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治醫師(全)

來源: 出喝酒 2009-09-21 15:58:39 [] [博客] [舊帖] [給我悄悄話] 本文已被閱讀: 次 (397417 byt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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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女主歐楊珊(三兒),女,二十七歲,Duke University臨床醫學博士。
少年英才,天資過人,放棄國外優厚待遇,回國效力,直接就當上了著名的三甲醫院心血管病治療中心的主治醫師。
毋庸置疑,女主三兒能力傑出、事業日上,再加上品貌一流、家世顯赫,如此出眾的都市白領麗人,自是“君子好逑”。
但是,無論是三兒的青梅竹馬、多金男一號陳文,還是仰慕三兒多年的優質高幹子弟馮礫,亦或是與三兒所在醫院共建全國一流心外科中心的Z集團總裁齊豫,無不給三兒救死扶傷的職場生涯或濃墨重彩、或輕筆細描地添上了艱難的一筆……

【作者簡介】

棋子,原用名棋子和鬆子,獅子座,八零後。北京人。男人的心女人的皮,煙酒美食損友樣樣好。瘋狂工作以求更好享樂,夢想霸個小島,占個山頭,帶著老公,牽著狗,對月高歌,酣暢淋漓。人生不過數十載,惟願不負華年。

【編輯推薦】

她是三甲醫院最年輕美貌的海歸主治醫師,她是同事閨密最羨慕的精品女人,遊刃有餘的心外科第一把刀,卻難以剖析自己的情感隱疾。
她是遊刃有餘的心外科第一把刀,卻難以剖析自己的情感隱疾……
一份收入不菲、人人豔羨的神聖職業,一個姿色、知識、資本樣樣具備的精英女人,中國版《白色巨塔》+《Code Blue》。


【正文】

    主治醫師(出版完)  
    作者:棋子和鬆子


1

  歐陽珊站在民政局門口,陽光透過槐樹葉子斑斑點點的晃的她心煩.
  她後悔沒開車過來,7月的北京,就算是早上也能把人曬幹,更別說旁邊不時投來的好奇目光,也是,來這的,不管是領結婚證的還是離婚證的都是雙雙對對的,就她,一個人,傻子似的.
  她拿出手機,撥了個號, 沒人接,繼續撥,直到他秘書的聲音從那端響起
  “你好,陳總在開會,稍後我會轉告他,或者請您留言”
  “不用了,你把手機拿給他聽,就現在”
  “不好意思,他真的在開會,請您別讓我為難”
  “他大爺心梗了正搶救呢,你這不讓我為難嗎?”
  “您稍等”
  “陳總,說是您大爺病了”她聽見對方小聲詢問
  下一秒,電話被切斷。
  “大爺的”她咬牙切齒的罵道。
  這是第幾次了,自己怎麽就那麽不長記性。
  
  短信提示:[怎麽樣?]
  她走到旁路邊打車“師傅,去北方醫院,麻煩您快點”。她看了看表,想著10點的門診估計要耽誤了,回複短信[他沒來],對方很快有了回應[我買了冰激淩,在門診的小冰櫃裏,記得吃]
 
  “歐楊大夫”看見她進門,護士小蘇趕緊迎過來,遞給她白大褂,歐楊珊衝她點點頭,套上,去旁邊的洗手池洗手。“今天病人特別多,您的號全掛滿了,可有的忙了”小蘇把泡好的茶擱在桌上,吐吐舌頭。
  “叫吧”她沒什麽心情廢話,打開電腦,查看係統裏的掛號記錄。
  歐楊珊,女 27歲 父親姓歐,母親性楊。目前是北方醫院心血管病治療中心的主治醫師,不要質疑 即使是在全國著名的三級甲等醫院裏像她這種頂著Duke University臨床醫學博士頭銜的也是獨一份,更何況她現在的博士後導師是中國心髒外科創始人楊華院士,人人都以為她是少年英才,天資過人,放棄國外優厚待遇,回國效力,回來就當主治醫師,前途不可限量。可她心裏明鏡似的,國外是好,可像她這樣亞洲女人能有多少發展空間?回國是明智的,可要沒有她當院長的爹,和當博導的姥爺,她能在國有醫院這樣龐大的官僚體係裏輕易混出頭?
  “大夫,我這是心髒病嗎?”
  “現在具體情況不好說,先去做個照影,回來我再看”
  “可我心髒老疼”
  “心髒疼不一定是心髒病,就算是也分好多種,您不做檢查我無法確診”
  “做了就能確診?要多少錢?”
  “不一定,價格是6000,您要是選進口藥劑就要貴300”
  “這麽貴?”
  “是,您是公費還是自費?”
  “公費,可也太貴了點,您不是蒙我呢吧”
  她看著病人“您自己決定,我們隻是建議您做,這樣我們可以更清楚您的心血管病變情況”
  “不做是不是就不能確診?不能治?”
  “確診是相對的。。。。。。。”
  她送走最後一個病人,踉蹌著回到辦公室,幾乎是攤倒在椅子上。
  陳文掐掉煙,他在辦公室裏坐了一上午,推掉所有的會議和事情,就是幹坐著,他覺得心煩意亂,渾身沒勁。“縱欲過度吧你”他想起歐楊珊說話時那不屑的表情。小小的一張臉,尖尖的下巴,傲氣十足的眼睛晶瑩的像陽光下的鑽石。她昨天打電話給他的時候他正對著電視□,手忙腳亂的接她的電話,氣息有點喘。
  她說:“不好意思啊,打擾您辦事。我就一句話,明天上午8點,咱民政局門口見”
  他說“我知道了”
  電話斷了,沒一句廢話,他摸著疲軟的兄弟,再無半點興致。
  他6點就坐辦公室了,沒地方去,他和她的家早就被她換了鎖,他有別的房子,裏麵空蕩蕩的一點人生氣也沒有,父母家更是不能回,回去了麻煩就更大了。這麽大個北京城,也就這是他自己的地盤。
  他看著表,數著秒,8點,8點10分,8點15,他知道這會她應該到了,這女人從來就是時間觀念極強的主,8點30,他拿出手機,等著。8點40 她沒打 50 還是沒打,9點,他試著用座機撥自己的電話,沒死機,好的。繼續等,秘書通知他開會,他沒理,上午安排全推掉,9點10電話響了,他看著熟悉的名字笑了,急了吧,今天周3,她上午有門診。他就是不接,氣死她。聽著電話一遍又一遍的唱著法語版的卡門,報複的快感湧上來。9點40時間剛剛好,她去醫院開車就15分鍾,他知道,她一定不會推掉門診,最多延後1個小時。他叫秘書進來幫他回掉,她竟然咒他大爺?他什麽時候有大爺了?直接掛了電話,大爺的。

2

  日子退到一年前的
  歐楊珊的發小汪曉琴拉她去醫院附近的PIZZAHUT吃飯,中午人極多,她們領了等位號站在一旁小聲的聊天。
  “又吵架啦”
  “冷戰”
  “丫又犯什麽病啊”
  “桃花瘋”
  曉琴一直就不喜歡陳文,用她的話說陳文外表像孔雀,脾氣像公牛,行為像種馬。
  “我看他根本就故意的,整天搗持的花枝招展的,生怕別人看不見他那張臉,當初還說他是什麽天上的雄鷹,丫整個就是個鳥人”
  “得了,我瞎了眼成吧”她有些煩躁
  “好,好,不說了,我先去趟洗手間”
 
  “38號 韓女士兩位 ,38號 韓女士兩位,38號 韓女士在不在?39號汪女士兩位”
  歐楊珊低頭看看手裏的號,揚手 “這呢”
  剛要進門一個小姑娘氣喘籲籲的拎著大包小包衝過來,“38號叫了沒有”
  “這位小姐,您號叫過了,請您重新拿號吧”服務生解釋說
  “你跟我說的等半個小時左右的”穿著吊帶裙的小女生不依不饒的說
  歐楊珊看看表,午休時間沒多少了,懶的理會這個耍潑的小丫頭,跟著服務生就往裏走,
  “你等等,你幾號啊”小女生上前一步堵在門口。
  歐楊珊沒說話靜靜看著她
  “39是吧,那這個位子是我們的”她強先一步想進門被領位的服務生攔住
  “小姐,我們當初聲明過了,人要在場等,過號做廢”
  “就1分鍾,你們自己不大聲點,誰聽的見啊”
  服務生有些為難的看著歐楊珊
  “ 要不您稍等一下,已經有人結帳了”
  要在平時歐楊珊也就讓了,可她今天憋了一肚子火,這個小女生囂張氣焰讓她更是不爽。
  “不好意思,我們不能等”她說
  “你懂不懂沒有先來後到”小姑娘衝她嚷嚷
  歐楊珊冷冷的看著她,漂亮是漂亮可惜太嫩
  “你是先來的,可你沒有在這等。叫號叫了3遍,你也沒回答,再說了又不光我一人在這等,後邊還那麽多人呢,要都你這樣,前麵過號的人直接進,我們大家在這站半天幹嗎,坐都沒地方坐”
  “就是,自己不在這等”
  “趕緊排隊去”
  旁邊看熱鬧的人這才發現事情和自己有關係,忙不迭的附和。
  小姑娘一時不知道怎麽對付這陣勢,急的臉紅脖子粗,可還是堵住門口不離開
  “小佳,算了重新拿號”冷不丁一個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她側頭看見個高大帥氣的小夥子,他也正打量她,見她看他便禮貌的說“對不起了”
  她點點頭,退開幾步,讓他們離開。
  
  下午查完房,主任領著一個年輕人到歐楊珊的辦公室。
  “歐楊啊,這是咱們科新分來的住院醫,想考楊老的博士生,怎麽樣,先收個徒弟吧”
  他靠近她背對著那男孩,衝她使了個眼色。
  歐楊珊心領神會,看看那孩子,有些麵熟,忽然記起他是是中午遇見的小悍婦的男友。笑了,真是有緣。
  “你好,我是歐揚珊”她站起來伸出手
  “馮爍”他輕輕握了下她的手,很快鬆開。
  “成了,小馮啊,你先去找護士長,她帶你去科裏轉一圈,都先認識一下”主任發話
  馮爍什麽都沒說點點頭,出去。
  主任衝歐陽珊笑道“那幫小丫頭還不樂瘋了,那麽漂亮的小夥子”
  “怕是護士長又要心絞痛了”她附和著
  “這孩子來頭不小,本來是要跟楊老的,可楊老隻帶博,你費費心,幫我照顧一下”
  “放心主任,我有數”
  
  下班以後,她照列召集手下的研究生和她負責的住院醫生出去腐敗。黎昌海鮮,包房下午就訂下了,涼菜上齊,她示意服務員倒上啤酒。
  “都認識了吧,那我就不廢話了,來吧 ”她舉起杯子“歡迎馮礫同誌”
  “歡迎”“歡迎”眾人附和,杯斛交錯,好不熱鬧。
  “馮爍,你不知道你有多幸福”她一個學生說“我剛來實習的時候,大家就是大眼對小眼的坐在會議室裏,先傻不唧唧做自我介紹,然後主任說 歡迎某某同誌,以後大家要好好工作 鼓掌 散會 屁都沒一個 哎”
  歐楊珊笑道“得了便宜還賣乖,以後咱也那樣,撐死了再買把瓜子,還得AA”
  大家哄笑,嚷嚷著要罰酒,她酒量雖然很好,但今天這幫人實在勸酒勸得實在猖狂,加上心中瘀了口氣,便多喝了幾杯。
  都是年輕人,本來就都活潑好動,私底下更是沒大沒小,話題從工作,學習,著落於愛情,婚姻
  都是住院醫師,和實習醫生,24小時待命的大牲口,清一色的單身。
  有人感歎道
  “醫醫配,醫護配,才是王道啊,你好,我好,大家都好”
  “歐楊老師,咱們中間就你是已婚,您怎麽就嫁了呢?”
  “就是啊,本來就狼多肉少,最好的那塊還被外人叼走了,剩下一堆柴火妞兒,什麽世道啊”
  一個女醫生不服的說:“就你們還是狼?頂多是窩禿尾巴京巴”
  “還是串兒的” 歐楊珊補充道:“就你們二把刀的水平,估計咱科護士都瞧不上眼,年輕人,好好幹活,別整天看見漂亮姑娘就兩眼唰唰冒光,知道的咱這是心外科,不知道的以為咱這是放射科,連X光機都省了”
  “歐楊大夫,敬您一杯” 馮爍忽然走過來與她碰杯,燈光的照射下他英俊的臉蒼白的近似透明,燈下看美人,尤勝三分色。她想,一大老爺們長成這樣寒磣誰呢。
  “小馮啊,今兒喝了不少吧,隨意吧,明兒還值班呢”她好心的勸告他
  他卻一口幹了,倒懸了酒杯,看著她。
  她怔住,小樣兒,叫板是吧。
 
  酒過三巡,眾人紛紛告辭,歐楊珊硬撐著結完帳,獨自走出飯店,準備叫車
  
  電話聲音乍然想起,她暈忽忽的看了眼,是陳文,怒火騰的一下竄上來,她晃晃悠悠的走到旁邊的便道。
  “幹嗎呢?”陳文跟沒事人一樣問她
  “幹革命,你他媽的想幹嗎?”
  “吃槍藥了吧你”他頓了頓,口氣軟下來“你就不能好好說話”
  “跟你?不能”
  “喝酒了?”
  “恩” 她覺得頭暈,順著身邊的大樹的滑坐到地上
  他沒了聲音,好久才悶著聲說
  “你隨便吧”
  她靠在樹上,渾渾噩噩 渾身冰冷,頭疼欲裂,
  有人拍她的肩膀
  “歐楊大夫,沒事吧?”
  她揮揮手,把頭埋進膝蓋
  “怎麽了?”
  “醉了”
  她聽見隱隱約約的說話聲音,嘈雜刺耳,有人抱起她,她仿佛飄在空中,慢慢喪失了意識。
  歐楊珊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自己家的床上,揉揉眼睛,她赤著腳迷迷糊糊的去浴室洗臉,發現自己昨天的衣服粘著某種惡心的嘔吐物在洗手池裏皺成一團。

3

  歐楊珊再次接到陳文電話的時候,正帶著馮爍觀摩一場瓣膜置換術,她看看號碼,想也沒想就按下拒絕。又打來,她再拒絕,來來回回的折騰。
  身邊的師兄看不下去了,“三兒,不接就關機,不累啊”
  “我樂意”她咬牙切齒的說。
  斜下裏遞來一瓶冰水,修長的手指上掛著水珠。她抬頭看馮爍帥氣的麵孔,有些尷尬。
  “好好看啊,有問題,問我”她盡量擺出老師的架勢。
  他再不理會她,隻是專注的看著觀摩室玻璃外進行的手術。
  關師兄掩嘴低笑“三兒,你從那弄來這麽個祖宗”
  “天上掉的,您要,送您”她看著顯示屏裏蠕動著的心包,灌了口冰水。
  
  還沒等這邊手術做完,就來了個急診,歐楊珊趕緊去手術區做準備,馮爍跟上來問 “我能做助手麽”
  她仔細的用刷子刷手“旁邊看著,別亂動”
  
  “我可以的,以前做過”他按下開關,幫她衝手。
  她不理他,徑自做著準備工作,他也不再說話,悶頭刷著胳膊。
  當她步入手術室的那一刻,他說“這手術不難,就不能給我一次機會”
  她停下來,轉頭看他
  “這是人命,沒第2次機會”
  
  手術室裏永遠是令人窒息的凝重,無影燈下,血腥彌漫 。她站在那裏,灰藍色的手術服,淡藍色的口罩,隻露出雙眼睛,寒潭般深不見底。
  馮爍看著被打開的病人胸腔裏那顆跳動的心髒,一時氣血翻騰,他仔細觀察著歐楊珊每一個動作, 手不自覺的跟隨著她的節奏在自己的手術服上比劃著。
  “馮爍,你來修剪動脈瘤壁”她忽然側過身子看他
  他微怔了一下,下意識接過護士遞來的器械,
  “開始吧”她站到他身側 。
  
  馮爍之前就見過歐楊珊,那時他還在醫學院讀書,歐楊珊頂著北方醫院心血管副教授的光環來他們學校做學術報告,巨大的海報懸掛在禮堂外,笑得那叫一個天使。若不是歐楊珊三個字後麵那一長串殊榮,大概所有人都會以為是哪個明星主演的醫學電影宣傳海報。
  學術報告那天諾大的禮堂被圍的水泄不通,他們這些心血管專業的學生楞是被堵在禮堂外進不去,“崔勇,你丫口腔係的來湊什麽熱鬧啊”一同來的同學衝著另一個學生嚷嚷著
  “拔牙也會影響心血管問題。。。別擠啊。。。再說了我憑什麽不能來,精神科學院的都來了”
  馮爍估計就算進去了,這麽吵也聽不到什麽有用的東西,懶的湊熱鬧幹脆直接走人。在圖書館混了半天,他才去學校的停車場取車回家,黃昏十分正是學生下課吃飯的時間,校園裏人潮湧動,他眼疾手快的躲過傍邊的自行車,車頭卻刮上了右前方紅色的奧迪A4,車裏的人放下車窗探出頭,逆著光,隻看見夕陽印襯下閃著漆光的蓬鬆卷發,海藻般的撲散開。
  均稱修長的小腿,鵝黃色的套裙,尖尖的下巴,她走下車子,半搭著車門,似笑非笑的望著他。
  “歐楊珊”他在心裏叫道
  “不錯啊,出手夠利索” 歐楊珊脫下手套,眼中滿是讚揚:“這病人你來管”
  “好” 他回答的幹脆,眉梢眼底都是笑意:“謝謝你”
  “應該的,傳幫代嘛”她在護士的幫助下脫掉手術服,摘掉口罩和帽子,一本正經的交代說:“72小時監護,手續問題問護士長,病人一有情況立刻呼我”
  “你要走了?”他見她這架勢似乎要翹班,下意識問
  “怎麽可能”她似乎猜到他在想什麽忽閃著大眼睛很是無辜的推開自己辦公室的門。

4

  蘇靜已經坐在歐楊珊的辦公室裏近1個小時,煙抽小了半包,歐楊珊一進門就被嗆的咳嗽著後退幾步。
  馮礫輕輕扶住她的腰很是嚴厲的說“小姐,這裏禁止吸煙”
  蘇靜趕忙掐滅了煙頭,手在空中揮舞了幾下,訕訕的說“姐我等你好久”
  歐楊珊“嗯”了聲,繼續對馮礫說:“這周楊老有台大手術我們去觀摩,機會難得,你先找些相關的資料看一下,做個準備”
  “好” 馮礫點頭離開。
  “姐,那醫生可真帥啊” 蘇靜見馮礫離開立刻湊上來用手肘碰碰她。
  “帥不帥跟我們沒關係,你來幹嗎?” 歐楊珊倒了杯茶給自己,上好的紫陽毛尖,陳文孝敬的。
  “還不是那藥的事”
  “不是跟你說了嗎?我做不了主,這事要找主任”
  “跟姥爺說也沒用?” 蘇靜有些沮喪的問
  “他早就不管科裏的事了” 歐楊珊實在提不起興趣應付這個在藥廠做銷售代表的妹妹
  蘇靜拉著她的手使勁搖著“姐,你得幫幫我,我都跟老板說了肯定能拿下北方醫院”
  “蘇靜,你那個藥廠太小了,真不好弄”她無可奈何的說:“爸不是說幫你在醫院找個工作麽”
  “叔叔不肯把我弄到有油水的部門,就是去做個文員什麽的,能有什麽前途啊” 蘇靜嘟著嘴巴說:“姐,要不你跟我姐夫說,我去他那裏好不好”
  歐楊珊覺的頭都大了,但仍是苦口婆心的勸她“別鬧了,正經的弄個文憑是關鍵,至少你英語要先過關吧”
  “那我自己跟姐夫去說”小丫頭大概有點惱了,扭頭就走。
  歐楊珊也不攔她,陳文多精阿,能弄這麽個什麽都不懂的丫頭片子進公司白養著?
  他們這一大家子,實在是複雜,歐楊珊的母親出身名門,父親卻是根正苗紅的貧農,拜那場政治運動所賜,下鄉插隊的千斤小姐愛上了喜歡讀書力求上進的砍柴阿哥,共患難卻無法同富貴,有得吃了卻再也吃不到一起,有得玩了可再也玩不到一塊,歐楊珊7歲的時候父母正式離婚,第二年她就跟著媽媽進了陳家的門,陳爸爸是媽媽的高中同學,將門世家,參軍提幹上軍校晉升一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可惜陳媽媽去世的早,在陳文3歲那年就走了,隻留下孤兒寡夫天天向食堂報道,一場同學會將據說夕日就有早戀嫌疑的兩個老同學帶到了一起,一見麵立刻幹柴烈火,努力抓住了青春的小尾巴,順便把兩個破碎的家庭拚湊完整。
  陳爸爸經常得意洋洋的跟他的同事朋友介紹說;“這是我閨女珊珊,漂亮吧”,學習可好了”
  而那個莫名奇妙多出來的比她大3歲哥哥陳文,也從爺爺奶奶家接了回來,從此跟她糾纏不清。
  歐楊珊10歲那年父親也再婚了,那時父親還隻是醫院的一個無名小輩,老家的爺爺奶奶吸取總結了上次婚姻失敗的教訓,很快幫他找了在個老家縣城醫院工作的姓丁的護士,也有個孩子,就是就蘇靜,本是一直由男方撫養,初中開始被丁阿姨接到北京來上學,一直住在父親家裏。
  歐楊珊跟父親的感情很好,雖然父母不在一起了,但仍然時不時的回家玩幾天,丁阿姨開始對她還很好,畢竟她從外地調北京工作還是媽媽給辦的,可隨著時間的變遷,歐楊珊清楚的知道,這個家庭已經容不下她的存在了,父親也不再是她一個人的了。
  她的前途早就被人規劃好了,舅舅姨媽已在美國定居多年,根基紮的很穩,陳文18歲的時候考進了Duke University計算機學院,大家商量後一致決定讓15歲的妹妹歐楊珊也跟著去,以便將來在美國上醫學院更容易些。論考試的功力誰敢跟中國人比,歐楊珊17歲就輕輕鬆鬆的考取了Duke University醫學院,一年的實習加幾年學院附屬醫院住院醫,歐楊珊個人夠努力,又會做人,深得導師的重視,加上家裏那麽多人名醫,隨便指點一二博士學位和醫生執照到手自然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當然這期間陳文也沒閑著啃計算機碩士同時又讀了個MBA學位,居然還有空擋拐著她上了床,趁回國探親的時候扯了結婚證,撤撤底底的把歐楊珊同誌變成了老陳家的一份子。
  陳文29歲,歐楊珊26歲,一個帶著大筆的風險投資,一個捧著厚厚的資質證書,名利雙收,榮歸故裏。
  接下來的2年陳文忙著弄他的IT王國,歐陽珊順利成為醫院重點引進重點培養的對象,適應期一過,直接升了主治醫生,教授職稱,專家的頭銜,各類科研成果獎項霹靂啪啦的往她頭上掉。
  用曉琴的話說就是你丫天生就是拿來被人當偶像崇拜的,當對手鏟除的,當情敵潑硫酸的。
  由於歐陽珊的到來使醫院護士們產生了極大的危機,擔心本來就為數不多的未婚單身精英男醫生又少了一個或幾個,所以當她已婚的消息傳出後曉琴還發誓說聽見打掃廁所的大媽說前幾天被偷幾瓶的鹽酸又被還回來了。
  總之所有人都覺得歐楊珊的日子是風聲水起,快意自在時,陳文出了問題。

5

  本是極不情願被父親叫回家吃晚飯的的陳文邁進院門就聽見聽見老爺子哈哈的笑聲,心情立刻好了不少,他快步走進大門不出意外看見歐楊珊苦著臉正拿著棋子思考落點
  “爸”
  老爺子見他進來“哼”了一聲,繼續下棋,
  “三兒,今天那麽早就下班了?” 陳文叫她,直接坐到她椅子把手上手臂環繞過她的身體,頭親昵的倚在她肩上。
  “坐沒坐像”老爺子哼了一聲,並無半分怒色。
  歐楊珊被他圈禁在懷裏,對著棋盤笑了笑,落下棋子。
  老爺子看了眼棋局,問她“珊珊,你可想好了?不後悔?”
  “等等” 陳文輕叫道,伸手去拿子卻被歐楊珊擋了出去:“就下這,死局已定,早死早超生”
  “你這孩子”老爺子無奈的彈了下她腦門。
  見老爺子進了西邊的花廳,陳文孩子般用下巴蹭蹭她的肩膀:“可想死我了”
  她嘴角扯出一個弧度,側頭看他,他臉緊挨著她的,呼出的氣息熱熱的撲在麵上,在他嘴唇碰到自己之前歐楊珊輕輕的說“別跟我來這套,我覺得惡心”
  陳文知道歐楊珊紅嫩的嘴唇有多美味同時他也清楚這張嘴有多麽惡毒。這麽多年了他們一直在一起, 拌嘴,打架,有事沒事就相互禍害,連□都猶如激戰。
  “你們最近是不是很忙,看你和文兒瘦的” 歐楊珊的母親也是陳文的繼母給他們夾菜
  陳文嬉皮笑臉的說:“媽,那您趕緊給我多弄點好吃的補補,你也知道三兒的水平,跟您根本不在一個境界兒”
  老太太親自幫他盛了碗湯笑著說:“你個馬屁精,有空多喝點湯,看看這眼眶黑的,周末就住這兒吧”
  歐楊珊微蹙了下眉,抬頭看了看父母,轉頭正好迎上陳文的目光,垂下眼簾不再說話。
  飯後照例幫老兩口測血壓,血糖,老爺子高血壓,母親的身體本來就不是很好,都驚不起任何精神上的刺激。
  歐楊珊洗完澡出來,陳文已經在躺在床上看著著她,空氣裏夾雜著薄荷香皂的味道,冷氣雖然開的很足但仍讓人心煩氣燥。
  歐楊珊從旁邊的衣帽間翻出條涼被和小牛皮涼席鋪到窗邊的貴妃榻上。
  “你這是幹嘛” 陳文忽然一躍而起,扯住她
  “睡覺,你睡這還是我睡?” 歐楊珊冷冷的問
  陳文一腳踢在榻上:“放屁,有床不睡睡這兒,明兒早爸媽發現了怎麽辦?”
  歐楊珊不理他踢開拖鞋上了榻,裹緊涼被背對他躺下。
  “不這樣不成麽”他忍著氣拽拽她被角
  “離婚得了”半天她才悶聲說,扯過被子蓋住頭
  “你想把爸媽氣死?”
  歐楊珊騰地翻身坐起來,指著問“你跟別人上床的時候怎麽就忘了這茬兒”
  “三兒,咱不鬧了成嗎” 陳文也上了榻抱住她:“怎麽就不能好好過日子呢”
  歐楊珊緊咬著嘴唇使勁推開他。

6

  陳文20歲生日那天,摸上了歐楊珊的床,月光中彼此糾纏著,溫潤的身體,每個毛孔都在顫抖,吃痛的哭泣,□時的亢奮,汗水,□,混雜著血跡印在雪白的床單上,斑斑點點,觸目驚心。
  他們在陽光下熱吻,在書堆中間徹夜的□,小蜜蜂一樣的在學校,公寓間穿梭。
  那時的世界上沒有旁人,隻有陳文和歐楊珊。
  
  他們認為水到渠成之時, 歐楊珊的母親卻強烈的反對他們結婚的要求,理由很簡單,都不是安生過日子的主,湊一起怎麽得了,陳爸爸到是沒說什麽,隻是讓他們再等等,等到彼此都定下來再說。
  可那時他們早就認定了彼此,眼中再無旁人,尤其是陳文完全一派霸王的模樣,頗有不結婚便成仁的架勢。
  結婚後才發現日子根本和讀書時的不一樣,工作後兩個人都忙,晚上回家加班的加班,看醫學資料的看資料,偶爾有個周末,都恨不得一覺睡到底,比著看誰起的晚,全是物質享受型的,別說收拾屋子,連衣服掉地上都能看都不看一眼直接睬著過去,陳文經常損她說:“娶你怎麽跟娶頭豬回來一樣啊,屋子弄的跟圈一樣” 歐楊珊平靜的回應道:“我怎麽覺的嫁你還不如弄條狗在家,至少賊來了還能叫喚兩聲”
  從共用書房,到一人一間,要麽不說話一開口就是火藥味,從小混到大 彼此的軟肋都摸得清清楚楚,說出的話句句見血。
  誰能想到原來恨不得一天做幾次,見不著就想,見麵就往床上奔的倆人不同床已經大半年了。
  歐楊珊本來覺得無所謂,當看見陳文摟著個女人走出茶社包廂的時候心還是被割了一刀,她以為自己不再愛他了,可如今卻恨不得把他像隻蟑螂一樣踩的扁裂斷腿,汁液橫流。
  
  陳文倒也承認的痛快,男人麽,常在河邊走那有不濕鞋的,逢場作戲,沒什麽大不了的。再說了歐楊珊天生女王命,哪裏放得下身段同他一起去應酬那些她眼裏的奸商?老婆不搭理還沒幾個漂亮姑娘陪著,別人不底笑話死他。
  歐楊珊恨死陳文了,看著他那副無所謂的混蛋像,恨不得把他一刀一刀肢解了扔王水裏化了,想過離婚,可行不通老頭老太太不氣瘋了,再離也有打斷骨頭連著筋的牽扯,後悔死了,怎麽當初就不聽老人言,非在他這棵樹上吊死,弄成現在和不成分不了,人前恩愛,人後死掐的狀態。
  離不了分居總可以吧,眼不見為淨,別讓她看見他,看見一次就多次當殺人罪的危險。

7

  周六也過的不太平,之前手術的病人突發狀況,正吃晚飯的歐楊珊放下筷子就回房換衣服,出門時陳文的車已經等在門口,當著爹媽的麵歐楊珊吹了聲口哨調侃道:“陳少爺,今天辛苦啦”
  “為您服務是我的榮幸” 陳文點頭哈腰的下車幫她拉開車門,手還墊在車頂,一付標準的奴才像 等老頭老太太一進屋,倆人立馬跟換了個人一樣,耷拉著臉,不再說話。
  幾個值班醫生正在做緊急搶救,歐楊珊趁護士幫她消毒的功夫掃了一圈問:“馮爍呢?這病人不是叫他看著麽”
  “他回家取東西去了,正往回趕呢”見她臉色不對,忙有人答話,歐楊珊冷哼一聲,上前查看病人。
  陳文本來已經開車走了,發現歐楊珊的包落下了,鑰匙錢包都在裏麵,隻好送回來,正開她辦公室門,聽見身後一連串急促的腳步聲,下意識回頭看,來人也放慢了腳步看他,他見對方穿著白大褂估摸著可能是歐楊珊的同事,便點頭打了個招呼,順便看了眼了對方的掛牌兒,馮爍 嗯 這名跟這小白臉挺配,進屋,隨手關上了門。
  馮爍到搶救室門口,正匆忙消毒,門開了,歐楊珊扯著白大褂帶著人往外走,瞟了他一眼不再理會隻是跟旁邊的交代說:“去跟家屬解釋病人死因”
  旁邊的大夫點點頭“我去查查記錄這次該輪誰了”
  “查什麽啊,這不有個現成的麽”歐楊珊有些不耐煩的問 :“你以前說過麽?”
  馮爍知道這是問他,老實回答:“沒有”
  歐楊珊把帶血的衣服扔進垃圾桶,聲音冷的瘮人“那正好學學,跟家屬說清楚點,別讓人說咱沒醫德”
  眾人縮著脖子恭送歐楊珊離開,背影消失後才小聲安慰馮爍:“別往心裏去,她就這麽直,對事不對人的主兒,算你今天點背,沒事 這種事情一回生二回熟,說上兩次就知道怎麽說了”
  陳文看歐楊珊進門的臉色就知道病人過去了,趕緊把茶杯遞給她,見她喝了口水麵色微緩,才輕輕問:“要不咱回家?”
  歐楊珊斜了他一眼“你怎麽進來的?”
  他指指桌子上的包:“我可是專程給您送來的,沒功勞也有苦勞吧”
  歐楊珊冷著臉說“那可真不好意思,耽誤您的HAPPY TIME了”
  兩人到了地下車庫,歐楊珊又覺得不放心,折回去,果然一幫人圍著馮爍撕扯哭天抹淚,喊爹罵娘。馮爍繃著張臉,越發顯得慘白,歐楊珊歎了口氣想過去,被陳文一把拉住:“他一大男人都應付不了,你幹嘛去啊,有事找主任”
  她白了陳文一眼“這事都麻煩主任,我還混不混了?”
  “都別吵了,也不看看這什麽地方,醫院,有事說事,別拉拉扯扯的”歐楊珊分開那幫人,擋在馮爍身前:“我是病人的主治醫師歐楊珊,有什麽問題直接問我”
  陳文冷眼看著歐楊珊以及被她像小雞一樣護在身後的馮爍 ,不屑的別開眼睛。
  歐楊珊護犢子護的厲害是出了名的,打小就這樣,他在院裏和別人打架,隻要她看見就不管不顧的衝上去扯著人就踢,陳文也算是大院裏人盡皆知的混世魔星,可跟她比那簡直是小巫見大巫,大院裏哥們兒見他怎麽叫來著:“呦 這不是 三兒她哥麽”。什麽稱呼啊,這世道!
  “節哀吧,讓護士長帶你們去辦手續”歐楊珊安撫完家屬轉身拍了下馮爍:“別愣著,趕緊去護士站讓他們給你消消毒”
  馮爍低頭看自己的手背,那上麵上不知道被誰的指甲劃出了條血道,不深隻是有些隱約的刺痛。
  
  “那小子新來的?”陳文邊開車邊邊問歐楊珊
  她困極了,閉著眼睛 昏昏欲睡:“你能把空調開小點麽”他穿的是多,可她隻穿了件無袖襯衫,滿胳膊的雞皮疙瘩。
  陳文悻悻的掃了眼她伸手調小了空調
  “直接回家”
  “不去爸媽那了?”
  “在那兒我睡不好”歐楊珊閉著眼睛說.

8

  周一上班,大把的事情照舊迎頭砸下來,歐楊珊剛有點時間回辦公室歇會兒,就有人敲門。
  她嚼著巧克力派,含含糊糊的讓人進來。
  馮爍拿著給病人開的醫囑請她簽字,歐楊珊仔細核對完,龍飛鳳舞的簽下名字,見馮爍還沒有走的意思,就問:“還有事兒麽?”
  “我是想跟你道歉,那天..”馮爍猶豫了一下開口說
  歐楊珊擺擺手打斷了他的話:“別跟我道歉,你沒什麽對不起我的,你自己以後注意點,咱們這行是高風險職業,手裏過的是人命,容不得半點疏忽,既然選擇做這行,就要有充分的思想準備,我是怎麽跟你交代的,72小時重點監護,我不要求你72小時不睡不吃的看著,人在附近,按點查房就行,實在有事就跟我請假,我能理解,誰沒點急事啊,可你呢?你跟我說過麽,當這是學校呢?說逃課就逃課。你跟我請假我就能安排其他的值班醫生看著,有明確的交接記錄,權責清楚 這次的事情還好發現的及時,人也的確救不過來了沒讓人找到把柄,可你能老那麽幸運麽,下次再出這種事,別人又一時沒顧上,明明能活的生生給拖死了,你付得起責任麽,讓你去跟家屬做解釋是想讓你知道病人的死忘會給他的家庭,親人帶來什麽樣痛苦。。。”說教說的正激動,鬧鍾響了,歐楊珊看看表“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我去門診了”
  
  過了幾天主任找她談話,開門見山的問:“歐楊,你上周當人麵給馮爍難堪了?”
  還打小報告!歐楊珊扁扁嘴:“他值班期間回家,也沒跟我打招呼”
  “我讓他回去的,也讓人幫他帶班了,人領導夫人親自打電話到我這請的假,你以後對他態度好點,業務上多幫幫,對你有好處”
  “說不得,碰不得,怎麽帶阿,要不幹脆主任您把他給別人吧,我可不敢教了”
  “別說胡話,他家就是衝著你的名聲來得,要不怎麽就點名讓你帶呢,你忍忍吧,咱們心一科能留得住這大少爺?等明年他考了博,進研究室就好了”
  她有點委屈卻也知道主任是為她好,點頭離開,臨出門時主任又叫她:“姍姍啊,我是看著你長大的,不會害你,總有一天你會坐上我這位置,到時候就知道了,不容易啊,業務行政都要抓。。裏外裏都不讓人省心。。”看主任大有唐僧講經的架勢,歐楊珊趕緊告饒 “劉叔,我以後把他當菩薩供著還不成麽,我還要去實驗室幹活,先走了,哦對了 陳文出國給阿姨帶了化妝品,在我車裏呢,下班前我給您送來”
  實驗室旁的公共休息室裏,笑聲一片,關師兄正把隻貓往實驗用的大白老鼠身上推,貓咪小小的,嚇得瑟瑟發抖,拚命縮成一團。
  歐楊珊看的那叫一個氣,上前就把老鼠拎起來往師兄臉上湊:“這抓老鼠要教才會,來 師兄 一口把老鼠咬死給它看看 ”
  關師兄大笑著躲開: “別啊 我錯了還不成麽 這貓餓了 趕緊弄點食去”
  “哪來的啊,真可愛”她摟著貓去櫃子裏找吃的
  “上次楊老不是說師母想養隻貓麽,估計被送實驗鼠的那人聽見了,今天送來的 說是自家貓生的,剛斷奶”
  歐楊珊倒了點酸奶在碟子裏用手蘸了喂貓吃“還真會來事兒,這貓一看就是好品種,指不定是那買的呢”
  貓咪吃上了癮抱著她胳膊使勁舔她的手指,她嗬嗬笑著,去撓它腦袋
  “三兒”關師兄見別人都出去了才靠過來小聲說:“聽說你們心一來位太子爺?”
  “你怎麽跟居委會老太太一樣什麽都知道啊”想起這事兒她就煩,沒好氣的說:“就是那天跟咱們一起看手術的那個”
  關師兄瞪圓了眼:“哎呦 妹妹 你很有豔福啊 ,小夥子不錯,要長相有長相,要身價有身價,比你那陳文強多了”
  “你沒事提他幹嘛啊,我都說了你要是喜歡那孩子,就把他送你,沒想到師兄你好這口。嘖嘖 真是人不可貌相啊”歐楊珊笑得邪惡:“怪不得你都30了還單身,沒關係啊,跟妹妹我說 ,我幫你牽牽線”
  “找打吧你,說正事,我可聽說他是衝著你來的 ”
  她覺得好笑,嗲嗲的說“哎呦,誰叫人家魅力大嘛”
  “你想我早點死是吧,正經點 你當初來醫院的時候按條件可以直接上副主任醫,可咱找了那麽多關係也沒弄著名額 隻能當個主治醫,這小子來得時候就帶著主治醫名額來的,就差點資曆,跟著你歐楊珊,做個小課題,弄幾篇論文,估計不出一年就能當主治,再考上博,跟著咱們做國家重點課題 副主任醫不也是手到擒來麽,劉主任過幾年可就退了,這科室正主任的位置 非他莫屬,到時候他當正的,你當副的 他有關係,你有技術 想幹嘛不成啊 你爸肯定都跟人談好了 看醫院未來三年發展計劃沒有? 全國最大的心血管病研究中心 地都批下來了 別說我沒提醒你啊 ,注意點,上周你當著那麽多人麵讓他下不來台,這不是自己作呢麽,別招他,他不是善茬兒。到時候出了事你倆個爸一起上都保不住你”
  歐楊珊沒說話隻是低頭玩著貓
  關師兄恨鐵不成鋼的咬著牙說:“這兒不是美利堅合眾國,是國有醫院,技術拔尖沒用 地球人都知道 就你跟大力水手似的隻會埋頭幹活,你也就是命好 攤上個富貴人家,要不然早被人踩死了 ”
  她有點煩了 笑嘻嘻的 拍拍關師兄的肩膀“師兄啊,您今天怎麽那麽憤青,我知道了,以後一定注意,保證不讓您老人家擔心”
  “對牛彈琴 幹活去了 看見你就氣 ”師兄歎口氣走了留下歐楊珊一個人。她摸摸貓下巴小聲說:“都這樣了,我還能怎麽著啊,走哪算哪唄。你說是不是 咪咪”

9

  歐楊珊對馮爍很客氣 確切的說是太客氣了。
  早上查房時,歐楊珊正跟他講醫囑,忽然手機鈴聲響起,眾人同時縮了縮脖子,馮爍低下頭,手伸進口袋。醫院明文規定為不打擾病人修養醫生查房期間手機一律關機,隻許使用呼叫器 大家打了個折扣都改成震動或靜音,包括歐楊珊自己也這樣 可偏偏馮爍早上匆忙間忘記了關鈴聲,他抬眼偷瞄著她,手指在口袋裏慌亂的按了半天總算止住了吵人的音樂。歐楊珊耐心的等著音樂停止,神色照舊 然後跟什麽也沒發生過一樣繼續跟他講。
  出了病房門,馮爍主動上前承認錯誤,歐楊珊笑笑說:“沒事兒,曲子還挺好聽的,以後大家都注意點啊 萬一被檢查組逮到扣你們獎金可別找我蹭飯”說完揚長而去,剩下一幫人傻愣愣的看著她的背影
  “要變天了麽,不會是黎明前的黑暗吧”有人開始嘀咕, 知情人還是不少 碰了碰那多嘴的家夥 大家心照不宣的 散了。隻剩馮爍一個人看著歐楊珊離開的方向神色不明。
  “歐楊大夫,你說的話我想過了”馮爍趁歐楊珊休整的空擋找上門。歐楊珊裝傻:“什麽話? 哦 你是說之前那事兒麽,對不住啊 我話可能說重了 你別太上心啊 ,我也是希望你好 當然其實你表現一直很不錯 。。嗬嗬 ”歐楊珊自己都覺得這話說的太虛偽。
  馮爍看了歐楊珊半天才說:“你是不是打算以後一直這麽對我了”
  歐楊珊心想:以後?過幾年您要是能這麽對我,我天天給您燒高香。
  當然嘴上不能這麽說:“怎麽了?什麽意思?”
  他苦笑:“我不是來混日子的,真的 我希望你能像對其他住院醫一樣對我,該說就說 該罵就罵”
  我敢麽我 ,明年 你就跟我同級了 保不齊那天 就成我領導了 還罵 找死啊我。
  她笑得更虛偽了:“小馮啊,我覺得你對我有誤會,我這個人雖然脾氣不太好 但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其他住院醫我也不能隨便說啊 你沒犯什麽錯 我幹什麽罵你啊 ,你這人聰明 理論也紮實 很有前途的 加油吧 過幾年 你業務上肯定超過我”
  馮爍不說話隻是盯著她看 眼神銳似利爪,隨時都可能讓她的畫皮四分五裂。
  “我還有門診 先走了 ”她怕在耗下去心事會無會所遁形隻能趕緊開溜。
  “歐楊珊”他叫
  她腳步不停嘴裏嘀咕著說:“完了 完了,要遲到了”
  “你太讓我失望了”聲如隱雷,震的她一頓 還是頭也不回的離開。
  
