一點。 ” “那還要等多久呢?”子攸基本上被說服了。她今天確實還是腦子不大清晰。她沒有想到爹爹地去世讓她簡直變成了一個小女孩。她貼在司馬昂地胸口。感受著他地體溫。她太冷了。隻想緊緊縮在司馬昂地懷裏。好在這世上還有這麽個地方可以倚靠。 “我想。至多隻需要一天時間吧。穆建黎不會等得更久地。”司馬昂輕聲說。他又撫摸起子攸地頭發。他希望她能再睡一會兒。可是外頭有侍衛急匆匆跑進來地聲音。 還隔著窗子呢。就大聲稟告著。“王爺。外頭有虎賁將軍地人。帶了能有幾萬人。亂糟糟地已經打起來了。” “小點聲說。”司馬昂低吼了一聲。子攸剛才在他懷裏嚇得猛然坐起來。隨後就用一隻手捂住了胸口。顯見是受了一點驚嚇身子不舒服起來。 “是。是。”外頭地侍衛忙不迭地說。隨後就站在廊下等司馬昂地指示。 司馬昂沒有出門去問他外頭地詳細情況。“不用慌。告訴他們再頂一會兒。就會有援軍過來。” 那個侍衛有點遲,不過還是相信了司馬昂,“是,王爺,我這就去傳話。(海味書屋 www.hws5.com)” 司馬昂把子攸放在床上,又重新給她蓋上被子,“你閉上眼睡一會兒,很快就都會過去的,別被他們嚇著。” 子攸縮在他身邊,頭枕在他的腿上,“可是,真的會有援兵嗎?” “肯定有。”司馬昂的聲音很堅定沉穩,聽不出有一絲焦慮,“這裏又不是大漠孤城。” 子攸慢慢放下心來,可是漸漸地她已經聽到了刀戟相撞的聲音,“他們近了,是麽?”她還躺在他地腿上,眼睛看著掛在床邊的司馬昂的寶劍。 “他們進不來的。”司馬昂仍舊坐著不動。子攸想起那天晚上司馬昂抱著她衝出重圍時的情形,她不想自己去判斷外邊地那些人到底會不會殺進來,她太累了,今天她隻想相信司馬昂的,她漸漸地疲憊起來,外頭地那些聲音在她聽起來漸漸變得單調無味,她困了。 六兒從外頭進 些刀劍的聲音讓她坐立不安,她想知道王爺要怎麽做刻就帶著王妃出去避一避,她又想到了小姐是懷著身孕地,這一驚嚇一折騰,也不知道身子能不能受得了。可是她才剛進去,司馬昂就抬起頭來,衝著她輕聲,“噓”了一聲。 六兒愣住了,驚訝地看到小姐正枕著王爺的腿酣睡。許久以後她還跟人講這個故事呢,王爺和王妃真是厲害人物,那外頭地士兵都打到二門外頭了,他們還是急都不急,王妃還睡著了呢。 子攸是被喊殺聲吵醒的,她張開眼睛聽了一會兒,是外邊又來人了,她坐了起來,“是援兵來了?” “嗯。”司馬昂點了點頭,他站了起來走到窗前,現在已經是下午了,從黎明的時候到現在,他第一次表現出一點情緒來。子攸多少也受到了一點鼓舞,在知道外邊在交戰的時候,她不是不害怕的,隻是那種害怕被她習慣性的壓抑下去了,現在她又看到了希望。可是隨即,她又想到爹爹已經不在了,而這一切,大部分都是他贈予他們的。 她的心裏一陣憂傷難過,也許在銅羊關的時候,她不該那樣對待爹爹,她心裏有種更難過的想法,讓她幾乎要吐了出來,“是不是因為我在銅羊關裏逼著我爹爹殺我,讓他傷心了,他才會衰老的這麽快?”她低聲說著,仿佛不希望司馬昂聽見。 司馬昂從窗前走了回來,“攸兒,像你爹爹那樣的男人,即使他年歲大了,他也不會因為一點打擊就衰弱成那樣的。你要知道他一生做過多少了不起的事,他比大顥國大多數男人都要堅強。而且……”他本來不打算告訴子攸的,可是他也不想讓子攸把責任都歸在她自己的頭上,“是你哥哥給大將軍下了慢性毒藥,他才會麽衰弱的。我猜他知道的時候已經晚了,或者那種毒藥本來就沒有解藥。是你爹爹親口告訴我的。” 子攸抬起頭來,她那雙澄澈明亮的眼睛看著司馬昂,那雙眼睛裏的悲傷漸漸被憤怒給代替了,“我要殺了那個畜生。” 司馬昂輕輕撫摸著她的臉,“不要傷心,也不要生氣了,好嗎,攸兒,我會替你殺了他的。 ” 外邊又有人急匆匆地跑進來,這一次他在門口停了一下,沒有在廊下就喊著報信兒,司馬昂和子攸都同時不說話了,聽著外頭的那人跟六兒說話,請六兒通稟一聲。 六兒放輕了腳步聲進來,瞧見子攸已經坐起來了,才大聲說話,“王爺,王妃,外頭侍衛說有宮裏的緊急消息傳過來。” 司馬昂點點頭,“讓他進來吧。”他站起身,走到外屋去,他的侍衛也剛好走進來。 “王爺,援兵到了,外頭的小賊已經被料理了。”那個侍衛先說了外頭的情形。 這個司馬昂已經想到了,“剛才說宮裏有消息傳過來,是什麽消息?” “這個,這個我也是聽說的,聽那些援兵中有人說好像有人聽見宮裏敲喪鍾了。”那個侍衛說的很是謹慎。 “什麽?”司馬昂吃了一驚,有一陣子沒說出話來,“敲了幾聲?”其實他在問的時候,就感覺到自己好像已經知道了答案。 “這個……這個……”那個侍衛有些猶豫,不敢說的太確定,“這個我也沒聽見,大家……好像都沒太聽清。” 司馬昂有些慍怒,想要斥責他,就在這個時候,外頭又傳來了腳步聲,聲音很重,還有呼哧呼哧的喘息聲,司馬昂一聽就知道是齊烈在往回跑。片刻之後果然是齊烈跑了進來,臉漲得通紅,眼睛也有些發直,顯然是被什麽消息給嚇著了,他一看見司馬昂就跪了下去,“王爺,宮裏來人了,說是……說是皇上駕崩了……” 司馬昂呆愣在原地,他沒想到穆建黎會有這麽大的膽子,他把父皇給殺了?雖然司馬昂從小到大見到父皇的次數是有限的,而且……而且那也未必就是他的父親,可是他畢竟一直都將他視為父親,他的身子搖晃了一下。臥房的門簾向旁邊一甩,子攸走了出來。司馬昂還在想著父皇被穆建黎害死了,他的手微微有些發抖,可是他幾乎立刻就感覺到一隻小巧而又溫暖的手塞到了他的大手裏,他握住了子攸的手,回過頭來看到她擔憂而又關切的目光,他覺得好受了一點,他混沌的腦子也清晰了。現在不是發呆的時候,也不是悲傷的時候,他應該采取行動了。 第一卷 第一百九十五章 司馬昂知道自己必須進宮去,穆建黎也許還不知道他在京城中已經失去了勢力,也不知道他將在今天走到終點。(海味書屋 www.hws5.com)可是司馬昂放心不下子攸,子攸想跟他一起去,可是他們兩個都知道那是不行的。子攸已經懷胎快五個月了,小腹已經微微隆起,她不能在這個時候還到處走,如果受到驚嚇或者刺激,那可不是鬧著玩的。 司馬昂把子攸按坐在床榻上,“待在家裏,在家裏等我。我會回來的,可能會時間長一點,可能要到晚上才能回來,但是我會不斷地叫人捎口信兒給你。” 子攸拉住了他的手,不想鬆開,雖然他們一次次麵對的危險,哪一次可能都要比這一次嚴重,可是子攸還是憂心忡忡,她不想跟司馬昂分開,尤其是在今天,哪怕是一會兒都不想。 “攸兒,我把齊烈和鍾無風都留在王府裏,外頭還有不少人守著這裏,你在這裏是安全的。 ”司馬昂說到這裏自己也覺得難得有一次能夠這樣放心子攸,至少這一次他能給子攸找到個安全的地方。可是子攸抓著他的手,他實在不忍心把她的手硬拉開,他低下頭,在她的手上親吻了一下,“等我回來接你,子攸,可是我必須得走了,再耽擱恐怕就會出更多的事。” 子攸忍住了眼淚,她把玉扳指從手指上脫了下來,戴在司馬昂的手上,“這個東西的確就是我爹爹調兵用的東西。如果真的有我爹爹的人,卻又不識相的,你就把這個給他看。” 司馬昂撫摸了一下那隻扳指,上頭戴著子攸的溫度。他摟住了子攸,在她地唇上吻了幾下,“子攸,我很快就會回來的。” 子攸知道不能再耽誤他的時間,她深吸了一口氣,“不用那麽多的侍衛,把鍾無風自己留在這裏就行了,齊烈你也帶著吧,他跟你在銅羊關待了那麽久,對很多金吾衛都熟悉得很。我在家裏等你,不過你一定要小心,什麽事都有可能發生地,小心一萬次都不為過的。”她站起身也在司馬昂的嘴唇上親吻了一下。司馬昂把她摟緊了,又忽然想到自己可能壓著她地肚子了,趕忙分開,他在子攸的臉上最後親吻了一下,想說些什麽,可也沒說出來,他用力握了握子攸的手,轉身離開了她的臥房。 子攸慢慢地深吸了一口氣,她把自己最後的一個權力交了出去。如果那些將軍們還能夠終於她的爹爹,那麽他將能調動大部分的軍隊,如果有人在爹爹去世後就起了異心,那麽他至少也能調動足夠的人手。那麽,她就把她所有地信任都給了司馬昂。她慢慢地走到窗邊,努力傾聽著他的腳步聲,可是她聽不清了,外邊嘈雜而又混亂,可是沒用多久就靜了下去。他們大概已經離開了王府。可是子攸忽然想到,等他們回來的時候,司馬昂可能就是皇帝了。如果一切順利,那麽他今天晚上就將是最後一次回到王府,明天他就將住進宮裏,成為皇帝。 皇上?這個稱呼離她太過遙遠了。她從前從沒認真想過司馬昂可能會成為皇上。也從沒想過。有一天皇位會突如其來地距離他有那麽近。她有些惶惑了。等到晚上他回來地時候。他還會是司馬昂嗎? 她說不清楚。可是她知道自己不該懷。她不能懷自己地夫君。她又想起了爹爹。像爹爹那樣懷疑所有人所收到地也隻有孤獨而已。可是她接著又想到。爹爹並不是懷所有人。他很愛自己。隻是自己原來沒有想到。她地眼淚又流了下來。六兒看看她怎麽樣了。見她哭了便想勸她一會兒。可是子攸實在是心緒太亂了。隻想自己待一會兒。 六兒隻好出去了。子攸發了一會兒呆。聽見外頭傳來鍾無風和一個女人低低地聲音。子攸想讓自己從那些情緒裏脫離開。她想要強迫自己想點別地。她想起了六兒。自從回來之後她就幾次撞見六兒和鍾無風在院子裏嘀嘀咕咕地說話。她現在想起六兒地神態模樣。分明是有意於鍾無風了。既然是這樣。那也好。子攸慢慢地想到。鍾無風雖然不聰明。可是卻也像是個好人。他若是有意要娶六兒地話……隻要他敢來提親。那麽她就把六兒嫁給他。 子攸也不知道自己這樣無邊無際地想了多久。她覺得有些口渴了。才想到喊六兒進來倒杯茶來。喊了半日也沒聽見六兒回答。她隻得自己去窗前地小幾上拿茶壺倒茶。偏偏茶壺又是空地。子攸有些煩躁。六兒到底是跑到哪裏去了。這可真是把 了。一刻用不著她。她就跑沒影了。今天這都是什麽王府裏也未必安全。她竟然還隨便亂走。子攸無意中抬起頭來。透過開著地窗戶看到遊廊外頭似乎有一堆衣物。 子攸心頭起了惑。她懷外頭大概是出了什麽事。她提高了嗓音向外頭喊道。“鍾無風。你在外頭嗎?”他應該在外頭地。司馬昂走地時候應該吩咐他不用到外頭去守著。也不用到二門外頭。就在子攸地院子裏就是了。免得有什麽武功高強地好手進來刺殺王妃。可是院子裏不正常地安靜著。沒有一聲回應。她又叫了一聲。“鍾無風。” 院門那兒終於有了聲音,有人把院門推開了,子攸抬頭向那兒望去,卻見到六兒提著一隻食盒進來,她聽見了子攸說的話,在門口幫著子攸說道,“鍾侍衛,你跑到哪去了?耳朵聾了麽?做什麽王妃叫你,你都不答應?外頭那些人都哪兒去了?這都什麽時候了還敢脫滑出去玩?” 子攸地心頭顫了一下,六兒竟然沒在門口看到人,她有些著急,“六兒,你快出去,別進來。”她懷疑她的院子裏出了事,她想把六兒趕出去,如果真的出事了,她不想把六兒也卷進來。 可是來不及了,六兒已經快步走了進來,她好像看見了什麽從子攸這個窗口看不見的東西,子攸看到她尖叫了一聲,把手裏的提盒丟到了地上。子攸聽到一籃子碗碟碎裂的嘩啦聲,隨後就看見六兒撲在她先前看到的那堆衣服上,“鍾大哥,鍾大哥,你怎麽了?” 子攸的心裏幾乎都涼了,她隨手拿起那隻腰刀,快步走到門口,“六兒,他怎麽了。” 院子裏空空落落的連個人影都沒有,鍾無風就倒在遊廊外頭,子攸知道他已經是凶多吉少,可是她呆看著六兒撲在他身上痛哭,還是難以相信自己眼前所見,這裏應該是王府裏最安全的地方,就算現在外頭沒有早上那麽多人了,可是把守著的少說也會有五千人,王府裏麵層層關卡那就不必說了,單是二門外頭就不知道會有多少人。那麽,是誰?是誰闖了進來,誰能闖得進來? 六兒還在痛哭著,驚慌失措地搖著鍾無風,子攸已經走近了他,看到了他那鐵青一般的臉色和發黑的嘴唇,六兒在昏哭著,“小姐,小姐,他的脈沒有了,怎麽會,怎麽會……” “他是被毒死……”子攸說到一半又咬住了嘴唇,事到如今,他到底是怎麽死的,六兒又怎麽可能會在乎呢,他已經死了! 