  醫院有尊大佛,家裏有隻妖魔,鬱悶至極,她拉著曉琴去射擊場發泄。
  “您這也太狠點了吧” 曉琴看著歐楊珊在靶紙上畫的人臉,歐楊珊畫畫很好,小時候還專門學過素描,那雙微微上挑的桃花眼分明就是某人的, 而某人又恰好是她的夫君。
  歐楊珊翻了個白眼把靶紙交給工作人員去貼靶,壓著子彈上膛:“我更想畫的是別的器官,不過算他命好,這是公共場所”
  瞄準,射擊, 正中目標
  旁邊有人鼓掌,她懶得看,繼續瞄準 再射一槍
  “三兒,技術越來越好了啊”是射擊場經理江帆,也是他們一個大院出來的。
  “你這兒生意不錯啊,發大財了吧 江總 看看 ARMANI ”曉琴對著江帆T恤上巨大的LOGO調侃道:“我說江總,咱有錢不帶這麽顯擺的,現在流行低調,低調什麽意思你懂麽?”
  歐楊珊打完一匣子彈才冷冷的接口:“他能懂麽,巴不得把內褲上CK的標牌扯給人看的主兒,要是有能拉到胸口上麵的高腰款,他一準兒包圓了。”
  曉琴笑噴了 江帆彎腰給她作揖:“姑奶奶,我那兒惹到你了,我一聽說你來了 立馬巴巴的跑過來,瞧瞧我這頭汗”
  曉琴給他遞了張紙巾問:“阿姨怎麽樣了”
  “還可以,三兒上次幫忙弄的藥還真管用,哥哥謝謝你了啊”
  “你少氣點她就成”歐楊珊說
  江帆獻寶似的說:“最近新來了兩支AK,沒人動過,要玩麽?哥們兒好不容易弄來的”
  “她現在最想要導彈”曉琴正瞄準,回頭衝他說:“核彈頭的那種”
  “成 哥哥給你弄去,不就是給拉登打個電話的事麽?小意思 ”江帆對曉琴眨眨眼睛:“琴妹妹啊 ,你最近更漂亮了 看的我小心髒使勁跳”
  “滾,別跟我這兒發騷,當你是陳文兒啊”曉琴拿槍比著他。
  江帆倒是想起來什麽,說:“你倆約好了啊?陳文兒跟我說一會兒到,剛撂下電話他們就說你來了”
  歐楊珊臉色一暗,沒說話,工作人員拿靶紙過來給她,被江帆劫過去看:“媽呀,誰這麽倒黴啊,眼眶都射爛了”他側頭看她:“ 三兒 誰惹你了,跟哥說”
  “那小子惹他了”曉琴指指正走進大門的幾個人,小姑娘嫩的能掐出水來,陳文笑的隔著玻璃都看得見蟲牙。
  “他啊,我可不敢 三兒不得跟我拚命啊 ,得 我去跟他們打個招呼,你們好好玩啊”江帆樂著跟旁人交代說照顧好他們啊,這是我妹,親妹 。
  歐楊珊轉過臉,麵無表情,曉琴過去碰碰她,還玩麽?
  “玩啊,幹嘛不玩,為這麽個衰人不值得”她口氣極衝,扭臉跟工作人員說:“有火箭筒麽?便攜炮也成”
  射擊最重要的是精神集中,歐楊珊努力克製自己的情緒,可手還是不聽使喚的顫抖 一匣子打完沒一顆上環 曉琴實在看不過去了 壓下她的手臂:“三兒,別這樣,咱回去吧”
  歐楊珊低著頭,太陽穴上青筋可見
  眼淚滴下來砸在磨舊的槍管上,錯落斑駁。
  “走 三兒,咱回家”曉琴也紅了眼睛拉著她往外拽:“為他犯不著”
  剛走出門口 就聽見後麵有人大聲叫她:“三兒,快回來,出事兒了”
  “陳文兒” 歐楊珊腦子轟的一聲,轉頭就往回跑,曉琴在後麵追著喊:”你慢點啊,等等我”
  出事的不是陳文,是他的一個客戶,七十多歲的老頭子看見槍喜歡的要命,正打的高興卻猝然暈厥。
  江帆拉著歐楊珊和曉琴邊跑便說:“千萬要救救哥哥啊 ,這人來頭不小啊”
  歐楊珊到了現場見一幫人圍著病人,立刻皺起眉頭,曉琴衝上去分開那些人:“都散開,留點新鮮空氣”她用力的推了把陳文 :“說你呢,一邊去”
  陳文想發作看見過來查看病人狀況的歐楊珊,趕緊湊過來低聲叫:“三兒,”
  歐楊珊沒理她,伸手試呼吸測脈搏。
  曉琴問江帆:“打電話了麽”
  “打了,但這邊太偏,救護車估計要20分鍾才能過來,什麽病啊”
  “別吵 急救包有麽”江帆貼近她耳朵小聲說:“過期了”
  “你就作吧”她瞪了眼他:“讓人拿塊兒涼毛巾來”
  “呼吸,脈搏微弱”歐楊珊跪下把頭貼在病人胸口聽了聽問“以前有心髒病史麽”
  “有”
  “藥有麽?”
  “口袋裏”有人上前幫忙從病人貼身口袋裏拿出藥
  “脫衣服”歐楊珊說
  “什麽?”
  曉琴解釋道:“把外套脫了,墊在他脖子下麵”
  來人聽話的脫下西裝,折好遞給曉琴,眼睛看著歐楊珊:“不會有事的,是麽?”他問
  “盡力而為”她倒出片硝酸甘油準備喂給病人
  陳文這才有機會說話:“齊先生,這是我太太,心血管專家,放心好了,她一定會治好老先生”
  “呼吸停了,做心肺複蘇吧”曉琴試了下呼吸扯開病人的領帶,襯衫 ,熟練的擺好姿勢
  “你來擠壓”歐楊珊推開她,準備人工呼吸
  曉琴一愣,低下頭,做心髒按壓
  還好處理的及時, 救護車來的時候病人已經恢複自主呼吸,陳文帶著人跟著救護車走了,上車前再沒同她說過一句話,倒是那位齊先生主動遞了名片給她,頗似真誠的道謝。
 
  回去的路上,曉琴跟問歐楊珊:“你說江帆到底對我什麽意思”
  歐楊珊說:“你說要給人做人工呼吸時,他那張臉哦,我看你要是真做了,估計下一個該急救的就是他了”
  “你覺得我倆合適麽?”
  “不知道,真的,我沒資格評價你們”

10

  陳文在書房辦公,聽得客廳裏傳來重物落地的悶響,歐楊珊的呼喊聲隨之而來,趕緊跑出去,客廳沒開燈,隻能隱約看到歐楊珊的人影,半坐在地上 “三兒,怎麽了,沒事兒吧”他摸索著開了燈,歐楊珊坐在地板上 蜷著胳膊,恨恨的看著腳下的旅行箱。“對,對不起啊 ,回來忘記放儲藏室了 ” 陳文心虛的把箱子踢開,過去扶她,她一揮手:“離我遠點”
  “你犯什麽倔啊,趕緊讓我看看,傷哪兒了?”陳文不理會她把人抱起來放在沙發上“胳膊撞拉,我看看 ”他伸手解歐楊珊外套扣子
  “跟你說了別碰我”她推他
  “你有完沒完啊,真傷到怎麽辦啊”
  歐楊珊冷笑:“那不正和你意麽”
  “你給我閉嘴,我怎麽了,我能是故意的啊,不跟你道歉了麽”
  她想開口罵他,可胳膊疼的鑽心,別是骨折了吧,她試著活動一下,還好,能動。
  陳文看她那樣子,心頭一軟 又哄著說:“我錯了,是我不好,乖,讓我看看”
  “陳文,你少跟我假惺惺的,我告訴你 明天咱倆就離婚”
  他真急了:“你瘋了,還是傻了,離什麽離,你少跟我犯渾,我還沒說你呢,你什麽意思啊 當著那麽多人麵 給那個老頭子做人工呼吸”
  “不是你說的麽”歐楊珊抱著自己的胳膊學著陳文的口氣:“放心好了,她一定會治好老先生,你惡不惡心啊 ”
  “我叫你去給人家做人工呼吸啦”陳文起身去冰箱拿了個冰袋摔到她身邊“那老頭子萬一有什麽傳染病 怎麽辦?汪曉琴要做你就讓她做,你上趕這幹嘛?生怕別人不知道我老婆救死扶傷,醫德偉大怎麽著”
  “你老婆,你老婆多了 你身邊那小姑娘是什麽啊,哦 對 現在流行叫二奶”她蹭著沙發想起來,腿估計也傷了,陳文你個王八蛋。
  “你能自己走麽?我抱你上去”他伸手
  “不敢勞駕,您手多金貴啊 ”她瞪他
  “比不上你,你是白衣天使,”他抱起她:”別張牙舞爪的,回頭再從樓梯上滾下去”
  “你就不盼著我好吧”
  他送她進臥室,放下時不知碰了她哪兒 歐楊珊嘶了一聲,縮向床上
  “沒傷到骨頭吧”他問
  她又確認了一遍,才沒好氣的說:“沒有,估計是軟組織挫傷”
  “明天周日不用去了吧” 他找了個軟墊擱她身後
  “要去,有個會診”
  “就你這樣,獨臂大俠 還會診?毀人吧 明天不許去了 ”他撂下話走了
  歐楊珊一口氣憋在胸口,吐不出也咽不下 窩囊的想哭 硬撐著起來去浴室洗澡
  “你他媽的嫌自己傷的不夠重啊”陳文怒氣騰騰的把淋浴房門拉開,“有你這麽作的女人麽?”
  歐楊珊坐在小凳子上抬頭譏笑:“問誰啊,您大少爺見多識廣,身邊的女人沒一千也有八百,有沒有比我作的 我哪兒知道”
  陳文就怕她糾纏這事,把水溫調高:“趕緊出來吧,別再著涼”
  她不理他,繼續往腿上抹浴液,細白的皮膚上 一片黑紫。
  “三兒,別這樣,咱們談談不成麽?”他搬了把小凳坐她身邊,衣服弄濕了也不管不顧的
  “你想談什麽?”她問
  “咱倆的事情”
  她咬著嘴唇想了一會又問:“你覺得我們這樣還能騙人多久?”
  他抬手摟住她:“三兒,咱倆和好吧,我不出去瞎混了還不成麽,就咱倆人 好好過日子”
  “你忍得住麽?那些鶯鶯燕燕 你舍得麽”
  “我隻舍不得你,沒別人”他靠在她肩膀上吻她的臉“三兒,我這輩子就隻愛你”
  騙誰呢?歐楊珊沒表態隻是拿過蓬頭衝自己的臉,水流很大,也不知道能不能把眼淚衝幹淨 。

11

  第二天她還是撐著要去,陳文拗不過她,黑著臉開車送她上班
  “你說你這事幹嘛,就你積極,病人是人,醫生就不是啊”車子過了個坑,一顛,歐楊珊嚎了嗓子:“你故意的把你”
  “得,我錯了”
  “你說你們醫院這麽牛,怎麽路不修修啊 ,這大坑”他放慢了速度,繞過一塊不平處
  歐楊珊問:“昨天那老爺子怎麽樣了?”
  “應該沒事兒了吧,誒 你知道他是誰麽?”陳文問他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她眼睛看著窗外無聊得打了個哈欠。
  “你就不能問問我的事情麽,偶爾陪陪我出去應酬一下也成”
  “你缺人陪麽”她問
  陳文側頭看她“缺,就缺你”
  “三兒,下個月公司有場酒會,你陪我去吧”
  “到時候再說吧”
  到了樓門口,她下車,陳文探出頭問她:“我等你麽”
  “忙你的去吧”
  歐楊珊昨晚上沒睡好,手疼腳疼,眼眶發青。
  偏偏病人又十分的難纏,一會兒這個,一會兒那個,在場的幾位專家臉色都不好看。
  好不容易確定了治療方案,由歐楊珊主刀,一個星期後手術。病人一聽是個年輕女醫生又鬧開了。
  “歐楊大夫是做這個手術的最佳人選,這種治療方式就是她率先在我院開展的”有位老醫生勸病人:“她雖然年輕,可業務一流,你這手術, 國內沒幾個人能做,術後效果最好的病例都是在我們醫院 也都是她主刀的。 ”
  “我不聽這個,弄個小姑娘蒙誰呢,以為我不知道啊,這醫生是年紀越大越好,經驗足啊,你們不會是想拿我練手吧”
  “劉大夫,我跟他說”歐楊珊到病床前盡量顯得和藹可親:“張先生,您剛才也說了 您來就是衝北方醫院的名氣,想我們給您確診治療,現在 病因已經確定,方案也給您提了兩套,如果您不滿意我給您做手術,不信任我 ,我沒辦法,但北方確實就我一個能做這手術的,如果您選擇不做,那麽我們負責幫您轉院,另外推薦其他醫院給您,上海東南醫院方院士也可以做這手術,他老人家 76了 年紀和經驗足夠滿足您的條件,要不您考慮一下?”
  “你威脅我是不是,七十多了,還能動刀麽 我就不信了 那麽大個醫院就沒人能做這手術”
  “要不您自己調查一下,好好考慮,最好在一周內告訴我們您的決定,您這病情不能耽誤。”歐楊珊繼續耐心的說
  “告訴你啊 ,你還別嚇唬我,我這醫院有熟人,衛生部綜合司王司長知道麽,那是我同學,你們要對我負責任”
  “是,您在北方我們就一定負責 ,等您確定以後咱們在討論”
  走出病房 其他的專家安慰她說:“歐楊 別動氣,他回頭還是會求我們”
  “就是,歐楊 這事兒也怪你啊,誰看你也不像醫生,我愛人那天還問我,你們那兒那漂亮姑娘是不是演員來體驗生活的啊”
  大家都笑 她也想笑 。
  
  曉琴打電話跟她說江帆請吃飯,馬上就到,午休時間,工作人員專用通道裏沒什麽人。她買了瓶可樂鋪張報紙坐門口的台階上邊喝邊等,遠遠傳來腳步聲,到她身後停住了,她沒回頭,以為擋了誰的路 往邊上挪挪地方。來人走了幾步站到她身邊,白大褂的衣角擦過她的肩膀 她瞥了眼褲子就知道是誰,Diesel的牛仔褲 醫院醫生裏就倆個人穿,一個是她,一個就是身邊這位,馮爍同誌。

  “值班啊”她打了個招呼 低頭專心數著地上的石材紋路
  馮爍還真是沒有眼力見,竟然坐到她身邊
  “你為什麽不告訴他綜合司司長姓薑,計劃司司長姓王 你剛幫他做的搭橋手術?”
  “沒必要,他不相信我,我說破天了 還是不會信,還是等他的熟人告訴他吧”
  他說:“我有位同學,年紀不大可長的很成熟,一看就特滄桑 他自我介紹的時候說:我爸爸說了 我這臉天生就是做醫生的臉 ”
  見她沒反應,他問:“你知道為什麽麽?”
  “夠老”歐楊珊一口喝光了可樂“馮爍,我謝謝你了,也謝謝你那麵孔滄桑的同學了”
  “我不太會講笑話”他有點不好意思
  歐楊珊衝他樂了一下“挺有意思的,你要去吃飯? ”她見他手裏拿著飯盒。
  他正說話,見歐楊珊朝樓梯下剛停穩的一輛車揮揮手,雙手撐著膝蓋起身。
  糟了 腿麻了 歐楊珊重心不穩朝前栽去。
  馮爍眼疾手快摟住她往回拉,她下意識的抱住他的頭
  姿勢很曖昧 氣氛很尷尬
  她清清嗓子從馮爍腿上起來,他的手托住她的腰
  “還不過來扶我”她衝坐車裏對她□的兩個人喊
  曉琴下車走過來,眉眼抽搐
  她瞪了她一眼,挽住她胳膊 下了幾節樓梯 又覺不妥 回頭跟馮爍說:“謝謝啊。。。恩 要不一起?”
  
  “好”他答應的爽快跟著站起來
  歐楊珊深刻體會到什麽叫嘴欠。
  “逗你的”他嘴角一挑“我去吃飯了,再見”
  
  “那小夥子真水靈兒,歐楊珊你危險啦”曉琴扶她進後座,回頭瞧瞧“還看你呢,哎呀 那眼神兒 霹靂扒拉的閃桃心啊”
  “滾你的,沒說你呢 什麽一會兒到 ,我腿都麻了,再不來 人都石化了要”
  她沒好氣的揉著自己的腿
  曉琴坐到副駕駛位子上,抬胳膊碰碰江帆:“看見沒有,被抓現行兒 惱羞成怒啊”
  江帆抬頭看著倒車鏡 擠眼睛:“三兒啊,哥可什麽都沒看見啊”
  歐楊珊拿著包掄他:“我這就成全你”
  “別鬧了,你趕緊跟人告別吧,等著你呢”曉琴指指外麵
  馮爍果然還站在路邊,手裏拿著她喝剩下的可樂瓶子和報紙,她臉有點紅,按下車窗跟他說:“麻煩你了啊 ,那天請你吃飯”
  他沒說話,點點頭,與她揮手告別。
  
  “你花癡吧你,老衝我樂什麽呀”歐楊珊無奈的看著從開車後一直趴在前坐上看她的曉琴
  “看你好看啊,這小臉兒,春光滿麵 啊”
  “春你個頭,你發春吧你 喂 江帆 什麽時候買了這車啊 ,BMW,不錯啊 ,這寶馬一開 真把自己當鑽石王老五了吧”
  “說實話,我當初想買悍馬來著,一人當關 萬夫莫敵啊 ,可咱琴妹妹不讓,非說那車跟加了蓋的拖拉機一樣”江帆說:“無所謂 悍馬寶馬不都是馬麽,再怎麽樣也比不上你家那Maserati,那車可真棒”
  “棒什麽啊 ,跟條鯰魚似的,嘴巴上還掛個鉤子”她不屑之極:“我說你們男的怎麽都這樣啊,有點錢就折騰到車上,不過日子拉”
  “過啊,怎麽不過,有了車 還怕沒人跟他過啊,他這騷包車開出去,指不定有多少小姑娘憋著心思想往上撞呢”曉琴說:“這車子啊就是男人的第二張臉,江帆的臉是沒戲了,隻能靠這車找補找補。”
  “我又招你們拉,你說你們挺好倆美女怎麽張口就這麽惡毒呢,到地兒了,兩位太後請移駕吧”
  飯點早過了,餐廳裏人不多,他們三人找了個安靜的位置,江帆把菜單遞給她們:“來吧,今兒哥們洗幹淨了等你們宰”
  曉琴拿著菜單樂:“那我就不客氣了啊”她把酒水單推給歐楊珊:“三兒,點瓶紅酒,咱今天非底讓他賣衣服賣車不可”
  金屬質地的酒水單正好戳在歐楊珊胳膊上,她咬了咬嘴唇
  “三兒,胳膊怎麽了?傷了?”江帆問她
  曉琴一聽,放下菜單就擼她袖子,歐楊珊掙紮不過,被她看見了胳膊上那大片淤血。
  “這個王八蛋”曉琴使勁錘了下桌子:“他還敢對你你動手了,我找他去”
  “你坐下”江帆把她按到自己這邊:“別瞎詐唬 陳文是不會動三兒的”
  “那她胳膊上怎麽回事?”
  歐楊珊笑:“是我打他的打的太用力,力是相互的,所以我也有點青,誤傷,沒事兒 跟他比我這算什麽啊”
  江帆看看她,也笑了:“那他還能開車麽,要不我給他當司機去”
  “別貧了,到底怎麽弄得”
  “嗨,晚上回去沒開燈,絆了一跤”歐楊珊滿不在乎的拿起酒水單
  “你說說你,你不就靠一雙手吃飯麽,還不知道護著點”曉琴埋怨著“跟你說啊,他要是敢對你動手你必須告訴我”
  江帆拍拍她:“別操心了,她家軍力懸殊太大,真動起手來,倒黴的一準兒是陳文兒”

12

  一天隻有24小時對歐楊珊來說是絕對不夠用的,有太多的事情要做,查房,門診,手術,自己的課題,她又是個享樂主義,吃穿用度都挑的厲害,來醫院這麽久,連食堂門都沒進過,醫院附近倒是向來不缺飯館,最近更是新開了家湘菜館據說味道極正宗,歐楊珊嗜辣,偏偏曉琴逢辣必躲,她一時找不到合適陪她吃飯的人,又饞的厲害,隻得自己去過癮,館子不大裝修的也很雅致,就是人太多,又趕上沙塵暴,半天也騰不出張空台,午休時間寶貴,歐楊珊看看表,開始四處找熟人,拚個桌也好啊。
  馮爍看著歐楊珊左顧右盼的樣子,想了想 衝她招手:“歐陽大夫”
  歐楊珊一愣,不過去吧怕人家覺得自己小氣,過去吧跟又他實在沒什麽話可說。
  眼見他把身邊的椅子拉開,碗盤擺好,隻得硬著頭皮走過去
  “小馮,你也在啊,太好了,我跟你拚桌了啊”歐楊珊坐到他旁邊的椅子上,把角的位置,空間不大,兩人挨得很近,她伸手招服務員過來點菜問馮爍說:“你來吃過幾回了?有什麽好推薦沒有?”
  馮爍指指麵前的蝦:“這個不錯,要不你先嚐嚐?”
  地道的口味蝦,看著就舌尖發麻,
  歐楊珊暗自咽咽口水,假裝客氣的說:“不用,我再點” 他把餐具遞給她“別客氣了,這菜時間慢,你下午不是還有門診麽?”
  她遲疑了一下,伸手接過筷子。
  馮爍倒了茶,放在她左手邊,她騰不出嘴來說謝,便屈指敲敲桌子,無名指上的戒指閃爍耀眼。
  9月中旬,天氣仍舊燥熱,不一會歐楊珊額上細細密密的都是汗珠,馮爍拿著筷子慢慢撥弄盤子裏的米粒,不時看看她,她似乎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麵前的美食上,筷子不停,米飯也吃了兩缽。
  “你還挺能吃”馮爍看她速度緩下來,似乎吃飽的樣子,才開口說話。
  “沒辦法啊美食的誘惑實在難擋”她停下筷子,喝了口水,從衣袋裏拿出紙巾遞給他“這的菜還真不錯,你常來?”
  “來過幾次”
  歐楊珊覺得跟他實在沒什麽話好說,便叫人結賬“這頓飯我請,擇日不如撞日上次不說過要請你麽”
  馮爍笑笑:“那就謝謝拉”
  歐楊珊把信用卡遞給服務員的
  “對不起,我們開業不久還不能刷卡”
  “不能刷卡還開業?”歐楊珊急了,她中午吃飯一般隻帶張卡和點零錢,根本沒現金付賬。
  服務員趕緊解釋“真抱歉,下個月就有了”
  “我來吧” 馮爍掏出錢包拿錢給服務員:“就算你再欠我一頓好了”
  她有點下不來台,隻得訕訕的說:“那說好了啊,我欠你兩頓”
  門簾一掀,風沙迎麵撲來,走在前麵的馮爍措不及防被大風打了個正著,他皺皺眉毛,眯起眼睛
  “怎麽了,迷眼了”
  “恩”
  “睜得開麽?”
  他強睜著眼睛“可以”
  歐楊珊知道他帶的是隱形眼鏡,進了沙子容易得角膜炎“別揉啊,我車裏有眼藥水”拉了他就往車裏走。
  翻遍了雜物箱才找出小半瓶全能護理液,標簽模糊,也不知過期沒有,她猶豫一下放進他手裏,“你先點這個湊合一下吧”
  “你車上有消毒紙巾麽?”
  “啊,沒有幹嘛?”
  “我剛摸了錢”
  “有酒精”她倒了點酒精在紙巾上,幫他把手擦了一遍“可以了吧”
  馮爍點了藥水,沙子是衝出來了,可還殺疼的厲害,眼睛紅彤彤的。
  “你這什麽眼藥水啊”他反複看著瓶子“過期了吧”
  恩將仇報,絕對的白眼狼
  “要求還挺高” 歐楊珊白了他一眼踩了腳油門車子猛地竄出車位
  直接開到中心樓下她示意馮爍下車,馮爍道了聲謝,回身把扔在後座的酒精瓶子拿起來:“這放車裏太危險了,我幫你扔了,回頭還是用消毒巾吧”
  中午真是吃辣了下午門診回來歐楊珊的嗓子就一個勁的搗亂,馮爍拿了本楊老的論文集來向她請教時她正對著鏡子自己拿壓舌板檢查。
  “你沒事兒吧,這能自己看見麽” 馮爍把書擱桌子上,卷起袖子洗手:“扁桃體腫沒腫?”
  她搖搖頭
  “抬頭” 馮爍扳扮她下巴,手指冰涼惹得她微微一顫
  “張嘴。。。啊。。”他張嘴坐了個示範動作
  她含著壓舌板撲哧一聲笑出來,啞著嗓子說:“哄小孩呢吧你,還啊”
  馮爍也覺得好笑:“那你就配合點”
  她抬高下巴盡量張大嘴,一口白牙整整齊齊的
  他微低下頭湊近專注看她喉嚨。
  現在的須後水裏還加冰片麽?她想,乎然覺得臉有點熱
  “好了,有點紅,可能上火了”他把工具扔垃圾桶裏“你長智齒了”
  “什麽”歐楊珊立刻拿著鏡子掰開嘴巴看“哪?”
  “右邊 上牙床,已經頂起來了,不疼麽”
  她故作不屑的哼了一聲“這點疼算什麽啊”心中暗暗想著得趕緊拔了去,否則出尖了得疼死
  “你找我幹什麽啊”她啞著嗓子問
  “楊老的論文,有些地方我不懂”他看看她“等你嗓子好了再說吧”
  “那部分?”
  馮爍拿了書給她看,她想想,從抽屜裏拿出個本子給他:“這是我做的筆記,你先拿回去看看 有沒有幫助”
  他接過本子翻開看了幾頁有些驚訝的歪著頭笑了:“原來歐楊珊也會畫小人兒啊”
  “什。什麽啊”歐楊珊一把搶過本子,果然畫了亂七八遭的一堆卡通。
  她有點臉紅“那麽多筆記不看,你這孩子怎麽淨看這個啊,不要拉到”
  馮爍含笑伸手攔她,把筆記拿回來:“誰說不要”
  她覺得這種愉悅輕鬆的氣氛出現在他們之間實在怪異,就說
  “小馮,沒事了吧”
  “。。。。”
  “沒事趕緊回去學習去”
  他恢複了以往的沉靜往門口走,歐楊珊鬆了口氣端起水杯,跟這孩子從來沒這樣過,真不適應
  “你以後別叫我孩子”他忽然回頭說“我不比你小多少,還有以後別叫我小馮”
  歐楊珊一口水差點噴出來,怎麽還有回馬槍啊
  “小一歲也是小,再說了我好歹也算你領導,叫小馮怎麽了,不都這麽叫麽”
  “隨便你怎麽叫,就是別叫我小馮”
  “那成,你回去吧,別忘了幫我把門帶上,馮大夫”
  “馮爍,你可以直接叫我馮爍”他看著她,語氣堅定
  歐楊珊傻了。
  自己病房的事情還沒忙完,高幹病房那邊兒又打電話過來叫她去會診,她頭大了一圈兒,那邊兒都是祖宗,稍不留意就是大罪過,要擱文革那會 就是試圖謀害領導人的反革命啊。
  過去一看 熟人,就是射擊場那老爺子,那姓齊的男人也在,見歐楊珊來了,自沙發裏站起來看著她。
  歐大院長連忙介紹:“歐楊啊,這位是z集團的總裁,齊豫先生,病人是他的父親,齊先生,這位就是您找的歐楊珊大夫”
  歐楊珊伸手說:“齊先生,您好”
  齊豫回握住她的手:“歐楊大夫,要麻煩您了”
  歐院長說:“歐楊,齊老先生是國內著名的實業家,為我國經濟建設做出了很大的貢獻,聽說老先生的急救就是你做的,這次院裏安排你繼續做他的特醫”
  歐楊珊暗自叫娘,嘴上說:“謝謝您的信任,我一定盡我所能,盡快使齊老先生恢複健康”
  
  方案定下來,歐楊珊跟齊豫解釋相關的手術事項,雖說隻是普通的搭橋手術但還是不能馬虎,相關的並發症,術後危險一一告知。
  齊豫仔細聽著她的介紹,低頭對應著手術須知逐條察看,身邊的律師也不時的發問。
  歐楊珊知道這是為出事後的責任歸屬做準備,全心應對。
  “好了,我清楚了,在哪裏簽字?”齊豫問她
  “哦,這兒,還有這兒”她指給他看:“感謝您對我們的信任”
  “應該謝謝你”他說“一切就拜托了”
  回頭跟陳文說了這事兒,陳文興奮的要命:“三兒啊,你真是我的福星,這老頭要沒事兒了,他們銀行跟我們長期合作的事情一準兒就定了,到時候 公司三年不開張都沒問題。”
  她皺著眉頭說:“你就想著錢,整個人都鑽錢眼裏去了,你當初怎麽不傍個富婆啊,
  至少少奮鬥十年”
  陳文摟著她親了一口:“富婆哪有你好啊,我寧願窮點,還是守著你最好”
  “得 得 得 給你鼻子 就上臉,我跟你說啊 ,你別那這事兒當資本跟人談條件,我丟不起那人”她推他
  “放心,我能那麽傻麽”他抱緊了她,頭埋進她脖子:“三兒,今晚一起睡吧,咱好久沒做了”
  “做個你頭,明天就要手術了”
  “就一次,我保證不累著你”他使勁蹭她,手也開始不老實。
  歐楊珊歎口氣:“陳文兒,給我點時間,我一時調整不過來”

13

  隔日的手術做的相當順利,監護期也安全度過。院長樂嗬嗬的交代歐楊珊一定要站好革命工作最後一班崗。
  不就是再多值幾天班麽?有什麽啊,她找機會回家取了一大袋洗漱用品,做好了長蹲死守的準備。
  齊豫也是24小時陪床,難得的孝子。
  她半夜巡房,見齊豫縮在旁邊的小床上,腿伸出來一截。
  “怎麽樣?”他壓低聲音問她
  她輕聲說:“很好,沒有問題”
  走出病房,發現齊豫跟在她身後,她問:“有事兒?”
  “沒有,睡不著,有地方能抽煙麽?”
  歐楊珊指指前麵的消防通道:“那裏麵可以”
  “你抽麽?”他問
  她搖搖頭

  回到值班室,營養室送的夜宵到了,待遇可真不一樣,她看著又是酸奶,又是點心,麵條的加餐,什麽時候他們心一能有這樣的福利啊。
  吃的正香,有人敲門,她擦擦嘴 去開門
  齊豫站在門口:“看你這邊兒燈還開著,想問問你有沒有報紙,雜誌之類的”
  她側身讓他進來,示意他去牆邊的書報架自己找,自己拿了杯子倒水。
  “你們醫院對醫生還真不錯,還有夜宵”他拿著報紙沒有走的意思,反而坐到沙發上,老神在在的鋪開
  她笑了笑,把吃剩的酸奶盒子扔進垃圾桶
  “不吃了?我是不是打擾你了”他放下報紙問她
  “沒有,我吃完了”她抬頭看看牆上的鍾,快12點了,怎麽還不走
  “那麵還沒動呢”他指指有點坨的麵條
  歐楊珊看看麵條,心裏尋思著 他什麽意思啊,餓了?
  “我吃不下了,您餓不餓,要不我叫他們幫您再弄點吃的?”
  “不用了,我就吃這個吧,還真餓了”他倒是不嫌棄,坐到桌子前 拿起一次性筷子就吃。
  “那您慢慢吃啊,我幫您倒杯水”她無奈的接了杯水給他,自己坐到他剛坐的沙發上,拿起報紙看。
  時間過的可真慢,她無數次偷瞄過他以後,終於熬到他吃飽喝足,慢條斯理的收拾起桌上的殘骸。
  “您別動,放那就成 ,明天有人過來收”她趕緊起來阻止
  “那那行,吃了你的,不收拾幹淨,下回再想吃,都不好意思”他笑,手裏的動作不停
  還有下回?
  她說:“您想吃什麽,就直接跟護士站說,讓他們做好給您送到病房去,營養室做的東西還可以,花樣也挺全的”
  “一個人吃有什麽意思?你不是嫌我妨礙你工作吧”他也抬頭看表“這麽晚了,你不休息麽?”
  你要不來我這會兒早睡著了
  “一會就睡,您也早點休息吧,這陪床挺折磨人的,那床又小,要不幫您在邊上開間病房睡吧,今晚上老爺子不會醒的。”
  “不用,你休息吧 明天見”
  歐楊珊送他出門 把值班室門鎖好 刷牙洗臉 倒床就睡。
  
  淩晨五點 她起床 以最快的速度梳洗打扮 出門前照了眼鏡子 ,這黑眼圈怎麽就下不去了。
  她到護士站拿病例,聽見幾個護士閑磕牙,把齊豫捧得是天上沒有人間難求,她咳嗽一聲不就是個頭高點麽 長得一般啊 。
  護士見她站在門口,趕忙拿了病例過來:“歐楊大夫,那麽早啊”
  “早”她打了聲招呼,翻看昨夜巡查記錄,各項指標正常,就是查的次數頻繁點,去的人也多,她笑笑
  護士估計也明白怎麽回事,臉有點紅趕緊解釋:“院長交代要特別關照齊老先生”
  關照誰啊? 歐楊珊忍住笑,一本正經地說:“次數太多容易幹擾病人休息,另外你們每天晚上去問一下齊先生,看用不用幫他準備加餐”
  “好”護士答的幹脆利落
  她趁時間充裕趕緊回心一科看看。
  “歐楊大夫,您可回來了”護士衝她招手,指指剛打回來的油條豆漿:“來點?”
  “你們吃吧,把4號7號床病例給我”她靠在護士站的圍欄上,仔細翻看。
  “呦,馮大夫也起來了”護士說:“值班醫生裏就他起的早”
  歐楊珊一抬頭看見馮爍從旁邊值班室裏出來,頭發亂蓬蓬的 眯著眼睛往這邊看。
  她衝他打招呼,他不理一回身又鑽回房間。
  什麽毛病,她繼續看完最後幾頁病例,探身把病例夾子放回去,看見護士正往一個飯盒裏乘早飯“給我的?”她明知故問
  “剛問你,你不要,沒你的份了,這是給人馮大夫留的”
  “呦,我這剛走幾天啊,就翻臉了,欺負人麽不是”她看看表,不早了也該回去了,抽了張紙巾 順了根油條拿著就咬。
  “生搶啊你”
  “別那麽摳啊,早上吃多了 容易犯困,你這是不害人麽”她笑嘻嘻的舉著油條揮揮:“我就全當幫他減少犯錯誤機會了”
  “歐楊”她才走到門口,馮爍就在後麵叫她
  “怎麽了?”她問
  他可能剛洗過頭,劉海滴著水貼在額上,歐楊珊抽抽鼻子,帶冰片味道的須後水啊。
  “那邊兒完事了?”他問,眼睛亮亮的
  她看看手表,6點多了:“沒呢還要幾天,你有事情直接跟其他帶班主治說或者主任說吧”
  “哦”
  “把頭發擦幹,白大褂都濕了”她遞了包紙巾給他“我先走了,有事呼我”
  回到高幹病房裏,精神大好的老爺子正發脾氣,死活都要吃肉,齊豫端著碗清粥,耐心的哄他。
  她知道這種老小孩兒最難伺候,正想躲,齊豫眼尖叫住她:“歐楊大夫,你幫我勸勸”
  歐楊珊歎了口氣上前端過粥:“肉可吃,但是是清水煮爛,不放鹽的肉糜,您吃麽?”
  “那還是肉麽?我要吃紅燒肉,豬蹄也行”老爺子翻過身背對著她:“別勸我,我忍了好久了,今天沒肉,我不吃”
  她放下碗:“不吃也成,打營養針,再輸3小時液體,護士呢,我開單子”
  “還要紮針,我這手都沒塊好地方了”老爺子回過身看她:“就吃一小塊”
  “不成”她回絕
  “我的身體,你清楚還是我清楚啊”老爺子發怒了
  “我是醫生還是您是醫生啊”她依舊微笑:“您要是想吃肉,就要配合我的工作,我的工作就是把您身體調養好了,身體好了吃什麽都香”
  “我不想吃粥”
  “那就換,豆漿,牛奶,不都有麽”她招呼護士過來
  “什麽時候能吃肉”
  “晚上就有肉吃了”
  “紅燒肉?”老爺子眼睛一亮
  “特別為您做的 ”她頓了頓“清蒸鰱魚”
  “哎呦”老爺子長歎一口氣。
  一頓早飯吃了一個小時,歐楊珊覺得自己跟幼兒園老師一樣,不停的回答各種問題。怎麽
  “這心髒搭橋是怎麽回事啊?我看別人怎麽腿上很長一條口子,我這就個小孔”
  她無奈隻好叫護士搬了個小寫字板,掛張人體圖 邊畫邊講解
  “您看,您發病原因就是這樣 搭橋就是我們從您腿部。。。 嗯 就這個位置, 從這兒啊開始。。”
  她這邊講的正亢奮那廂學生開始打鼾,聲如洪雷。
  她停在那裏,說也不是,走也不是
  “繼續啊”齊豫腿上放了台筆記本電腦,興致勃勃的看著她:“接著講,很有意思”
  她覺得麵上一熱:“獻醜,獻醜,我還要去寫病例,您忙吧”
  
  傍晚她端了個盆去更衣室洗澡
  “怎麽來這洗?值班室裏有啊”有護士問她
  “嗨,水太小,還是這兒舒服”她放下頭發,脫衣服“還是你們條件好,我們普通病房那有怎麽好的浴室”
  “普通病房才好呢,獎金多啊”有護士笑嘻嘻的問:“歐楊大夫,您頭發真好,皮膚也好,怎麽保養的啊”
  “怎麽保養?用福爾馬林泡泡 百年不老”她笑著走進淋浴房:“有空多睡會兒,看你們一個個眼圈黑的”
  “歐楊大夫,您聽說了麽,那個齊先生還是單身呢”
  她正往頭上打泡沫,呲牙咧嘴的問:“老的還是小的?”
  一幫護士都笑:“當然是小的了”
  “小的不好,不帥”她衝幹淨頭發,又拿潤發素往手上擠:“漂亮小姑娘就得配帥小夥,符合優生學啊”
  “還可以啊,您要求太高了,您喜歡什麽樣的啊”
  她邊往頭上抹潤發素邊說:“就三點,下巴尖點,皮膚白點,眼睛大點”陳文就是個標準狐狸臉,那下巴尖的,馮爍也是尖下巴,還是尖下巴男人好看,她邊想邊樂。
  “歐楊大夫,我可聽說您愛人特別帥,跟您站一塊兒跟拍偶像劇一樣,是不是三點全滿足啊”
  “對,他就是照著偶像劇男主角的臉整的容”
  眾人又笑,有人開口說
  “我還是喜歡有道溝的下巴,那多性感啊”
  “你說是齊齊吧”
  “是啊,他下巴就有道溝”
  “齊齊眼睛也好看,特有內涵的特深沉的那種”
  她問:“誰是齊齊?”
  “就是小的齊先生”護士異口同聲的說
  “愛稱都起好了啊”她裹著毛巾進桑拿房,進去又探頭出來說:“幸虧他不姓汪”
  洗完穿好衣服,就剩兩個護士在吹頭發,見歐楊珊出來,把地方騰開給她。
  她擺擺手:“我不用,這是風口你們穿好衣服再吹,先走了”
  頭發太長,很難幹,一路走來都是水痕,她一手夾著盆,一手攏頭發,
  齊豫迎麵走過來,“我幫你拿” 伸手便拿過盆。
  歐楊珊無法拒絕,與同他並肩走著,想了半天也找不出話題寒暄。
  “你們醫院服務態度可真不錯”他終於開了金口,一本正經的說:“今天至少有4個護士來問我要不要夜宵”
  她沒忍住笑出來:“你要了幾份?”
  “一份沒要,老爺子倒是吵著都要,說隻要有肉,來多少吃多少”
  她笑的樂不可支。
  到了值班室門口,他把盆子交給她:“以後頭發擦幹再出來,會感冒。”

14

  歐楊珊覺得有點別扭,可也說不出個所以然,說實話,她有點怕他,齊豫比她近十歲,在他麵前總覺得怪怪的,整個人仿佛變得透明,隨時能被他一眼看穿。
  晚上接到陳文的電話,問她在那,她有些煩躁,語氣不佳:“我能在哪兒啊,醫院啊”
  “你辦公室燈,沒亮啊”陳文說:“歐楊珊,你到底在那呢?”
  “你在我們科樓下?”她心情好了不少,故意逗他:“哎呀,真不巧,我剛出去”
  “少給我給廢話,哪呢? 糖炒栗子,老李家的,我排了一個小時,你要不要”
  她笑:“您都送來了,勉強收了,看見花園右邊那條路沒有,一直開到頭,那紅色的小樓”
  “,趕緊下來,門口接駕”
  掛了電話,她紮了個馬尾,披上件外套,把呼叫器往兜裏一揣 就往外走,路上遇見巡房的護士跟她打招呼說:“歐楊大夫,幹嘛去啊,那麽心急火燎的”
  她來不及應付,點頭微笑。
  剛下樓,就看見陳文那輛鯰魚頭,忽閃著大眼睛,往停車場開。
  她拽拽衣服,慢條斯理的走出去,門口站崗的警衛衝她敬禮。
  “酷啊,怎麽沒帶個保鏢出來啊”陳文把副駕駛那邊的車門推開:“你現在厲害了,領導特醫啊”
  她坐上車,側著身子看他:“栗子呢”
  “嘴裏呢,你要麽”他把頭伸過來指著嘴巴:“可好吃了”
  “滾,也不看看這兒是哪?怎麽說發情就發啊”她推開他,斜著眼睛問:“找我幹嘛?”
  他不理,繼續把臉往她脖子上貼:“想老婆了,還要理由啊”
  她沒說話,任他靠在身上
  半天他說:“三兒,我想你了,什麽時候回家啊”
  “就這兩天了,你這幾天都在家?”
  “我能去哪啊,我把家裏收拾的可幹淨了,咱今天溜回去住吧”他微微抬頭含住她的耳垂“好不好,就一晚上”
  她一顫,渾身酥麻,可還是拒絕。
  “那我今天去你值班室住”他繼續攻擊,手也往她衣服裏鑽:“真香,你把家裏的浴液帶來了?”
  “別鬧了,你進不去”有點喘,周身發熱
  他的舌尖滑進她的耳廓
  她躲開,又被他抓回懷裏“會被人看見的”
  “不會的,這沒人,我就想親親你”他把座位調低側身壓住她。
  外麵一片漆黑,隻有幾盞路燈半明半亮的罩住車身
  黑暗裏,她聽得見他的心跳,還有她的,砰砰砰砰 快到瘋狂。
  他俯下頭,將他們的呼吸合二為一,多久沒有這樣吻過了,她甚至忘記了接吻的味道是如此致命。
  “三兒”他呻吟,引誘她的手滑進他的衣服,胸口,小腹,逐漸向下,火焰竄動,一觸即發。
  滴,滴,滴
  歐楊珊最熟悉不過的聲音從腳下響起,她反射性的抬腳,陳文哀嚎了一聲,滾到旁邊的位子,捂著□,不停抽搐。
  “沒,沒事吧”她慌亂至極,顧不上許多,隻是摸著他的背 不停安撫。
  滴 滴 滴
  第二輪催促來了,她摸索著從腳下的外套裏掏出呼叫器 。
  “文兒,我先走了,你還行麽”她手忙腳亂的把內衣拉回原位
  “行個 屁啊”他說話聲音都打著顫
  拉開車門,她想想又回身跟他說:“你先坐著歇會兒,我處理完了就回來”
  他不理,隻是蜷縮在座椅上,她咬牙離開,關車門的時候,聽見他咬牙切齒的喊:“你給我回來”
  一路快跑到齊老爺子病房,病房裏依舊安靜,牆壁下端的地燈飄著幽光。歐楊珊湊過去,老爺子睡得安祥,呼吸平穩,不時傳來幾聲鼾響。有點納悶,她看了看儀器指標 一切正常。
  退出病房,到護士台她問:“剛誰呼我?”
  “哦 是齊先生,他說有事和您商量,我讓他在您值班室等了,歐楊大夫,您臉怎麽這麽紅?”
  她心理惦記著陳文,快步走回值班室,一推門,見齊豫坐在沙發上 對著筆記本敲字。
  “齊先生,您找我?”她問
  齊豫抬頭,神色輕鬆:“去哪兒了?等你半天”
  “我,去樓下拿點資料,有事找我是麽?”
  “臉怎麽這麽紅?感冒了”
  “沒有,您到底找我什麽事?”她實在有些著急
  他合上筆記本指指桌上的吃的:“找你吃飯啊”
  她強壓著怒氣“我不餓,您吃吧,我還有些工作要處理”
  轉身從衣架上拿起白大褂穿上,又去冰箱裏拿了冰袋
  “不差這麽一會兒吧,你好像是我父親的特醫”他走到桌前坐下:“父親現在情況很好,你還有什麽其他事情要做麽”
  “您說的對,我是您父親的特醫,隻負責保障您父親的生命健康,可陪您吃夜宵不在我的工作職責範圍之內”她說:“職責所在,我理當盡心盡力,但工作外的事情,我有拒絕的權利”
  齊豫倒也不生氣,嘴角掛了一絲笑,不開口,也不離開,隻是看著她,就那麽一直看著。
  歐楊珊被他盯的心慌,憋了好一會兒才說:“不早了,您該回去休息了”
  他起身,慢慢的,一寸一寸,走到歐楊珊身邊,身體略傾,嘴唇靠近她額際:“拿資料還會留下吻痕麽?”他問
  她覺得頭皮發麻,不敢亂動
  他一聲輕笑,關門離開後歐楊珊長抒口氣,對著門口的穿衣鏡看看 果然脖子上有塊紅斑。
  