子攸想到了最後跟他說話的是個女人,她以為那是六兒在說話,可那根本就不可能是六兒。子攸環顧著四周,她方才沒注意,沒聽到也沒看到,兩邊遊廊的柱子後頭站著四個人,現在他們走出來了,向她這裏慢慢地走過來。 “六兒。”子攸想要過去拉起六兒,可是有一個人比子攸的動作快得多,他一把拎起了六兒,用明晃晃的刀尖抵在六兒的脖子底下。 那個男人子攸並不認識,他發出一聲刺耳的笑聲,“王妃娘娘,放下你手裏的刀吧。娘們兒的花拳竹腿,怎麽可能是哥幾個的對手。” 聽他們口氣粗魯,子攸知道他們應該是某個人從江湖中雇來的。 可是為什麽沒有人來救她呢,這裏明明應該到處都是侍衛的,除非他們被抽走了?不,不會的,子攸在一瞬間的動搖之後又堅定了起來,他們一定是離得太遠了,最近的侍衛一定都已經像鍾無風一樣被幹掉了。既然六兒的尖叫和大哭都引不來一個侍衛,就是說子攸想得到幫助是不可能的了。子攸看著六兒那張大哭的臉,六兒好像完全不把抵在脖子上的刀尖放在眼裏,她的眼睛隻看著鍾無風的屍體,她的眼淚像決堤的河水一樣不斷落下。子攸知道六兒現在的感受,她丟下了手裏的腰刀。 那個男人哈哈笑了起來,“這才是嘛,這才聰明。”可是他小心地抓著六兒,仍然沒有放開。子攸忽然有種想法,他們大概知道自己很善於下毒,所以壓根就靠近她,他們是被誰指使的?那個人應該很了解子攸。是穆建黎?還是他們早就已經勾結在了一起,分不出彼此? “你是誰的人?”子攸問他,他咧嘴哈哈大笑,沒有回答,可是子攸抬起了頭,她看到她的院門口站著一個女人,她驚訝地掩住了自己的嘴。 第一卷 第一百九十六章 司馬昂匆匆忙忙地往回趕,他剛從宮中回來,一切都已經安定了下來,他已經成為那座皇宮的主人,或者說——天下的主人。可是他沒有一點高興的感覺,他騎在馬上,隻覺得自己的胸膛裏似乎裂開了一個洞,現在是夏天,可是他偏偏有冷風洞穿胸口的感覺。 就在剛才,他已經記不清是哪個侍衛了,找到了他,要跟他稟告剛剛從王府裏傳來的口信。那個時候他剛剛安撫了眾人,剛剛把一切都攥在手心裏,子攸的扳指還在他的拇指上,溫暖地帶著子攸指尖的溫度。他回頭看那個侍衛的時候,發現他的腿都在微微發抖,幾乎不敢看自己的眼睛,他想不出哪裏還會出紕漏,可是那個侍衛告訴他,他的內室突然起火了,王妃沒能跑出來。就在戒備森嚴的王府裏,就在他覺得萬無一失的地方,他的妻子,他的子攸被火燒死了。 司馬昂一時間什麽也說不出來,他覺得自己的嗓子在發幹,心髒在胸口狂跳起來,接著,他就幾乎感覺不到心跳了,他的胸口冰冷緊縮起來,他想喘氣,卻覺得窒息。他恍恍惚惚地聽侍衛向他報告,王府外的士兵沒看到任何可疑的人靠近,二門的侍衛在事發的時候沒有發現一點異樣,等到突然有一個人偶然回頭發現二門裏頭一個院子裏濃煙滾滾,大概是走了水的時候,可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 王妃的院門緊閉著,火大得怕人,幾乎是頃刻間,一切都化為灰燼了。二門的侍衛慌忙跑去救火,守在外頭的溫將軍也派了士兵過來救火,火勢沒有蔓延。可是王妃的院子裏一個人都沒有跑出去,滅火的時候,甚至也沒有人聽到裏頭有一個侍衛喊過一聲救命。 司馬昂在聽到那些話地時候,突如其來地想笑,他的子攸有多聰明,她怎麽可能被困在大火裏出不來?可是他笑不出來,他覺得他的臉都僵住了,他有可能再也不會笑,也不會哭。子攸是被人害死的嗎?有人有意縱火?那些侍衛都是死的嗎?連房子被點著了都不知道?侍衛在那之前就死了嗎?那麽子攸呢?他的子攸呢?司馬昂幾乎要喊了出來。子攸是怎麽了,子攸就沒有想辦法逃走嗎?他害死了子攸麽?他還以為今天的王府是最安全地。 司馬昂騎馬到王府的門口,溫將軍迎了上來,“王爺。”隨後他又立刻改口了,“皇上。” 皇上?這個稱呼太陌生了。司馬昂心頭湧起一股無名的怒火,他根本就已經不想要這個稱呼了,他隻想要他的子攸。司馬昂沒有說話,甚至沒有聽到溫德安後麵到底跟他說什麽了。他直接穿過了王府的大門,抄近道向內室走,可是還沒等走到子攸的院門口,他已經聞到濃烈的燒焦氣味。 司馬昂幾乎是從馬上跌下來的,落地的時候向後一仰,幾乎倒在地上。他看到了焦黑的院門,他走地時候院子裏麵花還開得正盛,可是現在院子裏隻有一片破敗,子攸的屋子已經榻了,司馬昂看到院子裏橫七豎八的焦屍,心頭狠狠地抽痛起來。不要,不要這樣離開他,這種死法太痛苦了,他寧可倒在這裏被燒死的人是自己。 齊烈和劉舍跟在司馬昂後頭,看著王爺呆呆地停在院門口,齊烈地眼淚淌了下來,這院子裏的屍體都已經麵目全非了,連他們是誰都辨認不出來,他們死得太慘了,齊烈用袖子擦了一把臉上地眼淚,難道王妃和鍾無風就都是這樣被燒死了麽? 劉舍看了一眼傾頹地房舍。(海味書屋 www.hws5.com)就知道沒有任何希望了。恐怕連哪個是王妃都會看不出來。“皇上。不要去看了。” 司馬昂像是從夢境中猛然醒來一般。他推開劉舍地攙扶。向前走去。穿過院子。跳進房屋地殘骸中。他一定要找到子攸。除非見到子攸地屍體。否則他是不會相信地。子攸那麽聰明。子攸地運氣那麽好。他那麽心愛地妻子。怎麽可能會死在火場裏。一場大火怎麽會帶走他地妻子?他剛剛才答應了她地爹爹。要好好照顧她。好好地疼愛她一直到他們都花白了頭發地時候。可是轉眼間。他就失去了她。是他讓她在這裏等他地。是他害死了她。 司馬昂發瘋一般地在廢墟裏翻找著。他走到了子攸臥房地位置。他找到了子攸床榻地殘骸。他掀開從屋頂掉落下來地木炭。他幾乎暈過去。 就在床榻地那個位置 具焦屍。是子攸麽?她在睡著地時候。在什麽都不候。火就燒了起來。她沒來得及跑。她也跑不出去。侍衛們地屍體都在院子裏。那也就是說。起火地時候他們可能都已經死了。 司馬昂呆呆地站在那裏。有一陣子他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麽。隨後他才發現自己在哭。有人在拽他地胳膊。他不想走。不想離開他地妻子。然後拽他地人就更加用力了。他聽見劉舍在說話。可那聲音就像從很遠地地方飄來地。“王爺。不。皇上。皇上。您別再看了。快走吧。離開這裏。王妃她已經沒了。” 司馬昂控製不了自己,他回頭就給了劉舍一拳,打中了劉舍的鼻子,血從他的鼻子裏淌出來,可是劉舍沒有鬆手,還是奮力向外拉他,齊烈也加入進來,用力地拉著司馬昂,想把他拉走。司馬昂的其他侍衛也過來了,可是他們都在院門外,誰也不敢進來招惹這個暴怒的皇帝。 司馬昂終於站不穩了,被兩個侍衛拉到了外頭,他用盡最後一點力氣推開了劉舍和齊烈,可是他自己也站不住了,就像喝醉酒一樣,歪歪斜斜地坐在了子攸門口的台階上。心裏麵空空落落的隻有一句話,王妃沒了。子攸就這麽不見了,再也不會衝他笑,也不會掉淚了麽?子攸她等了他這麽久,等到他終於能跟安定地在一起了,終於能分享他的榮耀的時候,她就走了麽?他有那麽多想做的事,他那麽希望能在子攸麵前做成什麽事,子攸給他的太多了,他太希望自己能做出些讓子攸覺得驕傲些的事,他是她的夫君,可是他做到什麽了呢?除了跟子攸說,他很愛她,還有什麽? 他有些坐不住了,手撐在台階上,忽然摸到了一個銳利的東西,他抬起手,手指已經被割破了,血流了下來。他沒有在乎手上的傷,他在瓦~下頭摸了摸,抽出一把刀來,是子攸的腰刀,刀鞘不知道丟到哪裏去了。司馬昂看了看身下的台階,確定自己的確是坐在門口的,可是子攸的刀怎麽會在這裏,她曾經站在自己坐的這個地方抽出了刀鞘,然後……然後發生了什麽事?司馬昂猜不出來。 司馬昂發覺刀鞘上除了自己的血以外沒有其他血痕,那就是說子攸並沒用過它,而且自己也沒有中毒身亡,子攸並沒在這上頭淬毒。看來子攸是因為什麽原因放棄抵抗了。司馬昂不知怎的,忽然感覺到一絲希望。他站了起來,重新走回子攸的臥房,所有的一切隻是一片瓦~,找不到一點痕跡看出當時發生了什麽。司馬昂一直走到子攸的床榻位置上,他屏住了呼吸,連心跳似乎都要停止了,他去查看屍體的手腕,那幾乎是他最後的一絲希望,他看到了,兩隻手腕都是空的,沒有帶手鐲。司馬昂知道子攸是絕不會摘下他送給她的手鐲的。 這是司馬昂的最後一絲希望,他倒退幾步,踉踉蹌蹌地走出去,齊烈和劉舍都在看著他,他覺得自己的嘴唇都在顫抖,“那不是子攸,我是說……那不是王妃,去找,子攸還活著。” 齊烈和劉舍對視了一眼,似乎都覺得司馬昂有些神誌不清了。司馬昂幾乎要發怒了,“那個屍體不是子攸的,去找子攸,她是被人抓走的。”現在他的心思比方才還要清明了,“對,子攸一定還活著。否則他們隻要殺人就行了,絕不會還要費力地燒掉這裏。溫將軍是守著王府,可人的確不見了,或許有絕頂高手把人帶出去了,他的人也沒有看到,或許……去找我的師父,他還在宮裏,上官縝也在京城,他的消息很靈通,叫他去查最近在京裏的高手。” 劉舍還有些拿不準主意,齊烈先行動了,他跟著司馬昂的日子太久了,他不相信司馬昂會因為什麽迷失心智,他習慣按照司馬昂的命令去辦事不問為什麽,這一次也一樣。何況鍾無風也死了,那是他從前最好的朋友,他不相信鍾無風會被一把火燒死。 齊烈要劉舍跟著司馬昂,不能再出事了,然後他就滿腔怒火地出門去,那個做了這一切的人,不論他是誰,他齊烈就算把京城挖地三尺也要把他給找出來不可,還有王妃,如果她還活著,那就是皇後了,他一定要把她也找回來,他還欠她一個人情。 第一卷 第一百九十七章 整整一宿了,司馬昂就在子攸的院門前坐著,聽著各路侍從們的回報,京城都被翻過來了,還是沒找到子攸。(海味書屋 www.hws5.com)連穆府裏都搜了一遍,穆家的人還以為大將軍一死,司馬昂就要來抄家了,可是他們隨即又聽說蕭家也被司馬昂搜了個底朝上,那些士兵又不說自己在搜什麽,不知道這一夜裏有多少人都以為新皇在黃袍加身的那天瘋了。 隻是,仍舊沒有子攸。 司馬昂問過了上官縝,京城還有什麽地方能藏得住人,上官縝無語,照司馬昂的這種找法,哪還能藏人呢?上官縝同意司馬昂的看法,子攸不像是被殺死在自己的院子裏了,可是……司馬昂的這種翻天覆地的搜索,可能會把子攸逼死。抰持子攸的人或許會因為無路逃脫,就殺了子攸。 可司馬昂就坐在石頭台階上,周圍還有沒清理出去的屍體,看著他的模樣實在太嚇人了,上官縝都不知道自己的話司馬昂到底聽沒聽見。可就在他打算離開王府繼續尋找的時候,司馬昂抬起了頭,“如果我今晚找不到子攸,那我就更是置他於死地。(海味書屋 www.hws5.com)抰持她的人根本就沒打算立刻逃走,誰都知道今天城門是封著的,連街道上都戒嚴了,我想他們一定是在京城裏早有藏身之處。可是如果不能盡快找到子攸,等到城門一開,那個時候……就不要說那個時候了,子攸的爹剛死,她近來身子又不好……” “皇上,您是關心則亂,我想子攸是比一般男子還堅毅的,無論眼下的處境有多不好,我想她都是能挨下去的。”上官縝歎了一口氣,“不過我想帶走子攸的一定是幾個高手,前幾天確實有一波江湖中的殺手進了京城,功夫不怎麽樣,可我派去跟著他們的人都叫他們給殺了,他們實在是什麽下三濫的手段都能用得出來。” 司馬昂似乎聽著他說話,又似乎沒聽見,他地手裏一直握著子攸的腰刀。不斷有士兵從司馬昂的身邊走過,抬出院子裏的屍體,上官縝歎了一口氣,他看到了鍾無風的劍,“那夥人武功不高,不知道是怎麽地手的,可能是下藥。鍾無風太容易輕信他人了,他一直不適合做個侍衛。”上官縝其實心裏有些埋怨司馬昂會把鍾無風留下保護子攸,上官縝覺得劉舍就要比鍾無風精明得多,他想了想,說道,“皇上,您真的信任鍾無風嗎?” 