  她捂著脖子去找陳文算賬,可諾大的停車場裏,除了茫茫夜色再無旁人。

15

  接下來的日子裏歐楊珊充分發揮了自己裝傻充愣的優良品質,終於在停車場事件後3天恭送齊老爺子出院, 當天晚上齊家擺酒請院方領導和主治醫生吃飯。
  院方領導就是歐楊珊她爹歐院長,主治醫生就是歐楊珊。
  歐楊珊跟在父親身後走進包廂,齊老爺子,齊豫還有個很漂亮的小男孩已經等在裏麵。
  齊豫見他們來了,起身迎接,那個小男孩跟在他旁邊,大眼睛好奇的上下打量著她。
  眼睛大,皮膚白,下巴尖,完全符合歐楊珊的審美,她本身就對弱小可愛的生物沒有免疫力,這麽個唇紅齒白的漂亮孩子,更是喜歡的不得了。
  “歐院長,您好”齊豫同院長握手。
  “歐楊大夫,歡迎”他擋住歐楊珊的視線,伸手向她
  “哦 您好 齊先生 ,您太客氣”她伸手回握,覺得手裏力道一緊,他說:“我以為你不會來了”
  她眉頭微皺還是笑著應付:“怎麽會,齊老爺子還沒解禁呢,今天的晚飯我還底看著”
  那頭歐院長已經就坐,正跟齊老爺子聊天,老爺子一聽就嚷嚷起來:“我可是出院了啊,你管不著我”
  “爸爸”旁邊的小人叫道
  爸爸,什麽情況?他不是單身?
  齊豫放開歐楊珊的手低頭跟小男孩說:“叫阿姨,這是歐楊珊阿姨,你爺爺的主治醫生”
  “叫姐姐行麽,我想叫她姐姐”小男孩看看歐楊珊說“姐姐好,姐姐你長得真好看”
  她蹲下,和他平視,越看越喜歡,伸出手問他:“你也很帥啊,叫什麽名字”
  “齊星宇”他握住歐楊珊的手搖了搖“星星的星,宇宙的宇”
  “那你多大了?”
  “7歲”他想想又補充一句“7歲零四個月,馬上就8歲了”
  “入座吧”齊豫拍拍她的肩膀打斷他們。
  譚家菜味道甜鮮,小星宇很喜歡,吃到什麽好吃的菜,便用勺子乘了隔著齊豫往她碗裏放。
  歐院長跟齊老爺子說:“您真是有福之人啊,兒子孝順,孫子又乖巧可愛,孩子幾年級了?”
  提起孫子老爺子麵色一暗,搖搖頭,手指指胸口,輕聲說:“先天性的”
  歐楊珊坐在老爺子左手邊,沒看見他的動作,卻聽見這四個字,心頭一緊。
  齊豫低頭跟兒子說:“你愛看的動畫片要開始了,去沙發上看好不好”
  小星宇點點頭,看著歐楊珊問“姐姐,你看麽,名偵探柯南,很好看的”
  歐楊珊有點心酸,做了個標準的柯南動作壓著嗓子說“真相永遠隻有一個”
  齊豫笑著哄他:“你先去看,一會兒我們過去陪你”
  確認孩子聽不見大人講話後,大家才挑明了這個話題
  這孩子是齊豫大哥的兒子, 大哥去歐洲出差時發生意外去世,大嫂生下這孩子以後就脫離齊家改嫁他人。齊豫把孩子過繼到他名下,做了個現成爸爸。
  “當初怎麽沒早點做手術?”歐楊珊問
  “這孩子早產,等到身體可以接受手術時,已經晚了,後遺症還是留下了”老爺子疼惜的看看孫子,小星宇不知道看到了什麽,對著電視笑的很開心。
  “他身體一直不好,我們不敢讓他去學校,就在家裏請了老師來教,作孽啊”老爺子說“我在醫院的時候,他就吵著要來看,我怕他染上感冒什麽的,一直不讓。今天知道我要請你們吃飯,非要跟著來,說也要謝謝醫生”
  “最近做過檢查麽?”歐院長問
  齊豫說:“每半年一次,最近一次是兩個月前,情況還算好”他看歐楊珊:“有什麽好的建議麽”
  歐楊珊有正發呆,被他一問才回過神:“你說什麽?”
  “有沒有更好的治療方法”
  “哦,你帶他來醫院再做個詳細檢查吧,我需要知道他更多的情況,治療方案 需要看到檢查報告才能確定”她思索了一下:“這樣吧,你先把他之前的報告給我看看,老去醫院檢查,孩子會有恐懼心理”
  “那麽我們約個事件時間,我去醫院找你,明天方便麽?”
  “好”
  歐院長安慰說“齊老,這個病很常見,治愈率很高,不要太擔心,您的身體也要保重好”
  齊老笑笑:“要是我孫子能治好,我把心髒換給他都可以”
  歐楊珊說:“您還是先養好自己的身體把,今天晚上可沒少吃肉,這是給孩子做壞榜樣”
  “瞧瞧,我都出院了,還管我”老爺子對歐院長說:“你這閨女生的好啊,結婚沒有啊”
  歐楊珊臉色一變
  齊豫開口說:“她愛人您也見過,就是W公司的老總,陳文”
  “哦,那小子啊”老爺子看了她一眼,不再說話
  歐院長不明白發生什麽事情還一個勁的說:“好什麽呀,竟氣我。這孩子主意很大,當初還沒等我們同意就把自己嫁了”
  “爸”歐楊珊叫道:“別說那些沒用的了,時間不早了,讓齊老先生早點回去休息吧”
  臨告別時,齊豫對她說:“明天見”
  她也客氣的說:“明天見”
  明天見,她開車開了一半忽然想起來,明天見什麽呀,明天是周六啊。
  回到家,客廳裏黑洞洞的冒著寒氣,陳文也不知道去那混了,那天以後他就人間蒸發,不知去向,電話也沒有一個。她想起那個漂亮的小孩兒,心裏又一陣酸痛,也不知道自己的孩子會是什麽樣子,像她還是像陳文。
  她泡了個澡,覺得累極了,打心眼裏累,沒等頭發幹,就趴在床上睡過去。
  陳文晚上喝的有點高,腳步踉蹌這上了車,銷售經理劉燕緊跟著坐了進來。
  “累了吧”她柔聲問,陳文閉著眼睛胡亂點頭,司機開了車,劉燕借勢靠在他胸口,手指撥弄著他的紐扣
  香氣隱隱浮動,Trésor? 他臉色一沉睜開眼睛 問:“你用的什麽香水?”
  “就是你辦公室桌上的那瓶,今天我忘記帶,看見你桌子上有就用了,買給誰的?”
  見他不說話,劉燕輕聲問:“給她的?”
  “這個味道不適合你,以後別用了”他說:“還有,以後我的東西你少碰”
  劉燕有些惱,頗為委屈的問:“你怎麽對我那麽凶?”
  陳文瞥了她一眼:“有脾氣?”
  “沒有”她說:“我敢麽我”
  時間很晚了,也不知道她回家沒有,陳文放輕動作打開門,客廳開了小燈,到處都是暖洋洋的柔光。
  他躡手躡腳的走進臥室, 歐陽珊幾乎是橫睡在大床上的,被子卷成一條壓在身下,頭發披散著,隻在身上裹了條浴炮,陳文知道準又是洗完澡直接砸床上睡了,這丫頭睡功了得,隻要想睡倒立都可以睡著,他坐在床邊借著月光看她,很久沒有這麽看過她了,上一次是什麽時候?一年還是更久?他伸手碰碰她的臉,她嘀咕了一聲 孩子樣嘟嘟著嘴,窗簾沒拉嚴,裏層的窗紗隨著氣流簌簌波動。陳文受了蠱惑般俯下身
  歐楊珊發覺陳文的時侯已經太晚了,他熟悉她身體的每一寸構造,他的舌頭,手指成為他攻擊的最好的武器 她無力反抗 半睜開眼,仰起脖子, 他會意的貼上來,濕濡的嘴唇滑過她的動脈,引出她一連串的呻吟,□瘋狂的滋長,她分開腿接受入侵,太久沒做了,吃痛的叫出聲,指甲刺進他的皮膚,他俯下身咬住她的耳垂;
  “疼麽”他問
  她隻是喘氣,蒙著水汽的眼睛一眨不眨看著他,
  “我疼”他說“ 真的 三兒 我疼,我想你想的快疼死了” 他用力頂了一下,她張口吸氣 被他死死吻住,他抽動的極其用力,瘋狂的 失控的,不計後果的 一下,一下,幾近窒息的痙攣從體內向四肢漫延,她神智開始渙散,隻聽見他不停的叫著,三兒 三兒。

16

  她在夜色裏徒步行走,明明前方就是她的家,路卻似乎永遠走不到頭,沒有一點聲音,世界靜止凝結,她怕極了,四處觀望,那怕一點光也好,可什麽也沒有,隻有她自己,她一個人,孤獨的,無助的在路上行走。
  “媽媽”她聽見孩子的叫聲,有個柔軟的物體撲到她懷裏,帶著奶味的香甜,她笑了,有個孩子在這裏真好
  她問他:“你也迷路了麽?你媽媽在哪裏,我帶你去找好不好”
  那孩子抬起頭,她瞬間迷惑,那眼睛,下巴,分明就是小時候的陳文,他衝她笑,他說:“你就是我媽媽啊,你忘記我了麽?媽媽我好餓啊,也冷,你抱抱我好不好”
  她著了迷一般,把他摟進懷裏,
  “媽媽,我疼,很疼”
  她覺得奇怪,低頭察看,那張臉竟慢慢腐化,皮肉斑駁,到處是腥臭,她看著他,瞪大眼睛看著他 在她的懷裏,這個叫著她媽媽的孩子 分崩離析,化為一灘血肉。
  “三兒,三兒”陳文把歐楊珊摟在懷裏叫她,她緊閉著眼,哭叫著,嘶喊著。
  “三兒,怎麽了,三兒”他嚇壞了,不知道該怎麽做隻能不停的輕拍她的臉。
  歐楊珊睜開眼睛,滿眼驚恐。
  “做夢了,是不是,別怕”他撫過她的發際,指尖濕潤“別怕啊,我去給你拿條毛巾”他想下床,被她一把抱住。
  “我夢見他了,他管我叫媽”她喘息著“他長大了,會說話,會走路,會叫我媽媽”她眼淚又流出來“陳文兒,我真看見他了,真的看見了”
  “看見誰了,別哭了,乖 告訴我 看見誰了”他有些莫名其妙,隻是撫著她的後背,不停安慰。
  “我們的孩子,你忘記了他了?”她抬頭看他
  陳文覺得自己的心被死掐了一把,入骨的疼:“沒忘記,不會忘的,一輩子也忘不了”
  歐楊珊哭幾近窒息,她怎麽會忘記他呢,她的孩子。
  
  那個時候她剛21歲,還在讀書,自己還是個孩子,卻因為疏忽變成了準媽媽。
  陳文並不喜歡小孩,可這是他的自己孩子,怎能不愛。
  他每天陪著歐楊珊散步,給她做飯,一口一口喂她吃,她吐掉,他再做,滿心歡喜的陪著孩子成長,從胚胎到實體,每一天他都在他身邊。
  她告訴他,在她月經推遲一周之前,孩子的心血管係統就已經建立,心髒開始跳動,他趴在她肚子上細細的聽,似乎真的聽到那細不可聞的聲音。
  他們那個時候可真幸福,睡覺都會笑醒。
  懷孕5個月時,他們去做產檢,B超顯示出那個孩子的樣子,她拉著陳文的手看著孩子心跳的節奏,覺得世界是如此美好。
  懷孕6個月,她失去了那個孩子,因為陳文外出回來後一隻沒有放對地方的鞋子,他們失去了他,那個已經開始有記憶,會踢她的孩子。
  他們的第一個孩子,在他們最相愛的時候 就這樣沒有了。
  從此他們之間孩子這個話題一直是個禁忌,誰也不提,盡管他們都想再要一個。
  可想起當時對方那撕心裂肺的瘋狂,不敢,真的不敢。這道傷疤,無人敢碰。
  如今歐楊珊的一個夢舊事重提,陳文問了一個他以為永遠不敢問的問題:“你恨我麽?”
  她搖頭,擦了把眼淚:“開始恨,可看見你當時那樣子,再恨也恨不起來了”
  他視線有些模糊,鼻根酸脹:“三兒,我們再生一個吧,求你了,給我一次機會”
  歐楊珊摟著他的脖子,點點頭。

17

  接到齊豫電話時,歐楊珊正歪在陳文懷裏睡得昏天暗地。
  她閉著眼睛,在床頭櫃上摸索半天,才找到打擾她好覺的罪魁禍首。
  “怎麽了”她嗓子有些啞
  “還在睡”電話裏的聲音很是輕快
  她睜開眼睛看了看手機屏幕,不認識的號碼:“打錯了吧”她問
  “沒有,就是找你 歐楊珊”
  “您是那位啊”她有些糊塗
  “齊豫”
  歐楊珊清醒了許多,伸手推推陳文,陳文無意識的嗯了一聲,轉身接著睡。
  “有事?”她壓低聲音
  那邊頓了一下“忘記了嗎?說好今天把小宇的病例拿給你”
  歐楊珊抬頭看看掛鍾,上午11點
  “哦,不好意思,下午3點,您到我辦公室來可以麽?”
  “中午吧,一起吃個飯,有些情況我想多給你說說”
  她還是有些困,不經意打了個哈欠:“不用了,下午吧,下午見麵說”
  “還沒睡夠?”那邊低笑一聲“也是,最近辛苦了”
  “三兒,誰啊?”陳文抱怨著從身後摟住她:“周末也不安生”
  她語氣極快:“那就下午3點辦公室見,你到住院部問一下就知道地方了,再見”
  掛斷電話,她回身掐了下陳文:“倒什麽亂啊,被人聽見多不好”
  “有什麽不好的,他打擾人家夫妻親熱就好啊”陳文滿不在乎的把她摟進懷裏“再睡會兒”
  “起來吧,不早了,爸媽出國考察回來了,叫咱們過去呢”她坐起來,從案幾上拽過睡衣披上,見陳文還是一付睡不醒的樣子就說:“要不你再睡會兒,中午隨便對付點兒得了”
  “成啊,冰箱裏還有速凍餃子,弄點算了”他靠在床頭,使勁打哈欠。
  歐楊珊攏攏頭發走去浴室,陳文的衣服扔的滿地,她隨手把襯衫撿起來,熟悉的玫瑰花草暖香味道鑽進她鼻子。
  “幹什麽呢”陳文乍然出聲,她正拿著襯衫靠近了聞,被他一嚇,心快了半拍,回手就拿襯衫抽他:“咋乎什麽啊,屬耗子的你,我說我的香水怎麽用的那麽快,被你偷拉”
  陳文嘿嘿一笑:“我就是屬耗子的啊,咱不是思妻成狂麽,你不在噴點香水幻想一下總可以吧”
  “德行,大男人還用女用香水 再噴也蓋不住酒臭味”她把其他的衣服都撿起來掛在肘腕:“趕緊起來吧”
  “你拿我衣服幹嘛?”陳文翻身從床上下來
  “放外麵,等會一起送洗衣房啊”她疑惑的看看手裏皺的不成樣子的衣物:“你還要穿?真當自己是三宅一生啊?”
  “不是,我是說夫人您趕緊去梳洗打扮,這種力氣活兒小的我來幹”他嬉皮笑臉的把衣服接過去“夫人日理萬機,請容小的服侍”
  歐楊珊笑出來:“挺自覺啊,那成,客廳那袋子裏都是我這周換下來的衣服,一塊打包啊”
  “嗻”陳文打了個千“請老佛爺放心梳洗,小的保證完成任務”
  
  她畫完妝下樓,陳文正拿著吸塵器吸地,腰上還紮了個圍裙,歐楊珊鬼笑著悄悄走到他身後,拿著絲巾往他頭上裹“看看,標準的居家好男人呐,陳少爺要不拍照留念一下,下回指不定什麽時候能見著呢”
  “得了啊,別給你陽光就燦爛,煮餃子去”他拿吸塵器對著她:“破一個,我啵兒一個”
  “不給你這機會,出去吃吧,我請你,醫院邊上新開的館子,口味蝦巨棒”
  陳文把絲巾拽下來扔給她:“你就懶吧,就你那點小錢,留著買糖吃去”
  氣氛相當和諧,隻可惜好景不長。
  下了車庫,兩人又開始吵,歐楊珊堅持開她的小VOVOL出門,陳文呢賴在鯰魚頭裏打死不出來,於是,兩個剛剛還你儂我儂的冤家各開各車,排隊出門。
  周末餐館生意照樣火爆,停車位緊張,陳文的鯰魚頭塊頭大,死活都停不進車位去。
  歐楊珊倒好車,晃著鑰匙,笑嘻嘻的走到他車旁彎腰敲敲玻璃。
  “落井下石來了是吧”陳文放下車窗伸手掐她臉:“你怎麽就那麽壞啊”
  “誤會了不是,純屬慰問,陳少爺,我先進去點菜了,您慢慢等爭取在剩最後一隻蝦之前過來。”她哼著小曲一步三扭走進餐館。
  “有位子麽,兩位”她問領位
  “有,裏麵2廳,您這邊走”
  “馬上還有位男士過來,穿粉紅色襯衫,跟我一起的”她交代說
  “好的”
  好巧不巧,過道邊又遇見馮爍,對麵還坐了個小姑娘,馮爍也看見她了,站起來望著她。
  “馮爍今天你值班啊”她打了個招呼“慢慢吃,我先進去了”
  “歐楊,大夫你過來查房?”馮爍問的
  “不是,有點事情要辦,你坐吧,趕緊吃吧,不打擾你們了”她心情好,笑的也燦爛,見小姑娘側頭看她,衝她點點頭。
  他不依不饒的問“一個人?”
  “不是,我和我愛人,先過去了啊,回頭見”她轉身走人。
  陳文也不知道去哪兒停車,菜都上得差不多了,人才氣急敗壞的回來。
  “敢情您停車停火星上去啦”她把茶杯遞給他:“趕緊滅火,要不119就來”
  他灌了口水:“這破地方,小爺我要投訴”
  “歇了吧你,我的車怎麽就能停啊,還怪別人”她不屑的剝著蝦
  陳文舉著筷子跟她說:“我剛才看見你們科那個小白臉了”
  她撇撇嘴,示意他靠過來
  “怎麽了?”陳文微微起身探頭過來,壓低的聲音中透著興奮。
  歐楊珊把蝦肉塞進他嘴裏,惡狠狠的說:“閉上你的鳥嘴”
  “說說而已麽”他大失所望坐回位子:“剛那小子一直看我,什麽意思啊他”
  “他又不知道你是誰?這陌生男人看陌生男人能什麽意思啊,要麽就是看上你了,想勾引你,要麽就是看你那孔雀像不順眼,想抽你”她連殼帶肉咬了一口,這蝦味道真好。
  “你吃蝦能不能不連頭帶尾一起嚼?知道的你這是懶,不知道的以為你這是人生第一次吃蝦呢”
  “你懂什麽啊,這蝦頭有大量的蛋白質,蝦殼含鈣,這麽吃最營養”她又咬了一口,示威性的看他。
  “中啊,您想怎麽吃就怎麽吃吧”陳文無力的夾了筷子青菜放她盤裏“隻要你爽就好”
  “胡說什麽呢”她樂“流氓吧你就”
  飯後歐楊珊讓陳文先去超市買晚上回家去看爹媽時要帶的水果,自己開車回醫院等齊豫。
  馮爍巡房出來,見歐楊珊在護士站裏和人聊天也過來湊熱鬧。
  幾個小護士見他過來趕緊搬凳子給他,抓了瓜子往他手上放:“馮大夫,休息休息,反正今天沒什麽事”
  歐楊珊邊磕瓜子邊問他:“3號床沒事兒吧”
  “沒事兒,上次不讓你做手術那病人發病了,在心2科搶救呢”他把手裏的瓜子遞給她“情況很不好,想做手術都來不及了”
  她說“可惜了,早點做決定就好了。”
  “對了,實驗室要用的羊送來了,在實驗管理處拴著呢,那邊問你,什麽時候用,他們好買飼料”馮爍岔開話題
  “就這幾天,給你的資料看了麽”
  “看完了,有點問題想問你”
  “歐楊大夫,馮大夫,沒勁了啊,現在午休時間還說工作上的事”幾個護士聽得無聊插嘴說
  “那說什麽啊,說你們值班室私設零食庫,還不進貢?”她伸出手:“趕緊,拿包大白兔來做保密費”
  “你辦公室更多,好些還是從你那搶的呢”護士長打開她的手“奇怪了,你說你 怎麽就光吃不胖啊”
  她摸摸臉說“你一說我就想起來了,中午吃了不少,最近還真是胖了”
  “有了吧”有個護士多嘴
  她剛想開口,看見馮爍正看她,覺得這話題當著男同誌說有點過,臉不由得發熱。
  “胡說什麽呢”護士長喝道“你一大閨女,天天想這個,臊不臊啊”
  “就是啊,人馮大夫還在呢,你以為都跟你似的”別的護士也跟著起哄
  “我先回值班室看書了”馮爍低著頭,起身離開。的
  “完了吧,王子給嚇跑了”歐楊珊見馮爍頭也不回的走進屋子,衝著護士們樂:“得了,茶話會結束,幹活。”
  三點整,手機響,她接,是齊豫。
  “我在你辦公室門口”
  她拿著手機,去開門,對著電話說:“請進”
  “不知道你方不方便,不敢隨便敲門”齊豫站在門口,手裏提了個袋子。
  “怎麽會,約好的事情,我一直在等您”她請他坐下,自己回辦公位子
  “病例帶了麽”她問
  他把袋子給她:“都在這裏了”
  很詳細的檢查報告,連血液癌標都查了,厚厚的一大本。
  她把片子夾在觀片器上細細的看,又一頁頁翻看各項身體報告,齊豫沒有說話,安靜的坐在沙發上看著她。
  “光看片子,通過手術可以矯正,但風險很大,這孩子身體太弱,目前吃的藥需要停一些,對孩子腎髒不好,也影響發育,停藥開始會有不適應,是正常身體反應,不能急,吃了那麽久,依賴性已經形成,要恢複身體自主代謝需要過程”她寫了個條子給齊豫:“這樣,我先介紹一個中醫給你,你帶孩子過去看看,調理一下,我會再把病例送去給楊院士看看,爭取咱們能找個最佳的治療方法”
  齊豫接過紙條看了看:“這老爺子你也能請動?當初我父親找他,他都愛搭不理的,叫我們去找西醫”
  歐楊珊笑笑:“醫者父母心,他讓您父親看西醫說明您父親的病隻能通過西醫解決,中醫雖好但治療過程緩慢,沒有西藥效果快,我會給他打電話說明情況,沈老爺子年紀也大了,不隨便給人看病也是情理之中的。”
  齊豫笑:“你還真是貼心,難怪他買你的帳”
  她抬手看看表說:“不早了,您回去吧,以後檢查不用做那麽多項,一個7歲孩子半年查次癌標根本就是浪費血,這種檢查做多了,孩子心理也會產生恐懼,反而不好,當然也沒必要天天關家裏,小心點別傳染上呼吸道疾病就好,出門帶個口罩,注意點衛生就可以了”
  他掏出手機邊撥號便說“一起吃晚飯吧,今天小宇也想跟來,吵著要見你,他很喜歡你,晚上叫他一起來吃”
  “不必了齊先生,我今天晚上要回去看我父母”她拿過皮包“一起下樓吧,我送您出門”

18

  歐楊珊車子開到父母家院門口,,按了下喇叭,警衛員跑來給她開門。
  “車怎麽沒停院裏啊”她指指陳文停在路邊的車問
  警衛員連忙說:“陳大哥說晚上還要出去,開進開出的不方便,就停外邊了,小珊姐您放心,這邊車子少,一般人也過不來,不會有問題的”
  進了家門,保姆劉姨迎過來說:“你媽在後院呢,問你好幾回了”
  歐楊珊邊脫外套邊問:“爸爸呢?”
  “跟陳文在書房”劉姨接過她衣服小聲說:“老爺子心情不大好,你媽也是”
  “怎麽了?”歐楊珊奇怪
  “不知道,你媽從國外回來就老是發呆,晚上也老睡不好,你爸昨天接了個電話就開始發脾氣,直罵陳文”
  “罵什麽?”
  “還能有什麽”劉姨笑:“就是那些老話,也不知道這孩子外麵惹了什麽事”
  歐楊珊笑:“劉姨,咱家雲南白藥呢,估計陳文這會兒屁股開花了。”
  劉姨撲哧一樂作勢要打她“你這孩子,就胡說,趕緊過去吧”
  到了後院,老太太正澆花,見她來了就說:“把門關好了”
  她帶上門,笑嘻嘻的走過去問:“媽半個月沒見,越來越有首長夫人架勢拉。”
  “你過來,坐這兒,媽有話問你”老太太板著臉說
  她老老實實的坐好問“怎麽了,這麽嚴肅”
  老太太盯著她,好一會才說:“你跟媽說實話陳文是不是外麵有人了”
  晴空霹靂,歐楊珊覺得頭嗡的一響,勉強笑著說:“媽,聽誰說的啊,純屬陷害”
  “我前一段就覺得你們不對勁,以為就是吵吵架,鬧著玩,這回出去,你尚阿姨,還記得吧,就是媽特好那同學也去了,她兒子也是跟陳文一樣搞什麽T的,倆人還老能見麵,她兒子說陳文身邊老有個女的,是他們公司管推銷的什麽經理,倆人在外麵形影不離的”老太太歎口氣:“三兒啊,你別騙媽,你早知道了是不是”
  歐楊珊苦笑,這事她是知道可再從別人嘴裏聽一遍比自己當初親眼看見還難受。
  她低著頭不說話揪了片葉子擱手裏慢慢撕。
  “是真的是吧”老太太聲音發顫:“我就知道得有這麽一天”
  “媽,沒您想的那麽嚴重,再說了那人是他公司的業務骨幹,陳文跟她親近也是正常的,撐死了就是麵子上的事,陳文多精啊,要真有那種惡心事能大張旗鼓的往外帶麽”她眼眶發酸,吸了吸鼻子說:“別瞎想了,我都不想了”
  “你是不想,我能不想麽,就你這麽個閨女,我不想誰想啊,都是些白眼狼”老太太眼淚都下來了,把水壺狠狠往地上一砸:“跟他離,我就不信了”
  “媽,您這是幹什麽啊” 歐楊珊擦了把眼淚趕緊把水壺撿回來,鋥亮的黃銅壺上癟進去塊,映的人臉扭曲變形。
  她也犯起撅來:“我倆的事情,自己解決,再說了都過去了,他也說要好好過了,您就別瞎起哄了,回頭再把你和爸都氣病了,罪過大了我們”
  “那混孩子怎麽說的”老太太把歐楊珊放邊上的壺又扔地上:“看見它我就來氣”
  她想起來了,這壺是陳文買的,沒轍隻能哄著說:“他說跟那女的真沒什麽,就想要好好跟我過日子,真的,都哭了”
  老太太說:“你說說他有什麽好啊,打小就喜歡爭強好勝,考試不考第一跟要了他命一樣”
  “您不是最喜歡這樣的嘛,還老叫我跟他學習”她無奈:“您說的啊,男人要有上進心,不求上進的男人連太監都不如”
  “我什麽時候說的”老太太怒了:“你怎麽就不記得我說過的好話,我當初怎麽跟你說的,過日子,要好好過,把家務和做飯都學會了,別讓男人回家跟進了圈一樣,吃飯跟吃料似的,你怎麽不記住這些,告訴你,這事你也有責任”
  “關我什麽事兒啊,我上趕著求他找別人啊,我撐的啊我”歐楊珊梗起脖子,臉紅的不行活像隻鬥雞:“我怎麽沒收拾啊,我前腳收拾他後腳破壞,飯怎麽了,在家吃營養最重要,我做的再好能跟外邊的大廚比啊”
  “你還有理啊,你要是把家弄的舒舒服服的,回家就有飯菜吃,他能看上別人麽?借他倆膽子”老太太喘了口氣接著說:“跟你說啊,你要真想和他過下去,就必須把家弄得像家,媽是過來人,我還不知道麽?你沒時間弄就找個保姆,小時工,這女人該服軟就服軟,別他讓著你你就登鼻子上臉,有些場麵事你就底陪著他去,讓天底下都知道他陳文老婆誰也比不上,外麵那幫女人還能整出什麽妖蛾子?”
  “媽,什麽意思啊?不讓離了?”她故意問
  “離什麽啊,你們倆離了也底再結,折騰什麽啊”老太太很不以為然的說:“我一早就看出來了,你是被他吃的死死的”
  “他不會了,媽真的,他也怕你們傷心,我們都和好了”她挽著老太太的胳膊頭“我們還說回頭生個孩子出來玩玩”
  “三兒啊”老太太把她臉側的碎頭發別到耳後:“以前媽是盼望你能早點生孩子,一呢是讓你們都早點定心,二是我們還都帶的動,能幫你們減少很多負擔,可現在媽媽希望你考慮好,這男人的心不是孩子能拽回來的,你再和他過一段看看,如果他真沒問題,那咱再生。知道麽”
  歐楊珊點點頭:“媽 知道了,您說的我都記著呢”
  書房裏,老爺子也氣的不行指著陳文的鼻子罵:“你個王八羔子,你在外頭不是搗鼓什麽網絡麽,怎麽又整上地產了,你膽子也太大了吧,不跟我商量就打著我的名號在外麵辦事?你還想幹什麽,非把我弄下台你才甘心是吧”
  陳文陪著笑臉說:“怎麽可能呢,多大的事兒啊,我就是給張叔打了個電話,他手下那塊地荒著也是浪費,不如給我,國家馬上要出台政策,別墅不讓蓋了,咱不也是想搭最後一班船麽”
  “你是那塊料麽你,你專業是計算機往軍隊裏弄的那些設備好歹也是大品牌正規產品,別人挑不出什麽理來,這房地產你懂個屁,出了事情還不是回來找我?我過兩年就退了,到時候你進去了別來找我,我丟不氣那人”
  “爸,你說我什麽時候給你丟人了?就說說咱們部隊這網絡建設不是上了報紙電視的軍隊信息化優秀示範單位麽,再說了沒譜的事情我能做麽?放心吧,手續和材料都是按國家法律程序來的,一點沒少,就差塊好地皮,張叔手裏那塊地我一分錢不少他,給別人那有給自己人放心啊,他是您老部下,您就幫我說說吧”陳文耍賴說:“我是您兒子,能害您麽?我現在也就是想趁年輕多拚拚,基礎打紮實點,將來帶著您,媽還有三兒天南地北轉去多好,再說了三兒和我馬上就要孩子了,我不得多存點啊,您說我這輩子也混不到您這地位了,不給孩子多留點錢,可怎麽辦呐”
  老爺子一聽要有孫子了急忙問:“三兒同意生了?”
  他邀功說“是啊,我可是好不容易作通的思想工作”
  “這事兒她知道麽?”
  “知道,她不知道我敢幹麽”陳文瞎話張口就來“她是我領導啊”
  “那還可以,她比你穩,這孩子從小就比你塌實”老爺子態度緩和了些:“這事情我再問問吧”
  
  晚飯吃的清談,金黃甜爽的小米粥配上天源醬園的醬菜,絕了。歐楊珊一口氣喝了好幾碗,還直嚷嚷著叫劉姨再添。
  “三兒,當著是飲料呐,你也吃點菜啊”陳文夾了一筷子青菜給她扭臉又跟邊上的老太太說:“媽,您也不管管她,光喝粥那有營養啊”
  “懂個屁,這小米是人家剛從沁州給我送來的,五穀雜糧裏就屬小米營養高”老爺子瞪了他一眼:“不愛喝就滾”
  老太太還沒緩過勁兒來,沒插話,由著老爺子罵。
  陳文討了個沒趣,悻悻的低頭喝粥。腳在飯桌下碰碰歐楊珊求救
  歐楊珊問他;“你等會還出去?”
  “馬上有個大項目要簽,對了過完十一公司要辦個酒會”他討好說:“三兒,到時候你可要跟我一起去,你是老板娘啊”
  她張口想說再說,見老太太斜著眼睛瞟她,話到嘴邊變成:“去,幹嗎不去”
  “三兒啊,這混小子辦事我不放心,你幫我盯著他,沒事兒搞什麽房地產啊”老爺子說:“你把好關,別讓他做出格的事情”
  房地產?她楞了,陳文的腿又碰了她一下,她說:“哦,好的”
  
  她半靠在床上無聊的翻著媽媽給她的菜譜,耳朵支棱著聽外麵的響動,一點多了陳文才回來,見她沒睡就湊上來:“等我呐”
  她撥開他嘴巴問:“你什麽時候跟我說過你要做房地產?”
  陳文無趣的解開襯衫扣子裝傻說:“我沒跟你說過麽?我怎麽記得說過啊”
  歐楊珊眯著眼哼了聲:“對,你說過,剛說的”
  “得得,我洗澡去了,等會回來跟你交代啊”他閃身進了浴室
  她盯著浴室門,看了一會兒,目光又轉向手裏的菜譜。
  醬爆豬心。豬心一個,洗淨待用。
  這菜好,最適合和缺心少肺的主兒。

19

  快到十一了,科裏安排值班時間,這時候人人都恨不得把八十歲老母,繈褓幼兒抬出來,可惜住院醫幾乎都是單身,年紀又不大,怎麽算也算不到老娘八十的地步。
  歐楊珊被主任逼著出麵動員:“同誌們,這是顯示大家風格的好機會啊”
  底下住院醫默契的低著頭,集體選擇失聰。
  “不主動是吧” 歐楊珊拿著值班本點名:“五一的時候是小曹,小王值班的,這次換小田,小葛”
  “我五一要去女朋友家啊”小葛快哭了:“這要吹了就第六個了”
  小田也一臉苦像:“我都2年沒回家了,春節就沒回去”
  “那你說咱們這邊住院醫就你們幾個,還有誰?”她想想不妥又補充道:“馮爍是提前請好假的,你們都提前不說,現在怎麽安排?我還要急呢,機票都買好了,照樣退了老實回來值班”
  “歐楊大夫,您也十一值班?”小田問“不是跟楊老去美國開會麽?”
  她說:“是啊,可張大夫家裏有事要回老家,我替他幾天”
  馮爍開口“我來值吧,家裏是本地的,方便些”
  “小馮呀,好人呐”大家紛紛巴結道“謝謝啊”
  歐楊珊把馮爍叫到辦公室,她問他:“你家裏能同意麽?”
  馮爍聳聳肩膀輕鬆的說:“沒那麽嚴重”見她仍有些為難就說:“我去和主任說,是我自覺自願的,我積極主動發揚風格,別人還能拉著不讓?”
  她還是有些遲疑說:“那你可要跟家裏協調好了”
  “放心吧,決不給組織添麻煩”他立正敬禮,雙眼含笑。
  歐楊珊準備十一前把動物實驗做了,放假期間沒事的時候也可以好好研究研究數據,標本。她不想讓太多人知道就去楊老工作站找關師兄,求他幫忙,關師兄到也痛快一口答應,實驗定在2天後,她抽空跟馮爍交代說:“ 把羊準備好,大後天做實驗”
  
  醫學實驗總是免不了犧牲些純良溫順的動物,比如麵前的這隻綿羊,歐楊珊對著被綁在手術台上玩命嚎叫的沒毛綿羊雙手合十赤誠的說:“對不起了 為了人類的醫學進步必須要犧牲你 你是偉大的 所以你一定要投胎做人 把這輩子沒享受到的全賺回來”
  馮爍有些不知所措,關師兄見怪不怪的玩著手術刀小聲對他說:“沒事兒,你該幹什麽就幹什麽,這孩子就這樣兒。心善!”
  歐楊珊念叨完,竟然跑出了實驗室。
  “她,幹什麽去了?” 馮爍傻眼,怎麽人跑了?
  “她聽不得動物,尤其是很弱小的動物叫聲”關師兄拿過麻醉針:“兄弟,過來幫忙”
  歐楊珊在確定綿羊完全麻醉後才敢進來。
  “開始把”她對關師兄和馮爍點頭,她對待動物實驗的程序和正常人體手術是一樣的嚴謹,從切開,縫合 到器具檢查一樣不拉,包括最後給病人 不 是實驗動物蓋上白單都一絲不苟。這次做動物實驗關鍵,許多數據都會做為成果依據,實驗時間很長,結束的時候大家都有些筋疲力盡的感覺,“你們趕緊休息去吧,我來縫合”歐楊珊擦擦汗說
  馮爍剛想開口說什麽。被關師兄使了眼色止住,被硬拉出了實驗室。
  實驗室旁消防通道裏關師兄點了根煙,跟他說:“你可千萬別跟她說什麽對實驗動物不恭敬的話,之前她有個學生跟她說‘縫什麽啊,死都死了 讓人扔化爐裏不就完了麽’她當場給人趕出去了”
  “這麽嚴重?”馮爍暗自慶幸:“關醫生,給我根煙”
  關師兄笑著遞給他,幫他點上火:“歐楊啊就這麽個人,軸起來沒轍,不過她真是個好醫生,現在很難遇見她這麽敬業,這麽尊重生命的醫生了”
  馮爍點點頭:“您跟她認識很久了吧,以後還麻煩您多幫幫我。”
  “別那麽客氣,這都是應該的,明年你也要叫我師兄了”關師兄笑:“跟她處時間長了就知道了,她是最好相處不過的了。”
  正說著,外麵門響,他們掐了煙出去看,歐楊珊正推著車出來。
  “送去化爐啊”關師兄問
  “恩”她說:“都別走,等會請你們吃飯去”
  “我去送吧,你歇會” 馮爍扶住車:“等會我去辦公室找你們”
  “那謝了啊” 歐楊珊實在有些累
  “三兒,這小祖宗還挺上路的”見馮爍推車離開,關師兄說:“好好培養培養,不得了”


20

  對醫生來說長假就是末日,歐楊珊一直很納悶現在國家GDP挺高的啊,人民生活也越來越小康了,怎麽還有過節猛吃吃出病來的。
  對此曉琴很是不屑:“這有什麽啊,你沒看見我們科那排著隊打胎的小姑娘呢,什麽黃金周,根本就是打胎周”
  “對了,哪天幫我做個孕前檢查吧”她很認真的跟她說
  曉琴抄起桌上的茶杯就要潑她:“你發燒了吧你,生什麽啊生,就那混蛋也配當爸”
  歐楊珊看她神色不對,敏感的問:“怎麽了?”
  “沒什麽,就覺得現在不是生的時候” 曉琴躲開她的目光:“你聽我的,這孩子不能生,至少最近不行”
  “你是不是知道什麽了?江帆跟你說的?”她倒了水一口一口抿:“跟我說說,你跟我說總比別人跟我說要好”
  曉琴咬著唇,低頭不說話。
  “你要實在為難就算了”她不著急,依舊小口小口的喝水,水溫極高蟄得她舌尖發麻。
  “三兒,陳文公司有個女業務姓劉,江帆見過,跟著陳文去了好幾次射擊場,他跟我說覺得那女的跟陳文關係不一般,叫我找機點點你”
  “漂亮麽?”她又被燙了下,疼的鑽心。
  “跟你比差遠了,江帆說看起來挺那個的”曉琴細細打量她的神色:“就是很社會那種”
  “明白了”她放下杯子又添水,嘴唇紅腫。
  曉琴細著聲音說:“江帆說是那女的上趕著倒貼的”
  “倒貼也要有人要啊”她癟癟嘴說“你說他還真搶手”
  吃完午飯叫了些點心打包,她開車回去一路都有些恍惚,小狀況不斷,曉琴心驚膽顫,幹脆趁紅燈時把她哄下駕駛位,自己掌舵。
  歐楊珊同曉琴告別時說“還是幫我安排做檢查吧,”她仰頭望著天空歎息:“不是為他是為我自己”
 
  晚上陳文打電話跟她說有急事要出差,她想問他:“那姓劉的小姐也去麽?”
  她想說:“陳文兒,你非要讓別人告訴我你的事情麽?”
  可她什麽也沒問,什麽也沒說。
  掛了電話,披上衣服去服務區走廊的販賣機買飲料,投了幣按下鍵可樂哐當掉下來,她蹲下去拿,冰涼的罐子卡在翻蓋間 動彈不得,她用力去拽,手刮的生疼,可還是拿不出來,她頹廢的坐倒光線渾濁的走廊地上,鼻根酸的要命,無助的拿腳去踹那可惡的鐵櫃子,軟底鞋掉了也不管隻是那麽一腳一腳不停的踹著,
  走廊盡頭的窗戶沒關,一陣風吹來,她哆嗦了一下,打了個噴嚏。
  “這兒太涼了,回去吧”
  有人拿衣服包住她,她認得這個味道,頓時清醒了不少。
  她抬胳膊擦了擦臉,有些尷尬的笑著:“最近壓力太大了”
  馮爍把鞋子揀起來遞給她.彎腰把可樂取出來:“要把兩邊的蓋子都打開才能拿到”
  她實在不知道這場麵該如何應付,隻能傻笑著把鞋子穿好,在他的攙扶下起身.
  回去的路上他與她並肩而行,歐楊珊問他怎麽這麽晚還不睡。
  他晃晃手裏的購物袋,裏麵有條三五。
  “你也抽煙啊”她問
  “恩,有時候煩或者睡不著就抽幾根”
  她笑:“你有什麽可煩的”
  “很多事情,恩”他頓了頓“比如,科裏的事情”的
  她驚訝:“你不是跟他們處的挺好麽,我聽科裏的人對你反應都不錯啊”
  “他們敢說我不好麽?你敢說麽?”他自嘲的說:“有個好老子就是吃香啊,連被人批評的資格都沒有”
  “不是,你的確很努力”她反駁他:“你比別的醫生都能吃苦,而且領悟力也很強,連關師兄都誇你”
  “我不這麽做可以麽?”他停下來推開邊上的消防通道的門:“陪我抽根煙行麽”
  歐楊珊看著幽暗的通道搖搖頭:“太晚了,你也別抽了”
  “就一根”他滿眼都是企求“隻要一根煙的時間”
  她遲疑,困惑,鬼使神差的答應了他。
  一根煙的時間,那是多久?能怎麽樣?
  他點著煙,夾在手裏, 遞給她,她接了,放在嘴裏輕吸,辛辣的味道自口腔彌漫到內髒,不是沒抽過,她也曾經靠煙來度過漫長枯燥的求學生涯,那時與現在不同,她是快樂的,幸福的,再嗆的煙草也不過是甜蜜生活的輔助劑,他們同抽一支煙,吸一根雪茄,喝一杯咖啡。
  人不在了,心思變了,連煙草都換了味道。
  她說:“馮爍,算了吧,你要的生活永遠也不可得到”
  “為什麽?”他問
  “有些事情是命中注定的,比如你成為你父親的兒子,你爺爺的孫子,你身上有他們的血,繼承了他們的希望和誌向,你的路是筆直向上的,不要要求我們站在你同等的位置上,這做不到,是不可能的”
  “我不管別人對我怎麽樣,我隻想你對我公平些”他語速極快:“你和他們是不一樣的”
  “一樣的,真的,一樣的”她打斷他:“我也會害怕,會恐懼你的家庭”
  “難道就因為我爺爺我父親,我就不能有正常交朋友的權利?不能和我喜歡的人在一起?這不公平”
  “你沒資格說這話,你一方麵享受著你的家庭,特權給你帶來的生活,同時又想擺脫他們的光環?可能麽?”她冷笑:“你身上穿的,開的車子,那樣不是他們給的,那樣是普通醫生能用的起的?你想要平等,怎麽平等?”
  “那麽你呢,至少我們之間是平等的不是麽?”他夾著煙並不抽,任它燃燒:“你不也是這樣麽?你在那些醫生護士身上花了那麽大工夫,不就是為了找到平衡感麽?他們也怕你,怕你的父親,姥爺,你心裏明白即使你再努力,再拚命也是院長的女兒,院士的外孫女,你優秀是應該的,一旦犯錯就會成為所有人的笑柄。”
  她周身發冷,勉強抽了口煙,用力過猛,嗆得彎下腰淚流不止。
  馮爍輕輕拍打她後背:“我隻想在私下裏和你做朋友,說說話也好,我從來沒有真正的朋友,沒人跟我說真話,沒人管我想什麽,歐楊珊,求你不要漠視我,我知道隻有你能了解我,同樣的我也會了解你,我們之間不要虛偽,謊言,沒完沒了的假笑,就是朋友,說真話的朋友,可以麽?”
  她咳了好一會兒才緩過來,嗓子也啞了, 抬頭看他,他眼睛上蒙著霧氣,嘴唇緊抿。
  “真的不行麽?”他問
  “我盡量”她說:“盡量對你公平些”
  他笑了,笑的極為歡快燦爛:“那就說好了,你明天請我吃飯吧,欠我兩頓呢”
  歐楊珊頭大,覺得自己像被耍無賴的孩子騙了,懊惱卻又無法生氣。