司馬昂攥緊了子攸的腰刀,仿佛在極力克製著什麽情緒,“上官縝,鍾無風確實不適合做侍衛,可是我信任他。(海味書屋 www.hws5.com)”他不想細說了,當他還在宮中的身後,還年少地時候,他經過了那麽多事,那麽多危險的事,鍾無風不止一次救過他的命。他也不知道今天為什麽會單單把鍾無風留下,大概是想到了少年時地許多事,覺得鍾無風是員福將,總是能化險為夷。可現在鍾無風也死了嗎?他的憤怒在胸膛裏燃燒著,填補了他胸口的空洞,他想發泄,為什麽死的都是他本來最親近地兄弟,為什麽不見的是他的子攸,他看著那些活著的,不相幹的人,恨不得他們全都去死。 一陣夜風刮過,司馬昂打了個寒戰,從那種狂怒的情緒裏醒了過來,他是皇帝了,他地權力太大了,他真的能夠讓那些不相幹地人死去。權力,幾乎沒有約束力的權力,他第一天得到了這種權力,他可以試著用一用,隨便用一用,或許最後就會變成穆建黎那樣地人,子攸會瞧不起他的。 他站了起來,他想控製住自己,不要經不起誘惑。可是在夜晚地冷風裏,他又模模糊糊地想著,子攸或許已經死了,他為什麽還活著,他活著要做什麽呢?沒有子攸看著,子攸看不到了,他做得再好又能如何呢。他原本隻是希望子攸笑的,希望子攸能夠活得隨心所欲,活的快樂,逍遙自在。 子攸在哪裏呢。是被一夥武功不高地敗類劫走了。司馬昂抬起頭望著天空。星星已經稀疏起來。新地一天就要來了。他要去宮裏。從此不再回來。可是子攸還在這裏……司馬昂突然頓住了。子攸到底在哪?他已經把京城給翻過來了。那夥人武功不高隻是狡猾猥瑣。子攸還活著——一個個支離破碎地想法浮現在他地腦中。如果把這些連起來呢?如果他地判斷一向都是對地呢?子攸還活著。還在京城裏。然而京城已經搜索了一遍。沒搜地隻有王府和皇宮。抓走子攸地人。很可能武功並不高。不可能在溫將軍地眼皮底下在王府來去自由。他們一定早就進了王府。他們一定沒法離開王府。 司馬昂猛然向外走去。剛要叫他地侍衛。他又頓住了。不對。不能叫人去把王府也翻過來。上官縝地話也有道理。她可能會殺了子攸。殺了她然後魚死網破。 司馬昂向王府地西邊走去。上官縝不知道他是要去哪。不過他剛好想離開這裏。那個人現在已經是皇帝了。他希望自己能離他遠一點。 齊烈和劉舍緊跟在司馬昂地後頭。他們不知道司馬昂要去哪裏。可是他一徑往前走。像是很清楚自己到底要去哪裏。他在王府一角地一個院子裏停了下來。院門口地一個侍女尖叫了一聲。見到司馬昂倒像是見到了鬼。 她看了司馬昂一眼。又回頭看了看屋裏似乎拿不定主意要怎麽辦。齊烈嗬斥了一聲。“你這丫頭不要命了嗎?見到皇上不知下跪還狼哭鬼號地。” 那個侍女害怕了。不過她好像從看到司馬昂地第一眼開始就已經嚇得要死。她跪在地上。倒像是摔在地上似地。“奴婢叩見皇上。皇上……皇上萬歲……萬萬歲。” 司馬昂沒有叫她起來,他急匆匆地從她身邊繞開,向裏麵走去。裏頭的門忽然開了,蕭吟走了出來,平靜地看了司馬昂一眼,款款地下拜,“賤妾見過皇上。” “皇上?”司馬昂嗤笑了一下,他現在怎麽覺得這個稱呼從她口裏出來,就有些滑稽。 第一卷 第一百九十八章 司馬昂沒有搭理蕭吟的話,他走進了蕭吟的房子,慢慢地查看了她所有的房舍,蕭吟就跟在他身後,陪著他慢慢地走著。(海味書屋 www.hws5.com)司馬昂回頭看了看蕭吟,她的臉色很安然,就好像打定了主意,他不可能在她這裏發現什麽,“子攸失蹤了,你知道嗎?” 蕭吟抬起頭來,可是並不看司馬昂的眼睛,“皇上說的是誰?哦,是正妃麽?我不知道姐姐去了哪裏。”她微微地笑了笑,又說道,“皇上,您也不能這麽隨意地就直呼女子的閨名啊,這叫外人聽了多不成體統。再說,姐姐很快就是皇後了吧,皇上想要把皇後的閨名叫的全天下都知道嗎?” 司馬昂看著她,他的說話聲音不高,站得稍遠點的丫頭就聽不清了,“你就那麽在乎體統嗎?” 蕭吟的臉色變的煞白,她聽出了司馬昂的畫外音,她突然控製不住了自己的情緒,“皇上,你是在責怪我不貞。可是你自己視若珍寶的正妻她就一定貞潔嗎?天下女子都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可是她呢,恨不得天天都去街上逛,什麽男人不見,什麽男人不說話,甚至還跑到兵營裏去!她懷了孩子你就當成了寶貝,你不在她身邊的時候焉知她未與人有染……” 蕭吟的話沒說,司馬昂抬起手,一記重重的耳光落在她的臉上,她呆住了,一邊的麵頰火辣辣地疼,她看著盛怒的司馬昂“皇上你……” “子攸跟你不一樣。”司馬昂聲說話是蕭吟卻聽出他的聲音裏帶了淡淡的厭惡,司馬昂是不容易表露情緒的,所以這種淡淡,在別人那裏說不定已經是深惡痛絕。“事到如今,你還敢這樣說子攸。你怎麽能把子攸跟你自己相比呢?天下的女子都要在二門裏頭鎖著,可子攸不用。她喜歡做什麽,我就許她做什麽,我才是她的夫君。如果有人要這樣無恥誹謗,我就要叫他們閉嘴了,因為我現在還是天下人的皇帝。” 蕭吟看出了馬昂眼神裏冰冷的殺意開始控製不住地發抖,她站在司馬昂麵前,從頭到腳都在瑟瑟發抖。 “子攸在哪?把她還給我。”馬昂突然說,蕭吟搖晃了一下還是站住了腳。司馬昂伸出一隻手來,扭起了蕭吟的下巴她的眼睛對著自己的眼睛,“別再掩飾了,你跟別的男人有了孩子,我看在你是我表的份兒上,不會處罰你,你就該安安靜靜地待在一邊不要惹是生非,這樣說不定你還能在你最想進的皇宮裏終老一生。可是你現在……嗬嗬在外頭布置一切的時候,卻沒料到自家後院起火可真是能幹啊,以前我怎麽不知道你這樣有才華。不過我再原諒你一次果你現在把子攸還給我,我就當做一切都沒發生過。” 蕭顫抖著搖搖頭,“我沒有……” “表妹。不會覺得你前麵沒有了子攸。你就能當上皇後了吧?”司馬昂冷笑了起來。“你覺得母後會給你做主嗎?不會。如果子攸受到你地傷害。我剮了你都不會解恨。” 蕭吟顫抖著掙紮開司馬昂地手。“……我沒有……你願意搜就搜。我沒有……” 司馬昂剛要說話。外頭進來幾個傳話地太監。進屋來見禮之後說道。“皇上。太後娘娘有話。‘請皇上跟吟丫頭進宮來。可別誤了時辰。’皇上。時候到了。再不回宮就了祖宗規矩了。” 蕭吟抬起頭看著司馬昂。他麵上地神情竟然讓她覺得有幾分可怖。她又搖晃了兩下。仿佛身子飄在雲端。她扶著椅子坐下。丫頭們都不知道跑到哪裏去躲著了。她隻覺得孤立無援。怕得要死。 司馬昂沒有理會那個太監。他提高了聲音喊窗外地侍衛。“劉舍。帶人去搜王府地其他地方。所有可人等一律抓住。齊烈。把這裏頭地丫鬟婆子都帶出去審問。” 他麵前地老太監連忙說道。“皇上。可是太後還有話。叫把蕭主子這裏所有地丫鬟婆子都先送到宮中皇後那裏去。她要親自挑幾個妥當人留在宮裏伺候。然後才能把剩下人打發出去。” 司馬昂忽然忍不住一陣大笑,隻是笑聲裏沒有一點高興的影子,“挑幾個妥當人?打發出去?她是想把她們都打發進陰曹地府吧。” 老太監愣了一下,似乎有些迷茫,不過他隻是個奴才,隻知道照主子的話去辦事就妥當了,“太後娘娘說,要立刻把丫鬟婆子送進宮去,不得拖延。 ” “那就趕緊帶走,還站在這裏羅嗦什麽?”司馬昂突然喝了一聲,不耐煩地擺擺手,“帶走,都帶走,免得我要去殺一夥老婆子小姑娘,髒了我的手。” 蕭吟抖得更厲害了,她聽了司馬昂和老太監的話,突然開始哭了起來。哭得司馬昂的火氣更大,他厭惡地瞪著蕭吟,“我再給你最後一個機會,把子攸還給我。”蕭吟哭著看著司馬昂,他太可怕了,好像已經不是那個 老的太後所能左右的了。 又一個太監進來了,“傳太後娘娘的懿旨,請皇上即刻進宮,有要事商量,不得延誤,蕭主子可暫緩一刻進宮。” “不得延誤?”司馬昂笑了起來,“什麽事?請我誅殺穆氏一族?”屋裏沒人回答他的話,他轉身便向外走,“好,好。”他走到門口又回過頭來,“齊烈,看著側妃。” 齊烈心領神會,“皇上放心。” 司馬昂走出去,蕭妃的屋子裏就空了,丫鬟婆子已經被太監們帶走,她再也撐不下去了,從椅子上滑到地上,兩條腿一經軟了也站不起來。 好一陣子過去外邊安靜了下來,蕭吟掙紮著趴起來,扶著牆走到她的臥房,顫抖著手打開一隻箱子的鎖,穆子攸就睡在裏麵。她端詳著穆子攸那張精致美麗的臉,嫉妒像火一樣燒著她的心,等到她轉到子攸那微微隆起的小腹,她幾乎就已經瘋狂了,本來虛弱得已經站不起來的她不知怎麽的猛然來了一點力量,她打了子攸的肚子一拳。 這一拳並不是特別重已經沒有多少力氣,可是這一擊還是把子攸疼醒了,她從昏迷中醒過來叫了一聲,蕭吟嚇壞了忙捂住子攸的嘴,“不要叫然我現在就殺了你。” 子攸沒有再,她緩緩地深呼吸著,腹部的疼痛並不是很強烈,可她不知道孩子會不會受到影響。她用被綁上的雙手擋住了自己的肚子,生怕再挨一下。看到她不再叫了,蕭吟也不再捂著她的嘴。子攸看到她的眼睛裏有些瘋狂“你是不是瘋了?司馬昂早晚會懷到你的頭上,他不會再放過你一次的。” 蕭吟笑了似乎還想得像往日一樣端莊,可是她現在趴在箱子邊起來卻有點可怖,“他已經懷到了。他剛剛來過脅了我一篇話,嗬嗬,可是他現在已經被皇後……哦,不,是太後,給叫走了。”她又笑了,這一回她不再強求自己,笑得很隨心,“他已經是皇上了,你還直呼他的名諱,你就該死。” “我了什麽,做了什麽,該不該死,是由司馬昂說了算的。”子攸低聲說,可她想到司馬昂已經死了,心頭有些失望和焦慮,她希望司馬昂能想明白事情是怎麽回事,轉而回來。 “就跟上說的一樣。”蕭吟低低地輕輕地說,“為什麽?穆家已經敗了,他還這麽寵愛你?你為什麽會知道他在想什麽?你為什麽能夠左右他的心思?你是怎麽媚惑他的?你這個不要臉的穆家的丫頭。你的家已經完了,你知道嗎?哈哈,如果你的家族都被他殺光了,你在他身邊伺候他的時候,不會想起你死去的族人嗎?我知道他為什麽非要你活著了,他是想要報複,他想要殺死所有的穆家人,再留一個穆家的女兒用身子伺候他,這樣穆家才算徹底被羞辱。” “是嗎?”子攸淡淡地說,聲調很是平,蕭吟忽然想到,子攸這聲音和態度都那麽像司馬昂。“可我怎麽覺得,一直都是我夫君在伺候我呢?” 蕭吟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她抬起一隻手來一巴掌打到子攸的臉上,子攸的頭被打得偏了一下,她咬了咬牙,把這份屈辱咽了下去,沒有跟蕭吟對視,免得讓她更加憤怒,做出什麽失控的事。 蕭吟顫抖著,“你這個……你這個不要臉的女人。”可是她又發出一聲嗚咽,她開始哭,跪坐在箱子外頭,“你……你已經落在我的手上了,你不怕……” 子攸轉過頭來看著她,“如果不是你殺了六兒,我真想原諒你。可是,你竟然殺死她,那就像殺死我的親生妹妹一樣,本來我都已經準備把她嫁給她看上的男人了,可是你把他也殺了。”子攸轉過頭來,看著自己手腕上的繩子,她不願意再看她,也不願意再跟她說話了。蕭吟沒有經曆過外邊的那些波瀾壯闊,她隻是很可悲,先是嫁錯了人,然後又做錯了事。子攸也並不是不怕,她麵對了那麽多生死,可是卻沒麵對過一個瘋婆子,她的確不知道蕭吟會做什麽。她害怕蕭吟會傷害她肚子裏的孩子,她的孩子,司馬昂那麽期待的還沒出世他就開始疼愛的孩子,可是她想起六兒的慘死,她就一陣憤怒悲傷,六兒跟了她這麽久,眼看就要熬到了雲開霧散,可是卻因她而死了。 “你要殺了我嗎?” “我不想殺你了。”蕭吟低聲說道,突然慘笑了一下,“我要把你帶進宮裏,關在皇上不知道的地方,讓他日日為你悲傷卻不知道你就在身邊。我還要你把孩子生下來,我會把他弄成個小太監,送到皇上的跟前,哈哈。” 子攸猛地抬起頭來,瞪著蕭吟,一陣憤怒直頂著她的胸口,幾乎要變成火焰燒穿出來,她從來沒有這樣恨不得立刻就殺死誰。 第一百九十八章
中文小說網 Rnovel.com    一百九十八章

    司馬昂沒有搭理蕭吟的話,他走進了蕭吟的房子,慢慢地查看了她所有的房舍,蕭吟就跟在他身後,陪著他慢慢地走著。中-文-小-說-網 R-n-o-v-e-l.c-o-m$**$司馬昂回頭看了看蕭吟,她的臉色很安然,就好像打定了主意,他不可能在她這裏現什麽,“子攸失蹤了,你知道嗎?”

    蕭吟抬起頭來,可是並不看司馬昂的眼睛,“皇上說的是誰?哦,是正妃麽?我不知道姐姐去了哪裏。”她微微地笑了笑,又說道,“皇上,您也不能這麽隨意地就直呼女子的閨名啊,這叫外人聽了多不成體統。再說,姐姐很快就是皇後了吧,皇上想要把皇後的閨名叫的全天下都知道嗎?”

    司馬昂看著她,他的說話聲音不高,站得稍遠點的丫頭就聽不清了,“你就那麽在乎體統嗎?”

    蕭吟的臉色變的煞白,她聽出了司馬昂的畫外音,她突然控製不住了自己的情緒,“皇上,你是在責怪我不貞。可是你自己視若珍寶的正妻她就一定貞潔嗎?天下女子都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可是她呢,恨不得天天都去街上逛,什麽男人不見,什麽男人不說話,甚至還跑到兵營裏去!她懷了孩子你就當成了寶貝,你不在她身邊的時候焉知她未與人有染……”

    蕭吟的話沒說,司馬昂抬起手,一記重重的耳光落在她的臉上,她呆住了,一邊的麵頰火辣辣地疼,她看著盛怒的司馬昂“皇上你……”

    “子攸跟你不一樣。”司馬昂聲說話是蕭吟卻聽出他的聲音裏帶了淡淡的厭惡,司馬昂是不容易表露情緒的,所以這種淡淡,在別人那裏說不定已經是深惡痛絕。“事到如今,你還敢這樣說子攸。你怎麽能把子攸跟你自己相比呢?天下的女子都要在二門裏頭鎖著,可子攸不用。她喜歡做什麽,我就許她做什麽,我才是她的夫君。如果有人要這樣無恥誹謗,我就要叫他們閉嘴了,因為我現在還是天下人的皇帝。中文小說網-- Rnovel.com”

    蕭吟看出了馬昂眼神裏冰冷的殺意開始控製不住地抖,她站在司馬昂麵前,從頭到腳都在瑟瑟抖。

    “子攸在哪?把她還給我。”馬昂突然說,蕭吟搖晃了一下還是站住了腳。司馬昂伸出一隻手來,扭起了蕭吟的下巴她的眼睛對著自己的眼睛,“別再掩飾了,你跟別的男人有了孩子,我看在你是我表的份兒上,不會處罰你,你就該安安靜靜地待在一邊不要惹是生非,這樣說不定你還能在你最想進的皇宮裏終老一生。可是你現在……嗬嗬在外頭布置一切的時候,卻沒料到自家後院起火可真是能幹啊,以前我怎麽不知道你這樣有才華。不過我再原諒你一次果你現在把子攸還給我,我就當做一切都沒生過。”

    蕭顫抖著搖搖頭,“我沒有……”

    “表妹。不會覺得你前麵沒有了子攸。你就能當上皇後了吧?”司馬昂冷笑了起來。“你覺得母後會給你做主嗎?不會。如果子攸受到你地傷害。我剮了你都不會解恨。”

    蕭吟顫抖著掙紮開司馬昂地手。“……我沒有……你願意搜就搜。我沒有……”