21

  歐楊珊不得不承認她母性泛濫的後果很嚴重,白天他有事兒沒事就找她問問題,業務上的事情,她回答是應該的,沒話說,他在她辦公室裏看書,一看看半天,她也沒話說,要考試了嘛。
  晚上她約了同在假期值班的曉琴去吃火鍋,被馮爍聽見了便問她能不能一起去,她嚇他:“那個姐姐很恐怖的,會把你拐回家做人肉包子”
  馮爍一聽也樂了:“竟然還有比你更恐怖的人,我一定要見識一下”
  她開著車帶著小馮同誌去接曉琴,馮爍還真是紳士,把副駕駛位子讓給曉琴再前,到地方下車時還率先拉開車門請女士先下,他去停車。
  曉琴感歎不已:“三兒啊,你怎麽竟遇見極品呐,你說都是人生父母養的怎麽我遇見都是那四六不著調的主,明明是張豬扒臉,還上趕著往鼻子裏插大蔥,你看看,那小臉,哎呦,妒忌死我了 ”
  歐楊珊說;“你得了吧,他就是一時起興,跟咱玩玩平民遊戲,還真當真啊。”
  “不會吧”她隔著窗戶看倒好車正往飯店走來的馮爍:“再插上倆翅膀整個一個天使到人間啊”
  “屁,你真以為天使砸地上就成家底豐厚,人品優良的帥哥啊,要真這樣咱都別過了,天天拿把槍蹲門口打天使玩多好” 歐楊珊做了個端槍瞄準的姿勢:“砰,一槍,大老公有了,再來一槍晚上管飯的有了,再打一槍,完了,沒中,打著雷鎮子了,不過沒關係,人也有倆翅膀啊”
  曉琴接口說“雷鎮子怕什麽啊,都是鳥人,你家陳文厲害多了,仨雷鎮子都能被他把毛鎬光了”
  “去你的,提他幹嗎,煩人” 歐楊珊有點不高興:“別提他啊,小心我翻臉”
  “得,江帆,江帆可以吧,讓他來,把他的Armani一亮,完,人雷鎮子暈了,沒見過穿A貨還那麽牛X的”
  歐楊珊正喝水笑的差點噴出來:“他穿的是A貨?”
  “什麽A貨?” 馮爍走過來坐她旁邊的位置。
  她笑的說不出話,把菜單給他叫他點,
  曉琴接著說:“可不是麽,被他一客戶騙了,說是從美國帶的最新款,買大了,他就接手,還穿著去法國,到那邊海關就被人攔下了,又是脫衣服又是罰款的,丟死人了,鬱悶著呢他”
  馮爍問她們吃什麽,她們口徑一致,隨便。
  “沒找那人去?” 歐楊珊把可樂給眾人倒上
  “那兒找去啊,自己認倒黴吧”曉琴把杯子先給馮爍:“來,尊老愛幼 小朋友先喝”
  自來熟啊,歐楊珊在桌子下麵想踹她,不想忘記了桌子下麵有橫梁,提腿正磕上麻筋。
  “怎麽了”馮爍率先發現她不對勁
  曉琴懷疑的看她說:“你不會是想踹我磕腿了吧”
  她有苦不能言“那能啊,剛就想換個姿勢,這橫梁太低”
  一頓飯下來,曉琴和馮爍關係大增,馮爍甚至開始管她叫:“汪姐”
  歐楊珊也忘了什麽身份之類的上趕著湊熱鬧:“那你是不是也叫我姐,叫歐楊姐姐”
  “三兒,你看著比他還小呢,瞎起什麽哄啊” 曉琴喝了點酒,情緒亢奮:“別理她,以後她欺負你,跟你汪姐我說,我幫你收拾她”
  “幹嗎叫她三兒啊” 馮爍好奇的問
  歐楊珊想攔攔不住,就聽曉琴這大嘴巴霹靂扒拉的說:“她小時侯跟保姆學了一口不知道什麽地方的方言,老說自己的名字是歐楊三兒,別人跟她說你叫歐楊珊,她還特不服氣跟人一遍遍說,我叫歐楊三兒,就是那個三兒。後來就叫開了,連他們家人都叫她三兒,哈哈”
  馮爍趴在桌子上埋頭悶笑,歐楊珊臉都紅了,不管不顧的去掐他。
  “三兒,別掐了 肉都掉了要” 曉琴心疼帥哥趕緊說
  “你還叫,我拿熱水潑你”她快氣瘋了有這麽揭人短的麽
  “我不笑了,還不成麽” 馮爍抬起頭,臉憋的通紅,抓著她手說:“不笑了,真的,沒什麽可笑的,誰沒小名啊”
  曉琴連忙問:“你小名兒叫什麽?”
  馮爍狡猾的眨眨眼睛:“不告訴你”
  “沒勁了啊”歐楊珊抽出手,那筷子指著他:“趕緊說,不說就滅口”
  “我就跟你一個人說啊”他笑
  “白眼狼啊你” 曉琴捶胸:“剛還叫我姐,回頭就忘了”
  歐楊珊得意的衝她揚揚下巴,讓你大嘴巴。
  “說,你小名是什麽?”她問
  馮爍俯在她耳邊說了句什麽,她先是震驚,然後不解的問他:“為什麽啊?”
  他又湊到她耳邊,歐楊珊伸手把探身過來偷聽的曉琴撥拉開,仔細聽他說。
  她睜圓了眼睛看他,嘴角抽搐,既而擴散到全臉,隨後捂臉大笑。
  “到底是什麽啊,求求你,跟我說吧” 曉琴哀怨的看著他們
  歐楊珊強忍著張嘴被馮爍一把捂住:“不許說”
  她眼淚都笑出來了,不住的點頭。
  “你保證”他還是不放手,加了力氣勒住她
  她繼續點頭,他才放了手。
  “三兒,說吧” 曉琴就差搖尾巴了
  她趁馮爍低頭喝水的工夫,連忙說:“樂樂”
  馮爍動作極快,在她開口的瞬間把她整個人都罩進懷裏,她嗚咽著:“樂樂”
  聽她這麽叫,他才放開,跟曉琴點點頭:“樂樂”
  “嗨,這有什麽好樂的啊,我還當是牛牛之類的呢” 曉琴有點無趣的說:“那以後私底下我叫你樂樂了啊”
  歐楊珊聽見曉琴叫牛牛又差點笑噴,被馮爍攥了下手,才強收回去:“恩,樂樂 挺好聽的”
  晚上不用值夜班,她開車送他們回家,曉琴最近,進樓門的時候回頭衝馮爍一個勁喊:“樂樂啊,下回再跟姐姐出來玩啊”
  歐楊珊笑罵道:“別抽風了,小心人家說你耍流氓”
  馮爍笑著揮手,目送她進門,才坐到副駕駛位子上。
  “送你去哪?” 歐楊珊問他
  “我在醫院附近有房子,回那邊吧”他報了個地址
  她抱怨:“不早說,剛直接先把你送過去不就完了,還繞個大圈子”
  他有點委屈:“一個人在家挺無聊的,跟你們一起多熱鬧啊”
  “那到是,有她在冷不了場,要她知道你小時候被人叫妞妞,非瘋了不可”她樂:“你們家也真有意思”
  他說:“那有什麽呀,年紀大的人都這樣,生怕自己孫子不好養活。許多領導的孫子都有這樣的小名,什麽甜甜啊,最有意思的是我有個朋友一女孩子大名就叫小妹,王小妹,她都快鬱悶死了,又不能改。”
  “那你什麽時候不叫這名的?”
  “幼兒園的時候,我媽還特別不高興。她喜歡女孩,小時候老把我倒騰成小姑娘的樣子,還拚命照相”
  “真的啊”她想到馮爍穿裙子紮小辮的樣子就想笑
  “真的,回頭我給你看照片”他嗬嗬笑:“特不象話,還塗紅嘴唇,抹紅臉蛋,不堪入目啊”
  “你說的啊,別到時候反悔”她興致昂揚,電話響了也沒多考慮直接按了通話。
  “歐楊姐姐”稚嫩的聲音從藍牙免提通話器裏傳出來
  她一怔,直覺回道:“我是啊,你是誰啊”
  “我是齊星宇”孩子聲音明顯有些失落“你不認識我啦”
  “小宇啊”她趕忙叫“你好啊”
  “你怎麽也不來找我玩啊”孩子問
  “姐姐要上班啊,你在哪兒呢”
  “家裏,我這兒有好多好玩的,你來嘛。。。。。爸爸他要和你說話”
  她說:“好,小宇,姐姐跟你爸爸說”
  “這孩子非要搶電話跟你說話”那邊傳來齊豫的聲音“我帶他去沈老爺子那去看過,方子開了,你要不要看看?”
  “沈老爺的方子還能有錯啊,藥配齊了麽?”
  “配好了,已經再喝了,你假期有時間麽?”
  “我們那有假期啊”她抬肘碰碰馮爍,讓他指路:“要值班”
  “天天都要值?不過也是,十一哪裏都是人,那麽改天吧,想帶孩子去香山看看,他想要紅葉”
  歐楊珊說:“小宇的病曆我已經給楊院士了,他出國回來會詳細研究,到時有了結果,會通知您來討論”她頓頓說:“我在開車,先這樣吧”
  馮爍問她:“是齊豫?“
  “你也認識?”她奇怪,仔細一想他們這種世家子弟互相熟悉也是應該
  “比較熟,我堂姐就是星宇的母親”他說
  “親戚啊”她歎道:“那孩子挺可憐的”
  “進門第二個路口,左轉”他指路
  “你這小區不錯啊,花園真漂亮”她看看環境:“有潛力”
  “上去坐坐麽?”他問
  “不了,你早點休息吧”她停下車
  他下了車,走了幾步又回轉過來
  “還有事兒?”她問
  “你。。”他似乎有些為難
  “怎麽了?”
  “齊家的人很複雜,你要注意點”他說
  她笑出來:“我就是個醫生,還能怎麽著,別瞎操心了,回去睡吧”
  他也笑:“路上小心,明天見”

22

  假期結束前,丁阿姨打電話給她說晚上想請她和陳文去家裏吃飯,好久沒見麵了一家人聚聚,歐楊珊掛了電話想:“要真是一家人還用請麽”
  前兩天爸爸出國回來的時候他倆剛一起吃過飯,再說了和繼母有什麽好聚的,八百年也不見上一次,這是唱那出。
  話說回來,她已經好幾天聯係過陳文了,出差出了快一周,也沒個電話,不知是否尚在人間。
  打電話給他,手機不在服務區,打到公司,說是出差了,秘書聲音嬌滴滴的明顯的江南口音,上次那個是四川人啊,應該是又換了個溫柔型的,他陳文還真是嘴刁得主兒。秘書請她留言,歐楊珊自嘲的笑,老婆找老公,還要跟公司秘書留言。這他媽的是什麽日子啊。她說:“我是他三姑奶奶”
  吃飯時才知道蘇靜竟然去了陳文的公司,
  “陳文沒跟你說啊” 爸爸問她:
  歐楊珊回答:“之前提起過蘇靜找他,後來怎麽樣了,我沒問,最近太忙了,課題到了要緊的時候”
  “你那個課題進展報告我看了,專家評價都很高,你自己要注意身體,最近又瘦了”
  “小珊哪,你有空跟陳文說說,多照顧照顧你妹妹,著孩子太實在,我怕她吃虧”丁阿姨見父女倆轉了話題立刻插嘴道“自己的公司還是要用自己的人安心,靜靜專科是學會計的,能不能。。”
  歐院長打斷她“蘇靜要是有能力陳文能不重用她麽,做事最重要的是踏實,她太浮躁,不適合做財務”
  見碰了釘子丁阿姨也不好再說什麽扭臉進了廚房
  “三兒啊,你跟陳文最近怎麽樣啊” 歐院長問
  她夾口菜無所謂的說“挺好的啊”
  “你這孩子,什麽事情都不跟我們說,你看你瘦的,是不是受委屈了?”
  “有您這院長大人撐著,誰敢欺負我啊“她嗬嗬笑
  歐院長壓低聲音說“蘇靜的事情,你不用跟著摻和,那孩子太功利,又沒什麽真才實學,天天就知道化妝,打扮,如果陳文為難就算了,你自己的日子過好最重要”
  “爸,放心吧,我知道”
  回到家,對著黑漆漆的屋子,歐楊珊頓失氣力,還有什麽日子好過? 跟誰過?
  
  假期過後沒幾天,一大早歐楊珊接陳文電話:“報告首長,陳文同誌於今天晚上19點20分到達北京機場,報告完畢 請三姑奶奶指示”
  她又氣又笑硬著聲音說:“直接回家”
  “是”陳文幹脆利落的答到,瞬間又了聲調問:“想我不”
  “想你個鬼,去那兒了,以為你叛國了呢,你那邊怎麽這麽亂啊”
  “我在肯尼迪機場呢,剛登機,老實洗幹淨了在家等我啊”
  “去你的,晚上見吧”
  “別呀,好不容易有機會說說話,還有一會兒才起飛呢,你那邊幾點啊” 她看看表 “剛5點”
  “那你趕緊再睡會兒吧,這倒黴時差”他抱怨:“三兒,你就真不想我啊,我可想你,老想給你打電話,又怕吵你上班,吵你睡覺,你再跟我急”
  “你現在打不怕我急啊”
  “我不是能馬上回來滅火麽,好了好了,趕緊睡覺吧,多睡會啊”
  她掛了電話,神清氣爽,幹脆起來收拾房間,窗簾一拉開,風清雲淡,看來今天會是個好氣。
  下午結束了門診,本想早點回家,被曉琴,江帆堵在了辦公室死活要拉她去吃飯,這年頭怎麽連拒絕腐敗的權利都沒有了,她打死不去,搬出陳文做擋箭牌,卻忘記這哥們兒根本是個箭靶子。曉琴一聽陳文要回來,雙目圓張:“走,咱接機去,陳少爺回來了,咱也要表示表示阿”
  江帆倒是冷靜,跟曉琴說:“別瞎搗亂,人家三兒要回家弄燭光晚餐呢,沒準想給陳文一驚喜”
  曉琴說:“那正好阿,不就是燭光晚餐嗎,我辦公室有蠟燭阿,走拿上帶去機場,給他擺個桃花陣,還怕驚喜不死他”
  歐楊珊猶豫,她是想過去機場,不是給他驚喜,而是想做個印證,她隱約覺得想要的答案就在那裏。
  “走吧,要不來不及了” 曉琴拽她
  “走什麽啊,人家兩口子的事,你來什麽勁啊” 江帆攔著不讓她們走
  曉琴譏笑道:“呦,哥們兒挺義氣阿,結盟了是吧,有什麽見不得人事吧”
  江帆氣急,瞟了眼歐楊珊,開口說:“別胡說”
  “你們自己去吃吧,我回家了” 她說
  “三兒?你就由著他們這麽欺負你是吧” 曉琴也急了:“什麽他媽的破事兒啊,他一走就是十天,跟誰啊,你們一幫混蛋”
  江帆把辦公室門關好,才說:“三兒,到這份上了,我跟你直說,陳文身邊是有個女的老跟著他,可他說了跟丫沒怎麽著,就是同事,那女的社會關係挺複雜,能幫上他不少忙,他在外麵也不容易,再說了陳文也就是嘴巴缺德點,這方麵他不敢”
  “你倒是他好兄弟阿,正著反著都是理,成啊,那三兒也找個同事幫幫她好了,你問問陳文他幹麽?”
  “成了,我知道了,沒事兒了,都走吧” 她淡淡地開口
  江帆歎了口氣,咬咬嘴唇說“要不這樣吧,三兒,我們陪你去趟機場,你自己親眼看看行不,他要是沒那事你也放心了,要是真跟那女的一起,我當場滅了他”
  她苦笑:“就不能給我留點臉麽,自己老公那點破事天天被你們說來說去,沒有都成有了,得了去吧,反正遲早的事情”
  歐楊珊開車跟在江帆曉琴的車子後麵駛進機場停車樓,進候機樓時還是心顫了一下。
  “要不咱回得了”曉琴有點發怯
  “少來啊,你攛掇的,還說”江帆瞪了她一眼,把手機交給她:“放你包裏,省得到時候說我搞無間道”
  “走吧”歐楊珊定定心率先走進大門
  機場提示從紐約來的飛機已經到港,出口有大批的接機等候者,她挑了個不起眼的角落,踮著腳尖往裏看。
  “在這幹嘛阿”曉琴不解
  江帆拍拍她:“別吵了,這挺好的”
  她沒空搭理他們,一心等著結果,
  “出來了,出來了,一個人,就他一個”曉琴嗬嗬傻笑:“得,我冤枉他了,我錯了”
  江帆問歐楊珊:“是現在過去還是等會兒?”
  她想想:“等會吧”
  “等什麽?”曉琴問
  “笨蛋”江帆很是不屑的白她一眼:“你怎麽關鍵時候就掉鏈子阿”
  歐楊珊看著陳文推著行李車,邊往外走邊撥電話,她手心發涼,目不轉睛的盯著他。
  直到自己的手機鈴聲響起,看過來電號碼,才略鬆口氣。
  此時陳文已經走到候機樓門口,她衝江帆笑笑,對方回給她一個早知道會這樣的表情,她接了電話,眼看著陳文一手拿著電話,一手插褲兜,靠在行李車上,很是瀟灑的樣子。他說:“三兒,我回來了”
  她笑:“德行,擺那惡心POSE給那個小姑娘看呢?”
  “好幾個呢。。。阿。。你說什麽?”陳文四處亂看
  “別看了,我用照妖鏡看你呢,狐狸眼瞎瞄什麽啊”她拉住要往外走的倆人。
  “嗨,你個小妖精,怎麽不照照你自己啊,趕緊的,哪呢?”他大笑,往柱子旁邊瞄
  “瞄哪呢?”她往他的想法走,後邊跟著一臉鄙視的跟班們。
  陳文手臂微揚,衝他們揮揮手待他們走近才笑著打招呼。
  “行啊哥們兒,來接我啊,哎呦,曉琴姐姐也來啦,真給麵子,太榮幸了”
  “少扯,跟你說阿,我是來找茬的,算你表現好”曉琴哼了一聲
  陳文和江帆交換了個眼神,心照不宣。
  “合著你這趟去是販賣軍火阿還是人口啊,弄那麽大個箱子幹嘛?”歐楊珊奇怪的看著行李車上那超大的硬殼旅行箱,她記得他隻帶走了個小箱子阿。
  陳文摟著她拍拍箱子說“禮物啊,咱琴姐這麽關心咱們,我能不巴結一下嗎?還有江帆同誌,您的最愛 Armani襯衫,夠意思吧”
  江帆趕緊擺手:“甭跟我提這單詞阿,不認識,哥們兒最近走英倫路線”
  歐楊珊和曉琴知道內情,偷樂,陳文疑惑:“不是吧,不是你丫跟我說的嗎,今年過節不收禮,收禮隻收Armani,被驢踢拉你”
  江帆跟便秘了好幾年一樣,臉色通紅,死咬牙關。
  曉琴笑得肚子疼蹲在地上起不來,歐陽珊也受不了了,靠陳文懷裏眼淚直流。
  “這倆女人怎麽了”陳文更奇了,低頭問她:“三兒,沒出什麽事吧”
  “傷感情了,走了“江帆袖子一甩推著車就往外走。
  “嗨,哥們,還帶連鍋端呐,那一箱子衣服全是新款,好東西,絕無A貨”陳文追在後麵說。
  歐楊珊和曉琴徹底笑瘋了。
  晚飯在四環邊上飯館一條街吃的,歐楊珊和曉琴一路臉笑得發僵,陳文也聽歐楊珊說了事情的大概,憋著壞笑點菜:“辣子魚,土豆絲,哎你這店是正宗的麽?不是A貨吧”
  “我把你打成魚餅,有你這樣的麽,是不是哥們兒啊,反了吧你”江帆氣瘋了:“別招我啊”
  “得,得,咱是一夥的阿,兄弟,想吃啥,點”陳文把菜單給他,轉戰曉琴“琴姐姐阿,你也有不對啊,怎麽可著別人糟蹋咱江總阿,你跟三兒學學,護短兒,懂麽,家醜不可外揚“
  曉琴變了臉色:“是麽,你更該學學,你家家醜不都是你自己作了往外揚麽?”
  “嗨,說什麽呢,更年期了吧”陳文不爽正準備打擊回去,被江帆桌下踢了腳,有些吃驚,接到眼神,連忙偷瞟歐楊珊,果然見剛才還樂不可支的她,麵色不善。
  江帆轉移火力:“三兒啊,更年期什麽樣兒啊”
  歐楊珊直覺回到:“心情容易煩燥,脾氣暴怒,性格怪異”
  “哦”江帆點點頭,扭臉跟曉琴說:“你更年期夠早的阿,我自打認識你,你就開更了阿?”
  “滾蛋”曉琴拍桌子:“你更年期,你更年期加前列腺炎”
  “行不行啊,吃飯,丟死人了” 歐楊珊看看邊上扭頭笑得打顫的服務員“別樂了,這幫人都剛從精神病院出來,你笑話他們容易出事兒”

23

  到家陳文逼迫歐楊珊先去洗澡,自己在客廳搗鼓大箱子,她有些好奇,幾次偷看都被他抓了現行。她洗完澡見樓下還亮著燈,便踮著腳做賊樣往樓下走。
  陳文不知道在幹什麽對著箱子發呆,她看了半天實在忍不住,走過去往裏看。
  沒什麽特別的阿,不就是掛了個大號的衣物套麽,也不知道這小子又給自己買了什麽衣服,弄得這麽隆重。
  “幹嘛呢?”她拍他
  他回頭看她,嘟著嘴巴指指衣物袋一角:“皺了”
  “什麽啊”她坐到他身邊去拉拉鏈:“騷包,又買什麽好衣服啦?”
  “給你買的,那邊的店員說可以負責送到北京店,這樣不會皺,我想早點看見你穿,就弄個大箱子裝回來,還是皺了”他有點委屈,靠在她肩頭:“三兒,你說我是不是缺心眼啊”
  她手指在露出的鵝黃的錦緞上摩挲:“真漂亮,皺就皺點吧,明天送去店裏熨熨不就成了?”
  “你穿給我看看”他獻寶一樣把裙子拎出來:“我當時一眼就看中了,這衣服除了你還誰能穿阿”
  她看著那垂低的裙子,眼眶發漲:“你沒事兒送我禮服晚禮幹嘛?”
  “就是想看你穿”他說:“你忘記了麽,咱們結婚的時候你想穿晚禮,我說你穿旗袍好看,你特不高興,跟個小媳婦一樣”
  “神經,本來就是小媳婦阿”她笑:“你是想再結一回啊”
  “結婚紀念日總可以穿吧,結婚4周年紀念阿”他說
  “阿”
  他彈她腦門:“大後天,10月16號,你和我結婚4周年,同時也是我們公司開業3周年慶典”
  “不早說”她懊惱“這麽久了,也沒過過什麽紀念,早不記得了”
  “現在知道了?”他問
  “知道了,去洗澡吧,我去換衣服”她攆他
  他賴皮貼上來:“我幫你換”
  “滾,你來一撮吧,這衣服還能要麽,洗澡去,一身臭味,把裙子都弄臭了”
  倆人糾纏著上樓,陳文進了浴室,聽見流水的聲音,歐楊珊望著平展鋪在床上的裙子,眼淚才放心的滴下來,她想,這裙子可真是好看。
  陳文打開浴室的門,見她挽了頭發,一襲長裙站在燈光下,眉眼間滿是嬌羞。
  忽然他心中冒起句戲詞
  看這一江春水,看這滿溪桃花,看這如黛青山,都沒有絲毫改變,來的是誰家女子?生得是滿麵春光,美麗非凡。
  “好看麽”她笑著問他
  “好看”他向她走去:“你永遠都是最好看的”
  衣服還是皺了,胡亂被扔在床下。
  她看著那攤明媚的鵝黃,笑出聲來。
  “想什麽呢,幹這活兒還不專心”陳文咬她耳垂
  她摟著他脖子咯咯笑:“你說你大老遠背它回來,還叫我沐浴更衣換上,人家裙子本以為投得明主,此生無憂,誰料到下場還是被你扒下來扔一邊,打擊多大啊它。”
  他氣急敗壞,用力頂了她一下,引得她呻吟出聲
  “你少跟我這兒東扯西拉的”他伏在她耳邊喘息:“告訴你,今天我饒不了你”
  她邊扭邊求饒“我錯了,哥哥我錯了還不成麽”
  他被她吵的不得不停下來瞪她:“你嘴巴不能歇會兒麽”
  她無辜的眨眨眼睛:“不能,它缺乏安慰”
  “歐楊珊,你就作吧”他低頭惡狠狠的吻住她,再也不給她絲毫分神機會.

24

  想起蘇靜的事情已經是2天後,她光鮮亮麗的坐在陳文的鯰魚頭裏去赴宴。她側臉看他,對方意氣風發的哼著變調的小曲。
  “哎,你把蘇靜弄你公司去拉?”她忍不住問
  陳文拍拍頭:“差點忘了,那蘇靜可真難纏,我回了,又叫她媽打電話來說,沒完沒了地,我想別讓嶽父大人為難啊,就讓她先過來試著幹幹”
  她翻了個白眼:“你到好心,合著我成惡人了”
  陳文笑:“沒事,她幹不長,我讓她去了客服,接800服務電話”
  “她願意?”歐楊珊詫異
  “看誰說啦,這要講究方式方法。我跟她媽說這是最快了解公司情況,以及產品線的工作,再說了她一沒學曆二沒經驗,上來給她個經理不合適,就算自己的公司別人也會說閑話不是,等基礎打好了,咱在安排啊,她媽一聽就同意了,蘇靜怎麽想我可不管,能待住算她本事,待不住也是她的問題,她們也找不出我什麽不是,你說呢”
  她樂:“就你能說,這事是你招來的,你自己解決”
  陳文趁紅燈停車湊過去親親她:“保證不讓老婆大人操心還不成麽”的24b16fede9a6
  到了酒店,她挽著陳文的胳膊昂首闊步走進會場。
  雖然時間還早,但還是來了不少人,大都是公司的員工和一些公司下麵的分銷商,花籃烏泱泱擺了兩排
  “排場夠大的阿”她左右看看:“行啊,陳總,你牛”
  陳文笑的那叫一個囂張:“怎麽樣,夫人知道為夫的利害了吧”
  正調笑著,有幾個人迎上來:“陳哥,等您好久了。。這位是”
  不等陳文回答,有人說:“陳哥豔一向豔福不淺,看看,神仙姐姐都能追到”
  她最看不上這種貨色,臉上雖然還掛著笑,手裏卻下了力氣狠掐他一把
  “胡說什麽呢,這是你嫂子”陳文趕忙賠罪:“這是咱公司幾個合作公司的哥們兒,梁超,周懷興,許建安,黃秉山”
  “你們好”她對著那些傻眼的狐朋狗友一一點頭:“聽陳文說過,就一直對不上號,多謝你們一直支持陳文。”
  “哪兒啊,陳總看的上我們給我們飯吃,我們謝他還來不及呢”幾人才反應過來:“您在我們心裏那是個傳說阿,陳哥平時說嫂子那簡直就是仙女下凡,見真人了才知道那還是往謙虛裏說的,怪不得陳文平時把您藏著不讓見呢”
  “廢話,我夫人是重器,什麽叫重器,一般凡夫俗子能見到麽”陳文得了聯開始來勁:“等會趕緊自罰3杯啊”
  “得,認了”幾人笑,找了個借口溜了。
  陳文摟樓她:“別往心裏去阿,那幫人就這樣,嘴上沒把門的”
  “少讓我見他們阿,煩”她白了他一眼:“你平時就跟這幫人混阿,都什麽人啊,眼神不正”
  “生意嘛,三教九流都要接觸,沒辦法,我以後少跟他們出去不行麽,別氣了阿,為他們不值得”他陪著笑臉“走,介紹幾個正經人給你認識,我們公司負責銷售和市場的劉總在那邊呢,那可是個利害女人,估計能對你胃口”
  她腦袋轟響,媽媽和曉琴的話爭先冒了出來。
  “陳文身邊老有個女的,是他們公司管推銷的什麽經理,倆人在外麵形影不離的”
  “陳文公司有個女業務姓劉,江帆見過,跟著陳文去了好幾次射擊場,他跟我說覺得那女的跟陳文關係不一般,叫我找機點點你”
  陳文看她臉色大變,趕忙扶住她的腰:“怎麽了,三兒?”
  “沒事兒”她看他,遲疑著問:“你們公司有幾個女的姓劉啊。。嗯,管銷售的”
  他笑:“現在就一個,你認識她?”
  歐楊珊挺直了腰背,挽住他:“不認識,不過挺想見見的”
  陳文帶她走到一個女子身後叫道:“劉姐,見見您弟妹”
  正跟人說話的女子一回身,嚇了她一跳,人到是精明清秀,可這身材,這肚子起碼4個月了吧。
  劉姐也看她,笑著伸手拉她:“可算是見著真人了”
  她疑惑,不能確定,隻是點頭笑笑:“你好”
  “我比你們都大,要是不介意你跟著陳文叫我劉姐吧”那女子笑著說:“他還真有福氣,這麽個漂亮夫人,聽說您是北方醫院的專家?”
  歐楊珊說:“什麽專家阿,也就是個普通醫生”
  “別謙虛了,我早聽陳文說過八百遍了,原來隻當他吹牛,現在一看還是便宜這小子了”她扭臉跟陳文說:“別臭美了阿,天元那邊的幾個老總都來了,快去打個招呼,你老婆先擱我這保管,那幾個哥們兒說話沒譜,好知道這美女是你老婆指不定怎麽編排你呢”
  陳文有點猶豫,看看歐楊珊,歐楊珊放開他的手說:“你忙去吧,我跟劉姐聊聊”
  他答應了一聲跟劉姐說:“姐,那你可幫我看好她,別讓人找機會搭訕阿”
  “我在這,誰敢,趕緊過去吧,人看咱這邊好半天了”
  見陳文離開,歐楊珊覺得有點冷場,不知道該跟這個蹦出來的劉姐說什麽,滿肚子的問號,噎得她難受。
  “我叫你歐楊成麽”劉姐笑的坦蕩
  “行”她也微笑
  劉姐拿了杯果汁給她:“歐楊,咱第一次見麵,本來應該喝一杯的,不過我這肚子裏有了,不能喝酒,我以這個代酒敬你”
  她趕忙說:“不敢當,我該敬您”
  劉姐跟她碰了下杯:“咱別客氣了,來吧”
  喝了口果汁,歐楊珊開口問:“您這幾個月了”
  劉姐摸摸肚子,表情幸福:“才3個多月,好像大了點,他們說是雙兒”
  “真沒準兒,過些日子做個B超就知道了”
  “要真是就好了,我和我那口子都喜歡小孩兒,最好一男一女,一口氣生全了多好”
  歐楊珊拿不準的開口問:“您愛人沒來啊”
  “一會兒過來,我最近吐的利害,讓他幫我買點話梅,果丹皮什麽的”劉姐笑:“現在根本離不開這些”
  她鬆了口氣:“話梅可以,但果丹皮不能吃,這山楂類的東西孕婦要忌口”
  “真的啊?”劉姐眼睛瞪得溜圓:“我吃了不少了,現在來得及麽”
  “沒事兒,現在別吃了就成,您不是沒有不舒服麽”她有點羨慕的看看她的肚子
  “看你也是個喜歡孩子的,怎麽沒打算生阿,陳文也不小了”劉姐說:“我看他也挺想要的,前一段還跟我嘀咕說他也要倆”
  她沒接話隻是看著不遠處跟人寒暄的陳文
  劉姐歎口氣拍拍她肩膀:“歐楊,他在外麵也不容易,前有狼後有虎的。陳文是小孩脾氣,玩心是大了點,不過他對你是真心的,你多體諒他點吧”
  她掩飾性的低頭喝果汁。
  劉姐繼續說:“我明白你也不容易,這小子身邊的小姑娘一大群,他也喜歡沒事兒開個玩笑什麽的,旁人有心往外傳,誰也沒辦法,不過姐跟你保證他沒幹什麽太出格的事情,我跟他從打公司建立就搭夥,這小子好麵子,我說過他多少回了,不過你能出來陪他是最好不過的了,畢竟有些場合需要你來壓場子”她停了一下,想想又說:“我們老陪他身邊也不是回事啊,畢竟也是有家有口的,時間長了是非自然多”
  “劉姐,我知道了,謝謝您”被人把心事挑破了說她心裏有些惱火,又夾著點慚愧:“陳文有您幫襯,真是太好了,商場上的事情我不懂,隻能麻煩您以後多費心”
  劉姐表情有點僵硬,似乎不知道該怎麽回答,想想才說“你這是說那去了,我不是應該的麽”
  “不是,真該謝謝您,您剛才說的話,讓我鬆了一大口氣,您知道的,我長期在醫院,有些事情別人跟我說,我分不清真相,隻能亂想,咱們都是女人,您應該知道我的想法,能這麽跟我開誠布公的說真是幫了我一把”她拉著她的手:“真的,劉姐您能這麽跟我說,我真心的謝謝你”
  “你這孩子,真是” 劉姐苦笑:“騙你都不忍心,陳文有你這麽個老婆也不知道上輩子積了什麽大得了”
  “他有您這麽個好搭檔才是積德了呢”她笑,忽然聽見包裏呼叫器響,連忙說了聲抱歉,掏出來看
  “你先忙,我過去幫幫陳文,別讓人給灌了”劉姐拍拍她“好姑娘,劉姐真是有心交你這朋友”
  她拿著呼叫器,抬頭說:“我也是”笑得極為真誠
  “我是歐楊珊”她撥了電話回科裏,眼神圍跟著陳文和劉姐轉
  “上藥了麽?多少劑量?”她問,劉姐一臉嚴肅地跟陳文說了些什麽,陳文一付哭相,拱手求饒。她別開眼睛心裏笑,什麽關係不一般阿整個一個三娘教子,也不知道這幫人瞎傳什麽。
  “心律多少?”正說著,有人拍她肩膀,她回頭見是齊豫,衝他點點頭,指指電話。
  齊豫了然的笑笑站在她身側等。
  “行,就按他說的辦,注意觀察,隨時通電話,我馬上回來”她掛了電話,齊豫說:“你還真忙,這麽會兒功夫又要走麽?”
  “是啊,有病人嘛”她轉頭找陳文,見他正往這邊走
  “看來我來晚了,真沒想到你會來”齊豫隨手拿了杯飲料:“感覺怎麽樣?”
  “挺好的”她應付著
  “齊總”陳文總算過來了,伸手和齊豫寒暄:“大駕光臨有失遠迎阿”
  
  “公司周年慶,實在可喜可賀”齊豫說:“不過歐楊大夫可能要走了”
  陳文問她:“醫院又有事情?”
  她點點頭
  “歐楊大夫真是敬業,令人佩服” 齊豫衝她舉舉杯子:“敬你”
  她勉強回完禮,挽住陳文壓低聲音說:“對不起了,真要回去了”
  “算了,估計就會這樣”他牽住她的手對齊豫說:“齊總,對不住了,我先送我太太回醫院,您請隨意”
  “客氣,歐楊大夫事情重要” 齊豫欠身同她告別:“那麽再見了”
  歐楊珊同劉姐也告過別後,跟陳文急匆匆地進了電梯,電梯裏沒人,她搖搖陳文的手:“是我不對,我晚上爭取早點回家成不”
  “你拉到吧,我現在隻能誠心祈禱,那病人千萬要好起來,要不受罪的是我”陳文勾著她脖子拉近在她耳邊說:“你說你怎麽就那麽忙啊,好多人排隊等您召見呢”
  “哥哥,我錯了,以後我找機會補償還不成麽”她嘻笑著推他。電梯到了一層忽然停下。“明明按得是B3啊,”她納悶的說
  門開了走進來的紅衣女郎,香氣撲鼻,她抽抽鼻子,這麽糟塌香水,真替香水鄙視她。
  沒仔細看那女的樣子,手機又響,她低頭翻包,聽見陳文說:“小姐,這是往下的,您走錯了”聲音跟剛從冰窖裏撈出來一樣,陰森冒著寒氣。
  她奇了,拿著電話看那女人,典型的江南小家碧玉可惜眼神太狠,她嗤笑,不就是撞了同樣牌子的香水麽,至於麽。
  “走錯了就趕緊出去”陳文上前一步擋在她身前
  那女人也沒再說話,走出去讓他們關門。高跟鞋踩得地板叮當作響。

25

  去醫院的路上,她思量再三開口說:“陳文兒,你到底外麵有沒有那事兒”
  “說什麽呢”陳文開車開的專心被她一問猛地踩了腳刹車。
  歐楊珊嚇了一跳:“你緊張什麽啊,真有是不是,那天我看見那小姑娘是你們公司的麽?怎麽今天沒來啊”
  他定定神:“別聽人胡說,我不都跟你說清楚了麽,那就是個誤會,人家喝多了,我送她回去,你非跟我來勁,不依不饒的說我有外遇,我就是想氣氣你,要真有那會事我能跟你說阿”
  她越想越不對“你跟我說什麽了?我問你,你們公司除了劉姐以外有沒有個姓劉的女的,整天和你膘一起”
  “不都說了麽,就劉姐,你要問有沒有其他姓劉的肯定有啊,可我沒整天和別人一塊兒,劉姐那老公是誰啊”他說了個名字,她一驚:“你可以阿,她在你們公司,不等於弄了張王牌麽”
  “是啊,我也就成天和劉姐一起,當然別人也有,幾個女銷售,也有其他姓劉的,可已經不在公司了,幹的不好被開了”
  歐楊珊哼了一聲:“別是被你包了回家當2奶了吧,你不是在外麵還有房子麽,誰知道是租了還是給小情兒住呢”
  陳文急了不管不顧的把車停在路邊,開了雙蹦,斜眉瞪眼質問她:“你是不是整天盼著我出軌阿,我那房子不都是在你名下麽,房租也都打你卡裏,咱家賬戶也都在你名下,你包小白臉機會比我大呀,對了”他眼神凶狠起來:“那姓齊的怎麽回事啊,一來就奔你過來,那眼神,什麽意思啊,當我是空氣阿”
  “你少轉移話題,人能對我一已婚婦女怎麽著啊,別以你的道德標準衡量別人,趕緊開車,醫院還等著我呢”
  他發動車子:“他能是什麽好鳥啊,手腕比誰都狠,你離他遠點”
  “你不是還找他合作麽,怎麽,被涮了”她笑:“陳小爺不服阿”
  “去你的,跟你說啊,就是他的銀行給我辦的貸款,那地皮基本已經沒問題了,就差點審批手續了,這姓齊的不知道打什麽主意,談判老給我兜圈子”陳文有點鬱悶
  “不行找別人阿”她說:“那麽多銀行呢,項目好誰不給貸阿”
  “你不懂,反正這哥們陰著呢”
  “得,我不管你那些事情,到時候爸問我我可不給你說好話”她抱著手臂:“還有,今天你必須給我個交待,到底怎麽回事?”
  “你說你。。”電話響了,他無奈的看她一眼,接了電話,免提藍牙屏幕上顯示來電人是劉姐。
  “陳文,你說話方便麽?”電話那頭環境似乎很嘈雜。
  陳文看了她一眼,滿不在乎的說:“方便,送我老婆去醫院呢,什麽事啊”
  對方過了幾秒才說:“前段被你開了的那人過來了,看架勢來找茬的,怎麽辦?”
  他冷哼了聲:“給她臉還不要,找保安哄出去”
  “不好吧,畢竟她是投資方派來的,還不到撕破臉的時候”劉姐說:“得了,我處理吧,都是你幹的好事,好好送人歐楊吧,注意安全啊,我還真喜歡這丫頭”
  “放心吧,我送完她就過去”他掛了電話說:“小樣兒的,你還挺招人疼”
  “少扯,要不你把我放邊上,我打車過去算了,你趕緊回去看看吧”她有些擔心
  陳文沒說話,隻是握緊了方向盤。
  到了醫院,她解開安全帶,準備下車,卻被他壓進懷裏,緊抱著不鬆手。
  “要不你等會兒我,我看一眼,就下來陪你去”她被他摟得喘不過氣,輕輕拍拍他後背。
  “不用,就想抱你一會兒,我要是那邊結束的早就過來接你”他鬆開手,借著月光細細看她,半天才說:“快去吧”
  她下車,關了車門,又被他叫住,好笑的俯身看他:“又怎麽拉”
  “我愛你”他說
  她探身進車子,伸長脖子在他嘴角嘬了一口:“那你以後不許再氣我”
  “沒啦”他摟著她脖子不放“就這個啊”
  “還想怎麽著啊”她掙紮:“好拉,真走了,你回去別開太快啊”
  “不行,你必須說”他耍賴,用了力氣把她往車裏拖
  “我愛你”她說“就愛你,陳文”
  
  送走了陳文,她上了樓,一路上引來無數目光,她拽拽身上的裙子,還好帶了個披肩,要不這酥胸半露的不當場刺激的病發三兩個。
  “怎麽樣了?”她沒帶辦公室鑰匙,隻能穿著禮服裙子去病房
  圍著病床的醫生護士回頭看她,眼神直勾勾的,半天也沒人說話
  “說話啊”她分開那些人,自己去看病人
  “媽。。媽呀,歐,歐楊大夫”值班醫生張著大嘴結結巴巴說
  “沒事了”馮爍說
  她查看了各項指標,拿著病曆翻看
  一抬頭見門口擠了不少醫生護士,她皺眉,拉拉身上的披肩,咳嗽了聲,往門口走。
  “歐楊大夫,您這是打哪兒來呀,可真漂亮”有護士問
  她麵不改色的蹦出倆字:“火星”
  見醫院沒事兒,她也不想久留,拿著電話撥給陳文,可對方在通話中,她決定回酒店找他,走到電梯口,馮爍追上來。
  “你也走?”她問
  “我今天不值班,本來想看會書再走的,正好遇見5號床發病,就留下幫忙了”他仰頭看著電梯上的數字
  “不錯,處理的很好,值得表揚”她讚賞道,電梯來了他壓著門讓她先進。
  “你回家麽”他問
  “不,還有點事”她又撥了遍電話,還在通話等待中,不過這次很快就被切換過來,陳文聲音有點抑鬱,他問:“你那邊完事了?”
  “是啊,我現在過來找你”
  他很快說“不用,你先回家吧,我叫司機去送你”
  她有些失望,又怕給他找麻煩隻得說:“我自己回去吧,反正有的是出租車”
  “那你自己小心點,到家給我電話”他匆匆說完掛了電話。
  歐楊珊歎口氣,扭臉見馮爍不知想什麽想的發呆,也不好去打擾。
  電梯停了,她走出去,一進大廳,冷風颼颼的,不禁打了個寒戰,雞皮疙瘩此起彼伏。
  “你先穿上點,我送你回去” 馮爍不由分說把外套披她身上“你先去門口值班室等會,那兒暖和點,我把車子開過來”
  她站在值班室看他小跑著去停車場,不禁感歎這孩子還真是貼心。
  馮爍開的是輛A4,歐楊珊坐上車說:“這車和我以前那輛一樣,挺好開的,操控性比VOVOL好”
  “那你幹嗎換車?”
  她撲哧一樂:“那時候我剛回國,還不太適應國內的路,不是被人撞,就是我撞人,車子弄的沒個好地方,大修了2次,我愛人覺得不安全,就換了現在這車”
  “你也夠敗家的了,原來那車呢?”他問
  “哦,被我愛人過戶去公司當公車了”她笑:“是挺敗家的”
  “我以前也撞過你,你知道麽”他忽然說
  她楞了:“什麽時候啊”
  “也就是你剛回國的時候,你到我們學校做報告,我開車回家正好遇見你開我前麵,旁邊人太多,不小心就追尾了”他故意拉高的聲音:“你態度巨牛,非要私了,我不肯。人警察來了,你跟人亮美國的駕照,隻說英語,裝成不懂中文的樣子,還好那警察不懂英文,沒看出來連你那美國駕照都是過期的,真是欺負人”
  “後來呢?怎麽弄的?”她問
  “後來,後來警察也中了你的美人計,讓我給你翻譯說這次算了,你不了解國情,還寫了地址叫你盡快去地址上的單位換國內駕照”他樂:“我也中計了,明明剛還聽你用中文說我一根筋兒呢,轉臉還真幫他翻譯,傻死了”
  她大笑:“你還真是好人。我想起來了,有一陣子我是沒來得及辦駕照,出了事情總跟人私了,哈哈,遇到你也算是遇見好人了”
  他斜眼看她繼續說“最可氣的是,我們開車都走的非機動車道,正好被人警察抓了現行,當場罰款,你還那兒美,沒等我翻譯就直接交了錢,特大方的跟人警察說:‘謝謝您啊,甭開發票了’那叫字正腔圓啊”
  “不會吧”她說:“我怎麽那麽傻啊”
  他笑“你以為呢,那警察瘋了快,本來罰50直接改100了,還連我一起罰。”
  “那你早認識我啊,怎麽當初不說呢,是不是覺得看我假正經特好笑啊”她才反應過來:“你夠陰的”
  “沒有,你不知道你傻在那兒的樣子,多好玩,太有意思了”他笑:“真的,我一輩子沒見過那麽可愛的姑娘”
  “你就壞吧”她憤憤的說:“妞妞,前麵就到了,注意減速”
  進了家才發現他的衣服還在身上,脫了搭在沙發邊,心想著明天拿到醫院去還,她順手開了小燈,踢掉鞋子光著腳丫往樓上跑。

26

  歐楊珊泡澡泡的愜意,聽見手機響,急忙擦了手去拿,電話卻靜了下來。
  [未接來電 陳文]
  回撥過去,提示對方不在服務區,再撥還是不在服務區。
  她頓覺怪異,澡水燙的皮膚發麻,起身胡亂衝淨泡沫,換了衣服,拎著皮包衝出家門。
  一路開車,一路撥電話,一路的不在服務區。
  車到酒店停車場,她憑著記憶去尋找陳文的停車位,車子還在,方才鬆了口氣,人還在酒店應該不會出什麽意外。
  她把車停在斜對麵的車位,正想著猶豫要不要上去找他,卻看見陳文跟個紅衣女人一起往這邊走,劉姐跟在旁邊,那女人去摟陳文,被他推開,她掩麵哭泣,劉姐上前拉著勸。
  車窗半開著,她認得那紅衣女子的模樣,原來不是為了香水,她來勢洶洶為的是他。
  陳文喝道:“劉雁,你給我安靜點”
  空氣凝結,天地扭曲,歐楊珊隔著玻璃看著他們,撕扯,糾纏,如老式黑白無聲電影般的壓抑,刺目的血紅長裙,在純黑的西服懷抱下乍然開放,畫麵瞬間破裂,分崩離析。
  她的手指摳進手心,用力,再用力。
  看他們上了車,看他們開車離去,歐楊珊心裏想,結婚周年禮物啊,好大的一份禮物。
  她開車跟著他們,俗氣的劇情,如今發生在自己身上,真他媽的可笑,前一刻還花前月下你儂我儂,下一秒新人登場舊人謝幕,獨留她一人在台下。
  電話新短信提示,她看[歐楊,我是劉姐,陳文喝多了,手機摔壞,我讓他在酒店先休息一下,晚點把他送回去。保證完璧歸趙],
  媽的,她咬牙,本來以為能在他身邊發展個同盟,誰知道根本就是個幫凶。
  她深吸口氣,把電話撥過去,響了半天也沒接。
  不敢接是吧,她單手發短信:“我去酒店接他,馬上出發”
  很快電話打了回來,她任由鈴聲一遍遍響,雙手死握著方向盤。
  車子駛進了一棟獨立酒店式公寓的地下車庫,歐楊珊等了一會才開進去,她不著急,開著車一輛輛的在車庫內尋找,名車就是名車,那麽顯眼,想不認都不行。
  她在他車前停下,仔細打量著停在死魚頭旁邊的A4,可真他媽的眼熟,連車牌號都不新上一個,用2手貨用上癮了是吧。
  劉姐的電話又來了,她順了口氣接通。
  “歐楊阿,你在哪兒呢?怎麽不接電話啊”劉姐壓著聲音問
  她輕鬆的說:“我醫院有事,剛回醫院,陳文怎麽樣了”
  “啊,挺好的,喝高了頭暈,跟沙發上睡了,你別擔心,一會兒司機來了我把他送家裏去”
  “不是有人來鬧事麽”她聽見電話那頭隱約傳來女人的叫聲,大概是想搶電話“沒事兒吧”她問
  “沒有,那個,我還有點事情要處理,先掛了阿”對方倉皇掛了電話。
  “有事兒也沒關係”她對著電話自言自語說:“反正我都知道了”
  開車衝向夜幕,她幾乎崩潰,發瘋似的圍著三環兜圈,車窗,天窗全部打開,冷風呼嘯著席卷她,還能更冷麽,可以麽。
  2個小時以後,她回到剛才到過的停車場,他的車還在,她渾身冰涼。
  下車走到陳文車前,總要有點臨別感言吧,她想,伸手進皮包找口紅,怎麽也找不到,幹脆把包倒著使勁搖,東西撒了一地,她揀起口紅在他車玻璃上比劃,下手一按,斷了一截,暗紅的顏料粘在手指上,掛著新鮮的水珠欲墜欲落。她看得惡心,甩手往車身上蹭去,長長一道,觸目驚心。
  “陳文,咱倆完了”她看著那道紅色印記:“徹底完了”
  回去的路上歐楊珊打電話到自家物業叫他們盡快送幾個大紙箱去家裏,又找平日做清潔的阿姨去家裏把陳文的衣物全部打包,裝箱。阿姨有些遲疑,她冷笑:“沒見過離婚的麽,趕緊,所有他的東西全部打包,內衣拖鞋一樣別拉下,我付10倍的錢,隻要1小時內讓這些東西全部裝箱”
  