    司馬昂剛要說話。外頭進來幾個傳話地太監。進屋來見禮之後說道。“皇上。太後娘娘有話。‘請皇上跟吟丫頭進宮來。可別誤了時辰。’皇上。時候到了。再不回宮就了祖宗規矩了。”

    蕭吟抬起頭看著司馬昂。他麵上地神情竟然讓她覺得有幾分可怖。她又搖晃了兩下。仿佛身子飄在雲端。她扶著椅子坐下。丫頭們都不知道跑到哪裏去躲著了。她隻覺得孤立無援。怕得要死。

    司馬昂沒有理會那個太監。他提高了聲音喊窗外地侍衛。“劉舍。帶人去搜王府地其他地方。所有可人等一律抓住。齊烈。把這裏頭地丫鬟婆子都帶出去審問。”

    他麵前地老太監連忙說道。中文小說網-- Rnovel.com“皇上。可是太後還有話。叫把蕭主子這裏所有地丫鬟婆子都先送到宮中皇後那裏去。她要親自挑幾個妥當人留在宮裏伺候。然後才能把剩下人打出去。”

    司馬昂忽然忍不住一陣大笑,隻是笑聲裏沒有一點高興的影子,“挑幾個妥當人?打出去?她是想把她們都打進陰曹地府吧。”

    老太監愣了一下,似乎有些迷茫,不過他隻是個奴才,隻知道照主子的話去辦事就妥當了,“太後娘娘說,要立刻把丫鬟婆子送進宮去,不得拖延。

    ”

    “那就趕緊帶走,還站在這裏羅嗦什麽?”司馬昂突然喝了一聲,不耐煩地擺擺手,“帶走,都帶走,免得我要去殺一夥老婆子小姑娘,髒了我的手。”

    蕭吟抖得更厲害了,她聽了司馬昂和老太監的話,突然開始哭了起來。哭得司馬昂的火氣更大,他厭惡地瞪著蕭吟,“我再給你最後一個機會,把子攸還給我。”蕭吟哭著看著司馬昂,他太可怕了,好像已經不是那個

    老的太後所能左右的了。

    又一個太監進來了,“傳太後娘娘的懿旨,請皇上即刻進宮,有要事商量,不得延誤,蕭主子可暫緩一刻進宮。”

    “不得延誤?”司馬昂笑了起來,“什麽事?請我誅殺穆氏一族?”屋裏沒人回答他的話,他轉身便向外走,“好,好。”他走到門口又回過頭來,“齊烈,看著側妃。”

    齊烈心領神會,“皇上放心。”

    司馬昂走出去,蕭妃的屋子裏就空了,丫鬟婆子已經被太監們帶走,她再也撐不下去了,從椅子上滑到地上,兩條腿一經軟了也站不起來。

    好一陣子過去外邊安靜了下來,蕭吟掙紮著趴起來,扶著牆走到她的臥房,顫抖著手打開一隻箱子的鎖,穆子攸就睡在裏麵。她端詳著穆子攸那張精致美麗的臉,嫉妒像火一樣燒著她的心,等到她轉到子攸那微微隆起的小腹,她幾乎就已經瘋狂了,本來虛弱得已經站不起來的她不知怎麽的猛然來了一點力量,她打了子攸的肚子一拳。

    這一拳並不是特別重已經沒有多少力氣,可是這一擊還是把子攸疼醒了,她從昏迷中醒過來叫了一聲,蕭吟嚇壞了忙捂住子攸的嘴,“不要叫然我現在就殺了你。”

    子攸沒有再,她緩緩地深呼吸著,腹部的疼痛並不是很強烈,可她不知道孩子會不會受到影響。她用被綁上的雙手擋住了自己的肚子,生怕再挨一下。看到她不再叫了,蕭吟也不再捂著她的嘴。子攸看到她的眼睛裏有些瘋狂“你是不是瘋了?司馬昂早晚會懷到你的頭上,他不會再放過你一次的。”

    蕭吟笑了似乎還想得像往日一樣端莊,可是她現在趴在箱子邊起來卻有點可怖,“他已經懷到了。他剛剛來過脅了我一篇話,嗬嗬,可是他現在已經被皇後……哦,不,是太後,給叫走了。”她又笑了,這一回她不再強求自己,笑得很隨心,“他已經是皇上了,你還直呼他的名諱,你就該死。”

    “我了什麽,做了什麽,該不該死,是由司馬昂說了算的。”子攸低聲說,可她想到司馬昂已經死了,心頭有些失望和焦慮,她希望司馬昂能想明白事情是怎麽回事,轉而回來。

    “就跟上說的一樣。”蕭吟低低地輕輕地說,“為什麽?穆家已經敗了,他還這麽寵愛你?你為什麽會知道他在想什麽?你為什麽能夠左右他的心思?你是怎麽媚惑他的?你這個不要臉的穆家的丫頭。你的家已經完了,你知道嗎?哈哈,如果你的家族都被他殺光了,你在他身邊伺候他的時候,不會想起你死去的族人嗎?我知道他為什麽非要你活著了,他是想要報複,他想要殺死所有的穆家人,再留一個穆家的女兒用身子伺候他,這樣穆家才算徹底被羞辱。”

    “是嗎?”子攸淡淡地說,聲調很是平,蕭吟忽然想到,子攸這聲音和態度都那麽像司馬昂。“可我怎麽覺得,一直都是我夫君在伺候我呢?”

    蕭吟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她抬起一隻手來一巴掌打到子攸的臉上,子攸的頭被打得偏了一下,她咬了咬牙,把這份屈辱咽了下去,沒有跟蕭吟對視,免得讓她更加憤怒,做出什麽失控的事。

    蕭吟顫抖著,“你這個……你這個不要臉的女人。”可是她又出一聲嗚咽,她開始哭,跪坐在箱子外頭,“你……你已經落在我的手上了,你不怕……”

    子攸轉過頭來看著她,“如果不是你殺了六兒,我真想原諒你。可是,你竟然殺死她,那就像殺死我的親生妹妹一樣,本來我都已經準備把她嫁給她看上的男人了,可是你把他也殺了。”子攸轉過頭來,看著自己手腕上的繩子,她不願意再看她,也不願意再跟她說話了。蕭吟沒有經曆過外邊的那些波瀾壯闊,她隻是很可悲,先是嫁錯了人,然後又做錯了事。子攸也並不是不怕,她麵對了那麽多生死,可是卻沒麵對過一個瘋婆子,她的確不知道蕭吟會做什麽。她害怕蕭吟會傷害她肚子裏的孩子,她的孩子,司馬昂那麽期待的還沒出世他就開始疼愛的孩子,可是她想起六兒的慘死,她就一陣憤怒悲傷,六兒跟了她這麽久,眼看就要熬到了雲開霧散,可是卻因她而死了。

    “你要殺了我嗎?”

    “我不想殺你了。”蕭吟低聲說道,突然慘笑了一下,“我要把你帶進宮裏,關在皇上不知道的地方,讓他日日為你悲傷卻不知道你就在身邊。我還要你把孩子生下來,我會把他弄成個小太監,送到皇上的跟前,哈哈。”

    子攸猛地抬起頭來,瞪著蕭吟,一陣憤怒直頂著她的胸口,幾乎要變成火焰燒穿出來,她從來沒有這樣恨不得立刻就殺死誰。

第一百九十九章
中文小說網 Rnovel.com    攸開始想著怎麽才能逃離蕭吟,可是她的手腳都被~局促的箱子裏根本沒法兒動彈。(中文小說網 Rnovel.com)****她轉了轉手腕,想試著掙脫繩子,她看到屋裏隻有她和蕭吟,就想要跟她說些話引她分神,“司馬昂去哪裏了?”

    蕭吟好像並沒太注意到她在做什麽,她的神情有些恍惚,“他自然是進宮去了,他已經是皇帝了。”子攸的手腕被勒得通紅還是掙紮不開,繩子綁得太緊了,也很有技巧,倒像是個常年幹綁票的人才能綁出來的。蕭吟又繼續說了下去,有些像是自言自語,“他是皇上了,可我卻做不成皇後。我從小就希望能像姑母那樣,母儀天下,我以為一定是我……穆子攸,我不知道為什麽是你,明明我比你更端莊賢淑,更像個皇後。”

    “你跟我說有什麽用,我又不是皇後,也不是你姑母。”子攸惱火地瞪了蕭吟一眼,她真是受不了她這樣的女人,陰微、狹隘,為了小事能不擇手段殺人不眨眼,遇到大事就……算了,像蕭吟這樣的人可能壓根就知道什麽是大事。她掙紮不開,反倒鬆了一口氣,“好吧,既然你想說說,我就跟你說說。你想成為皇後,但是你根本不在意皇帝是誰,對不對?你以為司馬昂是唯一的皇子,就嫁給他,希望他能做成皇帝,讓你憑借夫君盡享天下的榮華富貴是不是?至於司馬昂爭沒爭上皇位,那是他的事,你不關心,你覺得他作為夫君就該給你所有你覺得你該得到的。若是司馬昂~倒一生,你必然會厭恨他怨他誤了你。你明知司馬昂不喜歡你,你也不在乎,你想要的是皇後的位子,可是等司馬昂真正當上了皇帝以後,你又是絕不會滿足於一個皇後位子的,你還會想要司馬昂是你的,因為這種人甚至不能算是有野心的,你也不是愛司馬昂,你隻不過是太貪婪而已。”

    蕭吟有一陣子沒有說話是沒聽懂子攸的話,可是漸漸地,她的呼吸急促起來,“你說我貪婪?在我看來,你才是貪婪成性!你已經有那麽多東西了什麽都有,你生下來就是天下最富貴的女人生下來就有別人無法想象的權力,你什麽都不缺為什麽還非要皇上不可?為什麽老天這麽不公平?”

    “你隻會想別人都對不起你老天也對不起你。”子攸厭惡地轉開頭,她不想看蕭吟那有些瘋狂的表情,“你就那麽想要司馬昂?可是你連他的死活都不顧。”

    蕭吟咧嘴笑了一下看起來就像是嘴唇抽筋了一下,“說得好像你很了不得似的。我沒害過皇上是他都不肯多看我一眼,而你呢皇上弄到你的娘家,差一點把他害死在那裏,他還是一樣心疼你,為了救你差點連命都沒了,被人從城外抬回來。

    ”

    子攸想起了穆建黎審問司馬昂的那一次,“你還敢說那些事,如果不是你派蠻族的武士襲擊我,司馬昂就不會‘差點連命都沒了’。”

    “不是我。中文小說網-- Rnovel.com”蕭吟忽然喊了起來,子攸真希望她再喊得響一點,把侍衛招進來,可是她隨即又沉默了,再開口的時候聲音低得很,“不是我,不是我。我知道皇上從那時候起就懷疑我了。可是,真的不是我。是翠紋做的,姑母疼愛那個丫頭勝過我,嗬嗬,姑母從來就不是最信任我的,她說過翠紋雖然是個丫頭,可是比我強得多。她總是跟月奴在一起商量事情,是她派人去抓你,可是她沒有想到皇上會拚命保護你,拚命保護你……”蕭吟忽然哭了起來,“誰也沒想到,本來皇上是那麽討厭你,翠紋是皇上身邊最得用的侍女,她說她看得真,皇上心裏是很厭惡你的。可是你們一起回來了,從那以後,他就那麽疼愛你,一天比一天疼你。這到底是為什麽?翠紋很失望,我知道她也想嫁給皇上,可是皇上眼裏隻有你,她選了穆建黎,又一個穆家的敗類,她選錯了,嗬嗬。”