  她在樓下的花園裏機械的抽煙,一根一根不停不歇,見頂樓的燈滅了,才摸摸僵直的脖子,起身上樓,客廳裏的小地燈依然開著,可惜無人再等。
  物業保安帶著修鎖的師傅來換鎖,見她生拉硬拽的往門口拖箱子,神色木然,雙眼紅腫,也不敢多問,隻趕忙上前幫她,她道謝,把寫好的信封給保安,同時出具了房產證明,她說:“這是我的委托書,如果有人找你們,麻煩你們叫他拿了東西趕緊滾”
  一切安排好,她拖著步子回到臥室,床上她新買的情侶睡衣還在,隻剩她那一件,質地柔軟,色澤曖昧。
  “結婚紀念買什麽最好?”她紅著臉問導購小姐
  “這個吧,成雙成對的,您看起來就一臉幸福,真羨慕您”
  成雙成對麽,那裏還有什麽雙什麽對。
  結婚紀念日禮物,紀念什麽,腐爛到腥臭的愛情麽。
  天荒地老,海誓山盟,屁,全是放屁。
  衣料破裂的聲音另她由生快感,她用盡力氣,用嘴,用牙齒,用所有的能使用的工具,把它撕的粉碎。
  她栽倒在地,哭都沒了氣力。

27

  陳文按著太陽穴同劉姐走進電梯。
  劉姐歎口氣:“這劉雁還真能鬧,不過還好今天歐楊走的早,要不這兩人對上就糟了”
  “她再能鬧也不過是臨死前最後躥兩下,下個星期不是所有的資金都到位了麽,到時候看她還能怎麽樣?本來想讓她體麵點離開,非要弄的魚死網破的”他有些煩躁:“劉姐,今天還真是要謝謝你,我老婆那脾氣上來了可真了不得”
  劉姐瞪他一眼:“我可告訴你啊,我這是不得已幫你,這事兒完了你塌實回家過日子去,那孩子多好啊,長的好心眼也好,人又單純,你那點破事估計老早有人跟她麵前說了,還不定怎麽添油加醋呢,劉雁在會場這麽一鬧,估計很快她也能聽見風聲,你自己圓,別拉上我”
  “好姐姐,您再幫我最後一回成麽”他可憐巴巴的說:“您看我這脖子,被那女的抓成這樣,我怎麽跟她說啊”
  “你當初跟人玩曖昧的時候怎麽沒想到啊”劉姐看了眼他:“不跟你說了麽,她就再溫柔也是個帶爪的兔子,急了照樣咬人,更別說她是那邊派來的,能不是狠角色麽,你就是太自負了,看吧,吃虧都沒地方說去”
  “我不管,你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對了,趕緊打個電話,看我老婆在哪呢”他苦笑著哀求
  劉姐低頭撥電話,他恨恨的說:“本來挺好的事,準備完了就回家過結婚紀念日,媽的被這麽一攪和,過個六啊,手機還被丫砸了”
  他想起之前三兒發的短信又笑:“誒,你說我老婆能給我準備什麽禮物啊,那麽神秘”
  “我哪知道啊”劉姐看他那小人得誌的樣子就不爽:“關機了,剛還苦大仇深的呢,轉臉就笑的跟朵花似的。別是離婚協議吧”
  “呸呸,你跟你們家那位離了,我們都離不了”倆人說笑著走進車庫,僵住。
  陳文的車子旁到處是七零八落的小物件,單隻的鞋子孤零零的躺在地上,半截口紅歪插在車窗,他走過去,拿起鞋子,是歐楊珊的,昨天她剛興致勃勃的從商店把它穿回來,還一個勁問他配新買的裙子好不好看。
  “是她的?”劉姐有點無措,四處去揀那些東西,眉筆,梳子,破的不成樣子的鏡子
  他不說話,隻是捧著那隻鞋子,呆坐在地上。
  劉姐開著車,先去了醫院,值班護士說歐楊大夫走了就沒再回來過,她小跑回車裏,見陳文還在發愣,使勁搖他:“別楞著拉,你家住哪兒,趕緊回家啊”
  他眼神呆滯,說了個地址,劉姐火速開車趕過去。
  到了家門口,他才緩過來些,手仍是抖的不行,幾次插鑰匙都沒對準。
  “我來吧”劉姐拍拍他,拿了鑰匙開門
  試了半天,她抬頭看他,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三兒,你開門” 他抬手敲門
  “你開門,聽我解釋”他加大了力氣
  “開門,你開開門”陳文眼睛煞的通紅,玩命的用身體撞著大門:“你開門,開門”
  “陳文啊,別這樣啊,要不咱再試試別的鑰匙?”劉姐試著安撫他
  “沒用了”他後退了幾步,嘴裏喃喃的說:“沒用了,開不開了”忽然他提腳就踹,樓道裏回聲四起,如重錘砸落,聲聲憾人。
  劉姐顧著自己肚裏的孩子也不敢強攔,隻能不停的撥那個早就關掉的手機。大概是對麵鄰居投訴,上來幾個保安,架住他往外拉,他掙紮脫身又撲向大門,使勁撞:“你開門,快開門”
  “陳先生,歐女士給您留言了,我們樓下說好麽”值班經理也來了
  “沒什麽好說的,你給我開門,我鑰匙出問題了,你叫他們來把門打開”他拽著門把手不鬆開。
  “聽見沒有”他問,見沒人動,他大吼“趕緊去啊”
  “您要這樣不配合,我們隻能強製把您拉走了”值班經理無奈的說,
  劉姐一聽不幹了:“他住這兒,憑什麽不能進啊”
  值班經理衝她苦笑:“這房子的業主是歐女士,她已經給我們交代過了不讓陳先生進去,還留了東西給他”
  “什麽東西”陳文似乎冷靜了些
  “在值班室,要不您先過去簽收一下”
  “是啊,陳文,咱先看看去,沒準。。。她不在家呢”劉姐咬著嘴唇說
  陳文看著大門開口:“她在家是不是”
  值班經理不敢說,隻能勸:“您先下樓看看東西去吧”
  “走吧,啊,先下去冷靜一下,大家都在氣頭上,冷靜冷靜就好了”陳姐小心撫著肚子靠近他:“先下去吧”
  眾人擁著他進了樓下值班室,七八個大箱子落的老高。劉姐暗自叫苦,這是唱那出啊。
  “歐女士已經把家門鑰匙換了,這是您的私人物品,她委托我們還給您”值班經理指指那些箱子“一共八個箱子,這是歐女士寫的委托書”
  陳文瞪著他遞來的紙不接,劉姐隻得接過去看
  [本人是XX園X座X層A室業主,因私人原因,正式委托XX物業公司代為保管陳文先生的相關物品,如一個星期內陳文先生不自行取走物品,物業公司可酌情處理保管物品
  歐楊珊 ]
  時間,日期 都是今日淩晨零點
  可真絕啊,劉姐感歎,嘴上還是問:“這合法麽?能這麽幹麽你們”
  “幫業主處理。。恩。物品,是物業的服務範圍內的事”值班經理也直冒冷汗“陳先生,我看您還是把東西先搬走吧,我們也是受人之托,有什麽事情您跟歐女士再協商”
  陳文晃晃身子往外走
  “幹嗎去啊”劉姐喊他
  “我找她去,不是要協商麽,你們把她叫出來,我們協商”他徑自往電梯走
  “陳先生,您不是這房子的業主,您要再鬧我們隻能報警了”
  “放屁,我怎麽不是業主啊,這房子是我買的,我怎麽就不能進了”陳文快瘋了,一路飛跑“跟你們說,誰也別攔我”
  “這位女士您勸勸他吧,要不我們真要報警了”值班經理說
  “我有什麽辦法啊,你先等等,我去勸勸他”劉姐跟著上樓。
  陳文並沒有再鬧,隻是縮在家門口,對著門裏說話
  “三兒,我知道你在,你聽我跟你說行麽,我跟那女的真沒什麽,她是風險投資那邊派來盯我的,我就想安撫住她,跟她什麽也沒發生,真的,我求你了,別鬧了,開開門吧,咱們這麽久了,你怎麽就那麽狠心啊,你要我去哪兒啊,三兒,我錯了,我真知道錯了,你原諒我吧,你開開門,要我怎麽樣都行,真的,你開開門,求你了,求你了”他把臉貼在門上,眼淚順著門板往下掉:“求你了,求求你了”
  “陳文,你起來,她聽不見,聽姐的,咱先找個地方冷靜一下”劉姐看著心酸,上前拉他:“姐也求你了,你看我這肚子,真受不了了,明天,明天姐幫你跟她說還不成麽”
  “我不走,我就在這等她,你先回去吧,沒事兒的,等她出來就好了,真的”陳文抹了把眼淚:“你快回去吧,我沒事兒”
  “陳文,她不會出來的,你跟這等沒用,一大男人哭成這樣,像什麽話,跟我走,什麽事等天亮了再說”
  他輕輕推開她的手“劉姐,我不想傷你,真的,你別碰我,讓我安靜在這待著,我的事情我自己解決”
  “你真是,我不管你了”劉姐實在看著難受,又不能不顧孩子,咬咬牙真走了。

28

  歐楊珊覺得自己很痛,身體像被萬斤石磨碾碎了擱在鐵板上烤,嗓子更是幹的刺痛。
  她下意識的叫:“陳文,幫我倒杯水”
  沒人理睬,她難受極了伸手去推他,身旁空蕩蕩的床單冰冷。
  強睜開眼睛,她側頭去看,他的枕頭被揉成個古怪的造型縮在床角,幾團絲絨四散在它周圍。
  她想起來了,沒有陳文了,沒有了。
  掙紮著起來,腳一著地,刺痛無比,她借這晨光去看,不知道什麽時候弄傷了,血痂斑斑。
  渴,非常的渴 她實在受不了這煎熬,硬撐著去浴室灌了口自來水,冷水順著喉嚨流進胃裏,冰的她渾身發抖,她撐在洗手台上看鏡子裏的自己,頭發淩亂不堪,眼睛紅腫得隻剩條縫,真是活生生的棄婦麵孔。
  她頭疼欲裂,耳鳴陣陣,顧不得多想 扶著牆回到臥室,摔倒床上埋頭睡去。
  
  陳文在門外也熬得淒慘,胡子拉碴,半睜的眼中血絲密布。
  不知過了多久,對門的住戶出門上班, 見這陣勢嚇了一跳,夫妻倆小心翼翼的順著牆邊走去外麵的電梯間,低著聲音聊天
  “這地上是什麽啊,不會是血吧,真嚇人”女人壓低的聲音說
  “可能是,昨晚上對門那女的光著隻腳,往外推箱子,那表情才瘮人呢,我想幫忙都不敢”
  “怎麽鬧成這樣啊,你可別管人家閑事,昨天那麽大動靜,那女的都沒反應,你說會不會她那什麽了呀,天哪,千萬別在家裏,要不咱們底多晦氣氣”
  陳文騰的站起來往外跑:“放屁,你他媽說什麽呢你,會說人話麽”
  對方見他一副拚命的架勢趕緊說“別別,鄰裏鄰居的,我們也是關心,沒別的意思”正說著電梯上來了,倆人立刻溜走。
  陳文被他們一攪和更是煩躁不安,看看窗外太陽高照,按歐楊珊的做風,雷轟頭上了,甩甩頭發照樣上班,這都幾點了,別真是氣病了吧。
  歐楊珊覺得自己靈魂附體到了掛在爐中烤燒的鴨子身上,四處都是炭火,動不得,逃不出。
  迷亂間聽見耳邊人聲嘈雜,陳文怎麽也變成了鴨子,扯著破鑼嗓子不停的嚎叫,她被鉤子掛著頭,拎來晃去,不會要真被片了上桌吧,她暈暈乎乎的想,那可真是慘到家了。
  清醒的時候,人已經躺在醫院的病房裏,身體也也輕鬆了許多,她動了動身子,身邊傳來報紙的沙沙聲,關師兄靠過來問:“醒啦,要不要喝水?”
  她想說話,可隻發出些氣音
  關師兄把吸管遞到她嘴邊:“別說話,喝點水先”
  “三兒,你這是幹什麽啊,有這麽作自己的麽”關師兄歎氣,抽了張紙巾幫她把嘴角的水跡擦掉:“我跟楊老剛回來就聽說你住院了,老爺子非要來看你,師母那眼淚掉得,你啊,說你什麽好”
  她說不出來話,隻能眼巴巴地看著他
  “別這麽看我,整地跟林妹妹似的,你平時身體挺好啊,認識那麽久了,沒病沒災的怎麽一生病這麽嚇人,差點轉肺炎,嚇死個人”關師調慢了點滴:“你這是怎麽弄得,腳上全是玻璃碴石頭子的,腫那麽高,不疼啊,你不最怕疼麽”
  她想哭,怎麽不疼,疼死了。
  “別哭啊,千萬別哭,”關師兄忙哄她:“求你了,別哭,再睡會吧,睡醒了就好了,乖點,師母幫你熬銀耳湯去了,醒了就有的喝”
  她閉著眼睛,電梯裏的同她用一樣香水的紅衣女子,目光凶狠的瞪她
  月光下,他說:“我愛你”
  停車場裏他身邊的那襲紅衣。
  他說A4就是愛死 ,她說那就選個1119的號碼,永遠長久。
  一幕幕,一場場,反複不停
  “怎麽又哭成這樣啊”耳邊響起媽媽的聲音,柔軟的紙巾從她的眼角滑到發際。
  她睜開眼睛,委屈得不行。
  “三兒啊,你怎麽了呀,做夢哭,醒了還哭,你這不是要心疼死我麽”說話的是她的姥姥。
  她哭得更厲害了,嘶啞著聲音,說“我難受,特難受”
  “哎呦,這剛好點,那能這麽哭啊,聽聽你這嗓子,喝點湯潤潤,聽媽話”
  “叫她哭,哭完了就痛快了,陳文那王八蛋呢,你叫他來”
  “媽呀,您就別跟著搗亂了,他能來麽,被他爸打成那樣”
  “哪樣啊,不還有氣兒嗎?”姥姥不幹了“你看看三兒,這腳,腫得跟豬蹄一樣,人燒成這樣,有你這麽當媽的麽,你是她後媽呀”
  “有您這麽說話的嗎?我身上掉得肉我能不心疼麽?當初您不是可勁的撮合他們倆人的”話音帶著哭腔
  “我被這小王八蛋甜言蜜語蒙了心了,他爸挺好一人,怎麽生出這麽個混蛋玩意,你看看三兒,她從小到大什麽時候病成這樣過阿,以前跟著我,連塊皮都沒破過”老太太也哭
  門外的關師兄看著哭成一片的娘仨,不敢勸,不敢攔。自己也快哭了,怎麽攬這麽個苦差阿。
  聞訊趕來的楊老,和歐院長也被這病房裏得漫天大雨震的一怔。
  歐院長對前任丈母娘很是敬畏,隻得為難的看著楊老求助
  楊老也無奈,這娘仨的性格都跟一個模子裏倒出來的一樣,遺傳基因還真是偉大。
  “別哭了”楊老試著安撫妻女和外孫女
  沒人理睬,哭聲依舊。
  “算了,隨她們吧,她們想哭沒人攔的住”楊老拉著臉說:“小歐,三兒這病來得凶,要多休息些日子”
  “您放心,都安排好了” 歐院長說:“隻是她的課題不能停太久,本來預計這月底就能出論文的,這馬上到年底,評估要開始了”
  楊老點點頭說“她論文的事情,我來安排,叫關磊幫幫忙,別人我還不太放心”
  “那就好”
  楊老往病房陽台走,歐院長跟著出來,回身把陽台門關上
  “小歐,你跟我說實話,這倆孩子是怎麽了?”
  提起這事歐院長一肚子火:“說是吵架了”
  楊老想想說:“陳文也算是我看著長大的,心眼兒不壞就是太好強,什麽事都要爭著拔尖,三兒也是個倔脾氣,得理不饒人,以前為點雞毛蒜皮的小事打打鬧鬧也就算了,倆人也沒真鬧翻過,這次成這樣一定有問題,陳文他爸那邊怎麽說的”
  “老陳這次也真是下了狠手,那天病房您也看見了,怎麽問,怎麽打陳文都不說,死扛著一聲不吭的,我看老陳也拿他沒辦法”
  “陳文這孩子從小就心眼多,不過我看他對三兒也算是盡心,那眼神兒騙不了人,我看什麽時候你跟他爸聊聊,幫忙勸勸,這倆孩子一起那麽多年了,也不容易”
  歐院長有些猶豫的開口:“我聽三兒他媽那口風,可能是陳文外麵有點什麽不幹淨的事”
  楊老皺眉:“能確定麽?”
  “不好說,您記得蘇靜麽,就是小丁那女兒,她去陳文公司了,我昨天也旁敲側擊的問了問,公司裏是有這種說法,不過那女的半個月前就離開他們公司了” 歐院長想想就恨:“要這事是真的,幹脆讓他倆離了算了”
  “不許胡說,哪能說離就離阿,再說了有沒有還不一定呢,要真有他能把熟人弄進他們公司麽”楊老說:“你要這麽說我就有譜了,三兒這孩子肯定也聽別人說了,估計這次就為這事鬧得”
  “看三兒的樣子真是傷心了,要不能這麽不管不顧的?聽三兒他媽說,她去幫她拿換洗衣服的時候,家裏亂七八糟的,衣服撕了一地,物業的人說陳文的東西都給三兒打包扔出來了,門鎖也換了,陳文又撞又踢得也沒進去,跟門口蹲了一宿”
  楊老聽得直歎氣:“這孩子怎麽脾氣那麽強啊,跟她姥姥一樣,要鬧成這樣以後可真不好收場,對了,那天陳文他爸在病房打他的事沒傳出去吧”
  “那天就關磊在場,沒其他外人,至於有沒有人聽些皮毛就難說了,畢竟動靜太大”歐院長想想說:“好在那天也沒說什麽過分的話,又不是探病時間,沒多少人在外麵”
  “那就好,事情傳出去對三兒不好,你注意點”楊老交待說:“另外,讓小丁嘴上也有點把門的,你們那樓裏都是本院的人,她亂說更麻煩”
  “已經跟她說了,這事她不敢的” 歐院長說:“關磊那邊能保險麽?”
  “這個沒問題,那孩子老實,跟三兒關係也好,不會亂說的”
  “可真是不讓人省心阿” 歐院長長歎了口氣
  “可不是麽”楊老也跟著感歎.

29

  從生理學的角度,哭泣是維持體內能量動態平衡的正常的生理反應,歐楊珊痛哭一場,心中還真冷靜了不少,她擦幹眼淚,咕嘟咕嘟連喝了幾碗甜湯,抹抹嘴開始打哈欠。
  倆老太太看她那樣,也不好多問,幫她蓋好被子,離開病房。
  她不是真乏,是實在是想不出怎麽和家人解釋這件事,她和陳文可以吵,可以離,可以老死不相往來,可她媽媽能跟著她離婚麽,不管怎麽說以後還是一家人,處理不好了,一輩子的尷尬。
  真是麻煩,一點小病驚動這麽多尊菩薩,請神容易送神難,怎麽收場阿。
  也不知道陳文是怎麽解釋的,聽說是他送她到醫院的,門鎖不是換了麽,怎麽還能進來?回頭找物業去,她閉著眼睛想著。
  以前讀書的時候陳文是學校的知名人物,風頭無人能敵,不少女人在他身邊打轉,他也孔雀開屏,搖著尾巴跟她麵前耀武揚威的,那時候她小,也鬧不清他對她什麽態度,心裏難受也忍著不說,看今天金頭發來找,明天黑頭發來約的,隻能跟邊上死撐著裝無所謂,實在受不了才冷嘲熱諷幾句,要不直接摔門出去。
  本以為他早經風月,跋山涉水經驗十足,可借那天真跟他做了,才發現這廝也是個生手,弄得她疼死了,死活都不讓再繼續,他喘息著埋頭在她頸間喃喃的抱怨:“看錄像上挺容易的阿,怎麽就不成了呢,你幫幫我,三兒,再幫幫我”
  本來她已經準備踢他下床,聽這麽一說眼淚都笑出來了,他惱羞成怒又往她身上壓,還是疼,可她忍著,讓船暢快入港。
  她跟他好了,那些花花草草也消失了,她問陳文,陳文白她,你真傻假傻啊。
  後來同他那些同學朋友接觸多了,才知道,這小子在這事兒上特沒膽,嘴巴上說的好,可真到正格的,一準兒溜的沒影。
  那時候的他才是她的陳文,他眼裏沒有別人,全心全意愛她一個。
  鼻子又堵了,她抽抽氣,坐起來,去拿紙巾,透過病房門上的玻璃窗看見外麵有個人帶著口罩正朝裏看,她擦擦臉,喘了口氣才說:“陳文,你進來吧”
 
  陳文站門口,遠遠的看她,她指指邊上的沙發,他不坐隻是站著看她,眼睛露在大口罩外麵,眨都不眨。
  “你把口罩摘了,讓我看看”她說
  他搖搖頭
  “謝謝你救我一命”
  他聲音也啞著“三兒,你能不這麽說話麽?”
  “還能說什麽啊,這份上了,離吧,沒別話了”
  “三兒,我錯了,真的,你能聽我解釋一下麽?”他靠近了幾步
  她笑笑:“解釋什麽啊,你跟那女的沒什麽是吧,那女的是美國那邊按插過來的,你舍生取義,把她掰成自己人,多偉大呀,要擱以前,怎麽著也算個為國獻身的革命義士吧”
  “你,怎麽”他說不下去
  “我怎麽了,你編也編的新鮮點,這麽狗血上不了台麵的劇情也往我這搬?”她鄙視的哼了聲:“陳文,我認識你多少年了,你敢說你沒對她動過心”
  “我,我沒有”他半跪到她身邊:“三兒,我承認,我以前是覺得她溫柔,貼心,可我真沒怎麽著她,你信我成麽?”
  她往邊上挪挪:“信你什麽?沒跟她上過床?成,我信,那又怎麽樣?沒上過床能代表什麽?你幹淨,沒受汙染,肉體純潔?你純潔你讓她摟你,沒什麽你在她家一待就是一晚上?你虧不虧心啊,說這話”
  陳文被她堵的說不出話
  她冷笑:“你以為你沒跟她上床就是沒怎麽著是吧,玩玩曖昧不算出軌是吧,你要是對她沒表示,她能死拉著不放?那車怎麽會事?她自己偷的麽,陳文,你說點實話吧,她連香水都跟我用的一樣,對了,你襯衫上的香水也是她的吧,厲害啊,想的可真周到。這算什麽呀,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怎麽想的,你不跟她上床,不是你不想,是因為你還不能確定她是不是你想要的那個,你怕萬一出了事,兜不住,裏外都一場空。沒關係,你要真喜歡她,我成全你,你找她去,別偷偷摸摸的”
  “我從來就沒想要過她”陳文也急了,跟她嚷嚷:“這麽多年了,我除了你還要過誰啊,是,她是讓我覺得特有麵子,充分滿足我虛榮心,可我就是愛你,上趕著回家受你的氣,我賤行了吧,你從回國到現在,你問我在外麵的事麽?你關心過我想要什麽麽?我在外麵跟孫子一樣,投資方卡著我脖子,每天求爺爺告奶奶的拉生意,回家你也沒好臉,動不動就跟我臉紅脖子粗的,轉臉見了病人,跟見了親媽一樣,我怎麽想,你讓我能不難受麽,你就不能理解我麽?”
  她在被子底下死掐了自己一把,把眼淚逼了回去:“你跟我說過麽?我問過你,是不是不順,你說什麽?男人的事 你明白什麽呀。我真不管了,你還不爽,去外麵找人安慰,我還不爽呢,我也去找個懷抱哭去。”
  “你能不能不犯渾”他騰的站起來:“就不能好好把事情說清楚了”
  “可以啊,有什麽不清楚的,我承認我以前對你關心太少,導致你在外麵發展了個什麽劉妍,劉雁的,我的錯,我改,咱明天就去離婚,把錯誤糾正過來,你光明正大的尋你的溫柔鄉去”她估計大腿都青了,抽抽鼻子繼續說:“我以後也要吸取教訓,對我下任丈夫,你未來的妹夫要溫柔,要體貼。。。。。”
  “有完沒完”他臉色鐵青:“誰說要離婚,我告訴你,我不離,那劉雁我早開了,以後咱別提這事,踏踏實實的過日子”
  “還有什麽日子啊,碗都摔了,拈回來還能用嗎?別這麽互相折磨了,分了吧”
  “分什麽分,咱倆分的開麽?你也不想想,就你這脾氣誰他媽受得了?”
  她使勁一揮胳膊“受不了就滾,沒人求你受,咱倆真完了,陳文,一刀兩斷”
  “你幹什麽呀你”陳文看見她手背上的輸液管裏血液回流,趕緊去抓
  她一把拔掉針頭,帶出不少血;“你別碰我,我覺得惡心,髒”
  “我求你了行麽,別這麽作了”他摘了口罩,頹廢的坐到床上
  歐楊珊倒抽口冷氣,下手也太狠了吧,
  “三兒,你冷靜冷靜,咱們都冷靜冷靜,咱不能動不動就說離婚,爸高血壓犯了,在家躺著起不來,不能這麽折騰了”
  她問:“你怎麽說的啊”
  “還能說什麽呀,就說咱倆吵架了,我把你氣跑了,氣病了”他捶捶床:“真他媽的是自作自受”
  “算了,先這樣吧,你走吧”她躺下拿被子蓋住頭再也不理他。
  聽見關門的聲響,她還是忍不住哭出來,跟他好了10年了,怎麽會成這樣。
  很快有護士進來要她重新紮點滴,她蒙著被子伸出手,反被打了一下,曉琴跟護士說:“我來吧”
  “鴕鳥,出來,沒外人了”曉琴拍她屁股
  她探出頭,滿麵淚痕:“憋死我了”
  “你啊,死鴨子嘴硬,我剛才看見陳文了,打扮得跟搶劫犯一樣,怎麽吵成這樣?” 曉琴幫她把點滴調好。
  “不知道”她賭氣
  “不說拉倒,你這一病,鬧的中央都驚動了,估計明天就上人民日報頭版頭條” 曉琴打趣說:“那天你沒來上班,科裏呼你你不回,電話也關機,馮爍找我,我都蒙了,中午就聽說你老人家病了,給陳文抱著進醫院了”
  “嗯”她鼻子不通氣,哼了一聲
  “好點了吧”
  “嗯”
  “別嗯了,想喝水麽?”
  “不要,累了,我想睡會兒”
  “有什麽事情說出來,別自己瞎琢磨,不好” 曉琴給她蓋好被子,拿了紙巾放她枕頭邊:“好好睡吧,睡醒了就好了”
  她想,要真那樣就好了,睡死了都值。

30

  探視時間到了,走廊裏熱熱鬧鬧的,歐楊珊半靠在床上看著窗外發呆,有人敲門她隨口應了聲,進來的是劉姐懷裏抱著捧鮮花,後麵還跟了個警衛員樣的人物拎著水果,花瓶。
  歐楊珊衝她笑笑:“怎麽連您都驚動了”
  “這是怎麽說的啊,我來看看你不行啊“劉姐笑,扭頭跟警衛員說:“花瓶和水果放茶幾就成,你在車裏等我吧”
  那人放下東西,衝她們敬了個禮走了。
  “我去把花插上,你吃點什麽麽?”劉姐問
  她談談的說:“別忙了,您想說什麽就直說吧”
  “跟我生氣啦”劉姐坐她床邊說:“姐給你賠不是還不行麽”
  “不敢,您是陳文他姐,不是我的,更沒什麽對不起我的,您來看我,我要跟你道謝呢”
  劉姐也不惱,隻是歎息“你這孩子,真倔,行,那你聽我說幾句成麽?”
  “您說吧”她耷拉著眼皮
  “我打公司一開張就跟陳文搭夥一起幹,那時候真不容易, 陳文那脾氣你也知道,看上誰過阿,愣是低眉順眼的到處找關係,這年頭,太子黨公司大把,在商場上混誰沒點硬關係啊,公司能到今天,他真是拚了命了,你還在美國沒回來的時候,他有時間就往你那飛,回來下飛機就直接進公司,人瘦得不行,後來你回來了,我還跟他說可算熬出頭了,可沒幾天甜頭,你倆又開始鬧,你別看我,不是他說的,我是過來人,這種事情瞞不了人,看他臉色就明白了,好的時候滿嘴都是我老婆怎麽怎麽樣,不好的時候提你就黑臉。劉雁早就盯上他了,那女的,心思多,又是自己烤的點心,又是自己泡的菊花枸杞茶,說話也順著他,她是投資方派來的,說是幫忙做市場的,其實就是個眼線,幫忙看著公司,陳文不好得罪她,開始也沒怎麽樣,距離保持的挺好,也就是去年年底才近了些, 話說回來,那個男的受得了這麽溫柔的進攻阿,不過他們真沒幹那事,這點我可以保證,陳文這臭小子猴精猴精的,這上麵他注意著呢”
  歐楊珊一笑伸手到了杯給她:“您覺得沒什麽那是沒擱您頭上,要是您愛人身邊有這麽個女的,您能受得了麽?如果都跟您說的是的,家裏不順就外麵找寄托,那我是不是也該找個人聊聊去阿”
  “這叫什麽話呀,你別賭氣,不過換我我也受不了,早把那女的剁了”劉姐無奈:“這婚姻是一輩子的事情,必須倆人都盡心,出了問題要趕緊溝通,你跟陳文都是人尖,這麽這方麵那麽軸阿”
  “不是軸,當初結婚是為什麽啊?不就是打算吊死在他一人身上嗎,他倒好看情況不對趕緊發展外援,什麽意思啊,和著我當這老婆就是為了襯托第三者的價值麽?他跟那女的在外頭眉來眼去,摟摟抱抱的還沒什麽?真要抓奸在床才算有什麽事是吧,那不是遲早的麽?”
  劉姐皺眉:“話不能這麽說,陳文跟她一個月前就斷了,人都開了,這次被你撞見真是誤會”她想想說:“說到這份上了,我和你直說吧,我們這兩年合同沒少簽,可公司的財務報表卻不好看,錢都洗到我們合股成立的國內公司裏了,上頭派普華查帳,沒查到什麽,不甘心,讓劉雁找證據,她找不到實證可也有不少把柄,以前她指望著陳文所以不說,馬上最後一筆資金就到位了,這節骨眼上陳文死活要和她斷,人也開了,她能幹麽,找上來鬧,那麽多客人我們能怎麽樣啊,隻能哄著”
  歐楊珊聽著就來氣:“他陳文不給人希望,她憑什麽鬧啊,真賤到這份上?都是受過高等教育的人,能這麽沒臉沒皮麽?話說來說去就是陳文的問題,吃著碗裏想著鍋裏,這要是封建社會他不早大紅燈籠高高掛阿,您別勸了,大家心裏都明白,我們完了”
  “小姑奶奶呦,我真拿你沒轍,你是沒看見那天你把他鎖外麵他哭的那德性,我眼淚都下來了,你真忍心呐”
  她冷笑:“我有什麽不能忍心的阿,心早讓他踩碎了”
  “算了,我也不多說了,隻希望你好好考慮考慮,這離婚結婚都不是倆人的事情,你們家這情況更複雜”劉姐喝口水說:“我忍不住了,先去趟洗手間”
  “門邊那小門,您小心點”歐楊珊想起來:“要不我扶您吧,那瓷磚有點滑”
  “可別,你現在才是重點保護對象” 劉姐按住她,小心扶著肚子進了廁所
  沒安靜幾秒鍾,又有人敲門,是馮爍。
  她頭疼,怎麽都趕一起了?
  馮爍夾著股香氣進門
  “這剛幾點阿,你就來,當著我麵翹班阿。。。烤紅薯?“她眼睛盯著他手裏的袋子
  馮爍笑著晃晃袋子:“拿這個賄賂一下領導成麽”
  她眼睛一轉:“接受賄賂,紅薯留下,你回去”
  “那可不行,我請假了”他走到窗前拉了把椅子坐下,從袋子裏掏出個飯盒打開,散著熱氣的烤紅薯,整齊切成兩份,他把勺子給她:“吃吧,剛送來的”
  “你真是個好同誌,誰要嫁你那簡直幸福死了”她拿著勺子挖了塊紅薯:“真香,怎麽這麽早就有這個賣了”
  “我家裏自己弄得,很幹淨”他抽幾張紙巾給她
  “領導待遇就是不同啊,我算是沾你的光了”
  正說著,劉姐從洗手間出來“哎呦,什麽味兒阿,真香”
  “噢,我同事來看我,帶的烤紅薯”
  馮爍站起來把位子讓給劉姐,對歐楊珊說:“你慢慢吃吧,喜歡吃我明天再給你帶,先走了”
  “成,不過你明天下了班再來,省得別人說閑話”她說
  他衝她一樂:“知道了,那袋子裏還有東西,你留著解悶吧”
  見劉姐緊盯著他看,人走了還發愣,歐楊珊問她:“您要不要來點”
  “我還真饞了,這小東西這麽點就胃口大得不行,看我這體重噌竲的長”劉姐掰了塊拿手上:“你們這兒的醫生就是不一樣,你就夠乍眼的了,剛那小夥子,那氣質那長相,真是絕了”她笑:“要我年輕那時候肯定沒病找病賴醫院不走了”
  歐楊珊慢慢嚼著不接話
  “剛那孩子有對象沒有?”劉姐問
  她想想說:“有了,見過一兩次”
  劉姐看著她說“那可真可惜,我愛人有個妹妹條件不錯,就是眼見高”
  歐楊珊笑笑“小輩的事情,咱操什麽心呐”
  “得了,我走了,你好好養吧,那天我再來看你”劉姐吃完,擦擦手走了。
  送走了劉姐沒多久,媽媽跟姥姥拎著飯盒又來了,她頭大,剛吃了那麽大塊紅薯,這又來那麽多糖湯水水的,再這麽下去,出院的時候不跟劉姐成一個噸位了。
  更煩的還不在這個,媽媽把病房門關好,和姥姥交換了個眼色,開始盤問。
  “說吧,為什麽啊”媽媽開門見山
  她裝傻:“什麽為什麽啊”
  姥姥正看她的腳,聽她這麽說,手下一重
  “哎呦,你是我親姥姥麽,這麽毒,還帶用刑的呀”歐楊珊痛叫
  “你自己都不心疼自己,我們還心疼什麽啊”姥姥白她一眼,輕輕幫她揉揉腿:“真當你這是蹄子那?人蹄子還底釘上掌才出門呢,你倒好,弄成這樣,別蒙我啊,陳文都幹什麽了?”
  她還沒想好說辭,隻能含糊應付說:“就是吵架唄”
  “吵架,你們那回吵架吵這麽大過?我還不知道你麽,死要麵子,要不是大事能做的這麽決?”老媽說:“東西也扔出來了,門鎖也換了,我去的時候那保安的頭都快哭了,說陳文就差拿刀子捅他了,他怕你真出事才找人撬開門讓陳文進去的”
  她姥姥說:“就是,怎麽那麽大主意啊你,不想跟他過,你找姥姥阿,你那屋吳嫂天天給你收拾,自己一人關家裏算什麽事啊”
  “媽,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關鍵是到底陳文怎麽招她了”她媽媽說:“要不您先回去,我跟三兒聊聊”
  老太太不幹了:“有什麽不能說的呀,你是三兒她媽,我是你媽,還瞞什麽呀”她轉頭看她,神情變得嚴肅:“說實話,他是不是紅杏出牆了”
  她正喝湯,一口灌進氣管,下不去,吐不出,咳得滿臉通紅。
  “哎呦喂,媽呀,你這是說的什麽呀”媽媽趕緊拍拍歐楊珊後背:“不知道就別瞎說”
  “我怎麽不知道啊,還能為什麽呀”老太太滿臉鄙夷:“你以為我看不出來啊,當初那小王八蛋說要經商我心裏頭就發毛,現在這世上,狐狸精得道,良家婦女吃虧”
  “媽”媽媽看歐楊珊那樣子,悄悄捅捅姥姥
  姥姥不理她繼續說:“要真這樣,趕緊離婚,趁年輕也好找,咱這回找個醫生,不都說嘛這醫醫配才能長久,你比你媽那時候條件好,沒孩子,不用找2婚的,單身小夥子大把等著呢”
  “姥姥,我求您了,我給您跪下了成麽,您回家歇會吧”
  “就是,媽,咱回家啊,走,走”媽媽見這老太太越說越沒譜,急忙收拾東西。
  “拉什麽呀”老太太一甩袖子:“三兒,別怕有姥姥呢,姥姥給你找好的,我看你姥爺手底下那小關不錯,你考慮考慮?”
  媽媽急了“還沒離婚呢,考慮什麽呀,趕緊走”
  “那成,你先想想,回頭我問問小關對你啥想法,要有戲回家吃頓飯,把事情定了,就踏實了”
  歐楊珊耷拉著眉毛送客:“行,隻要您回去,明天我跟他就登記結婚成了吧”
  “你這渾孩子”媽媽擰了把她臉蛋:“趕緊回被窩,剛不燒”
  她爬回床上,拉被過頭,繼續做她的鴕鳥。

31

  許是白天睡得太久了,她半夜醒來,輾轉反側,怎麽也無法繼續入眠,索性起來看電視,連播幾個台都是韓劇,哭天抹淚,王子灰姑娘的看的實在難受,好不容易有個國產片,第三者眼淚汪汪的對大老婆說:“我愛他,隻是愛他,愛有什麽錯?”
  換台
  二奶抱著孩子狠狠的說:“我愛他,愛到為他不惜一切,你可以麽?你不行,為什麽你不能發開他,你太自私了”
  再換
  正牌老婆對無語的出軌老公說:“XXX,你對得起你的良心嗎?這麽多年我跟你吃粥咽糠,不離不棄,如今你發達了,竟然做出這樣的事情,你還是人麽?”
  她看的鬧心,直接關了電源。
  心情越發煩躁,下了床,她在屋子裏亂轉,下午劉姐送來的鐵炮百合,插在水晶花瓶裏,巧倩含嬌,香氣濃鬱。
  百合,百合,百年好合麽?明知道自己丈夫那點破事,還送這個,這笑話還真好看是吧。
  百合的香氣會導致神經興奮,對於心髒病人是大忌,白色的百合花在西方那是放棺材上的,
  她瞪著那花,各種惡毒的狗血情節紛紛冒出來,張牙舞爪的在她眼前亂晃。
  月黑風高,歐楊珊抱著頭想,完了,再這麽下去真心理要變態了。
  眼光掃過馮爍留下的袋子,她無聊的翻翻,竟然是台筆記本電腦。
  她打開,係統沒設密碼,桌麵上排列2個文件夾,
  [E.R.]
  [House]
  都是醫學類的美劇,她莞爾,這孩子還真有一套。
  
  隔天,她一覺睡到中午,連護士換藥都沒有吵到她的好眠。
  起來的時候姥姥正在一旁帶著耳機看雷死人的還珠格格,她皺眉這倒黴電視劇怎麽重撥個沒完啊,真是要命。
  “醒拉,洗洗吃飯啊”姥姥拔了耳機,正好聽見那經典配樂的‘你是瘋兒我是傻’
  “這都什麽呀,看八百遍了,還不夠啊”她抱怨著去刷牙
  “好看啊,比那些朝鮮人拍的動不動白血病什麽的好看多了,這小燕子的眼睛多大,看著就喜興”姥姥笑著跟她說:“你媽今天跟那後爸有事出去了,姥姥陪你解悶”
  她含著牙膏嘀咕:“您自己來了,我更鬱悶”
  “哎,你還沒跟我說呢,那小子是不是真外麵有人了?”姥姥跟她進了洗手間
  她加重了漱口的聲響。
  “你以為你人前笑的跟朵花一樣,別人就不知道你躲被子裏哭得事是吧,這種事情,哭有什麽用啊,要解決問題” 姥姥把毛巾給她:“我跟你說啊,不能忍,就算不離婚也要把那小子往死裏整一次,否則他不長記性,你姥爺以前也差點犯錯誤,他那時侯剛評上高級教授,有個女學生特喜歡他,老是跟他起膩,沒事就往他辦公室裏跑,他主動跟我說了,我問他他什麽想法,他說有點喜歡,可還是覺得老夫老妻好,但那女孩子太熱情了,又是學生,不好處理,我一聽那還得了,就說我去找那女同學談,他幫我們找了個機會見麵,那女的跟我拽,覺得自己比我年輕,漂亮,我就是個車間主任,高中文化的工人,怎麽能和她比呀,我也不生氣,小姑娘麽,不懂事,我幫她媽教育教育,我問她喜歡你姥爺什麽,她看著你姥爺說,說不上來,就是愛他。說的連你姥爺都臉紅了。我說你純屬扯淡,什麽叫愛呀,我一輩子沒跟他說過我愛他,可他蹲牛棚被打的時候我能衝上去檔他跟前,他被人剃了陰陽頭遊街,我能在邊上拉著他手跟他挨髒水潑。被人大嘴巴抽的臉都歪了,牙掉了,我還能照樣堅持跟他一起過,這算不算愛呀。沒經曆過,什麽都不知道整天愛呀愛的掛嘴邊,他要是真喜歡你,跟我離了,名聲臭了,飯碗丟了,你還愛麽?這樣背棄跟他同生共死過來的女人的人還能要麽?”
  歐楊珊聽傻了,呆呆的問:“那後來呢?”
  姥姥想想笑出來:“後來,後來你姥爺眼淚汪汪的當她麵抱著我說我一輩子都隻跟你好,隻愛你,別的女人在他眼裏那就是個屁,那女的那臉呦”
  姥姥摸摸她的頭發:“那是你姥爺第一次跟我說這個愛字,打那以後再沒說過,可你姥爺除了你以外也再沒收過其他女學生,你明白我說的意思了麽?”
  她點點頭,又搖頭
  姥姥歎氣:“當初你媽跟你爸過不下去那會,我勸他們離,你媽擔心你受不了,我說怕什麽呀,隻要大人教育方法對,孩子一定能理解,再說了,這孩子又不是能跟你過一輩子的人,真正能陪你到老的是跟你睡一張床的那人,再說了你們這麽鬧,孩子更難受,不如離了痛快”
  “您還真想的開”她笑
  “有什麽想不開的阿,這不是舊社會了,雖說也有人說三道四的,管那個幹嗎?國家法律都規定可以離婚了,什麽能比自己的日子重要啊,姥姥知道你現在估計是琢磨跟老陳家那點事,沒關係的,你要真跟他過不下去了,就離,都是明白事理的人,能怎麽著啊”姥姥拍拍她手:“不過三兒啊,陳文到底怎麽回事啊?”
  “您還惦記這個那?”她扶這牆走到沙發坐下,自己拿起飯盒邊吃邊說:“跟姥爺當初錯誤差不多,不過姥爺是有了小苗自己掐斷,主動坦白交待,改過態度端正,陳文是從了,還被我抓了現行,不得不承認,還扯了一大堆理由”
  “他是不是說你不體貼,不溫柔,不關心家阿”姥姥笑眯眯的幫她盛湯
  她吃驚:“您聽見啦”
  “嗨呦,電視裏不都這麽演得麽,你年輕漂亮,他出軌還能為什麽啊”姥姥說:“不過你這毛病是要改改,連你媽那看見殺魚都頭暈的大小姐都學會做飯,殺雞眼都不眨一下的,現在都說男女平等,可再平等,這做媳婦的本分還是要做足,你結婚的時候我沒說你,是覺得陳文跟你那麽久了,應該知道你的脾氣,也以為你慢慢磨和磨合也能學個一二的,怎麽幾年了還跟小孩子過家家一樣啊”
  她自知理虧埋頭吃飯。
  “你們倆的事情,你自己拿主意,不著急好好想想,陳文那邊先晾著他,你要是受的了覺得能忘了這事和他繼續過,那姥姥幫你治他,要不想過,咱就離”
  她苦笑:“能忘得了麽?”
  姥姥看著她意味深長的說:“誰說都沒用,看你怎麽想了”
  曉琴和江帆可不是這麽想的,下午他們倆人來看她,拎著大包的零食,姥姥正看著電視掉眼淚,見他倆來了,擦擦眼睛說:“得了,你們小輩聊吧,我回去了,正好插播廣告,回家還能看見下集”
  曉琴扶老太太出門,江帆看著電視裏紫薇對爾康那深情款款的表白疑惑的問:“不是吧,這有什麽好哭得呀,咱姥姥不像這種人呀”
  歐楊珊摘了耳機,把遙控器扔給他:“趕緊關了,她那是笑得,沒見過這麽肉麻的酸詞”
  “妹妹呦,你這是過了刀山還是走了鋼絲呀,這腳還能要麽?”江帆看著她露在被子外的腳感歎
  她哼了一聲:“沒腳總比缺心少肺的好吧,也不知道誰口口聲聲管人叫妹妹,轉臉就跟妹夫勾搭著蒙人”
  “可不是麽”曉琴關上門說:“他就是那養不熟的吉娃娃,給塊肉搖著尾巴就跟人走”
  “別說,他還真像”歐楊珊笑:“現在條件好,吉娃娃都穿Burberry了,別又是A的吧”
  江帆拿薯片砸她:“我媽拿床單縫得行不行”
  “呦還硬氣了,你那哥們兒讓你來說什麽呀,說完趕緊走”曉琴坐床上說:“一對爛人”
  “你說誰啊,我認識麽?我早就歸順到咱姐妹兒這頭,徹底跟那孫子劃清界限了”江帆拿紙杯倒水:“我受你們教育那麽多年能看不清方向,站錯隊伍麽,現在是婦女的天下,男人要夾著尾巴過日子”
  歐楊珊說:“少貧,說吧,他想怎麽著啊”
  “我真沒見他,他是給我打電話了,我就倆字,滾蛋!”江帆把茶遞給曉琴:“表現還行吧”
  “我們也底信啊”曉琴白他:“三兒不說,我也知道準是丫被抓奸在床了,昨天看他那衰樣吧,以為帶個口罩墨鏡的就認不出來了?”
  江帆看歐楊珊:“不會吧,他。。不是說跟那女的斷了麽?”他看著她的腳:“你不會是踹他踹成這樣的吧”
  她挑眉看她:“斷了是什麽意思啊,你不是信誓旦旦的說根本沒有過麽?”
  “我”江帆後悔的抽自己嘴巴:“我錯了還不成麽”
  曉琴站起來去往門口走,使勁把門來開,指著外麵說:“你走吧,那兒來的回那兒去”
  江帆求助的看著歐楊珊:“三兒,他真的跟我說他跟那女的沒什麽,就是逗著玩玩,你別當真”
  她輕笑:“挺好玩的,真的,我也想玩,可惜人家不帶我玩,一般是不是這種遊戲老婆出場就不好玩了?”
  “三兒,你別這麽笑,看得我難受”江帆說:“陳文真不敢在外麵胡來的,他挺有分寸的”
  “是,是有分寸,沒讓我看見他們一家三口,攜子同遊的溫馨場麵,夠給我麵子了”歐楊珊冷冷的說:“你走吧江帆,我不想為這事和你翻臉,多少年的朋友了,不值當”
  “我。。。”江帆緊握著拳頭,半天才放開步子往外走:“我找丫去”
  “不送阿”曉琴嘭的大力甩上門
  “你跟他置什麽氣啊,又不是他的錯”歐楊珊拆開薯片吃:“他也夠倒黴了,受夾板罪”
  “自找的”曉琴一屁股坐床上:“往那邊挪挪,我算看出來,他跟那鳥人一德行,幸好沒跟他,媽的,好男人都死哪去了”
  她樂:“等你生呢,生出來好好調教調教”
  “拉倒吧你”曉琴問:“看你心情不錯呀,想開啦”
  “沒有,懶得想了,何苦呢”她喀嗤喀嗤嚼著薯片:“離唄,誰怕誰呀”
  “真離阿”曉琴說:“你可想好了”
  她奇怪:“你不會不想讓我離吧”
  “不是,反正就覺得吧你倆那麽久了,不是說分開就能分的”曉琴鬱悶的低著頭說:“說不清楚,就是覺得,連你倆都分手了這世上真的沒有什麽能長久的了”
  歐楊珊笑的比哭還難看:“本來不就是麽”