    “你很恨她?”子攸輕聲問蕭吟,本來子攸隻是想證實自己推測的事情是不是真的,翠紋是不是在後頭幹了不少的壞事,可是沒想到會聽到司馬昂很疼愛她之類的話,這些事雖然自己也知道,可是聽別人說起來,心裏卻有種特別的感覺,仿佛那些事遠比自己所感覺到的更真實。子攸想到了自己真的很愛司馬昂,也不知道有多少個時辰沒見到他了,她真想回到他的身邊去,她有些疲倦了,隻想到他身邊去,什麽都不去思考,什麽都不做,隻是在他身邊睡上一會兒就。

    “我當然恨她。她做了那麽多事卻不留壞形。我也恨你。不論你做了什麽事。不論你跟皇上說話有多麽不謙恭。可皇上還是信任你——他隻懷疑我。”蕭吟搖了搖頭。像是絕望地想要擺脫自己地處境。又無法辦到。子攸有點同情她。沒有腦子。隻有狠勁兒。卻想鑽進整個大顥國最複雜最黑暗地圈子裏來。那隻能讓自己萬分痛苦。蕭吟又接著說。“都是她做地。她慫恿我想辦法對付你地馬。她派人在城外埋伏想要擄走你。大戰

    她調動穆建黎地兵馬圍住王府要殺你……昨天也了這個主意。叫我在皇上離開潛邸地時候抓住你。她幫我找來地幫手。”

    子攸對她地厭惡更加深了。“你隻會把所有責任都推到別人地身上嗎?什麽都是她做地。那你待在王府裏是幹什麽吃地?你每天都隻會幫別人做事。然後再抱怨司馬昂不喜歡你嗎?那你地孩子是跟誰有地?難不成是跟翠紋嗎?你還敢口口聲聲說別人對不起你?”子攸本來是不想說到這些話地。免得蕭吟惱羞成怒。對她腹中地孩子下手。

    果然蕭吟渾身顫抖。臉色先是脹得通紅。然後又白地嚇人抬起一隻手重重地煽在子攸地臉上。打得子攸地頭一偏。“這個是皇上打我地。我還在你身上。你覺得我是個娼婦嗎?”她地嘴唇哆嗦著。含糊不清地說。“那天晚上。皇上出征前地那個晚上紋那個賤人派來地士兵攻入王府。哈。那麽多士兵麽多……可是皇上……”她忽然怒氣衝衝。中文小說網-- Rnovel.com“皇上把王府裏地侍衛都調到了你地院子外邊。他心裏隻有你。他隻想保護你……哈哈。你知道那天晚上生什麽事了嗎?”她地聲音|低眼神也變得驚慌不定。“我不該出門是想去宮裏去給皇後請安地。可是我沒走出大門就碰到了那些士兵丫鬟婆子都跑了。剩下我自己。有三個士兵……有三個士兵把我拖到一個沒人地院子……我嫁給皇上那麽久還沒碰過我……可是他們把我脫光了……我不敢叫喊……沒人會聽見……那三個粗野地畜生一個一個壓在我身上……”她哆嗦了一下打了一個冷戰。眼睛瞪得更大子攸地心頭也蒙上了深重地寒意。“天亮地時候他們聽到外頭安靜了下來放了我……可是我已經……連爬地力氣都沒有了。我地一個老婆子找到了我。把我帶回了蕭家……可是我已經完了。就跟最下賤地娼婦一樣……可是你。可是你還是皇上地寶貝。他唯一想要保護地妻子。他唯一愛地妻子。你現在甚至還懷了皇上地龍種。我看到他是怎麽對你地。比以前更小心。更寶貝。他甚至看起來比以前地任何時候都更高興。我知道他在等著他地第一個孩子。你肚子裏地孩子……可我肚子裏隻有一個畜生地崽子。還早產死了。哈哈。死了就死了吧。不然我也想掐死他……我雖然騙了太後。說是皇上地孩子……可是我知道皇上永遠也不會要我了……他看我地眼神就像看一個賤貨……”

    蕭吟說地斷斷續續亂糟糟地。可是子攸還是聽明白了。她地臉上火辣辣地。不知道是因為被打了一記耳光。還是因為其他地事。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該跟蕭吟說對不起。可是那些事都趕在了一起。亂紛紛地無法說清責任。也或可以說蕭吟非要到司馬昂身邊來。本來是想得到一切地。可是最後卻失去了一切。可是她想得到那天晚上蕭吟地悲慘。她是恨蕭吟地。可是心裏卻很悲傷。沉默了許久。子攸開口了。她說地很真誠。可是蕭吟未必明白。“即使不做皇後。在宮裏做一個皇妃也是好地。就算沒有司馬昂。你自己也可以靠著宮裏地份例過活。總好過回到娘家被人厭棄。可惜你嫁過皇帝。已經是不能再嫁人了。再有。穆家失去權勢。蕭家必然想要得到昔日穆家地地位。可是司馬昂已經今非昔比。蕭家最後恐怕不會有好下場。你在宮中住著。其實是很好地。司馬昂知道這些事以後。或許會仍舊拿你當表妹看待。你地處境不會像你想地那麽不好。”

    “什麽?做一個冷宮棄妃?”蕭吟笑了起來。“在一旁看著你如何備受皇上地寵愛?那我簡直生不如死。

    你不要忘了你還在我的手裏。”

    子攸抿緊了嘴唇,不再說話,心裏對蕭吟既厭惡又可憐。蕭吟卻站了起來,搖搖晃晃地走開,手裏又端了一隻銅盆回來,子攸聞到一股戰場上她熟悉的味道,心頭陡然警覺起來,可是來不及動作,一盆火油已經劈頭蓋腦地淋了下來,她身上到處都沾了那些易燃的火油,“你……蕭吟你……”

    “你最好聽我的話,不要出聲,讓我把你連同箱子帶入宮中。”蕭吟冷笑了一下,,“否則的話,我隨時都會把箱子點燃,你知道這些油沾了一點火星子就能燒著麽?恐怕你兩句話的功夫就會被燒成灰,誰來救火都來不及了。”

    子攸沒有說話,可是她心裏慌亂起來,蕭吟大約是做得到的,她現在什麽都沒有了,卻對自己恨之入骨,隻覺得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

    太後的宮中,司馬昂坐在一把椅子上,聽母後說話,她的話說完了,他還是坐著,一言不。皇太後生氣了,“昂兒,你是什麽意思?沒聽到我的話嗎?你就因為那個下賤的丫頭,就那麽護著穆家?你難道忘記了她那個死鬼老爹這些年是怎麽對你的嗎?就因為他給了一個女兒伺候你就把這些年的屈辱都忘了?你忘了他多少次差一點要了你的命嗎?要沒有

    陰德庇護著你,你早就完了。就連你父皇都死在那長手裏,這是多大的仇恨?我讓你抄他們的家,把他們全家幾百口都殺幹淨了,這有什麽過錯嗎?昂兒,他們穆家赫赫揚揚已近百年了,盤根錯節把他們連根拔除掉,你的江山能坐得穩嗎?依我看,不單單是穆家的本家連跟他們有關係的門生故吏,都應該一並殺掉。”

    司馬昂再也忍不住了,他冷冷地說道,“母後,穆家把持朝政有幾十年了中上下所有要職都是穆家的門生故吏,母後是想把大顥國所有的大小官員一網打盡統推出去砍頭嗎?那可真是自古以來的第一大奇事,夠史官們大書一筆的了兒皇也就成了商紂夏桀以來的第一大暴君。”

    “你……”太後被頂得無話可說了,緩了幾句話的功夫才說道,“那我問你讓你殺穆家的人,你到底殺不殺?”

    “穆建黎是不能留的可是穆家其他的人沒有必要牽連在裏頭。”司馬昂回答的幹脆利落,他抬起眼睛看著母後等她怒,就繼續說道,“隻是母後沒有說兒子的妻子要怎樣處置。母後是想要開恩放過子攸嗎?”

    蕭太後頓了一會兒,暫時放過了要把穆家斬盡殺絕的話,她在考慮司馬昂的話,司馬昂是要她承認她把他的妻子抓走的事嗎?可是他是不會知道他的妻子在哪裏的,不然她早就得到耳報了。“昂兒,你的皇後人選,非蕭吟莫屬。你要是真的很喜歡那個賤丫頭,就封她個妃嬪之類的,留在宮裏吧。”

    “蕭吟?”司馬昂微:冷笑了一下,這就激怒了蕭太後,可司馬昂仿佛沒看到似的接著說了下去,“母後,還有一事,眼下大將軍已經死了,依母後看,誰最該接替他的位置,替兒皇統領軍隊。

    ”

    蕭太後的臉色轉的很快,到這個問題又緩和了下來,臉上甚至帶了些笑意,“雖然說後宮不便幹政,可你還小呢,我要替你打算周全才是。依我看呢,你舅舅就是個不二人選,他是你的舅舅,又是蕭吟的爹爹,是你的親戚,由國舅爺來替你管著軍隊,那是千妥萬妥的。”

    “母後,”司馬昂突然打斷了她的話,“母,那依你看,是不是這個皇位也由什麽人來替我坐更合適。”

    “你怎麽敢這樣同哀家說話。”太後終於被激怒了,還有一些膽怯,司馬昂從來沒有這麽跟她說話過,她一直都覺得自己琢磨不透他,現在這種感覺越強烈。隻是以往她是不屑於琢磨司馬昂到底在想什麽的,可是現在不同了,司馬昂已經是皇帝了,她到現在還不是很清楚,司馬昂是怎麽得到軍隊的支持的,她隻能猜測司馬昂利用了穆家的那個下賤的丫頭,所以她心底裏有一些說不出的膽怯,朦朦朧朧的,不是十分清楚,她隻能本能地拿出母親的款兒來嗬斥他,“你這個不肖的畜生!”

    司馬昂也站了起來,他的色依然平靜,可是眼神裏卻有一絲捉摸不透的意味,“我這就按照母後說的,把穆家全部都殺了,那麽母後就把你從穆家接來的那個人交出來吧!她既然嫁給了穆建黎,成了穆家的兒媳,就該跟著穆家一起去死。”

    蕭太後怔住她有些惶恐,司馬昂為什麽會特別提起翠紋,他知道了什麽,他到底是在說什麽?“翠紋是蕭家的人,難道母後連保下一個丫頭的權力都沒有了嗎?”

    司馬昂看著她,聲音輕,卻很有威懾裏,“她到底是蕭家的人,還是司馬家的人?”

    蕭太後不由自主地打了一個寒戰,“她……你……你是什麽意思?你是不想做皇帝了嗎?”

    這句話泄露了最後的秘密,司馬昂不再懷自己嶽父的話,他轉開視線,也不再看著他的母後,“我的親生父母是誰?”

    “我問你不想做皇帝了嗎?”蕭太後的聲音突然生硬了起來,她雖然害怕司馬昂現了這個秘密,她雖然不敢相信穆文龍那個死鬼竟然會把當年的事告訴司馬昂,可是她還是相信利益是最重要的。

    “他們被你殺了嗎?”司馬昂就像沒聽見她說什麽似的。蕭太後沒有回答他。司馬昂知道他是不會得到答案的,他又開始繼續說話,“我不會殺掉穆家全族的。該死的人一個也不會活,該活的人也不會死。我的妻子自然是皇後的唯一人選,子攸做了皇後,我當然會給她留下一些外戚來保護她。母後,也請你約束蕭家,蕭家這些年做了什麽我都一清二楚,如果蕭家也想出一個篡權奪政的大將軍,那麽我是不會手軟的。”

    “你……”蕭太後氣得哽住嗓子說不出話來,她那雙眼睛都有些鼓,模樣看起來很是嚇人,“你這個逆子、畜生!”