32

  倆人心情都不好,誰也不說話,雙雙對著靜了音的電視節目泄憤似的啃零嘴,太陽都下山了,馮爍敲門進來,見倆人直眉瞪眼的看著無聲電視,有點蒙,他走過來說:“汪姐,今天輪休阿”
  曉琴回過味來說:“阿,等會夜班,你來看她啊”
  他不好意思地笑笑:“這不是巴結領導的好機會麽?”
  歐楊珊說:“這位同誌表現一貫不錯,深得我心,有前途阿”
  曉琴大笑:“她這馬屁好拍,給點好吃的就樂了”
  她抬腳踢曉琴“去你的,你等會跟這吃吧,我姥姥做的東西多,我一人吃不了”
  “那好啊,食堂那飯還真難吃”曉琴跟馮爍說:“你帶什麽貢品了?”
  馮爍看歐楊珊盯著他手裏的帶子看,笑得不行:“今天是杏仁茶,敗火的,吃麽?”
  不等她點頭,曉琴趕忙接過手:“吃,她不吃我吃”
  “幹嗎呀,有這麽欺負病人的麽,你是來探病還是來蹭飯的呀”歐楊珊掀了被子下床:“我先洗手去”
  一瘸一拐的從洗手間出來,見曉琴正端著飯盒吃的香,馮爍抱著被子在門口抖食物殘渣,她不好意思伸手說:“我來吧”
  他側身避開“你去吃吧,回頭涼了不好吃”
  “真是好同誌啊”曉琴邊吃邊感歎:“唉,你有女朋友沒有啊”
  馮爍愣了一下才說:“有一個。。。。。不過不常見麵了”
  歐楊珊覺得這曉琴實在是三八,她坐到沙發上搶過飯盒,順便瞪了她一眼。
  “問問不行啊”曉琴訕訕的說
  馮爍把被子放回床上,坐床邊看她倆吃:“哪有時間談朋友阿,天天泡醫院裏”
  曉琴說:“沒辦法,一般人真受不了咱這工作強度,要麽說呢,一般都是醫生跟護士談,不得已啊”
  “你就直接說你想跟他談不就完了” 歐楊珊白她
  “阿”馮爍笑出來看著曉琴說:“真的啊”
  曉琴擦擦嘴一本正經的問:“你能接受姐弟戀麽”
  “大個一兩歲沒問題,我媽媽就比我爸大兩歲”
  “女大三抱金磚,正好你汪姐姐比你大三歲,要真有心明天把證領了算了,爭取明年這時候孩子滿月”歐楊珊埋著頭笑
  “三兒,你這話我愛聽,樂樂啊,要不你幹脆跟我得了”曉琴大方的說:“你看怎麽樣”
  “別,別,汪姐,你還是當我姐好了”馮爍趕緊撇清關係
  “小樣兒吧”曉琴笑:“要不我給你介紹幾個?我們科剛分來幾個女醫生,條件還成,都惦記著你呢”
  “算了,不麻煩您了,我還是自己找吧”他擺擺手:“反正不著急”
  聊的正火熱,老太太來送飯,楊老也來了。
  馮爍起身迎過去叫道:“楊老”
  “小馮阿,你也來啦”楊老拍拍他:“看了你的論文,不錯,好好複習,明年過我這邊來”
  楊老跟老太太介紹說:“這就是我跟你說過的小馮,現在的年輕人不得了阿”
  馮爍看著老太太不知道該叫什麽好
  “叫師母,遲早得事情”老太太上下打量他:“小夥子真帥,有朋友沒阿”
  歐楊珊撲哧樂出來:“有啦,曉琴”
  楊老走過去,給她一記腦喯:“胡鬧,剛好點就瘋上了”
  “曉琴,眼光不錯啊”老太太拉著曉琴問:“處了多長時間了?”
  曉琴臉通紅,使勁瞪她,她看看馮爍,也是紅著臉蛋,大笑說:“明年這時候請您喝滿月酒”
  “歐楊珊”曉琴受不了了急忙解釋:“姥姥,沒這回事,這丫頭淨毀人”
  “不是阿”老太太兩邊看看
  馮爍也說“那個,姥。。師母,真沒有,就是開玩笑的”
  “哦”老太太看看他又看看歐楊珊:“你這孩子,能這麽胡說麽。吃東西也堵不上你的嘴”
  楊老笑著摸摸她腦袋:“真是越大越回去了,小馮你別往心裏去啊”
  馮爍說:“不會的,我知道她就喜歡這麽逗人玩
  歐楊珊把晚飯擺好,拿了筷子給曉琴:“對不起啊,給你賠禮道歉,您大人有大量,原諒我吧”
  “就你討厭”曉琴拿筷子打她
  她又跟馮爍說:“姐姐也給你道歉阿”
  他不理她反對著老太太說:“您看看,我這還沒進楊老的門呢,她就充大的”
  “你倆誰大阿?”老太太問
  “當然是我啊”她說
  馮爍不屑“一歲也算大?”
  老太太笑:“才一歲啊,我還以為你比他小呢,淨耍小孩脾氣,呦,這誰弄得杏仁茶呀”
  曉琴說:“馮爍帶的供品,三兒不是他領導麽”
  “吃了人家的還欺負他”老太太跟歐楊珊說,轉頭看著馮爍:“你這孩子還真有心,她喜歡吃這個都知道”
  馮爍笑:“湊巧的,我剛好也喜歡吃這個”
  聊了一會,楊老臨時有事要回實驗室,馮爍曉琴看時間差不多了便同他一起離開,姥姥見他們都走了,神秘兮兮的湊到歐楊珊跟前說:“那小馮對你有意思吧”
  歐楊珊翻了個白眼:“對,您外孫女魅力無敵,您還不知道吧,我們院除了我爸,我姥爺,我們主任以外的男的都對我有意思”
  姥姥碰碰她胳膊:“別沒正經,姥姥沒跟你逗,我覺得他對你有那意思”
  她頭大“姥姥,人家什麽條件阿,找什麽樣的沒有呀,能看上我一大齡已婚婦女麽,說實話我沒結過婚,他都看不上我,再說了,他小屁孩兒一個那麽多想法呀,人家有女朋友了,我還見他倆一起吃飯來著”
  “你不喜歡他?多好看的孩子呀又貼心”
  她實在無可奈何:“好看,是好看,也的確貼心,可那怎麽樣啊,不是那種感覺呀,我就是當他是弟弟而已,曉琴不也那麽逗著他玩麽,要這麽說我更喜歡江帆,跟他更近,這男女關係好點怎麽了,又沒做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 她搖頭“早跟您說那電視劇少看,瓊瑤附身了吧,我都倒黴成這樣了,你還嫌不夠複雜,要往裏添人,那多角戀是正常人能談的麽,我要真那樣見一個喜歡一個,還跟陳文鬧什麽呀,大家和和氣氣的做夫妻,沒事帶著各自的小情兒,出來會個餐,那多和諧呀。”
  姥姥哼了聲說:“你正兒八經的接觸過幾個男的呀,這輩子除了陳文以外你就沒跟別人談過,眼裏心裏就他一個,全天下的男人加一塊兒也比不上他一腳指甲,別人對你什麽感覺你根本不放在心上,這要放舊社會,咱家門口的貞潔牌坊那可少不了,比我這老太太還軸,什麽青梅竹馬呀,禍害人麽不是,你慢慢琢磨吧,反正我還是覺得吧小關好,你可得認真考慮這個可能性,對了,你對小關什麽感覺?”
  她抓狂:“我求您了,我的親姥姥呀,就別再提關師兄了,那比我親哥對我還好呢,我忍心讓他落入我的魔爪麽,您就放過我吧,真的,別再提這茬了”
  姥姥不甘心:“我覺得小關挺喜歡你的,你倆還真合適”
  歐楊珊用頭磕牆:“我死了算了我”
  “成了成了,真不禁逗,我回去了,你早點睡吧”
  歐楊珊收拾心情看了幾集片子,才覺得困,洗漱幹淨準備睡覺,馮爍又回來找她,從白大褂兜裏掏出塊板卡小孩子一樣晃來晃去的顯擺。
  她越看他越像孩子:“這是什麽呀”她問
  “你不知道?”他垮下臉“上網用的,你要用麽?”
  她想想,四處看看說“可屋裏沒有網口啊”
  他笑的好不得意:“你可真老土,這個是無線上網,用手機卡的,我辦了包月,不用也浪費,借你玩幾天”
  她麵無表情的說“不用,再見”
  見她要關門馮爍連忙用胳膊頂住態度十分誠懇:“對不起,重來一次,我懇請您試用下這個設備,並對我的服務提出寶貴意見”
  “這還差不多”她笑著側身讓他進屋:“幫我弄好了啊,要上不了網看我回科裏怎麽整你”
  馮爍在筆記本上搗鼓一會,把本子給她看:“好了”
  “真的呀,現在科技真是了不得”她坐沙發上打開新聞網站,讚歎不已
  “你愛人不是做網絡的麽,你怎麽這個都不知道啊”他坐她旁邊拿了個橘子慢慢剝
  歐楊珊哼了聲不說話,臉色沉下來。在鍵盤上敲敲打打,
  “不高興啊”他分了一半桔子遞給她
  “你吃吧,我刷牙了”
  “什麽時候出院”他也不吃,拿著桔子問
  “明後天吧”
  “然後上班麽?”
  “我想休息一段,怎麽了,科裏有事情?”她問
  “沒什麽,隨便問問,科裏要組織去香山,你去麽?”
  她指指自己的腳:“你說呢”
  他皺眉,把桔子扔垃圾桶裏,擦了手,蹲地上研究:“縫不少針啊,怎麽弄的?”
  “夢遊,去花園散了圈步回來就成這樣了。。呀。。。完了”她緊張得看著屏幕
  “怎麽了”他湊過去看
  網上顯示歐楊珊的違章記錄,超速,超速,超速 同一天晚上,2小時之內,幾十條記錄
  馮爍打趣說:“你不光去花園了,還開車上三環了阿,圍著三環繞不少圈呀,這麽多記錄,利害利害,三環十三妹都沒你行”
  “慘了,要上學習班了”她哀號
  “還不止上一輪啊”他拍拍她頭,安慰到:“真可憐,沒事兒的,下回注意點吧”
  “你能搞定”歐楊珊滿眼放光
  “不能”他睜大了眼睛很無辜的說
  “啊”她歎氣
  “逗你的,交給我吧”馮爍站起來:“好了,我回科裏,你早點睡吧”
  “成成,你慢點啊”她站起來很狗腿的要送他,忘了自己還屬於殘障人士,用力過猛,疼得一跳
  “你行不行啊”他趕緊扶住她的腰,送她回病床上,看她靠好,又把本子擱她腿上:“別看太晚了,早點睡吧”

33

  時已入夜,住院部門口停車場裏隻停著一輛車,大開的窗口煙霧緲緲,陳文坐在車裏倚著車窗往樓上看,歐楊珊病房燈還亮著,他掐了煙頭下車往住院部門口走,早就過了探病時間,門口保安想攔又不敢,看那車就知道是個來頭不小的主,隻能陪著笑臉說:“先生,都10點多了,探視時間過了,請明天來吧”
  陳文大半個臉被帽子遮住,高豎的衣領把剩餘的部分也擋得嚴嚴實實
  “我是心外科歐楊珊大夫的愛人,給她送點東西”
  保安一聽是本院家屬立刻拉開側門,放他進去。
  走廊空蕩清冷,他放輕腳步,鼓足勇氣往歐楊珊病房走,剛過拐角就看見她病房的門開了,有個醫生走出來,他以為是查房醫生,想過去問問情況,走近了才發現是馮爍,心中一驚,下意識的低了頭,悶不作聲的往她病房走。
  “這位同誌,您找誰?現在不是探視時間”馮爍警覺的發問
  陳文沉著聲音說了聲:“我是歐楊珊的愛人”
  頭也不回的進了病房。
  歐楊珊已經熄燈睡了,聽見門響以為是馮爍回來,便問:“怎麽又回來了?”對方沒出聲她
  仔細一想,若是馮爍怎麽能不敲門就直接進,慌忙坐起來看。
  “是我”陳文說,見她摸索著開燈。連忙上前按住她的手:“別開燈”
  她聞見夾著煙味的酒氣,抽出手說:“你來幹嘛?”
  “想看看你”他的聲音透著疲憊“三兒,我這兩天都沒合過眼,滿腦子都是你”
  她屈起腿靠在床上把被子擁在懷裏,不說話。
  陳文坐到她身邊:“我想了好多事兒,從咱倆認識開始想,小時候的事情,長大了以後,結婚的時候,還有咱倆吵架的情景,跟過電影兒似的,三兒,我越想越不明白,咱們怎成這樣了”
  歐楊珊臉貼著膝蓋,緊咬著嘴唇
  黑暗中是一片壓死人的寂靜
  “三兒,你罵我吧,打我,跟我說說話”陳文拉她手“別不理我”
  她任他拉著,怎麽求,怎麽搖,就是不開口
  無奈的握著她的手,借著窗外的光兩枚戒指微光閃耀,他摩挲著她的無名指說:“你以前說,這裏有根血管直通心髒,可是它很脆弱,需要好好保護,把戒指戴在無名指就表示把我放在你心底最近最柔軟的地方,你說我們要好好保護我們的愛,我們的婚姻,如同保護自己的心髒一樣,三兒,是我錯了,我怎麽那麽混呀”
  手背有水珠滴落,溫熱的,讓她一顫
  她想抽手,被他用力握著不放
  “陳文”她終於說話滿口苦澀:“我忘不了這事兒,真的忘不了”
  “可以的,我們一起好好的過,沒什麽忘不了的”陳文眼睛一亮:“三兒,都過去了,我保證以後不會再發生這種事情”
  “你保證的了麽?”她歎息:“如果可以控製你為什麽還會跟她在一起?”
  “我”陳文一愣,低下了頭:“我也不知道,那時候覺得挺難受的,又正好跟你吵了一架,喝了點酒,她來找我商量事情,跟她聊著聊著就。。。。。。三兒,我真不想這樣,我。。我最後真沒跟她那個,我一。。。那什麽就清醒了”陳文語無倫次的解釋
  她突然笑出來:“臨時刹車虧你幹的出來”
  “三兒,我。。”陳文急於解釋
  “你喜歡她”她語氣極硬:“她溫柔,善解人意,聰明能幹,她說不要求你給她名分,隻要和你在一起就夠了,她一定還說隻要你好你幸福她就幸福,是不是這樣?”
  陳文沒說話,隻是伏著身子,雙手撐頭
  “然後你就動心了,可你還是防著她,怕她有異心,所以你不會做到最後一步,慢慢的你對她越來越信任,因此她才能有機會接觸到你那些最機密的事情,她才有把柄挾製你,你因為被我發現所以想跟她轉地下,或者分手,她拿出那些證據要挾你,讓你離婚,你大怒之下跟她撕破臉,她不甘心趁公司慶典的機會來鬧事,是不是這樣?”
  雖然看不見他的表情,可從他急促的呼吸判斷她全猜中了,她癡癡的笑:“陳文阿陳文,我從小到大身邊隻有你,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你身上,吃飯的時候會想陳文在吃什麽,睡覺的時候會想陳文睡了沒有,遇到溝坎的時候也是想要是陳文會怎麽做,我用你的作業本當字帖,穿你穿過的T恤運動,你吃辣我就逼著自己吃辣,你喜歡的就是我喜歡的 你在的地方我就我要去的地方,這麽多年了我一直信你愛你,你卻給我這麽個響亮的耳光,嗬嗬,太可笑了 ”她搖搖頭說:“是我的錯,我忘記了愛情和婚姻是兩碼事,愛情可以吵可以鬧,可以重新來過,可以分手再選擇,可婚姻不同,婚姻要包容,要遷就,要為對方磨平自己的棱角,要始終堅定彼此是唯一的信念,我之前沒有包容你,理解你,由著性子跟你鬧,你呢,你不夠堅定,有了問題沒有找我溝通直接發展了外援,看來我們都還沒有做好準備,不適合婚姻”
  “三兒,我可以的,你也可以,我們重新開始”陳文扳著她的雙肩:“我們重新開始,忘記以前的事情,好好過日子”
  “我忘不掉,真的,就像我腳上的傷口一樣,好了,可是疤痕還在,平時雖然看不到,可終究它還在,雨雪的時候它會酸會疼會又腫又癢,如果繼續和你過下去,我會變得疑神疑鬼,會忐忑不安,會變成連我都憎惡的模樣,到時候你怎麽辦?我怎麽辦?”她深吸口氣,看著他的眼睛:說“陳文,我們離婚吧”
  “我不離,歐楊珊,我不離,就是不離”陳文起身,一個不穩栽倒在地,她趕忙開燈,看他坐在地上,蜷縮著身子,頭靠在床邊微微顫抖
  “摔那兒了?”她下床去扶他,被他推開,他抬起頭,眼眶下新添的青紫襯著淚痕:“我不離,你聽見沒有,我就是不離”
  她後退幾步坐到床頭:“何苦呢”
  “不離,就是不離”他頭埋進膝間反複的重複著說:“我不離,不離”
  十年的海誓山盟,就這樣崩潰在一夕之間,他孩子般的嚎啕大哭,她卻再也流不出眼淚,隻是縮在床角發呆。
  不知道什麽時候她睡了過去,醒來的時候已是滿室明亮,她躺在床上,被子蓋的嚴嚴實實的,陳文卻不見了,護士進來量體溫,見她眼神呆滯便開玩笑的說:“歐楊大夫,您愛人天亮才走的,這麽快就相思上了”她神誌渙散,連握拳的氣力都喪失了。
  護士在旁邊看著時間,見她樣子以為還沒睡醒就說:“昨天你們仨人不會打牌來著吧,11點多了還看見馮大夫呢”
  她完全不知道護士再說什麽隻見她嘴巴一張一合的,她兩眼發昏,側頭睡去。

34

  睡了沒多久,歐楊珊就被媽媽推醒了,她揉揉眼睛,翻了個身問:“剛幾點啊,怎麽今天那麽早就來了”
  她媽利索的拉開窗簾“趕緊起來吃飯,別趁著生病就由著性子胡睡,跟你說阿,你爸爸一會兒過來看你”
  她被中午的強光照得睜不開眼,拿被子蒙著頭問:“那個爸呀”
  “後爸,你公公,夠清楚了吧”媽媽掀她被子:“快起來,跟我說你到底怎麽想的,咱商量商量”
  她被迫起來,一蹦一跳的去洗手間搗持,見眼皮浮腫,取了毛巾弄濕了躺在床上敷眼睛
  我今天早上趁你爸爸開會去,跟陳文談過了,他情緒很不好,我讓他先別來見你,彼此冷靜一下,他答應了,今天把東西搬到你們西邊的房子裏去,不過他讓我給你帶話,他不離,就是不離。隻要你能原諒他,跟他繼續過,讓他怎麽樣都行”
  “媽,我想離婚”她悶燜的開口
  她媽似乎早想到她會這麽說,口氣很平靜:“你想好了,要真跟陳文斷的了,咱就離”
  “還能怎麽樣啊,關鍵是陳爸爸那邊,我就是擔心他”
  “先不跟他說,你自己想好了,跟陳文也商量好再說,你爸真是把你當親閨女疼得,這你也知道,要是你和陳文這事處理不好,他肯定跟著著急,這次就氣得高血壓犯了,不能再折騰了”媽媽歎氣:“都不讓人省心,你讓我怎麽跟他說,陳文跟別的女人好了,三兒要跟他離婚?還不氣死他,這理由要想好,咱們口徑一致,讓他慢慢接受,不能急知道麽?”
  她點點頭,媽媽問:“你跟陳文那麽久,真舍得?”
  歐楊珊扁扁嘴:“到這份上了,能繼續過麽?除非我咚咚撞牆把腦袋磕傻了。開始覺得是我對他的態度有問題,也調整了,出事了才發現,這不是我調整能解決的,他跟本沒把結婚當成事兒,說跟人好就跟人好,一點責任心都沒有,他以前發誓說愛我一輩子,也發誓要忠於我們的婚姻,結果呢?”她自嘲的笑笑:“媽,陳文前一個小時還說他愛我,眼神那個癡情,梁朝偉看見他都底哭著喊著叫師傅,轉臉就跟那女人拉扯不清,他我還不清楚麽,什麽投資方的人,什麽為了公司 全是借口,他是那種會為了這種事就跟人低頭的人麽,在美國的時候不是沒有富豪的女兒找他,帶著大筆的美金要跟他回中國,他看都不看她們一眼,再說了他那麽謹慎,怎麽可能讓不信任的人抓到小辮子?根本就是他想和她好才會這樣,您是沒看見,他摟著她的樣子,那個熟練呀”歐楊珊使勁按著毛巾壓著眼
  媽媽忍不住說“可陳文也真是後悔,都給我跪下了,那眼淚流的,他長這麽大我第一次見他哭,我真是心疼,而且覺得他能改好了”
  “那是因為被我抓住了,如果我沒發現呢?他要是真覺得我有問題,當初可以直接跟我說,有了其他想法,也應該先和我溝通,我又不是那種混不吝的人,可他說了麽?他一個招呼不打,直接去找別人,如果我沒有發現這事,那麽他會心存僥幸,下次有了問題還是用老方法解決,誰家過日子沒有矛盾啊,有了問題就找個替補的安慰,這是負責任的態度麽?”她越說越火大,摘下毛巾一扔“我們當初領那結婚證,能證明什麽呀,保護什麽呀,廢紙一張,一輩子也就離婚時候還能拿出來得叟得叟,以此證明自己還是有用的,起碼離婚證要靠它換呀”
  “這都什麽跟什麽呀,”她媽媽撿起毛巾說:“你們都不是省油的燈,不過罪魁禍首是他,這結婚就是要自律,要不結婚幹嗎?行了,媽媽知道你的想法了,我也不勸了。你是我親生的,我隻能向著你,你自己拿主意,媽不說什麽,不管你怎麽決定我都支持,不過你爸下午來還是什麽都別說,就說是為點小事吵架吵急眼了”
  “楊阿姨,這話您可說的不公平”門口傳來蘇靜的聲音,母女倆轉頭看去,蘇靜母女正站在門口。
  媽媽低聲輕笑,坐到歐楊珊身邊幫她擦擦眼角,眨眨眼睛小聲說:“得,看笑話的來了”
  歐楊珊看著那對母女,心裏也有了譜,開口說:“丁阿姨您敲門我可能沒聽見,久等了吧,請進”
  丁阿姨手裏提了袋蘋果,有些尷尬得說:“我們也剛來,看見門開著。。。那個楊姐您來的真早啊”
  媽媽調整了下坐姿才開口說“你不也挺早麽,還沒到探視時間呢,坐吧”。
  “楊媽媽您好,好久沒去看您了,您還好吧”蘇靜上前打招呼,笑容可掬的
  “是挺長時間沒見了,有幾年了吧,還是三兒結婚那會見過,要不是你媽媽在我還真不敢認了”楊母笑笑:“今天不用上班啊,我聽陳文說你去他們公司了?”
  “是的,謝謝楊媽媽關心,姐夫對我很好,我今天專門請假來看姐姐的”笑得那叫甜,蘇靜大刺刺往她病床上一坐:“姐,你好點了麽?”
  她點點頭跟她們說:“好多了,謝謝你們來看我”
  “自家人客氣什麽呀”丁阿姨放下水果說“楊姐呀,剛才我聽見點話音,好像陳文和小珊吵架了是吧,這小孩子吵架,咱們可要冷靜,哪能說離婚就讓離呢,陳文挺好的,對咱們也不錯,這要是離婚了,打著燈籠也找不到比他更好條件的呀”
  楊母微笑著說“他好不好,我們說不算,跟他過日子的是三兒自己,這主動權在她手裏”
  丁阿姨又說:“他們才多大,能知道些什麽呀,這離婚以後隻能找離婚了,那個大小夥子肯娶二婚的呀,萬一對方再有了孩子,那更麻煩,後媽難當”
  “你這。。。“楊母剛開口說話,蘇靜就插嘴:“楊媽媽,那姐夫也是您兒子啊,他就您不管麽?不是人人都說您對姐夫跟他親媽一樣麽?再說了這姐夫也沒什麽呀,姐,你天天在醫院裏見得世麵少,現在的成功男人,那個不是左擁右抱,小姐,二奶大把的,他不就個劉雁麽?你沒見過真人,那女的雖然沒你漂亮可那是個人精,多少客戶捧著她呀,姐夫跟她也就是玩玩,他都不跟你離婚了,你還上趕著離幹嗎呀,他條件多好呀,要是我哄都哄不過來呢”
  “蘇靜別沒大沒小的”丁阿姨說:“不過,她說得也有點道理,小珊眼瞅著就30了,還能怎麽樣呀,把陳文的錢和房子都把在手裏不就好了,他還能整出什麽事情來,踏踏實實過日子不好麽”見歐楊珊臉色不好,丁阿姨又補充說:“阿姨也是為你好,才這麽說的”
  歐楊珊想說話,被楊母暗地裏壓住,她看也不看蘇靜一眼,隻是跟丁阿姨說:“小丁呀,咱們關上門不說客氣話,咱倆都是離過婚的人,不都嫁得不錯麽,老歐對你怎麽樣,大家都知道,我這閨女當時本來是想跟著老歐的,可我心疼她怕老歐照顧不好讓她受委屈,就自己帶在身邊,這孩子在美國待了不少年,書讀得多了自然有種高級知識分子的清高勁兒,可能沒你家蘇靜會來事兒,嘴巴也不甜,不會見人就爸爸媽媽姐姐的叫,在醫院裏怕別人說閑話,開口閉口的喊自己親生爸爸叫歐院長,家裏呢老陳對她比親生兒子還好,可她隻叫他陳爸,生怕讓自己親爹難受,要不是後來跟陳文結婚了,那個陳字估計也去不掉,雖然你們不常聯係可她很尊敬你的,老跟我說丁阿姨把爸爸照顧得很好,我就跟她說了,那你在醫院更要好好努力,踏實做人,千萬別給你爸爸和丁阿姨丟人,她呢別的不成也就業務和人緣好點,在醫院裏憑本事吃飯還真沒給他爸爸丟人,反過來你家蘇靜天天開口閉口的管老歐叫爸爸,叫三兒姐姐,滿醫院的人都知道老歐有個藥廠工作的女兒,天天泡在各科室裏賣藥,你可要好好教教她禮數,要不然旁人會說:‘歐院長連女兒都教不好,沒家教的跟長輩搶話’你說說這多冤枉老歐呀”楊母掃了眼蠢蠢欲動的蘇靜:“之前陳文問我蘇靜工作上的事情,我說雖然不經常走動,可也算是半個親戚不是,能幫就幫一把,小姑娘在外麵創不容易,弄不好就會走岔道,我這幾年滿世界的出訪,發現雖然這世風日下,可就算是那幫下九流的暴發戶在外麵成天的胡鬧最後還是要娶個正經姑娘過日子,不三不四的女人氣勢再凶撐死了也是個見不得光的小老婆,遲早完蛋,那個真正上檔次的好男人能看上她們呀,躲都躲不及呢。”正說著,有人敲門,歐院長帶著齊豫過來看他,見丁阿姨和蘇靜在,歐院長麵色不佳的問:“蘇靜,你不用上班?”
  蘇靜趕緊起來:“爸,我請假來看看姐姐”
  歐院長跟楊母介紹說:“這是Z集團總裁齊先生,專程來看歐楊的”
  齊豫走到楊母麵前,微微欠身:“楊伯母您好”
  楊母拉開笑容:“你好,謝謝你來看我女兒”
  “應該的,歐醫生曾經救助過家父,家父人在國外聽說她生病了,十分掛念,一定讓我代他來看看歐醫生”齊豫把手裏包裝精美的禮盒雙手交給楊母:“一點心意”
  “太客氣了”楊母接過來,放到旁邊的櫃子上手肘狀似不經意的碰碰歐楊珊
  “謝謝您,齊先生,也請幫我謝謝老爺子的關心,真是不敢當” 歐楊珊趕緊拽詞
  “客氣什麽,身體沒事了吧”齊豫笑著問她
  “好了,馬上就可以出院了”歐楊珊覺得這院住的實在凶險,決心趁早出院
  “歐楊阿,你還不知道吧,齊老爺子和齊先生捐贈6000萬人民幣用於我院心外科研究中心的課題研究,前兩天他有些事情要谘詢你,可你手機沒開,就找到我這裏,聽說你病了,一定要來看看”歐院長對這個女兒著實滿意,笑容和藹。
  楊母說:“現在的實業家能有這樣的舉動實在難得,齊先生年輕有為,令人敬佩”
  “哪裏,您是長輩直接叫我齊豫好了,您在解放軍報上的社論角度獨特,觀點鮮明銳利,在您麵前我不敢造次”
  “您請坐吧”被晾了半天的丁阿姨終於說了話
  齊豫這才看看站在一邊的倆母女問:“這倆位是”
  歐院長說:“這位是我愛人,這是。。是我的繼女”
  繼女?歐楊珊差點樂出來,被楊母手下一掐才勉強忍住
  齊豫衝那娘倆點點頭,跟丁阿姨說:“歐夫人您好”
  蘇靜變戲法一樣掏出張名片給齊豫:“齊總您好,我叫蘇靜,之前聽爸爸和姐姐說過您對他們的幫助,謝謝您。這是我的名片”
  齊豫拿了名片看看說:“原來你在陳總的公司任職”
  “是,姐夫剛請我過去幫忙的,您和我們公司有業務?”蘇靜問“能不能留一張您的名片,以後少不得要向您請教”
  歐楊珊看她那個巴結樣隻覺得好笑,歐院長臉拉得老長看著他們不知該說什麽好,楊母倒是一臉了然的微笑,時不時瞟眼丁阿姨
  “我沒有帶名片在身上的習慣”齊豫說:“有事請叫陳總或劉玉珍直接聯係我的助理就好”他不再理會蘇靜,回身跟歐楊珊說:“你和伯母還有客人,我就不多打擾了,等你出院了,我再打電話給你”
  歐楊珊點點頭:“幫我跟老爺子和小宇問好”
  “一定”他對楊母說:“伯母,那我告辭了”
  回身又跟丁阿姨告了別才在歐院長的陪同下他離開,
  見人走了,蘇靜滿是羨慕的跟歐楊珊說:“姐,你真厲害,認識這麽個大人物,以後多幫我介紹介紹,我也好幫姐夫公司多拉點生意啊”
  丁阿姨也跟楊母抱怨:“蘇靜這孩子,就是熱心腸,她姐夫公司的業務還輪不到她上手幫忙呢,我跟她說先把你自己的個人問題解決了,都25的人了還不交男朋友,多讓我和你爸爸操心啊,您也幫我勸勸”
  楊母從自帶的果籃裏挑了個火龍坐回歐楊珊身邊邊剝皮邊問:“蘇靜想找什麽樣的呀”
  丁阿姨趕緊說:“蘇靜不能跟小珊比,能過得舒服點就行”
  蘇靜說:“媽,現在起碼要有房有車有存款才行啊,比不上姐夫可也不能太差了吧”
  “姐,剛你說的小雨是什麽人啊,他兒子?他也是離婚的?”蘇靜一臉好奇“你有他電話吧,給我留一個”
  楊母把水果切好,用叉子叉了遞給歐楊珊“來,閨女吃水果,你還真替媽媽爭臉,你看齊豫多尊重你呀,現在知道了吧,以前媽媽為什麽管你管得嚴?這兒子品行看爹,女兒教養看媽,我不是老跟你說麽,這女人隻要自己有本事,自愛,自強一定會得到別人的尊敬,那好男人更是排著隊來追,你看看現在外頭那些女人都指望靠歪門邪道扒上個有錢有勢的主兒,成天濃妝豔抹,這露那露的”她掃了眼蘇靜露出大半個後腰的褲子,後者不自在的拽拽衣服,她繼續說:“的確有麻雀變鳳凰這麽一說,我也見過不少,可鳳凰是那麽好當的麽?就算麻雀飛上了枝頭也底先把自己的髒毛褪幹淨了才行”
  歐楊珊咬著水果乖巧恭敬的點點頭:“媽,您說的我記住了,女人要自強,自愛才能真正受人尊敬,您就是我最好的榜樣”
  蘇靜幾次想插話都被楊母的眼神嚇了回去,咬牙切齒的低著頭不說話
  丁阿姨麵色慘白,半天才說:“楊姐,您說的對,我要跟您好好學學”
  楊母笑著擦擦手,紙巾往垃圾桶裏一扔說:“客氣什麽呀,我跟自己閨女說說心裏話,順帶著也是為你女兒好,她既然叫我聲楊媽媽我也就順水推舟幫你點點,她好了,你也就安心在家照顧老歐了不是”。

35

  擠兌走那對母女,歐楊珊有些擔心的問:“她會不會回去煩爸爸呀”
  楊母很是不屑一顧的說:“這些年她挑撥的還少麽?那次你爸爸不是向著你說話的,想欺負我們閨女,沒門兒”
  “她是怕我和陳文離了,蘇靜的工作也黃了” 歐楊珊垂下眼皮抱怨著:“真是煩人”
  “管那些幹什麽?先把自己顧好吧”楊母把齊豫送來的禮物交給她:“拆開看看是什麽?”
  她大咧咧的撕開包裝,竟然是IPOD播放器。
  “這就是電視上一幫黑影子亂蹦的那個廣告裏的東西?”楊母好奇的拿出來放手上掂掂
  “是,就是那個”她放下盒子眨眨眼睛說:”媽,你有沒有覺得那個齊豫很怪?“
  楊母斜睨著著她笑著說:“我覺得他是看上你了”
  “我都結婚了,怎麽還這樣,真有病”她撇著嘴角:“陳文這樣,他也這樣,這男人真是把婚姻當遊戲阿,有沒有點責任心”
  “你還記得你小時看動物世界麽,那時候你老問我,怎麽天天都打架,我覺得你小跟你是動物吃飽了撐的鬧著玩的,現在知道了吧,這是求偶,這男人跟動物一樣,看見可心的就想搶”
  “動物能跟人一樣麽?動物領結婚證麽?這年頭都怎麽了,第三者光榮啊”她鬱悶不已:“知道人結婚了還上趕著貼,有病吧”
  楊母懶得理她,帶著耳機搗鼓那個IPOD,不知聽見了什麽,看著她笑得神秘
  “媽,你聽什麽呢”歐楊珊被她的笑的毛骨悚然。
  “你自己聽聽”媽媽分了隻耳機給她,隻聽見小宇用嫩嫩的聲音說:“姐姐,你別生病了,我都不生病了,快點好吧,我很想你”
  歐楊珊徹底無語了,悶頭倒在枕頭裏。
  楊母收了耳機,好笑的說:“不得了,敢情現在流行兒子幫爹追媳婦啊,別裝睡,你給我說說怎麽回事呀”
  “你去問我爸吧,我實在不想說話了”
  “問你爸幹什麽?他知道什麽呀,哎,你說這孩子叫姐姐幹嗎呀,叫阿姨這輩份才對呀,我跟你姥姥說說去,她肯定喜歡這孩子,小嘴真甜”
  她躲進被子,用力捶床哀號:“殺了我吧”
  楊母還沒盤問出頭緒,陳爸爸就上來了,見母女倆扯著被子較勁,不明就裏的問:“幹什麽呢”
  “噢,三兒不吃藥”楊母拍她屁股“爸爸來了,出來”
  歐楊珊可算是盼到了救星,露出腦袋討好的說:“爸,可算是盼到您來了”
  “看看這一腦門子汗”陳爸給她擦擦汗說說:“剛好點就鬧,起來吃藥,然後換衣服,咱出去吃”
  “爸爸萬歲”她跳起來,拿了衣服兔子般蹦進浴室。3
  好幾天沒見太陽了,歐楊珊覺得自己跟發了黴的木頭一樣,就差長蘑菇了,她跟陳爸貧嘴說:“爸,領導就是領導,您看看您一出馬,這陽光多燦爛”
  陳爸把楊母手中的外套拿過來給她披上:“你這腳還跳,不疼麽?”
  她笑嘻嘻的伸腿搖搖說:“有您在,能疼麽?”
  “貧嘴”楊母那手指頭戳她:“跟陳文一樣”
  提起陳文,陳爸麵色一沉:“那渾小子給你道歉沒有”
  她用力點點頭:“道了,特誠懇,真的”
  “這還差不多”陳爸露出笑意說:“以後他再惹你生氣,你別跟自己過不去啊,找爸爸,爸幫你出氣”
  “爸,您最好了”她鼻子一酸,拉了陳爸的袖子掩飾的擦擦眼角:“我怎麽那麽幸福啊”
  “看我這閨女多招人疼”陳爸嗬嗬笑著看著楊母:“你說這隨誰呀”
  “隨你,她身上的優點都隨你,成了吧”楊母扶她慢慢坐到車裏,自己也坐到她身邊問:“老陳同誌,吃什麽去呀”
  “三兒住了那麽久醫院,當然吃好的呀”陳爸回頭問她:“三兒你想吃什麽,爸爸帶你去吃”
  “皇城老媽吧,我想吃火鍋了”她饞蟲大起
  “呦,羊肉是發物,不成,要不喝粥,等你傷好了,我叫內蒙那邊送頭羊來你想怎麽吃怎麽吃”陳爸說:“現在要以清淡為主,出院了再補”
  歐楊珊一聽喝粥趕忙看著楊母求救,楊母笑著幫腔:“就是,去喝粥,兆龍飯店那家紅薯粥不錯,去那,今兒這一上午鬧得,真是餓了”
  吃飯的時候,陳爸倒是沒問她和陳文的事情,隻是把他裏外罵了個透,歐楊珊忍不住開口說“爸,您下手也太重了吧,畢竟陳文還要出去見人呢,那嘴都成豬拱嘴了,出去多沒麵子啊”
  陳爸給她夾菜:“就你護他,我還嫌打輕了呢,看當時你媽和你姥姥哭的呀”
  “孩子大了不能動不動就上手”楊母也說:“你好好跟他說不完了麽”
  “說得通麽?那小子主意大著呢,別勸我,提他就來氣,也就是三兒老慣著他”陳爸笑眯眯的跟她說:“不過,他有你在身邊,我還真是放心”
  歐楊珊看向楊母,楊母微微搖頭,她頭一低小聲說:“爸,您別為我們操心了,小心身體”
  
  回到醫院,她立刻跟歐院長申請出院,才住院幾天啊,幾班人馬輪番上場,再住下去,身體好了,改精神病了。
  歐院長一聽她要出院風風火火的趕到她病房,開口就問:“是不是她娘倆又擠兌你了?”
  她一聽樂出來:“有我媽在呢”
  “哦,對,你媽在呢,三兒,你先回家休息幾天吧,爸爸已經安排好了,到11月份在來上班好了” 歐院長坐到沙發上,一副準備長談的架勢
  “爸,我休息幾天,腳一拆線就沒事了,病房裏還好多事呢”她知道躲不過,幹脆坐到床上“我想早點上班,省得在家沒事東想西想的”
  “那也好,你和陳文的事情先別著急解決,冷靜一下再說,他來找我談過,我也表態了,支持你的決定,可是三兒,爸爸跟陳文沒什麽多說的那是因為你是我親閨女,我必須和你統一戰線,可現在爸要說說自己的想法,你聽聽,同意就考慮,不同意我也不勉強你”歐爸爸拉了椅子坐到她身邊
  “您說吧,我聽著”
  “現在外麵的男人麵對的誘惑很多,包括我自己在內都不敢說一點想入非非都沒有,陳文人精神,又有錢,自然有很多女的貼過來,這是正常的,他能不越軌說明他還是在乎你,在乎這個家的,你能不能給他一次機會?”歐爸爸看她眼圈紅了趕忙拍拍她手:“當然了,我知道你很難接受,可你也要想想,現在有個合適的人多難啊,你看看我和你丁阿姨,不也湊合過麽,年紀大了就明白了,這過日子就是找個伴,對你好就可以了,愛不愛的無所謂,我和你媽媽那時候好的跟一個人一樣,不照樣離了,為什麽呀,那是實在過不下去了,我那時候還是普通醫生,老要值班,你媽媽也心氣高,邊上班邊讀在職研究生,沒時間管家裏,時間長了我和你媽媽之間溝通越來越少,後來我和你媽媽覺得有問題,開始嚐試溝通,關係緩和些,你就是那時候有的,你媽懷孕到生你期間,我剛升主治醫生,根本顧不上照顧你們娘兒倆,加上當時我們請不起保姆,我想求你姥姥又怕她看扁我,那時候過得很難,你媽真是不容易,跟著我過苦日子,一個人操持家裏,外麵的工作還不落人後,我看她太辛苦就把你爺爺奶奶接來幫幫看看你,你知道,爸爸是農民出身,你奶奶和爺爺觀念很守舊,老是覺得你媽媽不老實過日子,而且你是女兒,他們想要孫子,經常夾槍帶棒的批評你媽,要你媽媽再生個男孩,你媽不想要,覺得有你就夠了,當他們麵不說什麽,回家就跟我吵,我隻能聽著,想跟她說理說不過她,想跟你爺爺奶奶說也是被罵,夾在他們中間很難受,脾氣變得暴躁,基本上都住在病房不回去,到你大點的時候,我升了官了,日子好起來,可跟你媽的關係卻不能挽回了,你媽要跟我離婚,我擔心你,不想離,你爺爺奶奶倒是篡奪我離,你姥姥也跟我說,日子過成這樣不如分開,趁你還小,不懂事,大家各找個合適的,離婚以後,我聽你奶奶的話找了小丁,過成什麽樣你也看見了,湊合著過唄,我沒再跟她生,是因為爸爸一直覺得對不起你,你是我唯一的女兒,我希望你能有個幸福的婚姻,有個懂得珍惜你的男人,有把你當成自己閨女疼惜的公婆,陳文雖然跟別的女人勾勾搭搭可他畢竟還是沒真正出軌,我看他對你感情很深,你跟他那麽多年了,彼此了解知根知底,現在挽回還來得及,老陳又對你好,你要真離婚了,那裏還有這麽好條件的家庭阿?”