    司馬昂沒有回話,他站起來行禮告退,走出太後的寢宮,外頭早已經換上了他的士兵。

第二百章
中文小說網 Rnovel.com    吟整理了衣裳,走出門去吩咐齊烈叫幾個人來把她的抬到馬車上,齊烈遲疑了一下,“側妃娘,您的袖子上怎麽沾了這麽多火油?”

    蕭吟也不答話,齊烈滿腹狐,可是皇上叫他在這裏看著人,他並沒見著什麽人,也就擋不了蕭吟搬東西進宮,隻得叫幾個侍衛去搬她的幾隻箱子,等到齊烈看見最大的那隻箱子的時候,惑得更甚了,“側妃娘娘,您要進宮去,隻管帶些細軟便是了,帶這麽大一隻箱子是做什麽呢?這些大的東西,您進了宮去,自然有下人們給您收拾的。中-文-小-說-網 R-n-o-v-e-l.c-o-m(千^載^中^文-wWW.QIaNzaI.COm提供最新章節閱讀>”

    蕭吟看了他一眼,可是沒跟他對視,立刻轉開了視線,“齊侍衛這是什麽意思,我愛帶著什麽進去就帶著什麽,我的東西叫別人拿我是不能放心的。

    ”

    齊烈無話可說,蕭吟畢竟還是王妃,可他總覺得有些問題,蕭吟始終都站在那隻最大的箱子旁邊,齊烈也走了過去,聞到箱子上一股強烈的火油味,他警覺起來,“娘娘,您在深宅大院裏住著,怎麽會弄出這麽多火油來?”

    “你看錯了,沒有什麽火油。”蕭吟的臉上沒有什麽表情,甚至有些陰沉。

    不過齊烈是死的人,就是不會看人臉色,“側妃娘娘,我在戰場上用過多少次火油了,不會連這個味都聞錯的。恐怕我得檢查一下王妃娘娘的這隻箱子果裏頭都是火油的話,恐怕就不能帶進宮裏。宮裏最怕走水,多少年前的老規矩了,這些容易著火的東西都是不能帶進去的。”

    蕭吟猛地抬起頭來,狠狠:盯著齊烈,“你給我讓開。”

    齊烈猶豫了會兒還是打定了主意,“側妃娘娘恐怕不行。皇上命我在這裏……”

    蕭吟咬了咬牙,臉上顯出瘋狂的色,“好,既然如此,那我就燒了這隻箱子吧。”

    齊烈不知道她是什麽意。中-文-小-說-網 R-n-o-v-e-l.c-o-m蕭吟冷笑了一下“我總還是皇上地妃子。齊侍衛。是誰給你仗著腰杆子敢這麽無禮。就連我地東西。你也想搜搜?我要搬幾件自己地東西。不用請出太後來吧?”

    像配合她這話似地|頭又走來兩個太監帶著一夥官不官民不民地侍衛。“太後懿旨。‘讓蕭丫頭即刻進宮來’。齊侍衛。你們這是擺擂台呢?磨蹭什麽啊?太後地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再遲一刻。你有幾個腦袋夠太後她老人家砍地。”

    吟地臉色回過些來“公公。還麻煩你們回去回稟太後個侍衛不準我把自己地東西帶進宮裏去。還得請太後地懿旨。”

    齊烈有些緊張“側妃娘娘。齊烈沒有冒犯您地意思。”

    蕭吟不再看他頭對那幾個侍衛說道。“你們還等什麽。還不快些把東西搬上去。這時辰進宮已經晚了。”

    幾個侍衛沒奈何。把那隻大箱子抬上了蕭吟地馬車。蕭吟也坐了上去。“走罷。”

    “等一等。”齊烈再也忍不住了,上前拉住了蕭吟的馬,梗著脖子說道,“我看……我看……還是等一等,我叫人去跟皇帝稟告一聲,我看……我看還是請一道聖旨,然後……然後側妃再進宮吧。”

    蕭吟猛地掀開簾子,用力太過了,把馬車前頭的簾子都拽了下來,“你放肆。馬夫,走,不要理會他。”

    齊烈有些猶豫,那兩個太監也連聲嗬斥他。子攸在箱子裏快要被濃重的火油味道給嗆暈了,心裏麵焦急得很,她希望齊烈能想到什麽,千萬不要放蕭吟的馬車走,可是聽外頭的聲音,齊烈定然壓力很大。

    蕭吟氣得似乎有些瘋癲了,“齊烈,你不過是我們家的一條狗而已,你現在還要來咬主人不成,你要造反了麽?公公,齊烈造反了,叫人把他拿下。”

    一個太監哼了一聲,“聽見皇後吩咐了沒有?殺!”太監帶來的那夥人都亮了家夥事,齊烈一見就知道不是宮中的侍衛,武器各式各樣的,倒像是一夥江湖匪徒糾集在了一起。中文小說網-- Rnovel.com齊烈帶來的侍衛也都抽出了刀劍,眼看情勢轉急。齊烈有些猶豫,可是他的腦子卻還是清楚了,一隻手緊攥著蕭吟的馬韁繩就是不鬆開。

    蕭吟喝了一聲,“齊烈,你要造反嗎?”

    齊烈不知如何是好,就聽見院子外頭一個人的聲音傳了進來,“蕭氏,你是要造反嗎?”

    齊烈鬆了一口氣,蕭吟哆嗦了一下,抬起頭來,“王爺,不,皇上,你怎麽……你怎麽回來……”

    司馬昂走進了院子,身後跟著劉舍和一幹侍衛並外頭溫將軍的士兵,身旁還有個蕭吟不認得的老道士。蕭吟絕望了,她的馬車裏一直燃著一根蠟燭,她伸手過去,拿起了那根蠟燭。“皇上,你別過來。”

    司馬昂站住了腳,“蕭氏,王妃在你的車上吧?你請她下車吧。”

    齊烈的汗都淌下來了,王妃果然是在那隻箱子裏麽,“皇上,蕭妃的車裏都是火油,沾著一個火星子……”

    司馬昂怔了一下,不再像方才那樣鎮定自若,“蕭氏,你是

    心瘋了?你滅掉蠟燭,從前到現在的事全都一筆勾銷你計較。”

    “皇上,我已經走到了這一步,皇上覺得我還能回頭嗎?”蕭吟在馬車上坐著,兩行眼淚滴了下去,“我不知道我到底做錯了什麽,我始終都不能討得皇上的歡心。可是……可是……”她不知道怎麽才能說清楚,“我……我不能讓穆家的這個賤人再蒙蔽皇上。”

    她手裏的蠟燭落了下去,司馬昂痛叫了一聲猛地向她的馬車,可是他的心狂跳著知道自己趕不上,火油馬上就會燃燒起來,他的妻子,他的子攸就會在他的麵前被活生生燒死……

    一個人影略過他的麵前,比他快得多,飄飄渺渺如同仙人淩空飛過,蕭吟的蠟燭落入了那人的手中。蕭吟的眼前一花個其貌不揚的老道士就站在她的馬車上,身上的粗布衣裳似乎還沾著泥垢。蠟燭的火焰就抓在他的手裏,雖然燙傷了他的手,可是火熄滅了。蕭吟最後的希望熄滅了,她突然嚎哭起來。

    司馬昂無力地在原地站了一句話的功夫,才擺擺手“把蕭氏拉開,關起來。”

    嚎哭的女人被走了,司馬昂叫士兵也退出去圍隻剩了幾個侍衛,他上了馬車,打開箱子,看到子攸不好意思地朝他笑笑兩隻手先伸了出去,叫他把手腕上的繩子割開。司馬昂一言不地割斷了她手腳的繩子,把她慢慢地摟了出來,擔心地看著她,“覺得怎麽樣?有沒有什麽地方不舒服?我叫太醫過來。”他剛想抱子攸,就被子攸推開了。

    司馬昂心頭一陣難過問她,“怎麽了生我的氣了麽?用了一宿都沒找到你,確實沒用了點。”

    “不是子攸低地笑了,“我的身上太髒了的龍袍還是簇新的,我聽說皇上的龍袍都是不水洗的,穿到髒的時候就不再用了,可惜了得,糟踐綾羅,耗費人力……”

    司馬昂有些想笑,又想皺眉,結果看起來很怪異,最後吻了她的唇,“閉嘴,皇後。你怎麽還能這麽多話,九死一生啊,子攸,九死一生。”他喃喃地說著,不住地親吻著子攸,子攸推開了他,外頭還有侍衛,這裏可不是草原啊。想到草原,她又看了看司馬昂的衣裳,有了這身衣服,怕是再不能到草原上去了,好可惜啊。

    司馬昂抱著她下車,失而他怎麽也不想鬆開她。雖然滿身是油,不過子攸這一刻也覺得心恬意順,可是又想到死了的那些人,她就再也笑不出來了。司馬昂用袖子擦了擦子攸的小臉,又摸了摸她一邊微微有些腫的麵頰,“可別再難受了,這個時候身子要緊。”他又看了看在一邊微笑的師父,“子攸,過來謝謝師父,虧得師父在這裏,不然我真是……”他沒能說下去。

    老士笑了,“皇上,你已經是皇上了,萬不可這樣說,貧道就是為了皇上和皇後肝腦塗地,那也是應該的。”

    攸已經向他做了個萬福,“不是那樣說的,師父的救命之恩,我們是不敢忘記的。”

    老道士連忙還禮,可是卻掩不住唇邊的一抹笑意。“皇上,娘娘,時辰差不多到了,你們該換了衣裳進宮去,還有許多事要做。貧道鬥膽再多說一句,皇上現在雖然已經是九五之尊,可還是須得謹慎才是,萬事開頭難啊。”

    司馬昂點了點頭,子攸微微笑了,司馬昂已經是皇上了,可是看起來還是司馬昂,並沒有什麽變化,甚至連他那股謙和自然的態度都沒有什麽變化。可能這樣是最好的,權力要落在並不是很在意權力的人手中,才是好的,也才能是安全的。

    司馬昂摟緊了她,帶她到另一個院子裏梳洗打扮,隻是不得不素雅得很。

    先皇的靈柩還停在宮裏,大將軍的靈也停在穆府裏,六兒和許多本來跟子攸都親近的人都死了,司馬昂看得出子攸臉上的憂傷。

    他在一邊坐著等她,子攸回過頭來,沒有六兒,她自己梳頭總是很費勁,“是不是耽誤的時間太長了。”

    “不要緊,”司馬昂輕聲回答她,“你就慢慢地來,以後,咱們有的是時間。”

    子攸微笑了,從鏡子裏看著自己夫君那張英俊而成熟的麵容,雖然她的心中還是傷悲的,可是卻知道以後每天都會比從前更好。司馬昂想到什麽忽然笑了,“子攸,你的院子燒了,燒了不少銀票和賬本吧。”

    子攸怔了一下,丟給大顥國年輕的皇帝一記白眼。

    就是這樣,這裏就是故事的結尾,不過,還會有一個尾聲。

    南瓜刀先在這裏謝謝大家一直以來的支持O((O沒有大家的支持,我可能早就寫不下去了。小說寫得其實很爛,幸虧大家沒有放棄我,也希望下一本《悠長假日》能夠寫的更好一點,能夠回報大家的期望(*^_