36

  離還是不離?
  離了她怎麽麵對陳爸?媽媽和陳爸怎麽對陳文?她和陳文怎麽相處?她以後怎麽跟陳文的下任老婆相處?
  掛著前妻頭銜的妹妹?還是打著妹妹名號的前妻?
  可是不離呢?
  誰在結婚的時候能想到自己有離婚的那天,說什麽婚姻是墳墓,還不是照樣手拉著手一路小跑著往裏衝?愛情成就了婚姻,可婚姻卻不能隻靠愛情存活。
  歐楊珊心裏清楚,現在不是愛不愛能解決問題的時候,他愛她,可他還是對別人有了感情,這是她最不能容忍的地方,她給了他全部的愛,可他卻把愛分給別人,這是背叛,□裸的背叛,男人可以為性而性,有了感情反而更加謹慎起來,不為別的,隻是因為上了心,動了情,本能被理性克製。
  她實在是頭疼,幹脆蒙上被子大睡,睡著了也就不想了,可惜有人不讓她如願,比如馮爍,又比如曉琴。
  吃過晚飯沒多久馮爍就到她病房坐著一言不發的沉思,歐楊珊看他眉頭緊鎖的樣子,隻當是他找個清靜之地打坐來了,自己的事情還沒理順也沒心情追著他問東問西,他做他的佛爺,她煩她的紅塵事,兩人誰也不理誰,到也清靜。
  曉琴來了就不一樣了,龍卷風樣的氣勢,上來就劈哩叭啦一頓說
  一會是出院後給歐楊珊接風的安排,一會兒又問馮爍“樂樂啊,怎麽了,誰欺負你了,小模樣那麽可憐?”
  歐楊珊看看馮爍,那裏可憐了?她才可憐好不好。
  “汪姐”馮爍抬頭看看曉琴,又看看歐楊珊見她也看他方才低下頭,好一會兒才說:“我跟我朋友分手了”
  真是物以類聚,感情分手這事兒也傳染,歐楊珊疑惑的看著他問:“你前兒不是還沒事麽,怎麽那麽快啊”
  曉琴也奇怪:“你都能被人甩阿?”
  歐楊珊聽她這麽說差點被口水嗆到,見馮爍低頭不語,更是驚訝
  “馮爍,真的麽?你不會真被人甩了吧”她問
  “有沒有天理了阿”曉琴大叫:“你都能被人甩,我撿成不成啊”
  歐楊珊推開她:“要撿,撿你家江帆去,別跟這搗亂”她跟馮爍說:“吵架了吧,哄哄就沒事了,趕緊去吧”
  “是分手了”馮爍看著她,語氣堅定:“正式分了”
  “不是吧,為什麽呀?”曉琴不解:“難道真是凡人天使不相戀?”
  “我還妖魔鬼怪一鍋燴呢,沒那麽嚴重吧,她是不是覺得你沒時間陪她?”歐楊珊歎息著搖頭:“醫生可真不是人幹的工作啊”
  馮爍坐到她邊上,輕聲說:“不是,是外頭有人了”
  “什麽?”她大睜著眼睛怒火橫生,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曉琴張口結舌的看著他,好一會才說:“那路的神仙阿,這麽大本事”
  馮爍低笑出聲:“其實早就該分了,耗了那麽久,與其變成敵人,不如和平分手,大家也不枉愛過一場”
  歐楊珊心被猛刺了下,皮肉剝離般的痛楚。
  “你舍得?”她問
  馮爍側著臉看她:“舍了才有得,不是麽”

37

  隔日她拒絕了姥姥接她去家裏住的要求,獨自回了家。
  以前陳文總是調侃說,咱家還真是家,屋簷底下養著咱們倆頭懶豬,形和意都滿足了。
  她靠著門看著空蕩蕩的客廳,屋簷還是那個屋簷,所有的東西都沒有變,可人隻有她一個了。
  閑著沒事,她挽起袖子把屋子徹底打掃了一遍,迫切的給自己找各種事情做,每個角落都細細的擦淨,連窗簾都拆下來扔進浴缸手洗,從沒有洗過這麽厚重粗糙的布料,很快手便紅腫癢痛起來,她也不管,如機器一般跪在浴缸邊重複著搓洗的動作。
  “別洗了,送洗衣房吧”也不知道陳文什麽時候來的,他按住她的胳膊:“三兒,別洗了”
  她抖抖肩避開他的手,若無其事的說:“沒事兒,馬上就洗好了,你先坐會吧”
  “三兒”陳文蹲在她身邊幾近哀求:“別這樣成麽,你有氣別跟自己過不去啊”他拎著她還帶著泡沫的手往自己身上抽:“你打我,使勁抽,是我的錯”
  她被晃得頭暈,抽出手扶著浴缸裙邊慢慢站起來,往門口走
  陳文跟著起身,不知所措的跟在她身後。
  她從衣櫃裏拿了套換洗衣物,又走回浴室,進門前她轉身很客氣的跟陳文說:“我要換衣服,麻煩您到樓下客廳稍等我一會,順便把這房子的鑰匙放茶幾上,我把門禁打開了,以後來請按門鈴”
  陳爸和媽媽已經在家等了她大半天,見他們來了鬆口氣,陳爸說:“你這孩子,手機也不開,座機也不接,以為又怎麽了呢,陳文火燒屁股一樣到處竄,非叫我和你媽去看看”他看了眼陳文接著說:“沒事兒了吧”
  歐楊珊笑著點點頭:“睡了一覺,精神好著呢,就是肚子餓”
  “那就開飯”楊母摟著她往餐廳走
  陳父在身後小聲問陳文:“和好沒有?”
  陳文遲疑著點點頭。
  “好好哄,三兒心軟”陳爸拍拍他肩膀,咳嗽兩聲又放大了音量說:“趕緊吃飯,看你那德性就來氣”
  席間陳爸不斷的製造各種話題,楊母倒是沒說話時不時給兩個孩子夾菜,歐楊珊和陳文盡量陪著老爺子侃,可氣氛還是透著些風雨欲來前的壓抑。吃過飯陳爸開口留人,叫他們留下住,晚上陪他殺盤棋,歐楊珊還沒開口就被楊母桌下踢了一腳,楊母神色自若的說:“媽要她過去呢,說這幾天住她那兒,給好好調養一下”
  “噢”見時丈母娘發的話,陳爸也不好挽留了隻是跟陳文交待說:“你陪著去,見了姥姥不許沒大沒小的阿,把那冬蟲夏草給姥姥姥爺帶去”
  陳文垂著腦袋,嗯了聲。
  出了家門,歐楊珊看也不看他一眼,自顧上了自己的車,踩了油門就走,陳文開車跟在她後麵,她車速很快,看得他心驚膽跳, 歐楊珊沒去姥姥家,隻想回家睡覺,她還沒想好怎麽處理這離婚的事情,不過既然要離,還是要趁早,給大家個痛快,陳文看她情緒不好,也沒敢糾纏,他看著歐楊珊頭也不回的往電梯裏走,知道現在倆人根本談不出個結果,隻能寄希望於她冷靜下來以後能跟他好好談談,畢竟那麽多年了,就不信她真能舍得和他分開。他在自家樓下徘徊了好一會,左思右想決定找姥姥求助。
  
  歐楊珊趁休息期間找了個律師朋友谘詢離婚相關的法律條款,現在離婚真是容易,簽好協議,15分鍾搞定,比結婚簡單多了,真是高效帶動高產。
  朋友丁丁安慰她:“不就離婚麽,這年頭,幾個沒離過啊,不過是有證沒證的區別,你看看那些跟人婚前同居分手的,還要花錢粘假膜裝純,你是正大光明的離婚成熟女性,搶手著呢”
  歐楊珊嘴角抽搐,勉強開口說:“你可真會安慰人,怪不得你們主任動不動就犯心梗呢”
  “你放心,我幫你把那混蛋踢出門,連條內褲他都別想穿走,你把那他相關的地址給我,我找人取證”丁丁拿了本子要記
  她連連擺手:“那裏那麽嚴重,就是感情不合,他的都歸他,我就要我那份就好”
  “歐楊,你也太善了吧” 丁丁放下筆看她:“看你那腫眼皮就知道怎麽回事了,我見的多了,這種男人不能輕易放過,禍害”
  她苦笑:“真沒有,你先放過我把,把文件給我,我先回去研究一下”
  臨告別時丁丁囑咐她說:“你把所有的資產清點清楚,先別跟任何人說,免的被轉移財產”
  
  她按照文件要求的內容去銀行保險櫃取了存折和房產證,她和陳文所的積蓄和房產雖然全在她名下,可她根本不管這些,平時很少用到大額資金也不知道家裏到底有多少錢,這次一一清點才發現他倆還真算有錢,看來陳文這幾年的確沒少賺,她怕存折和實際數字有出入就去銀行查看帳戶情況,客戶經理仔細核對後把詳細的清單給她,並告之除了幾天前轉過一筆款項,這個帳戶基本是隻有進項,她看著對帳單上支出欄那個數字,用指尖點著一個個數位數零。1。2。3。4。5。6 。7。。。。。。。個。十。百。千。萬。。。。。。。。。
  指甲在後麵的轉帳帳號上一劃,淺淺留下道灰色印跡,黑色的鉛字,巨額的款項,天大的笑話,錢可真是個好東西啊。

38

  
  還沒等她查到那筆錢的用途,劉雁卻殺上門來,她剛結束休假,門診大批的病人候診,看見劉雁這個名字時她並未多想,見了本人,才明白這主兒不是來看病的,是來找病的。
  她按奈住自己的情緒,裝作初見,詢問她的症狀,劉雁也裝模作樣的指著胸口說憋悶,她開了幾張根本沒必要做的檢查給她微笑說:“先去做幾個檢查,回頭咱們再說你哪有問題”
  “你真不知道我是誰麽?”劉雁看看站在一旁莫名其妙的護士:“你讓她出去,我們單獨談”
  “該出去的是你,既然你不是來看病的那麽麻煩你別耽誤我的時間”她抬手在電腦上按鍵:“叫下一個吧”
  “歐楊珊,我顧及你的麵子,你不領情我也沒辦法,要麽這裏談,要麽找個地方談,你來選”
  她失笑:“顧及我的麵子?看來你真病了,去精神科吧”
  “怪不得陳文受不了你” 劉雁無所謂的笑笑:“你別怪他跟我好,你這脾氣有幾個男的受得了?”
  “我再不濟也比那些不自愛舔著臉去倒追已婚男人,沒得逞還耀武揚威的人強”她起身去門口拉開門:“不要妨礙醫院的正常工作,自己走,別叫我找保安轟人”
  “好,我走,不過歐楊珊你躲著我沒用,事情已經發生了,你還真沉的住氣”劉雁度出門:“我有的是時間,我等著你”
  她握緊了門把手:“ 恐怕你要失望了,我和你沒什麽可說的,我倆之間更是沒你什麽事,該幹嘛幹嘛去吧。”
  結束門診她回住院部,劉雁竟然陰魂不散的守在門口,坐在車裏示威性的衝她按喇叭。
  她不理徑自往樓裏走,劉雁在身後跟著她邊走邊說:“我不會放棄他的,我愛他”
  歐楊笑“你愛他,所以願意開我用剩下的2手車?他愛你麽?他說過愛你麽?要真這麽簡單你又犯得著找上我麽?”
  劉雁惡狠狠的說:“他現在是礙著你和你母親的麵子,你以為他想和你一起過?他很後悔當初娶了你”
  “隨便你怎麽說,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正常”
  “歐楊珊,你看看你現在身上穿的,還有這個包,那個不時靠他賺錢買的?你為他做過什麽?是我,是我陪在他身邊跟他一起打天下,你吃的穿的那樣不是我幫他賺得錢?”
  歐楊珊停住腳步,側臉看她:“你是他的員工,他給你工資,你幫他賺錢天經地義,我是他老婆就算我用他錢怎麽了?那是夫妻共同財產”
  “你不覺得你這樣很自私麽?你這樣霸著他,隻會給他痛苦”劉雁說:“他喜歡我,喜歡跟我一起,你要是真愛他,就成全他”
  歐楊珊譏諷道:“成全誰啊,成全你吧,別老愛愛的,你沒資格提這個字,你要真愛他,那麽偉大,幹什麽不成全他?你找我算什麽呀,以為有了愛就可以隨便幹什麽都行?當然你說他喜歡你也可以,男人麽誰不喜歡年輕漂亮的小姑娘?要不說麽繁榮娼勝,二奶橫行,為什麽呀,因為男人喜歡阿,因為有你這樣為愛付出的呀”
  “無恥”劉雁罵道:“自己拉不住老公的心,怪得別人麽”
  “無恥?”歐楊珊奇了:“你是聽多別人罵你這個詞了吧,你要搞清狀況,再說了,你來找我不痛快,我都沒跟你急呢,你急什麽呀”
  她見周圍聚集不少圍觀的,撣撣袖子:“自己檢點點,開2手車沒關係,2手婚姻可要想清楚,第三者不是那麽好當的”
  劉雁看看四周,深吸口氣“我們找個安靜的地方好好談談”
  “沒必要,跟你我沒什麽好說的”她淡淡的說,分開旁人獨自回了病房。
  她晚上一人去吃口味蝦,咯吱咯吱嚼著蝦皮,辣得呲牙裂嘴眼淚肆虐,記得柏楊說過婚姻有兩件壓艙物,一是孩子,一是愛情。那時他們失去了孩子,可還有愛情,現在連愛情都變質了,婚姻還能靠什麽?怪不得童話故事永遠止步與王子和公主的婚禮,即使涉及到也是惡毒的後媽和殺妻的藍胡子,她還能指望什麽?
  吃到一半,接到齊豫的電話,她喝了口啤酒,擦淨了手,兩指捏著電話放到耳邊,齊豫說老爺子回來了,想請她吃飯,她問:“是老爺子請我吃飯,還是你請?”
  “有區別麽?”他問
  “有,齊豫,老爺子請我我不敢去,無功不受祿,你請我我更不敢去,因為我覺得你讓我很有壓力”
  她說:“齊豫,請你以後不要再招惹我”

39

  她喝得有點高,頭昏腦脹的,想慢點把車開回醫院停車場,再打車回家,路開到一半,就被交警攔下,根本不用測試,撲鼻的酒氣,她聽說要行政拘留,立刻清醒,一麵同警察叔叔周旋,一麵找人求救,想來想去,記起之前違章記錄被馮爍消除的事情,連忙打電話給他。11月的夜晚,冷風灌進脖子,寒意陣陣,頭疼欲裂,接到陳文電話時,她惱羞成怒,新仇舊恨全部爆發對著電話哭:“問我在那?我要蹲大獄了,你滿意了吧,跟你那小情兒說她目的達到了,我受刺激了,我他媽成全你們,成全你們的真愛,我倒要看看,你們能蹦躂幾天,猖狂幾時”
  馮爍趕到時,歐楊珊正趴在車門上哭得昏天暗地,交警手足無措的站在她旁邊,時不時給她塞張紙巾,見他過來安撫,交警氣哄哄的指責:“你還算什麽男人啊,看你媳婦傷心的,酒後駕車多危險,這狀態萬一出了問題你良心虧不虧啊”
  他也不解釋,拿胳膊圈住歐楊珊,騰出手把他的電話給交警聽,交警聽完上級指示,把電話還給他,自己拿了頭盔往路邊竟用摩托方向走,嘴裏嘟嘟囔囔著:“怪不得呢”
  陳文飛車開到交警告訴他的位置,歐楊珊的車停在路邊,四周很安靜,白楊樹在路燈下,張著詭異的眼睛怒視著他。不會真被拘留了吧,那警察明明說隻扣駕照的,他慌亂的查找交警隊的朋友電話,對方查了半天告訴他早有人打過招呼了,什麽事也沒有,人也接走了。
  被誰?他疑惑,歐楊珊認識的人雖多,可能找的就他們幾個,曉琴和江帆如果知道這事早打電話罵來了,不是他們又是誰?
  他不停的撥打歐楊珊的電話,終於有人接了,對方沒有出聲,他試探的喊:“三兒”
  “她睡了”回答的是個男聲
  他頓了頓問“你是誰?”
  對方沒有回答
  “你是她同事吧,你們在什麽位置,我來接我愛人回去”
  對方說“不必了,她現在最不想見的就是你”
  陳文幾欲把電話捏碎“她到底在那?”
  “下午你那情人來醫院羞辱她的時候,你在哪兒?”對方冷冷的說,隨後掛斷了通話
  等他回過神來再撥,隻傳來機械的女聲:“對不起,您撥的電話已關機”
  歐楊珊坐著馮爍的車子回家,她覺得實在不好意思,早上起來就想起昨天的醜態,十足的潑婦,還害馮爍睡了一晚上沙發,她從早上起來就不停的道歉,馮爍隻是不停的笑,說那個交警都被她哭怕了,根本不用他找人,就把她放了,他說:“你可太厲害了,什麽時候我要犯事了,也學你好了”
  她訕訕的說:“那你可要找個女警察來哭,要不這招不靈”
  到了公寓門口,馮爍堅持要在車裏等她換好衣服,再送她去拿車,她拗不過他,小跑著往樓上去,陳文聽見門口有動靜,從沙發上竄起來,開了門就抱她,歐楊珊使勁推開,眉頭一皺:“你怎麽還有鑰匙?”
  “你去那了?嚇死我了”他拉著她的胳膊上下看看:“沒事兒吧”
  她冷哼,踢掉鞋子:“你巴不得我有事麽?還是你那小情兒天天焚香禱告我有事阿”
  他眼睛一暗:“她跟你說什麽了?”
  “你跟她說什麽了?那麽底氣十足,弄得跟我是第三者一樣”她往樓上走:“我就納了悶了,你不說她溫柔麽,怎麽一點沒有啊?還是溫柔的另有他人啊”
  陳文跟在她身後上樓,耷拉著腦袋說:“我不也是受害者麽”
  “你樂在其中吧,昨天那女的說了,你是礙著我媽的麵子不離婚,沒關係,反正媽也知道了,爸爸那邊我去說,我給你自由”
  “三兒,你信她幹嗎?”陳文想跟她進臥室,被她咣當一聲摔上門擋在外麵,他無奈隻好對著門大聲說:“她騙你的,她就是想報複我”
  歐楊珊簡單梳洗了一下,換好衣服才出來,見他還沒走就問:“你給她多少錢?”
  “什麽?”陳文正弄早點,聽她這麽問一時沒明白
  “分手費或者其他名號,總之你給她多少錢了斷這件事?”
  “我根本不見她,這個事由劉姐處理的,具體數字她們還在談”陳文問“怎麽了?”
  ”她笑:“沒什麽,就想看看你的愛情值多少錢而已”
  “我不愛她”陳文氣結
  “對,你誰都不愛,最愛你自己”她說:“那你能告訴我咱家存款都被你拿去幹嘛了麽?”
  “新公司成立要確認股份,我和潘曦辰各出2000萬,劉姐1000萬,這跟這事有關係麽?”他說完忽然想到什麽,狐疑的問:“你去查存款幹嗎?”
  “離婚用的”她穿好鞋子,開門離開。
  陳文快瘋了,想起姥姥再三叮囑的話,他深呼吸,默默念‘不能急,要慢慢磨,她跟你提,你就當沒聽見,沒聽見’
  他平靜下來拿了車鑰匙,追出去,隔著玻璃門恰好看到馮爍幫她開車門,他攥緊了鑰匙一拳打在門框上,心跟隨著門一起打顫。

40

  “你跟你們科裏那小白臉什麽關係?”
  馮爍倒是跟歐楊珊提了那晚接陳文電話的事情,她斜著眼睛瞟陳文:“你什麽意思啊?把我當你了是吧”
  陳文氣急敗壞:“你那天晚上是不是跟他一起?在那?”
  歐楊珊鄙夷的哼了聲,把手裏的毛毯扔他身上,自己倒頭蒙起被子,周末住家裏,當著陳爸的麵事情不能挑破,扮那甜蜜鴛鴦夠憋火了,晚上也不得安靜。
  “你說清楚”陳文一屁股坐床上扯她被子。
  “你跟劉雁什麽樣,我就和他什麽樣可以了吧”歐楊珊氣他:“我也想玩玩曖昧”
  “你混蛋”他扭著她的肩膀,逼她麵向自己,她看著他,不帶一絲表情。
  他歎氣:“你到底想怎麽著啊”
  她回問:“你到底想怎麽啊”
  陳文老老實實的說:“我跟她真斷了”
  歐楊珊誇張的做了個驚訝的表情:“是麽?你跟她好過啊”
  “三兒”陳文真是拿她沒辦法
  有個俗語叫不撞南牆不回頭,不到黃河不死心,不見棺材不落淚.
  用姥姥的話說歐楊珊就是一個撞南牆也拿頭死磕,到黃河紮水底玩命跑,見棺材躺進去繼續作的主兒。
  這種精神很好很徹底的貫徹到了陳文的身上。她對他越來越失望,在對待劉雁的問題上,他的逃避態度,更是另她鄙視不已,男人花心能歸到本能,出軌也可以算是受迷惑,可不負責任呢?
  楊母和姥姥也聽說了醫院的事情,把兩個人叫到一起,歐楊珊倒是沒說陳文什麽,畢竟是家醜,說出來自己都嫌丟人,陳文卻什麽都交代了,包括解決劉雁的進展情況,楊母黑著臉不說話,姥姥隻給他撂了句話:“敢做就要敢當”
  陳文見楊母後媽像畢露,歐楊珊也是銅牆鐵壁軟硬不吃,溜溜的跟在姥姥身後耗了大半天,也不得好臉,他無可奈何,隻得灰頭土臉的回了父母家。
  楊母要歐楊珊過完春節再提離婚的事情,老爺子最近身體一直不好,再加上年關事情多,這時候跟他說離婚,還不氣出個好歹。
  冷戰,冷戰
  相敬如冰
  醫院裏有關歐楊珊婚變的傳言,四處流竄,有人同情,有人譏笑,有人猜疑,有人中傷。歐楊珊聽說曉琴在病房同個護士大吵一架,她問緣由,竟然是那個護士說她太強,沒有男人可以忍受,離了再嫁,老公也要出軌的,注定一輩子獨身。她歎氣,安慰曉琴,別人愛說什麽就說好了,管天管地管不了人的一張嘴,落井下石人之常情。
  她心裏也有氣,偶爾看見護士切切私語,待她走近,便停了聲音,歐爸問她要不要外派一段時間,剛好有訪問學者交流的項目。她考慮都不考慮就拒絕,逃到哪裏都要有回來的一天,早晚的事情,躲不開,那就直接麵對好了,臉都丟光了,她還怕什麽?
  過了幾天,歐爸告訴她,要和齊豫集團搞個捐贈活動,她要出席。知道這事推不得,她答應了,一個星期後,捐贈儀式在辦公樓大堂舉行,她通宵搶救病人,累的腿發顫,來不及換衣服,就跑到集合地點,站到關師兄身旁,馮爍和另外一個高個醫生在她前麵,有他們擋著,任憑前方的攝像機怎麽掃,自己也露不出半隻眼。
  台上的衛生部領導,歐院長等領導前赴後繼的拿著裹腳布一樣的稿子,讀個沒完。冷風嗖嗖的,她又困又餓,還忘記在外麵套上羽絨馬甲,凍得牙齒咯咯做響,
  關師兄見她渾身哆嗦,小聲問:“冷啊?”
  她點點頭,羊絨衫太薄根本不擋風。
  關師兄,看看台上,見沒領導注意這邊,快速的拉下馬甲的拉練,還沒脫下,就聽旁邊衣物沙沙摩擦做響,馮爍已經回身把羽絨背心扔她懷裏了。她也是一愣,隨後趕忙微低下身子盡量小動作的穿上,心虛的往台上看,齊老爺子穿著中式大棉袍銀發白須頗像個老中醫,正笑咪咪的看她,見她抬頭看笑得更和藹了。
  儀式結束,歐楊珊正想溜,被人高聲叫住,她心中暗罵,掛上笑臉走到齊豫身邊,欠身問候:“齊老,您好,齊先生,您好”
  “方司長,這就是我跟你說的歐楊大夫”齊老爺子對某位領導介紹:“楊院士的高徒,年紀輕輕,醫術高醫德又好”
  歐楊珊強打著精神應付各路神仙,不停的謙虛,絕對的虛偽,總之一切都是醫院的栽培,是上級部門領導有方。
  既然已經裝了天使,索性裝到底。她借口馬上有個手術要做,成功脫身,臨走時,方司長對著攝像鏡頭,同她親切握手告別,語重心長地囑咐說:“要切實保障好人民的生命安全,你們都是祖國的棟梁,知道你們很辛苦,祖國和人民需要你們這樣的好醫生,我代表黨和政府感謝你們”
  歐楊珊滿眼血絲,到是很應景,在別人眼裏那就是被感動的,她心裏想:“要能來點實際的就好了,把婚姻法改改,醫生婚姻和軍婚一樣,破壞婚姻的都被抓去蹲大牢,要能這樣,她累死都願意”

41

  歐楊珊很漂亮,可惜她是個醫生,注定要和黑眼圈,眼袋相依為命。齊老爺子送了套保養品給她,La Mer The Essence,30歲以後女人最愛的保養聖品,誰都看出她是個老女人了她心底哀歎。
  齊豫送化妝品給她時,連話也不多說一句,她推辭,他把袋子放在她辦公桌上說:“這是家父的心意”
  “太貴重了,怎麽好意思”歐楊珊知道價格,以前陳文也送過這個牌子的其他係列給她。
  齊老爺子坐在沙發上笑:“別客氣了,你不要難道叫我老頭子自己擦麽?”
  齊豫問父親中午怎麽安排,齊老爺子說:“不跟那些人吃飯,歐楊咱們但吃,叫上楊老,我還有問題想要請教”
  歐楊珊拿人手短,拒絕不了,隻得遵照老爺子的意思安排。
  席間,大家詳細討論了關於小星宇病情的治療方案,楊老同歐楊珊意見一致,先以中醫調養,等身體好些,再考慮手術解決。
  老爺子不經意的問了句:“老楊,馮爍也是你徒弟?”
  楊老說:“12月考試”
  “那孩子很聰明,考慮問題也長遠周到,必成大器”齊老爺子感歎:“我們都老了,現在是年輕人的天下了。對了,歐楊,你和馮爍關係不錯吧”
  歐楊珊被點名,放下筷子回答:“我們一個科,他業務能力進步很快,我的實驗課題他幫了很多忙,是個很負責任的醫生”
  老爺子嗬嗬笑:“別搞得跟工作匯報一樣,你是他師傅,要好好指點他”
  “我哪裏能算師傅,不過在他業務不熟悉時,幫幫忙而已”
  老爺子擺擺手說“別謙虛咱們中國人傳統是一日為師終身為師,有你和楊老這樣的好師傅,他我想他父親應該很放心,名師出高徒”
  楊老也說:“我對這個孩子很看好,將來一定有出息”
  話題轉來轉去,又落到孩子的頭上,老爺子對楊老說:“咱們這些老頭子操勞一輩子,不就是希望孩子出息麽,你退了以後可以安心抱曾孫嘍,四代同堂,我真是羨慕你啊”
  歐楊珊尷尬,楊老笑:“我也希望能這樣,不過現在的孩子都不喜歡早生,歐楊天天在醫院裏,心思都撲在事業上,我催又催不得”
  一直沒說什麽話的齊豫突然找了個借口把話岔開,歐楊珊舒了口氣。
  飯後,楊老坐齊老爺子的車去家裏看望小星宇,臨走前齊老爺子叫齊豫送她回去,他們送走了兩位長輩,歐楊珊看著司機拉開的車門,猶豫說:“您很忙,不耽誤您,我自己打車好了”
  齊豫說:“我答應父親送你回去,就要做到,如果你不願意和我同車,那麽讓司機送你,我叫出租車好了”
  話到這份上,不好太矯情,她惴惴不安的坐進車裏,齊豫也跟著坐進後座,她往邊上蹭噌,緊貼著車門,離他老遠。
  路上,各看各邊的風景,誰也不說話,
  到了住院部樓下,她下車,禮貌的彎著身子對齊豫說謝謝,齊豫歪頭看她,笑出來:“小丫頭片子”他說:“都那麽大了,怎麽還跟個小孩子一樣”
  她臉漲得通紅,拔腿就往樓裏跑,沒多久,電話響了,她氣喘籲籲的接通。
  “你就那麽怕我?”
  “。。。。。。。。”她沉默
  “真是個孩子”
  歐楊珊走進辦公室摔上門“你到底想幹什麽?我結婚了,你覺得逗一個已婚婦女好玩是不是”
  這次換對方沉默
  “齊先生,我尊重您,請您也尊重我,尊重我的婚姻”
  他悶聲低笑:“收起你的小爪子,你以為我要拿你怎麽樣?我隻不過是想找個好醫生,能夠讓我放心讓小宇信任的人來治療他,你認為我對你的態度是追求?我是個商人,不做無回報投資,感情也一樣,何況你的婚姻也不是我能破壞的”
  她又羞又氣
  齊豫繼續說:“這幾千萬投下來,希望你能做出成績,你要我不再聯係你,沒有問題,要我跟你道歉,也可以,我隻要小宇健康,我要他跟所有健康的孩子一樣能跑能跳能成婚生子,相信你可以做到。


42

  周六一早,陳文的同學兼合夥人潘曦辰婚禮,他倆一向互相不待見,她本不想去,可他竟然給她打來電話,她驚訝不已。
  潘曦辰的聲音一貫假酷,他說:“我今天結婚”
  歐楊珊不給麵子:“可惜我沒時間,要不真想看看誰這麽倒黴嫁給你”
  “隨便你,反正劉雁來了,不就是陳太太麽,誰當不是當?”他無所謂的說
  “找茬是吧”
  “不是,我需要你來襯托一下我們的幸福,你知道的怨婦往往能很好的愉悅大眾”
  “好,我去,你丫別後悔”她撂下狠話,說她怨婦,她讓他成棄夫。
  她費心打扮風姿綽綽的出現在潘曦辰行禮的酒店,劉姐在門口安排人手接待和登記禮金,挺著肚子忙得不亦樂乎,見她來了,笑著說:“曦辰說你要來砸場子”
  她接過劉姐給她的胸花,別在胸口,香檳玫瑰,一看就知道是潘曦辰這個悶騷男選的。
  “他能結婚,簡直比恐龍複活都令人震撼,我當然要來捧場了”她看著門口花團錦簇的巨大的結婚海報:“新娘子真漂亮,怎麽落他手裏了?”
  劉姐捂著嘴巴樂,過來挽住她:“他倆這戀愛談的跟美國大片似的,你先去廳裏坐,多吃點,要不一會鬧他們,沒力氣。”
  主廳裏賓客眾多,衣香鬢影,她看著心煩,裝了一大盤吃得躲到角落,大晚上的結婚也虧他們想的出來,她咬了口餅幹,不小心弄倒傷口,疼得直吸氣。
  前一段她的智齒出了頭,一連幾夜都無法安睡,後腦神經被生生拉扯,痛到半邊腦袋麻木。
  在醫院工作的最大的福利是看病加塞兒,給她拔牙的是牙科老專家錢主任,她小時候就很怕他,看他笑眯眯的舉著麻醉針過來,下意識的往椅背上貼。
  她從小就被他整治,硬是改了每天一包大白兔的嗜好,牙口又白又齊,她的信念是,沒有蛀牙,不見牙醫。可萬萬沒想到大了大了還有智齒這一劫。
  “錢叔,您可要手下留情”她看看錢主任身後那幫學生,小聲哀求,鬥著眼瞅著針頭一點點伸進自己的嘴裏.
  “大家看,這是可以依靠前牙撬出來的”
  她的嘴被撐到最大,周圍圍了一圈好奇的學生,看她的,看她嘴巴裏牙齒的
  牙床一緊,血肉分離,她舌尖一轉,察覺到了那個血肉模糊的小洞
  “歐楊,你看看這牙根多好,你要不要留作紀念?幫你打個孔做個項鏈好了”錢主任拿鉗子夾住牙齒給她看,牙根上還連著幾縷掛血的牙肉,看得她快哭了,使勁搖頭“你下麵那顆也要注意阿,還有有顆牙齒點蛀牙,一起清理一下吧”錢主任眼睛笑彎了,拿起了她最怕的器械。
  她嘴巴裏塞滿了棉球說不出話,瞪大眼睛驚恐的看著機器刺耳的吱吱響著又殺進她嘴巴裏。
  倒黴,倒黴透了,倒黴的連牙都沒了。
  她這幾天都不敢吃硬的食物,牙床總是隱隱作痛,習慣性的拿舌頭去舔牙洞。冷不丁被人拍了下後備,嚇得咬到舌頭,眼淚立刻流下來。
  馮爍見她那樣子,急忙道歉,接過她手裏的盤子,扶著她肩膀問:“是不是牙齦發炎了,很疼麽?”
  她其實很怕疼,那天拔牙的時候,他就在角落看著,連旁邊等待補牙的孩子都被她的樣子嚇得大哭,錢主任在她離開後很是無奈的跟旁邊的醫生說:“你們以後給小孩子看牙時要特別注意方式方法,要不跟她一樣產生心理陰影就麻煩了”
  事後他問她疼不疼,她鼓著腮幫子裝強人,一口吐出血紅的棉球,相當不屑的說:“又不是小朋友,這點疼算什麽啊,早晚也是拔。”
 
  歐楊珊緩了會,才問:“你怎麽也來了?”
  “我來參加小妹的婚禮啊,我還好奇呢,你怎麽也來了”馮爍端著盤子問
  “嗬嗬 我是男方請來的,怎麽新娘子是你妹妹?”
  “不是,你沒看喜帖麽,新娘子叫王筱媚,我們兩家關係很好,我們很小就認識了”馮爍解釋
  正說著,有人送了裝滿花瓣的籃子給他們,她好笑,可真夠浪漫的,可惜是冬天,蜜蜂不出來。
  馮爍被朋友叫走,她繼續待在角落吃她的東西,直到陳文找來,她咽下嘴裏的蛋糕,押了口果汁才正眼看他,嗯,打扮得夠招眼,也不知道是誰結婚,
  “你怎麽瘦麽多阿” 陳文想摸她臉
  她閃開:“別動手動腳的,我很好,多謝關心”
  新人入場了,他們隨著大隊人馬,在紅毯兩旁列隊,她抱著花籃專注的探頭看向門口,所有的女人都希望自己能有個童話般的婚禮,鮮花,祝福,雪白的婚紗,她從小便幻想這一天的到來,可她的婚禮隻穿了紅色旗袍同家人朋友吃了頓飯,便草草結束,每次參加別人的婚禮,她都會把自己和陳文想象成行禮的那對新人,同他們一起接受祝福,握著彼此的手說著最甜蜜的誓言,可惜,別人的終究是別人的,隻有遺憾是自己的。
  “誒,你們科那男的怎麽也來了?”陳文輕輕攬住她的腰,貼近她耳語。她抬眼看到馮爍正站在斜對麵的位置看他們,見她看過來,就微笑著拿花籃在手裏搖搖。
  她收回目光看著門口說“他是新娘子的發小,當然要來了”,陳文擁緊了她,大半個人都貼在她身上,她斜眼看他,見他正盯著馮爍的方向,目光不善,剛想說話,就聽門口音樂大作,人聲鼎沸,新郎新娘在漫天花瓣中手挽手昂首闊步朝他們走來,她迅速投入戰鬥,抓了把花瓣捧在手裏,亢奮的兩眼冒光,新人快到跟前時,陳文轉過身衝她壞笑,用眼神點點走在他們這側的新郎,她立刻明白,默契的同他配合把小筐子舉起來,直接扣到新郎的腦袋上。
  全場粹然安靜,下一刻噴笑聲如火山爆發,不可收拾,氣氛HIGH到極點。新娘幹脆笑的蹲在地上,潘曦辰把筐子摘下來,紅紅粉粉的花瓣從他頭頂落下,他狀似冷靜的扶起眼淚都笑出來的新娘,咬牙切齒的微笑著對他倆說:“行啊,我。。”沒等他說完歐楊珊從旁人的花籃裏抓了把鮮花扔到新郎原本就很五彩繽紛的臉上,起哄說:“不服氣是吧,新郎就是拿來被人整的,大家加油扔啊,越扔越幸福呀”
  這下可好,眾人幹脆圍成一團,舉著花籃就往新人頭上倒,更有甚者拿著彩噴直接噴射,潘曦辰拉開衣服,護住新娘的頭,在伴郎伴娘的保護下衝出條血路,跌跌撞撞的走上行禮台。
  歐楊珊靠在陳文懷裏笑得前伏後仰,下巴都笑疼了,陳文樓著她,抬手幫她擋住向她噴來的彩帶,唇邊還掛著幾片花瓣,劉姐等氣氛緩和些才扶著肚子,擦擦眼角說:“你們可真能鬧,曦辰頭發都豎起來了”
  陳文把頭放在歐楊珊肩胛處嬉笑著說:“整得越慘,越幸福,是吧三兒”歐楊珊點頭,發覺自己被他抱在懷裏,不動聲色地推開。
  劉姐裝作沒看見,四處觀望,陳文沉下臉,拉著她的手不放。

43

  宴客接近尾聲,除了新人的摯友憋著勁準備鬧洞房外,還有些借機攀人脈的客人稀稀拉拉分布在大廳各處。
  歐楊珊跟新娘子大講新郎的陳年窘事,兩個女人笑得樂不可支,抬眼忽然發現新郎倌不見了,連一直跟灌他的陳文也消失得無影無蹤。
  新娘有些薄醉,嗬嗬笑著說:“完了,咱倆老公私奔了”
  “跑得還真快”歐楊珊也喝了不少:“沒辦法誰叫人家比咱們多條腿兒?”
  馮爍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端了熱茶給她們“又胡說什麽呢?”
  “得,小妹,你看人家多體貼,你幹脆和馮爍過好了” 歐楊珊咯咯笑:“氣死潘曦辰”
  “我不幹,他陰著呢,再說了,他有個夢中情人”新娘子神秘兮兮的靠近她:“我跟你說阿。。”
  “王小妹”馮爍厲聲喝住她:“還有客人等你招呼呢,趕緊過去吧”
  新娘子不甘心,但在他目光的威懾下還是轉身離開。
  “你又喝多了,我送你回去”
  歐楊珊嗬嗬笑:“還等著鬧洞房呢”
  馮爍無奈的說:“你在這兒,小妹就惦記你知道她老公的那點事情,都沒心思招呼客人了”
  “那我藏起來,嗬嗬”
  “算了,那邊有個休息室,你去哪裏麵歇會吧,走的時候我叫你”馮爍攙住她的手肘
  歐楊珊揮手避開:“太小看我了,這點酒算什麽?”
  “好,你最厲害”馮爍把茶給她,笑著說:“我去幫小妹擋擋,那幫人灌起來沒譜”
  她獨自來到角落裏的休息室,大門緊閉,她小心端著杯子,騰了手去推,門很沉,隻是開了條小縫。
  “陳文”劉雁淒淒楚楚的喊著他的名字
  “別裝了,隨便你好了,你想把U盤給誰就給誰,你的事情跟我無關”陳文說:“總而言之我不想再和你有任何牽扯”他問:“你聽明白了沒有?”
  “沒有,我不明白”劉雁說:“為什麽不能是我?你不記得你說過的,你說你和她隻是習慣在一起了,習慣而已”
  歐楊珊站在門口,手不受控製的一抖,翠綠的茶葉冒著熱氣飛濺到她手上。
  “偷聽不是個好習慣”
  潘曦辰的手臂越過她把門輕輕關上。
  歐楊珊冷笑“怎麽,不是你導演的狗血劇情麽,你應該早點通知我的,這樣我還能事先把台詞準備一下,要不達不到你預期的效果”
  “別誰都懷疑,我隻是看不慣他那德行,該解決的遲早要解決” 潘曦辰淡然一笑“這樣對他對我都好”
  “好?”她疑惑
  “我對他的私生活不感興趣,可他這些日子決策上犯的糊塗事兒,給我添了不少麻煩”他點了根煙才說:“本來想等陳文解決了劉雁的事情以後找他好好談談,可看他那樣子,不知還要躲多久,我沒有耐心陪他耗”
  “所以你安排他倆見麵,也要我過來,一次性解決問題?”
  潘曦辰看她翻臉的樣子,笑笑說:“記不記得咱們在美國時我和陳文打架的事情?”
  她想了想,搖搖頭。
  “那時有個小波絲貓喜歡他,他也是這樣,就是躲著,結果還是你出馬解決的,事後我跟他說他找的不是老婆,是媽,母老虎級別的媽”
  她有些印象,好奇的問:“就為這個打?”
  “可不是麽?他最恨別人說你不好,開玩笑都不成,從那時侯我就發現你是他的死肋,後路。有你在他什麽都不怕,肆無忌憚,就像個有母親庇護的孩子,惹了麻煩躲回家就好了”
  “你的意思,他現在這樣是我的錯?”
  “對,知道我為什麽不看好你倆的婚姻麽?你倆在感情上根本就是兩個小鬼,從開始到現在從來沒有變過。”
  “不明白”她沒聽懂
  “這麽說吧,你倆之間還沒能走穩就開始互相扶著跑了,很多事情都沒有經曆過,沒摔過,怎麽可能成熟?”他隨意的吐了個煙圈說:“你覺得陳文不負責任是吧,你也不問問自己,你有沒有讓他真正獨自處理過感情問題?”
  他撇撇嘴說:“他上個月找我借100萬,我拖著沒給呢,你看著辦吧”
  她白了他一眼,正要說話,門被拉開。陳文神情凶狠,見她站在門口,直覺一愣,放小了聲音問:“你怎麽來了?”
  潘曦辰很自覺地離場,她平靜的說:“潘曦辰說你要給劉雁100萬,我是來告訴你,如果你給她一毛錢,我明天就向法院起訴離婚”
  他點頭:“我不會給她錢,她愛怎麽樣怎麽樣”
  “你不怕她威脅你?”她問
  陳文笑著摸她的臉:“我你還不知道麽?我讓劉姐拖住她,就是為了爭取時間把事情擺平,錢是萬不得已采用得上,現在投資方那邊就算拿到她手裏的帳,也會認為是她在搞鬼,跟我一點關係也沒有”
  她沉默,隱約聽到沒關嚴的門內飄出淒淒的哭聲,她問:“你喜歡過她不是麽?”
  “都過去了”
  她忽然笑的燦爛:“你夠狠的”
  “要不怎麽對得起你啊”他也輕鬆得笑起來“三兒,這回你滿意了吧”
  她還在笑,抬起手臂,用盡氣力,抽了陳文一個耳光。
  她說: “陳文,你記清楚了,世上沒有這麽便宜的事情。”

44

  陳文臉上指印清晰,任誰都看得出,歐楊珊是用了多大的力氣,他同劉雁都已經徹底做了了斷,她為什麽還是不依不饒的,他不解,想破了頭也不明白,
  至於麽,為了一段沒有發生的出軌,就恨不得把他們的婚姻槍斃,焚屍,灰飛煙滅,永世不得超生。他越來越不了解她,或者他從未真正了解過她。
  他問潘曦辰:“我做錯什麽了?我不跟劉雁當麵說清楚,她怪我,我當麵說清楚了,她打我,還要我怎麽做?”
  潘曦辰看了他半天才說:“如果你想不明白,那還是離了好”
  
  歐楊珊約律師見麵。
  “你真想好了”丁丁問歐楊珊
  她點點頭
  丁丁歎息:“你可以爭取更多的,幹嗎便宜他啊”
  她笑“不是便宜他,本來就是他掙的多,現在財產均分該是便宜我了吧”
  “行了,你怎麽想怎麽來吧”丁丁把文件推給她“簽字吧”
  她在文件最後一頁寫下自己的名字,一筆一劃,一絲不苟地,全神貫注。
  從事務所出來,開車了懷柔,她關掉手機,專注的在無人的環山道上疾馳,CD機裏飄出音樂,伴著風聲,忽強忽弱,同樣一個守不住自己愛情的女子。
  [愛上一個認真的消遣,用一朵花開的時間;遇見一場煙花的表演,用一場輪回的時間。。。。。。]
  滿山的荒石枯萎的雜草,天灰蒙蒙的沒有太陽,沒有白雲,隻有陰霾的壓抑,她停下車,仰著頭大聲跟著唱道:“有生之年狹路相逢
  終不能幸免
  手心忽然長出糾纏的曲線
  懂事之前情動以後
  長不過一天
  留不住算不出流年”
  是誰說仰望天空就不會把眼淚流出來,她要去告他!她嘴角牽動著,嚐到了那鹹澀的味道。
  該結束了,她對著山穀咆哮:“一切都他媽的結束了,結束了“
  半個月後律師約見陳文,沒有多餘的話,隻有一份離婚協議。他瞪大了眼睛死死盯著文件末端歐楊珊那三個字。
  丁丁說:“陳先生,這是歐楊珊女士托我給您帶話,如果您不同意協議離婚,那麽她會選擇上訴”
  丁丁還說:“上訴的話,法院會作調查,到時候影響會很大,您考慮一下”
  他衝出辦公室,跑到他們的家,媽的門鎖又換了,他踢腳踹門:“歐楊珊,你給我出來”
  好久好久,門終於開了。
  此時的歐楊珊已經坐在去美國的飛機上,她跟歐爸申請了訪問學者的機會,邀請函早就發來,簽證也辦得順暢,出發時是深夜,醒來還是黑夜,好似迷離漫長的沒有離開原地,然時空轉移,她已經到了地球的另一端,飛機的轟鳴聲在漫長無邊的寂靜中提醒她,一切都是真實存在,牙床隱隱作痛,習慣性地用舌尖舔舔那個洞,失敗的婚姻同智齒一樣,總是在不經意間讓你疼,折磨你. 即使它已經腐敗,已成為利刃,可它與你的血肉相連,是你生命中的一部分,也許那顆牙本來不應該長,可是它頑強地冒了出來,疼的時候隻有自己知道,真的很疼,也許愛還存在,可是早晚,都會被隱痛耗光,殆盡,成為一幕悲劇,早拔早解脫,,雖然會發炎,會紅腫,會出現空洞,但會總有愈合的那一天,她想,也許過完這個春節,那個洞就會合攏了。

45

  姥姥對陳文說:“你除了會踢門,還能有點其他出息麽?”
  她說:“陳文,你要是個爺們兒就有點擔當,你小時候我就跟你說過,打架前要動動腦子,出了事不是句對不起可以解決的,打傷了人可以找醫生,傷了心誰能看得好?”
  歐楊珊安頓下來沒幾天,就有人來訪,她正縫扣子,不知怎麽弄的,竟然釘死了,一點空隙都沒留,縫好才發現根本穿不進扣眼,沒辦法,隻得拿了剪刀剪掉重縫,正鬱悶,有人按門鈴,竟是齊豫,拖了個巨大的旅行箱,站在門口。
  “你別誤會”他見她臉色目瞪口呆的樣子,憋著笑解釋說“父親去醫院查體聽說你在紐約學習,我又剛好要來這邊辦些事情,就讓我給你帶東西,你媽媽也叫我把你冬天的衣服帶點過來”
  她讓他進門,那箱子似乎還挺重,他問:“放到那裏?”
  “哦,隨便放地上就好,您喝水麽?”
  “喝,還真有點渴”他把箱子放拖到靠近臥室的門口,坐到沙發上,扯扯領帶,看見扔在茶幾上的襯衫,拿起來打量,大笑著問:‘你不會縫扣子麽?”
  暖氣開的有點大,熱得臉發燙。
  她承認她是生活白癡,低能到極點,以前在有陳文,有親人在身邊,什麽都好說,陳文別的不成,縫扣子最拿手,隨便幾下,就能搞定。她縫過那麽多病人的傷口,完美的打結手法,卻連個扣子都釘不好。
  可這跟他有什麽關係啊?
  她把水杯往桌子上一放:“您喝水吧”
  齊豫笑笑,拿起針線,利索的把剪下來的扣子重新縫上去,頭也不抬跟她說:“這扣子不能縫太緊,要有活動的空間,這樣穿起來才方便”
  她傻眼,楞楞的點點頭
  “好了,剩下的你自己學著弄吧”他放下衣服,喝了口水,眉間一皺:“你平時都喝涼水?”
  “噢,我也剛回來,還沒燒水”
  他環顧四周:“你這裏環境還不錯”正說著,忽然聽到隔壁傳來撞擊牆壁的悶聲,隱隱夾雜著呻吟。
  歐楊珊恨不得把襯衫套腦袋上,化身連眼睛都不外露的阿富汗婦女。
  齊豫笑出來:“看來什麽事情都不能過早下定論”
  “我請你吃飯好了”她倉皇說道
  晚飯是在離她公寓不遠的一家意大利餐館吃的。
  齊豫挽起襯衫袖子,大口咬著拉絲的PIZZA,她見他那樣子,也放開了形象,大吃一頓。
  “你是不是從來沒自己獨立生活過?”趁等甜品的空檔,齊豫問她的766ebcd59621e3
  她想想,搖頭
  