尾聲 攸的生活漸漸變的簡單了,昔日她經營的產業多半已戶部的陳長卿管著,隻是偶爾陳長卿請安的時候來問問她一些瑣碎的生意。(^)()宮中雖然有太後,子攸按禮須得日去請安,隻是司馬昂不肯讓她單獨去太後宮中,所以她總要等司馬昂有功夫的時候才一起去。等到後來她的肚子越來越大了,這一條規矩就被司馬昂給免了,太後倒也不甚在意,子攸猜測她看不見自己的時候可能反而會舒坦一點。 至於蕭吟,子攸不想殺她,倒也不是說有多同情她,隻是覺得她有些可悲。何況她殺死了六兒,子攸想起來的時候就心痛難忍。可是子攸最後卻不想再跟她較勁了,司馬昂把她關起來之後她差不多就瘋了。 再有就是穆家的人,三天兩頭趁著皇上不在皇後宮裏的時候,跑到子攸麵前哭這個事哭那個事,都要麽是子攸的什麽叔叔,要是又是什麽伯伯之類的,子攸隻得耐著性子聽他們說,今天是被這個欺負了,明天又是誰家的誰得了更高的職位。 子攸最常說的話就成了,“罷了,今兒嫌官小,明兒嫌俸祿少,隻知道貪多,或是跟人攀比,可知人心是不足的。你說說咱們穆家難道還不夠榮耀還不夠富貴?還要來央告我去跟皇上要這要那?怎麽就沒人知道惜福呢?我希望穆家人一個都不要再在緊要官位上了,隻有這樣才保得住穆家的太平。行了,你們去吧,回去好好想想,好生約束你們那些子侄輩的,叫他們好好讀書,不要生事,否則的話別說你們不要指望著我能替他們說話,就是皇上罰得輕了我也不依的。” 再有其他的事,就是子攸沒想到每天會有那麽多的命婦來給她請安以前不大跟內眷們打交道,現在就覺得更是無聊了。不過沒過幾天就有一個要給皇上上書要在天下廣拔美女填充後宮的大臣,子攸在後頭很快就聽說了,雖然司馬昂當時就把那人斥責了一通,眼下還是國喪期,說那些話也是太不成體統。其實子攸也知道,不是那人不知道規矩,是下頭的人見上頭換了主子,就要試試主子的性情,好投其所好地拍馬屁。可她還是憋氣那人的妻子叫進宮來說了一通話,把那個誥命嚇得直哆嗦。原是外頭以為這個皇後姓穆,不過就是皇上一時的皇後而已知道後來看並不是那麽回事。 子攸不再管外的事,司馬昂有時候會跟她說說,他連做了幾件事都做得很漂亮,子攸心裏很滿足。她一直待在宮裏倒也沒覺得太悶,主要是肚子越來越大,她也不大敢亂走了,她稍微一出點格,司馬昂就大驚小怪的。她想快點把孩子生下來,司馬昂比她更急不可待這麽一直到幾個月後,子攸終於平安生下一個皇子,司馬昂疼愛的不得了。(^)()子攸本來以為自己不會像司馬昂那麽喜歡孩子,可是兒子抱在懷裏之後她就發覺自己跟想的不一樣了,總想看著兒子發覺這個小寶寶有些像司馬昂,她更是覺得奇妙,滿眼裏隻有兒子司馬昂都要暫時往後放了,惹得司馬昂老大的不高興。 三月份的一天司馬昂告訴攸,鍾師父身子不行了得很嚴重,可是卻掙紮著進宮來見他,還說要見見皇後。司馬昂雖然覺得他一定要見皇後這事有些過分,不過也允許了,他是自己的師父,又救了子攸和他兒子的命,他對他一向禮敬。 子攸對馬昂的師父一直很有好感,就算是進了宮了,也還是口裏“師父師父”地叫著。她在自己屋裏親手給他斟茶,“師父,皇上給你派去的太醫你怎麽又給打發回來了,我看您近來雖然清瘦了許多,可是氣色還好,再吃幾副湯藥一準兒就好了。 等福兒長大了,你再教他功夫好不?” 道士笑了,臉上皺紋都皺到了一起去了,可是看著子攸的目光很慈祥,“吃了皇後斟的茶,我的病興許就好了。嗬嗬,我也想多活幾年,看著小皇子長大,看著他像他爹爹那樣騎馬、射獵,有一手好劍術。” 子攸不知道怎麽地。心裏一。她跟師父在一起地時候不多。可是每次都挺喜歡這個感覺。她以前很少跟親近地長輩相處。所以很喜歡這麽跟師父說話。聽他嘮叨那些陳年舊事。老道士說起了司馬昂小時候地事。子攸聽地有趣。又問了不少。這一老一少時不時地就為了那些舊事笑起來。 可是子看到師父似乎就快要連說話地力氣都沒有了。她地眼淚就快流出來了。“師父。我一直讓皇上請你進宮來頤養天年。您怎麽就是不來呢?那時候我離開京城之前不是已經跟您說好了嗎?等我跟皇上平安無事地時候。就把您接到府裏來。咱們一塊兒熱鬧住著。你說多好啊?這一趟您進來。就別走了。我叫人給您收拾出個地方來住著。您說可好。您教了皇上那些年。又救了我和孩子地命。我們怎麽報答您都是應該地。” 老道士笑了。忽然笑得滴下兩滴老淚。子攸被嚇住了。老道士擦了擦眼淚。“我隻要聽皇後這樣說說。我就心滿意足了。”他歎了口氣。又慈祥地微笑起來。“皇後。你不要謝我。我救你是應該地。” 子攸有些不知所措。可是師父看起來臉色很不好。像是有些要下世地光景了。她給一邊地宮女使了個眼色。叫她去叫太醫來。屋裏沒有了外人。老人地聲音變得很輕。像是沒了力氣。他現在就像一個將要 滅地人。子攸有些害怕。可是老人接著說地話。讓怕都忘記了。“我當然要救我地兒媳和孫子。那是應該地。” 子攸有一會兒以為師父是老糊塗了。可是老人看著她。還是那麽慈祥地模樣。“我想把最後地話跟你說說。你一定要知道。你一定能明白。”他笑了笑。像是陷入了某些回憶。像是不再跟子攸說話是一個人在喃喃自語。“我在宮裏當侍衛。就站在這個宮外頭。我每天都看見一個小宮女在遊廊上繡花。我每天都看著她。就那麽愛上了她。她也愛上了我。再後來。她有了身子。皇後不知怎麽地就知道了。她說她會隱藏這件事地把她藏了起來。我相信了皇後。再後來。再後來。我聽說皇後生了一個皇子可是我算算。我地孩子也該出生了。唉。我地功夫有多麽好啊。我溜進了皇後地宮裏到了我地愛人。她哭地眼睛都腫了。她說她兩天以前生了一個兒子。被皇後帶走了。我去問皇後。可是她說。如果我想要我地愛人活著要兒子活著。就必須裝作不知道。我沒有別地辦法。我空有一身功夫。我地兒子。一天比一天更大了。變地英氣勃勃地是個好孩子。我每天都看著他。有時候。我真想把他偷走。可是……我地愛人還被關在宮裏猶豫了。我把我地另一個兒子也當做侍衛帶進來他們兄弟一起長大……他們相處地很好。很好很欣慰。可是我地小兒子漸漸長大。我知道他不會再認我了……那時候我還沒有離開皇宮。因為我還可以經常見到我地愛人。皇後不準她看我們地兒子。她總是哭。總是哭……我決定放棄兒子。想辦法帶她走。可是。事情敗露了。皇後說我們兩個是要私奔。我勾引了她地宮女。她被皇後逼著自殺了。皇上也要治我地死罪。嗬嗬。我地兒子。是我地兒子幫我逃走了。可是我走了。還能去哪裏呢?我地愛人死了。我還能去哪裏?我去了大將軍那裏。我沒保住孩子地娘。可我要保護我地孩子。攸丫頭。我說這些。你大約是不會相信地。可是。我看著他娶親。娶了大將軍地女兒。嗬嗬。”老人高興地笑了。看起來有些像小孩子。“我以前就見過你。好孩子。你總是跑來跑去地。要見到你很容易。我跟蹤了你一段時間。聽你說話。看你做事。你也是個好孩子。模樣兒好。人品也好。又聰明。你們成婚那天。我高興得喝了不少酒。” 子攸哭了起來,老道士搖了搖頭,“不要哭,孩子,我還要求你個事呢。” “您說。”子攸擦了擦眼淚。 “我的另一個兒子,鍾無風,他已經死了人沉默了一陣子,眼神黯淡了下去,“死了。可是我還有一個女兒,我就是為了她來的,雖然她得罪過你,但是……” “我不會繼續追了。”子攸點了點頭,又擦了一把淚水,忽然想起了什麽,走到外頭去叫宮女們,“去把福兒抱來。” 很快的,小皇子就被抱來了,從奶娘的手裏接過兒子,抱到老人身邊,她的眼淚滴了下去,“您……您看看孫子。可惜他還不會說話,還不會叫爺爺。” 老人點頭,那雙黯淡的眼睛又重新亮了起來,“這就是福兒?哎喲,真小啊,怎麽這麽小呢。” 子攸含著眼淚笑了,“爹,他才出生多啊。不過很快就會長大的,會像他爹爹的。” 老人又點點頭,聽見子攸叫他爹,他的眼淚又流了下來,“我是知足了,今天兒媳婦給倒了茶,又叫了爹,孫子也見著了,你們都平安,我也有後了。”老人伸出手來摸摸那粉團一樣的小寶寶,福兒伸出小手來攥住了他的一根拇指,小嘴裏歡快地呼呼哈哈地叫著。 “爹,我打發人去叫司馬昂回,讓他也叫您聲爹。”子攸說道,可是老人沒有回答她,“爹?”子攸的眼淚流了下來,滴在兒子的臉上,“爹?”可是老人還是沒有動靜,他的手垂下去了,手指離開孩子小手的時候,那嬌小的寶寶忽然哭了起來。子攸抱住了兒子,讓他的小臉在臉上,“乖乖,不哭。”可是她的眼淚已經奪眶而出。 奶娘和聽見屋裏的動靜大了,連忙進來問皇後是怎麽了,才看見方才進來的破衣老道士已經坐在桌邊死了,臉上還帶著最後的笑容。 奶娘宮女們都亂起來,要叫侍衛進來挪屍體。子攸喝了她們回來,隻叫太監去請皇上過來。 司馬昂很快就過來了,把妻子連同兒子都抱進懷裏。 這一年春雨瀟瀟的時候,司馬昂穿著平常人的服色,帶著子攸一起來到城外,在那裏立起一座普通的墳塚,合葬著他親生的爹娘。司馬昂一直沉默著,子攸靠在他身邊,卻沒有安慰他什麽,她並不需要說,司馬昂都明白的。到了這個時候,子攸才覺得過去的一切都清晰了,也的的確確地過去了。 他們在墳前守了一天,回去的時候暮色已經降臨,坐在馬車裏,司馬昂心裏的悲傷漸漸淡了些,京城的春天比塞外暖得多,而子攸正靠子他懷裏熟睡,他在子攸的額頭上輕輕地印下一個吻,宮門開了,馬車走了進去。現在這裏是他的家了,他們的兒子正在哇哇大哭地等著他們回去哄著。

所有跟帖: 

很好看!文筆細膩。謝謝小懶熊 -青玉- 給 青玉 發送悄悄話 (0 bytes) () 12/21/2009 postreply 22:35:45

^o^~ -小懶熊- 給 小懶熊 發送悄悄話 小懶熊 的博客首頁 (0 bytes) () 12/21/2009 postreply 23:28:26

哎呀,說早了,後麵越來越不好看了…… -青玉- 給 青玉 發送悄悄話 (0 bytes) () 12/23/2009 postreply 20:44:17

回複:哎呀,說早了,後麵越來越不好看了…… -moming73- 給 moming73 發送悄悄話 (34 bytes) () 12/24/2009 postreply 22:21:47

回複:《但願長醉不複醒》作者:南瓜刀 161~200 -jy15002- 給 jy15002 發送悄悄話 (49 bytes) () 12/24/2009 postreply 08:30: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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