  他笑:“其實你很幸福,可惜你自己不知道”
  “我都不知道,你怎麽知道?”她不屑:“會縫扣子能代表什麽?”
  “看,小爪子又出來了”他說:“我以前讀書的時候和家裏鬧翻了,眾叛親離,父親斷絕了我一切的經濟來源,我從你這區搬到皇後區,賣掉了車子,還要去外麵打工才能支付自己的生活費學費,其實還有比我更窮的人,但我是從上麵栽下來的,骨子裏總有點少爺氣,覺得自己同別人是不同的,後來有一天打工回家,被人搶劫,我錢包裏的錢要付房租水電費,如果再不付,就要睡大街的,我當然不能全給,跟那幫人動了手,4個老黑打我一個,我被他們踩在腳下,搶走了所有的東西”
  “然後呢?”
  “然後?”他指指自己右側肋骨下:“這裏被開了個洞”
  她驚愕的看著他指的位置
  “部分肝髒被切除了”他輕鬆的說:“你不會歧視心肝不完整的人吧”
  “不會有太大影響的,你不是挺健康的麽?肝不完整,總比缺心少肺強”她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麽,隻能陪著傻笑
  “我在醫院躺了大半個月,不想通知我的家人,我覺得我還是要有骨氣,半年後我的女人跟別人跑了, 我真的就隻剩骨氣了”
  “你去找老爺子了?”
  “沒有,我繼續過我的日子,隻不過我學乖了,遇到搶劫的會抱著頭把錢給他們,在沒有足夠能力改變環境的時候,隻有學會妥協才能生存”
  “你到底想說什麽?”她迷惑
  “要知道大部分的訪問學者是不會住得起這麽好地段的獨立公寓,不會在這樣的餐館吃飯的,他們一切都是要靠自己,而你不同,你過得太安逸了,連生活是什麽都沒有搞清楚” 他停了停問:“我是不是太羅嗦了?”
  “沒有,我覺得你說的很對”她連忙說:“謝謝你,你能跟我說這些真是不容易。”
  “你會不會覺得我還有企圖?”他手撐著腮笑問
  “嗬嗬”她幹笑,抬手叫服務生結帳。

46

  北京時間12月31日晚,歐楊珊打電話回家祝賀新年,陳文可憐巴巴地等著長輩一一同三兒聊天,最後從劉姨手裏接過了話筒,舉在耳邊半天沒說話,歐楊珊過了好一會才說:“新年快樂”
  他盡力扯開嘴角
  之前一直沒有歐楊珊的消息,他腆著臉找曉琴打聽,可人曉琴根本不搭理他,被惹毛了幹脆叫了保安,他心裏有火,又不敢撒,約了江帆和潘曦辰喝悶酒,江帆對陳文也是一肚子的埋怨,找了個借口給推了,陳文覺得自己如今跟過街老鼠一樣,人人不待見。他問潘曦辰:“你跟你家妹子之前各自HAPPY的很,不最後還是一起了麽?怎麽到我這就不成了?”
  潘曦辰喝點小酒話也多了起來“我真想拿瓶子把你丫腦袋砸開看看裏麵是什麽?這能一樣麽?我倆那時候結婚了麽?扯證了麽?你丫搞清楚沒有啊,算了看你倆這狀況離婚是早晚的了”
  “放屁,你怎麽不離阿,你倆前前後後分手多少回了,怎麽著結婚了就不分了?誰信啊,按慣性,你倆也得離幾回啊”他憤恨的罵道
  “我倆的事情你懂什麽啊,你就欠被人甩,甩了你你就老實了”他看他那樣子,歎口氣:“就算歐楊同意不離,你倆還能過下去麽?她的性格你還不了解?離了才有機會啊。”
  “離了,離了就他媽完蛋了”陳文眼睛又紅了:“你丫到底什麽意思啊,什麽鬼主意啊淨是”
  潘曦辰拍拍他:“置之死地而後生”
  “什麽?”他不明白
  潘曦辰微笑:“係統癱了,機器可以重買,軟件可以重裝,隻要原始數據還在,那麽一切都會重新開始不是麽?”
  陳文怔住。
  他一直堅信歐楊珊是愛他的,如同他也愛她一樣。
  每個人都渴求婚姻的美滿,他們也一樣,但沒有事情是完美的,婚姻的基礎是愛情,可愛情是個童話,不食人間煙火,經受不住柴米油鹽這世俗的熏染,抗不住時間帶來的倦怠,誘惑太多,堅持太難,婚姻如同一個皮球,愛情在流逝,皮球會傖癟,他們都忘記了打氣,隻是任它繼續凹陷,他看到了虧陷得部分,感到無助和痛苦,耿耿於懷與飽滿的那個時刻,他選擇逃避,選擇了錯誤的方法,劉雁的事情就是把鋒利的錐子直接穿破了脆弱的外殼。
  他看看四麵沒人,小聲問:“還好麽”
  歐楊珊沒說話
  他咬著牙,靜靜聽著她輕輕的呼吸聲,就在耳旁,卻離他那麽的遙遠。摸不到,抓不住。
  “回來吧”他說:“三兒,我們好好談談”
  “話說來說去都是一樣的,陳文,如果換作是我跟別人這樣,你能接受麽?”她頓了頓才說:“離婚了我們做不了夫妻還能做兄妹,如果這樣耗下去那麽這個家徹底就要完了”
  美國東部時間12月31日晚,陳文從宿醉中驚醒,一直未關的電視裏正直播紐約倒數。
  他們也曾經一同在那裏等待,漫長的等待,無限的期盼 ,當最後一刻到來時,煙花四起,他們擁抱著熱吻,感受著最快樂的一刹那,他們說好的要一起度過每個新年,白發終老不離不棄 ,如今才幾年卻物是人非,他坐在冰涼的地板上,指尖顫抖著長按1鍵,歐楊珊的電話被撥通,手機沒有關,響了幾聲自動轉語音留言,他耐心的聽完她的留言,滴聲後他說:“三兒,我同意離婚。。。。。。”
  “5,4,3,2,1! Happy New Year!”
  大朵大朵的煙花在眼前綻放,歐楊珊看著窗外紙醉金迷的紐約時代廣場,恍如隔世。
  小宇飛撲到她身上歡快的大叫:“Happy New Year!,Happy New Year!”
  下午,齊豫帶著小宇來找她,小宇電視上看過紐約大蘋果,早早就賴著要來看,齊豫拗不過他,又擔心他的身體經受不住長時間在寒冷的氣候下等待,幹脆在Sheraton訂了房間,又趕上她在,便直接拉她一起慶祝新年。小宇第一次在外麵過新年,興奮得不得了,抱著她使勁搖晃,她笑著撥弄他頭上的氣球帽子。
  “你怎麽不親我”小宇看看樓下,又看看電視上那些互吻的人,噘著嘴說:“我也要親”
  她使勁在他臉蛋上啃了一口,故意發出很大的動靜。
  “親嘴吧”小宇指指嘴巴“他們都親嘴的”
  齊豫拎著他的小耳朵好笑的說:“不害臊,大人才能親嘴的,小孩子隻能親臉”
  “那你和姐姐親好了”小宇看看電視:“他們都親來親去的”
  歐楊珊尷尬的清清嗓子:“我去趟洗手間”

47

  手機顯示有1條語音留言。
  按了播放,是陳文
  “。。。。。。”
  她沒聽完就關了電話,走出洗手間,齊豫跟小宇趴在沙發上,探頭向窗外看,笑聲連連。
  冷風呼呼的灌進來,夾雜著巨大的人潮喧沸聲浪,她覺得一陣煩燥,打開吧台的小冰箱翻了罐啤酒打開咕咚咚喝了起來。
  齊豫手捂著小宇的臉回頭看她,小宇歡聲叫她一起來,她站到他們身後,陪著他們一起瘋,玻璃窗上映出她的臉,癲狂的,異常蒼白。
  很快齊豫便關上窗戶,叫小宇去睡覺,宇哈欠連連,可又舍不得去睡,耍賴膩在齊豫懷裏不肯離開。
  “我要姐姐陪我睡”他提出條件
  歐楊珊耐不住他的哀求,幫他洗幹淨了手腳,上床陪睡。
  “講個故事吧,電視裏睡覺前都有人給講故事的”小宇半睜著眼睛看著她
  歐楊珊從自己皮包裏拿出下午收到的馮爍寄給她的書,小王子的故事,也不知他能不能聽懂,沒讀多久,便聽到他均勻的呼吸,她放低了聲音繼續讀著“最好還是在原來的那個時間來,比如說,你下午四點鍾來,那麽從三點鍾起,我就開始感到幸福。時間越臨近,我就越感到幸福。到了四點鍾的時候,我就會坐立不安;我就會發現幸福的代價。但是,如果你隨便什麽時候來,我就不知道在什麽時候該準備好我的心情”
  “這故事實在不適合孩子”齊豫拎著啤酒靠在牆上:“不過,很適合你”
  她幫小宇蓋好被子同齊豫走出房間,她問:“你有煙麽?”  
  齊豫從從口袋裏掏出煙和打火機扔給她。
  她道了謝,轉身走到陽台上,點上煙,眺望遠方,借著尼古丁同刺在她脖間的寒風的慢慢地平複心情。
  “三兒,我同意離婚,也簽字了。。你可以跟我離婚,可以折磨我,這是我活該,可是歐楊珊,我愛你,你也愛我,你問問自己,咱倆分得開麽?分不開,死都分不開!”
  齊豫把大衣披到她身上,拿了煙,徑自抽起來。
  她放下手機,問他:“你覺得有什麽事情是永遠不會變得麽?”
  “你跟陳文是不是要離婚了?”他反問
  “啊”她瞪大眼睛
  他吐了口煙,含笑離開。
  風就如同釘子般刺骨,等她身體的最後一分熱量也被抽走,哆嗦著逃進房間。
  他坐在沙發上看那本書,見她進來便倒酒給她
  “不喝了,我該回去了”她告辭
  “現在到處是人,車根本開不動,聊聊吧”他坐回沙發裏,舉著書晃晃:“就聊這本書好了,你看過了沒有?”
  她失笑:“這書不適合你讀吧”
  “挺好的,我看了幾頁,你今天應該看落日”他說
  “什麽?”
  “當人們感到非常苦悶時,總是喜歡日落”他讀出書裏的句子:“你看著很苦悶,也許需要看落日”
  “沒有啊”她裝著無所謂的搖搖頭:“感懷新年而已,覺得日子過的太快了”
  “你剛剛問我有是很是能永久不變的,我想了想,沒有!時間是不會停止的, 隻有不斷的變化才能活的長久,當然感情也是一樣。”
  “也許吧”她感歎
  他把酒杯遞給她:“別憋了,到了這個地步,何必呢,想哭就哭,想笑就笑,幹什麽壓抑自己?”
  齊豫是個很好的談話對象,總是恰到好處的勾出她的話。
  她越說話越多,酒也喝個不停,手舞足蹈:“男人就是白眼狼,根本沒把婚姻當碟菜,覺得那就是一種生活方式,結婚就是得到法律保護的同居。隻享受權利,一說義務就全完蛋,搞了這麽多年女權運動,這男女平等都平等到那去了?你上得了廳堂,交際力一流,長袖善舞,工作拔尖,事業有成,但下不得廚房家裏的事情都是三腳貓,連做飯都不會,那你就活該被溫柔賢惠女人搶了位置。反過來如果你家務樣樣精通,把丈夫伺候的跟地主老財一樣,但是出門什麽都不會,那就是個保姆,被人偷了男人也是理所當然。”
  齊豫笑著搖頭說:“男人不也是會有這樣的問題麽?陳文可憐啊,找了個朵帶倒刺的霸王花”他看著她“你啊,隻能遠處看,真要養起來還真是不容易”
  “所以阿,他找沒刺好養的去了”她苦笑
  “那正好啊”
  “正好?”
  “他不離開,想要你的那有機會?”
  “嗬嗬,別安慰我”她拉拉身上的衣服:“覺得我被人甩了是吧,成了可憐的棄婦,對了,你是不是早知道他的事情?”她疑惑
  他笑而不答。
  “男人都是穿一條褲子的”她恨恨的說
  “我當時也不認識你”他很無辜的縮縮脖子:“後來認識了,想告訴你,你也不給我機會,再說了我告訴你,你不是要說我蓄意破壞你們夫妻感情麽?”
  “我說不過你,總之你那時候就是不地道” 她撇撇嘴,沒提防他猛的逼近,適才微醺的眸子閃著光
  “我怎麽不地道了? 我做什麽了?嗯?”
  她覺得空氣浮動,氣氛有些走了味道,知道自己說錯了話,連忙找補:“沒有,你全是為了孩子麽不是,是我多心,我自作多情” 她低頭訕笑,冷不防被他捉住了下巴
  他嗤笑,目光爍爍“歐楊珊,我也不想和你繞圈子了,你裝傻充愣的本事實在一流”他看著她:“我說我喜歡你,你聽明白沒有?男女之間的那種喜歡”
  她在他的眼裏看到裏自己的無措,他低下頭溫熱的唇印在她的額頭,她僵直著後背,任他把自己擁在懷中她從未和陳文以外的男人如此的親近過,從來沒有。
  他在她耳邊說:“新年快樂”

48

  江帆得知陳文同意離婚的消息,大驚失色:“真離阿?”
  陳文沒好氣的瞪他“邊兒去,不離怎麽辦?你給我出個主意?”
  “哎,婚姻真是愛情的墳墓啊!” 江帆搖晃著腦袋感歎:“潘曦辰,怎麽連你都被活埋了啊”
  潘曦辰瞥他一眼:“那又怎麽樣,有個墳頭總比曝屍荒野死無葬身之地好吧”
  “曦辰,你可別跟陳文這廝學啊,好好跟你媳婦過日子吧,那些個白骨精就由哥們兒我來對付好了” 江帆拿著啤酒瓶子對吹了一氣
  陳文不屑的哼了聲“美死你了吧,老孔雀終於開屏了,先把你屁股兜兜再說”
  “哥們兒,離婚的怨夫,有脾氣咱理解。沒關係不就是三兒不要你了麽。。。。”
  “閉嘴”陳文使勁把酒瓶往桌子上一砸。咣一聲脆響,泡沫四溢。
  江帆看他真急了,也不敢繼續調侃,趕忙安慰:“說著玩的,你跟三兒還能真怎麽樣啊,她就是氣急了,你把你那臭毛病改改,哄哄就沒事了”
  “怎麽哄啊,她脾氣上來比驢還撅,往死裏作。根本不給我留活口。”
  “陳文,這話過了啊,她怎麽作了?你覺得你還沒錯是吧”江帆雙手抱著胸冷冷看他
  “是,我錯了,我知道錯,可我不明白,為什麽她不能原諒我,幹嗎非要離婚?你們說真不能過下去了?好歹給個機會啊,人毛主席都說過,有錯改了就是好同誌嘛。”
  潘曦辰說:“你就是這些年和她太順了,你自己想想,要是換成她跟別人好了,你會怎麽樣?還能跟她過下去麽?”
  “我。”陳文噎住,煩躁的灌了口酒,冰涼的液體順著舌滑進喉嚨裏,他似乎被嗆到,大聲的咳嗽,整個人趴在沙發上,劇烈的抖動,潘曦辰和江帆誰也沒動,互相看了眼,歎口氣,別開眼睛,好一會兒陳文才平複下來,頭還是埋在手臂中,聲音嘶啞:“她不可能,我也不想去想這沒用的。”江帆恨的跺腳:“她是不可能幹出這事,可你能,你也幹了,女人你還不明白麽?就希望自己被成天放在心裏,你偶爾不搭理她也沒關係,隻要就她一個,一切就都OK了,可你非要弄個其他妖精來,就算你沒想把那女的怎麽樣,可你碰了,你這心就髒了,髒了也就髒了,還給她發現了。算了,看你那衰樣就知道你不明白,就該她也找別人體驗一下,氣死你。”
  “帆子說的沒錯,陳文,你想不出來她跟別人好的樣子,你都不敢想的事情,可你做了,還讓她知道了,要是能原諒你,她就是不歐楊珊了” 潘曦辰拍拍他肩膀:“離婚之後她就自由身了,有資格接受新的感情,你要還德行,到時候就等著蹲醋缸裏泡吧,回頭成了臘八蒜你就明白了。”
  “不可能”陳文被刺激到了猛的抬頭正碰上潘曦辰和江帆憐憫的眼光,那句“她愛的是我”擱在嘴裏卻怎麽也脫不出口,就那樣卡住喉嚨,堵在胸口,他們才一起走了多久,還有多少夢想沒有實現,從開始到現在,說好要白頭偕老,可他迷失了方向,想回頭路卻被堵死了。,
  他不需要同情,不需要憐憫,他不甘心,不斷的告訴自己,她是愛他的,無論如何她都隻愛他。
  可有句廣告,一切皆有可能。
  烏鴉嘴,金牌烏鴉嘴,說什麽什麽中。還沒等陳文有所作為,詛咒靈驗。
  當他從電話裏聽到有個醇厚的男聲喚著她:“趕緊過來,魚要下鍋了”
  歐楊珊頓了頓,說:“還有事麽?”
  “誰跟你一起呢?”他盡量平靜,那個聲音有些耳熟,他努力回想,辨識。
  “你管不著”她直接掛了電話。
  當頭一棒打的陳文兩眼淚汪汪,明白了什麽叫心比天高,命比紙薄
  新年伊始,丁丁發短信告訴歐楊珊,陳文已經簽了離婚協議,隻等她回來辦好手續這段婚姻便徹底完結。
  她這幾段日子來煙抽得很凶,幾乎一日一包,
  雖然不再拒絕和同事一起出去玩,可身處人群她仍是感到見縫插針,無處不在的寂寞孤獨。
  陳文不在她身邊,無論是高興還是悲傷他都不在了,隻留給她一道傷口,她不是小龍女,受了傷能繼續在斷腸崖下修煉玉女心經,世俗的,現實的生活令她明白誰也成全不了誰的幸福,隻有自己好,才是真的好。
  齊豫時不時來串門,教她做個幾個小菜,或者給她帶本暢銷的小說。
  “記住了,要冷鍋熱油,魚皮才不會破”齊豫利索的把煎魚翻麵,歐楊珊拿著小本按照他的指示飛速記錄。
  “住全沒有?”他蓋上鍋蓋看她寫的菜譜。
  歐楊珊別扭的拿開不讓他看,嘴裏嘟囔著:“這麽多步驟怎麽記得住啊”
  “你不是下周要參加PARTY需要自己帶食物麽?好不好吃再說,總得象摸像樣讓人看出來是盤菜吧。”
  “您這水平也太高了吧,我整盤西紅柿抄雞蛋就得了,你著有是煎又是燒的我可學不來”
  “沒有學不來的,隻有不上心。” 齊豫把鍋鏟給她:“師傅領進門,修行看個人,我去打個電話,你看著火,差不多了就端出來吧”
  “我怎麽知道它熟了?”她趕忙問
  “直覺,女人的直覺” 齊豫關上廚房門走人。
  好好一條魚,被歐楊珊用筷子戳的慘不忍睹,齊豫端著飯碗對著可憐的魚,長籲短歎。
  “我不相信直覺,隻信事實,所以用筷子翻開看是最好的辦法”歐楊珊夾了塊魚肉大吃起來
  “都說女人天生會做飯,看來放你身上真是不適用”
  歐楊珊笑:“沒有科學根據”
  “有時候我覺的做飯很有意思,小宇小時候,我給他弄蘋果泥,看他吃的那麽香,覺得特別有滿足感”齊豫含笑用筷子扒拉著米飯
  “外麵不是有賣的?”她奇怪
  他笑笑:“自己做才有意思啊”
  她感歎“你還真是個好爸爸”
  “這話我喜歡聽,雖然我還不是很合格”他給她夾菜:“我原來覺得結婚生子是件很麻煩的事情,後來有了小宇才明白,能有個你惦記的人在家等你是多麽幸福的事情”
  “可他會長大,會離開你”
  “ 但至少我曾經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部分,他的成長的過程中我全程參與了”他說:“有人說孩子是自己生命的延續,我覺得他的到來使我明白了很多東西”
  “比如?”
  “責任”他聳聳肩膀:“如果你有了孩子,你就會明白的”
  “你是說男人有了孩子才會有責任感?”她步步進逼:“父母,妻子都無法讓他明白什麽是責任?”
  “別什麽都往陳文身上扯”他用筷子點點她的鼻尖:“我說過了,婚姻是應該是雙方的責任”
  她惱了:“我到底做錯了什麽?”
  “你和他結婚,就要對他負責,你要關心他,和他溝通,婚姻不是保鮮櫃,而是一場角力”他目光沉靜:“跟時間,跟人性,跟社會環境的角力”
  “不累麽?”
  “你離婚了,不更難過麽?”他反問道
  “的確難過”她指指自己的心髒:“嚴重供血不足,就差心肌梗塞了”
  “剛才是你父母的電話?”
  “是啊,我跟他們說我正做飯呢,嚇得我媽以為我受了什麽刺激”她得意極了
  “你這次回去,給他們露一手”
  “要多謝你,要不我真成小龍女了”
  他大笑:“那還好,隻要不是水母陰姬就好”
  “我還李莫愁呢,你也會看武俠?”
  “什麽叫我也會看”他嗔睨她一眼,自己憋不住又笑起來:“真把我當神仙啊”
  她解釋:“不是,就是覺得你平時都有板有眼的,嗬嗬”
  他收起笑容,頗為深沉的說:“你不知道吧,其實我是個演員”
  隔了幾天,齊豫帶小宇回國,臨行前他來告別。
  “我不要求你現在給我回應,等你想明白了再告訴我你的決定,我不能說我是最適合你的人,或者你是最適合我的人,畢竟現在說這些都太早,隻希望你能給我一次機會,別老跟防流氓一樣防著我”
  她籌措了一下,還是說“我現在真沒辦法接受一段新的感情”
  “你現在需要時間來沉澱,我明白,我也不會給你過多壓力,還是那句話,選擇權再你手裏。”

49

  一月底,馮爍背著簡單的行囊出現在歐楊珊麵前,之前她已經接到醫院的通知,他俏皮的敬了個軍禮“歐楊珊同誌,我來報道”
  “感情是楊老新出爐的關門弟子,恭喜阿,小師弟”
  “以後咱們就是同門了,看,領導安排我來跟你學習”他笑著放下包,環顧周圍:“條件可真不錯啊,怎麽那麽香?你做什麽好吃的了?”
  “西紅柿雞蛋麵。你飛機上沒吃啊?”
  “不好吃,分我一碗吧”他邊脫外套邊乞求:“餓了一天了。”
  歐楊珊無奈,拍拍手:“等著,我在給你下碗麵”
  他跟著她到廚房,看她切西紅柿,攤雞蛋,嘖嘖讚歎:“原來你會還做飯,了不起”
  “那是,我是誰啊”她實在是很受用,美滋滋的切著菜。
  馮爍挽起袖子,洗手“我也會,咱們可以輪流做”
  “您是大少爺,還是我來伺候吧”她從冰箱裏拿香腸,被他搶過去:“看不起我?我好歹也是自立門戶過的”
  “那你自己小心點,我可不想吃雞爪子”她由著他倒騰。
  馮爍的房間就在她斜對麵,她本想幫他收拾一下,可馮爍自己一人,三下五除二,利索的打掃幹淨。
  “你怎麽什麽的都沒帶阿”歐楊珊看他整理他那個小包。
  他撓撓頭:“衣服現買好了,就4個月,帶來帶去的太麻煩”
  “哪你現在睡什麽啊?床上用品買來不洗啊”歐楊珊覺得這孩子還真是個少爺。
  
  “哦,對阿,我真沒想到”他左看右看,猶豫半天說:“要不,你今天先借我條床單?我叫我家親戚明天給我送別的東西來”
  “那那成啊,我就兩條,還一條剛洗了”她想想:“要不我給條被子,你湊合一宿吧”
  “太好了,謝謝你”他衝她燦爛一笑,歐楊珊點點他腦門:“少給我用美人計”
  周六她陪著馮爍到處購物,馮爍對衣服很是挑剔,從襯衫到鞋子,襪子,從頭到腳都搭配的恰到好處才肯罷休,他買了不少,勾搭著歐楊珊也大出血,逛到最後累的幾乎癱瘓才回了家。
  隔日她正蒙著被子在房間睡得正香,猛然被牆壁撞擊的悶響以及隆隆的音樂聲驚醒,看看表才9點多,騰的一下起床火竄起來,她使勁揣揣了牆,對方壓根沒有反應。她真是惱了,裹上睡袍摔門想去敲隔壁的門抗議。馮爍正站在走廊裏指揮工人把大包小包的東西搬進房間,見她殺氣騰騰的樣子,便說:“吵到你了?我已經給保安打了電話投訴,估計馬上就上來了,你先回去吧”
  她從鼻子了噴出股火氣,瞪了眼隔壁的大門,推門回去,悲慘的發現門已經被撞死了。
  馮爍見她那樣子,指指自己的房間;“打電話叫人吧,外麵冷快進來”
  她無奈跟著馮爍進了他的房間,打電話叫房東來開門。
  馮爍驗收完東西,把暖氣開大了些,打趣地說:“怒發衝冠,我今天真是見識到了”
  她抓抓自己的頭發,白他一眼:“出來吵架我還沐浴更衣,化個大濃妝怎麽著”
  他失聲笑出,抽了張紙巾給她。“那不如直接把絲襪套頭上,好歹別人看不著你眼部的分泌物”
  “女為悅己者容,跟你一小屁孩打扮什麽啊”她尷尬的擦擦眼角:“別沒大沒小,把昨天買的吃的拿出來,餓了”
  “我先給你熱杯奶,弄個煎蛋吃”他去起身去廚房
  門外傳來爭執的聲音,歐楊珊趕緊爬在門上,對著貓眼看熱鬧,嘴裏喃喃的說:“活該”
  有個東方女子的頭忽然冒出,嚇了她一跳,門鈴隨即響了,她掛上防盜鏈才開了門,探出小半個腦袋
  門外的女子衣容精致,精明幹練的模樣,見她出現,略微一愣,看看門牌,隨即用英語說:“請問這是丹尼爾。馮的家嗎?”
  “丹尼爾?”她也愣了,忽然反應過來馮爍的英文名字就是丹尼爾:“對,請問你是?”
  “我是他姐姐,他在家嗎?”
  “在,稍等,我給您開門”她打開門,又招呼馮爍:“馮爍,你姐姐來看你了”
  那女子站在門口並沒有進來,隻是上下打量她一番,眼睛微微一眯,嘴角上翹,歐楊珊被她的目光看的很不舒服,雙手抱著胸,平靜的解釋道:“我是他同事,房間鑰匙被撞在屋裏了,來他這裏借電話的”
  “姐,你不是說下午來麽”馮爍站在吧台後麵問,見兩人氣氛不對,快步走過來輕輕推推歐楊珊:“我跟我姐有點事情要談,蛋正煎著呢,你幫我看著點”
  她直覺感到告訴她他姐姐對她不友善,但礙著馮爍的麵子,隻得去爐子上看著煎蛋。
  馮爍把他姐姐拉進了臥室,關上門,半天也沒出來。
  歐楊珊懶得跟摻合他們家的事情,反正自己也解釋過了,愛怎麽樣怎麽樣,算算時間房東也該到了,她敲敲臥室門說:“馮爍,房東來了,我先回去了,今天的事情多謝了”
  不待回應,甩手走人。
  簡單梳洗了一番,她換了件衣服,窩在沙發上大聊MSN,曉琴不停的把醫院的各路八卦向她匯報,那個科出了醫療事故,那個醫生被走關係被人貼了匿名信,家長裏短的。她看著對話框裏不段湧出的文字,覺得自己好象根本不曾離開過醫院。
  [陳文最近跟吸大煙似的,殘得不行]嘵琴忽然發來這麽一句
  她笑容隱去,快速打字[他成大煙了都跟我沒關係]
  [你倆真不能和好了?]
  [離婚協議都簽了,怎麽你想接手?]
  [滾,我賤啊我,那麽多花花草草不要,要個殘次品]
  [你和江帆怎麽樣了,那麽久了,還不攤牌?]
  [你記不記得你以前跟我說過,當你和一個男人相處的時候打嗝,放屁,吧嘰嘴,互相都不覺得厭煩那就是可以結婚了?]
  [怎麽了?你倆不早這樣了麽]
  [關鍵是我是覺得他怎麽樣都可以,太可以了,可以到我對他都找不到那種感覺,真跟打嗝一樣,打得時候噎心,沒事了就沒事了。]
  [你這是自己作的,早談開了估計現在孩子都能叫媽了,弄得現在不鹹不淡的]
  [你說咱倆命怎麽就那麽苦,多好倆優質女青年,生生被兩個烏龜給霸占那麽多年,現在可好,都TM成龜婆娘了]
  [你怎麽那麽粗俗啊,好歹我也是結過婚的人,你剛那到那啊]
  [粗俗麽?我這還粗俗,跟你說,我最近特別憋,別人成雙成對的,就我,前兩天我們科那個小沈結婚,你知道她吧,地包天,大奔頭,新郎那叫水靈,還是個外企白領,據說有點錢,你說我比她強多少啊,怎麽我就沒這個命呢?難道鮮花注定要插牛糞?]
  [要不,你去跟江帆直接說好了,再拖結婚人家也以為你們是2婚呢]
  [怎麽說?江帆你丫到底娶不娶我?]
  [你倆都這樣了,誰先捅破不都一樣麽?]
  [不一樣,婚姻是男人對女人一生最大的承諾,我不能先開這個口]
  [要不我去點點他?]
  [點也沒用,算了我自己想辦法吧,對了聽說馮爍那主治醫的名額下來了]
  [哦]
  [哦?你怎麽辦啊?還不趕緊找你老爺子活動一下,起碼同時弄個副主任醫啊]
  [再說吧,等等有人敲門]

50

  “歐楊大夫,你好,我是馮櫟,馮爍的姐姐” 馮櫟率先伸出手說
  “你好”她輕輕握握她的手
  “我聽馮爍說了,感謝你對他的照顧”
  “不客氣”她淡淡的笑了笑
  “中午有安排麽?我想請你同我們一起吃個便飯”她笑笑:“去法拉盛吃中餐吧,反正很近,不會耽誤你下午的安排”
  “好啊”她大方的點頭:“那麽請稍等一下,我換件衣服”
  她簡單同曉琴交代幾句,告別.
  馮爍這個姐姐不是個省油的燈,她長的同馮爍並不像,隻能算清秀,年紀大他不少,外交部駐華盛頓使館的商務參讚,渾身泛著精光。席間她旁敲側擊倆人的關係。歐楊珊歎了口氣 ,實在不想在閑雜人等身上花腦細胞,直接了當的問:“您到底想說什麽”
  “呃”馮櫟被她噎住,轉頭看看馮爍,後者低頭淺笑,馮櫟露出老馮家標誌性的官方微笑:“沒什麽,就是覺得穿睡衣出門令人覺得很不禮貌”
  “都說了那是誤會”馮爍無奈的再次解釋
  歐楊珊明白了她的意思,壓下火氣頗為老實的點頭:“要麽說無巧不成書呢”
  “我也沒說什麽啊,,歐楊大夫,我不是說你啊,就是覺得有時候我們人在海外要時刻注意自己是代表中國的形象,有些地方尤其是細小的地方最能體現一個人的素質,再說了,如果不是被我看到,而是給你們其他人看到會怎麽想?尤其是你們倆一個是單身漢一個是丈夫在國內的已婚女性,這個樓裏還有其他留學生呢,傳出去了沒事別人都給你們說成有事”
  鋒利的語氣刺的馮爍猛一抬頭:“姐,都不是小孩子了,歐楊珊的事情更用不著你來管”
  馮櫟輕輕放下筷子,慢條似理的說: “馮爍你的禮貌去哪裏了”
  “你的禮貌又去那了?她怎麽了,別動不動拿素質說事。實驗室裏從導師到同事都很尊敬她,不是靠關係,靠爹媽的名字換來的,是因為她真正有本事。誰沒有一時疏忽的時候?能天天端著架子生活,我還就喜歡她這樣的,比天天對著個道貌岸然的假人好多了,別人愛說什麽說什麽去,姐,現在不是封建社會,你也不是皇帝女,如果你想別人尊重你,就要先學會尊重別人”他站起來拉住歐楊珊的胳膊:“我們走”
  歐楊珊緩過神來,笑出聲,輕輕甩開胳膊:“這是幹什麽?”她不以為然的拿起紙巾擦擦嘴角“你條件的確太好了,我要是有你這麽個弟弟,鐵定也跟防毒麵具似的,一點灰都恨不得不讓你沾”
  “你。。”馮爍氣得眼睛溜圓
  “別氣了,你姐姐也是為你好”她覺得自己夠忍辱負重了,可偏偏眼前這主兒一根筋,憋紅了臉拉著她的手不撒開。
  她借口去洗手間把問題扔給這對姐弟自己解決,走廊上,有人跌跌撞撞的跑來,把她撞倒一邊,她回頭怒視,對方也惡狠狠的瞪了她一眼,瘦得象根白化了的豆芽菜,枯白似鬼。後麵有幾個人撲上來,把那人按在牆上,大罵道:“吸毒了不起啊,吸毒就可以隨便拿店裏的東西?”
  她想起嘵琴形容陳文的樣子,心中一緊,快步走進洗手間,掏出手機,猶猶豫豫,反反複複的摸索著快捷鍵。
  有人走進來,她一驚手下一重,電話被撥通,手忙腳亂的掛斷,心裏忐忑不安,鼓聲四響,也不知道撥出去沒有。
  電話很快響起,她看看屏幕,按斷,又響,持續的堅持的,一如陳文以往賴皮的作風。定定神,她接通
  “你找我”他有些欣喜地問
  她急忙說“哦,沒什麽,就是想說我春節不回家過年了,想給家裏帶點東西,直接寄去你公司可以麽”
  他沉默了片刻才說“那個我現在在洛杉磯 。。聽爸爸說你在紐約,我去找你拿?”
  “不用了,我還是寄你公司吧”
  “嗬,你好麽”他聲音有些嘶啞,鼻音很重
  “嗯,還不錯,你呢”
  “還好,你又可以去帝國大廈了”
  “是”
  “以前。。不知道跟以前是不是還一樣”
  “我也不知道,到時候拍照片回來給你看好了”
  “我想應該和以前一樣吧”他遲疑的開口
  “誰知道呢”她故作輕鬆:“這年頭什麽不會變啊”
  沒有人再說話,隻是靜靜地聽著彼此起伏的呼吸聲。
  她終於打破了沉寂,開口說“我掛了啊”
  “三兒”他叫道
  “還有事?”
  他說“對不起,還有。。我愛你”
  “陳文,別說愛這個字,愛是債,是責任,你負擔不起。”
  霎那間她恢複了冷靜,直接掛了電話。
  佛曰不可說,說生說滅 皆是顛倒。

第 51章

  從飯店出來,馮爍拒絕了馮櫟送他們回去的請求。
  馮櫟勉強保持笑容:“歐楊大夫,不好意思,我剛才要有什麽話說重了,你別見怪”
  她知道馮櫟這樣心高氣傲的女人能這麽說已經很不容易了,安撫的笑笑,來不及說客套話被馮爍拉著就走。
  “她就這樣,勁兒勁兒的,除了我姐夫誰都看不上,連我媽媽都跟她處不好,你別生氣啊。”他邊走邊說。
  “她是你姐姐”
  “我跟她不一樣,她是跟我奶奶一起長大的,我奶奶是老地下黨,也不知道為什麽她學的跟女特務一樣,小的時候,隻要我不在就東翻西翻的還打小報告,說我早戀,和女同學有不正常的關係,還說我交的朋友都不是正經人,我父母都不管我,她卻跑去老師哪裏說三到四,給老師施加壓力。”
  “我說呢,你怎麽那麽苦大仇深,原來是初戀的小苗苗被扼殺了“
  他使勁攥了下她的手“關鍵是沒有這回事,她這樣鬧,我連朋友都沒有了,直到我大學時候她被派到美國才算解放”
  她很是同情的安慰“了解,解放區的天是晴朗的天,解放區的人民好喜歡”
  “我知道她是關心我,可我不接受不了。不在乎我需要什麽,而是要我走她給我安排的道路”他邊走邊低頭踢著腳下的小石子:“她自私,我也是自私的,我們都想捍衛自己在乎的事情”
  她了然一笑,繞開話題,輕拍他肩膀“你就害我吧,咱倆這樣跑了,跟私奔一樣,回頭不知道她要怎麽跟你父母說呢,警告你啊,如果她找歐院長的麻煩我第一個不放過你” “不會的,我們家除了她都不識不講道理的人,再說了,我身邊就有你了,別人敢碰!”他停下腳步眼睛亮亮的看著她:“要不,我們真私奔吧,到一個沒有人認識我們的地方去”
  “說什麽呢?醒醒吧大少爺,等米下鍋呢,餓你兩頓就知道什麽是人間疾苦了”
  “現在是12點08分,從這一刻開始我們什麽都不想,就我們倆個人,做想做的事情,去想去的地方,明天淩晨零點08分我們結束這個夢,好不好”他背著光,孩子一樣的口吻企求著,陽光刺痛了她的眼,做想做的事情去想去的地方,這樣的夢幻,如何抗拒。她笑著點點頭。
  冬季的coney island隻有零星不多的遊客,沒有美人魚隻有冰冷的沙灘和孤零零的木板道。心是快樂的,世界便是快樂的,他們跑過甲板,衝進遊樂場,旋轉木馬,海盜船、雲霄飛車一個也不放過,風從身邊呼嘯而過,撕碎了那張曾經在她身邊緊張到發抖變形的臉,她放開喉嚨大聲嘶喊,感官的衝擊,血液上湧,她腦袋裏霎時沒有了他的痕跡。
  坐在旋轉木馬的馬車上,她拿著巨大的棒棒糖裝出可愛無比的甜膩微笑,馮爍坐在前麵的白馬上給她拍DV。
  “別老一個表情,歐楊珊小朋友這是DV不是照相機”
  “阿,哦 大家好我是林誌玲”她嗲嗲的說,激得馮爍一抖。
  她伸手接過DV “換我拍你,來,騎白馬的介位哥哥,讓我們來看看是王子還是唐僧?。。呀,原來是八戒兄,以為帶個帽子就認不出來了?感情今天沒有插上大蔥出門啊”
  馮爍雙手合十:“阿彌陀佛,施主能否將您那即將滴落的兩行清鼻涕擦掉呢?新買的機子。”
  音樂響起,童話結束,馮爍扶她下車,興奮的問“還玩什麽?”
  “那個”她手指不遠處,象征幸福的摩天輪緩慢的轉動:“坐一次那個,我從來沒有坐過”
  他們看天看海看世界,安逸的如同攤開四肢晾著肚皮曬太陽的貓眯。
  都說仰望摩天輪就是仰望幸福,小小的輪盤,終日轉動,永遠沒有終點,可遊戲終究是遊戲。
  馮爍待機器停穩,率先下去,回頭見她坐著不動,疑惑的問:“怎麽了?”
  她半伏在椅子上,眯著眼睛看那灰藍色的海洋:“馮爍,我想再坐一次,一個人坐”
  “那我去買票,在下麵等你”
  緩緩升高的坐艙,因為重心不穩,不住的搖擺。
  “可真冷啊”她哈了口氣在窗戶上,用手指慢慢的寫著玩。
  上次來,因為陳文恐高,被她威逼利誘著坐了次雲霄飛車以後,裝死,耍賴就是不上摩天輪,她一個人坐也沒意思,隻好放棄。曾以為是終身的遺憾,兜兜轉轉,還是回來了。
  她在玻璃上寫下兩個字,擦掉,換了地方繼續寫,還是同樣兩個字,十幾分鍾的旅程,四麵的玻璃被她寫了擦,擦了寫,不想想起這個名字,眼淚流下來,冷冷的滑過臉頰,騙不了自己,她知道,一刻也未曾忘記過,她愛他,即使記憶裏的感情已經慢慢的封凍,破碎。
  黃昏與黑暗交接的時刻,她登上了帝國大廈,臨上來前馮爍卻突然說肚子不舒服,要她自己先上去。
  旁邊有對台灣遊客夫婦問她是否來過,她笑著點頭回答:“結婚前來過過,好久,好久了”
  “那你的丈夫是不是在這裏同你求的婚?”那婦人好奇的問
  她看著腳下點點燈河,又回身看入口的方向,陳文抱著花,哆哆嗦嗦的倚在牆腳,他一直看著她,隔著人群,隔著風,隔著虛無的距離,他們對視,相顧無言,要說得話,要表的情,一切盡收心底。
  同樣的地點,同樣的時間,同樣的距離,什麽都沒有變,消失得隻是那個人。
  “那個抱著花過來的年輕人是你丈夫嘛?慶祝結婚紀念?”婦人捂嘴驚叫
  “不”她正要解釋,馮爍已經走近了,把花舉到她麵前,微笑著看著她。
  逢魔時分,她迷茫的接過了花,湊近了細細的聞。
  風聲很大,他靠近她俯身低頭說:“喜歡嗎?”
  她眼睛有些濕潤“很喜歡,謝謝你”
  他抬頭望天,好一會才頹喪的搖頭說:“怎麽沒有啊”
  “什麽沒有?”
  “怎麽沒有飛機?”
  “幹嗎?你要劫機阿”她覺得有些莫名其妙
  “在帝國大廈頂上,為自己心愛的女人”他雙手捶胸做了個金剛的經典代表動作:“打飛機”
  “神經”她捶他一拳:”還本。拉登呢”
  他捂住胸口,委屈中夾雜著得意說:“總算笑了”
  “我不一直再笑麽?”
  “你不快樂,誰都能看出來你不快樂,我更能感覺到,即使你裝做一副無所謂的樣子,越是這樣我就越不好受”他站到她身邊,把她拉到身體的另一邊:“別站風口,不冷麽?”
  “不冷,站在這裏,覺得清醒了好多”
  “迎風站著不能解決你想哭的問題,隻能找個沙子迷眼的借口”
  “你現在怎麽那麽貧啊,以前不是話挺少得麽,再說把你當風箏放了”
  “原來大師要我乘風歸去”他掏掏口袋,無辜的攤開雙臂:“可我沒帶繩子”
  “。。。。。。。。。。。”
  “好了,不貧了,跟你丈夫有關係?”
  她狐疑:“你怎麽知道?”
  他指尖點在她額頭:“你這裏刻了四個字,我 是 怨 婦”
  “去你的”
  “好,是為情所困可以了吧”他欠欠身,搭住她肩膀,低聲哼唱道:
  “這段情越是浪漫越美妙
  離別最是吃不消
  我最不忍看你背向我轉麵
  要走的一刻,不必諸多眷戀
  浮沉浪似人潮,那會沒有思念
  你我傷心到講不出再見
  講不出再見”
  他唱了幾句,眼睛瞥瞥她:“有沒有心被刺中的感覺?”
  她沒理他,低頭撥弄著懷裏花。
  “你今天帶我去的地方都是以前你和他一起去過的地方吧?”他笑笑:“從你的眼睛裏就可以看出來,你眼前的是我看到的卻是別人”
  “不是”她無力的辯解,聲音哽咽
  他歎口氣摟住她:“今天你把我當成誰我都認了,走吧找個地方大哭一場就好了”

52

  陳文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旁邊的合作夥伴說了什麽他根本聽不清楚,冰冷的液體伴隨細小的冰屑順著食管流進胃裏,腹腔一陣一陣地發緊抽痛,周邊燈光裏充斥遊弋的煙霧,腳下的地板洶湧起伏,牆壁搖搖晃晃,一切的一切隨時都將塌陷。
  清醒時無法承受,唯有醉了,睡了,才能解脫。
  她同馮爍在街口下了車,慢慢走回公寓,天空飄起小雪,整個街道霧蒙蒙的,剛剛喝了不少酒,腳下虛浮,上樓梯的時候一個不注意,跌坐在地上。
  “摔那了,沒受傷吧”
  他拉她起來,她掙紮了一下,又跌坐到地上,仰著頭,執著的問:“幾點了?”
  “快12點了,快起來,地上濕”
  她怔怔的看著泥雪混雜的路麵,小聲問“你說洛杉磯也在下雪麽”
  “概率太低了吧,那邊隻有下雨的可能”他無奈使勁抱著起她:“沒傷到骨頭吧”
  “我自己能走”她推開他:“要是洛杉磯也下雪就好了,憑什麽摔我,要摔也要摔他”
  “你真是喝多了”馮爍撿起她的包,架著她送她回房間。
  隔壁現場版成人色情動作片正在直播,她發了瘋一樣踹向牆壁。馮爍拉住她,她一頭坐倒在沙發裏,縮成一團,馮爍什麽也不說,靜靜的坐在她身邊,過了很久,她說:“你給我唱個歌吧,你唱歌很好聽”
  “你想聽什麽?”
  “I will come to you,以前有個Hanson樂隊的,你會唱麽?”
  他想了想,清清嗓子“When you have no light to guide you
  她跟著合著:“Sometimes when all your dreams may have seen better days
  陳文唱著歌的樣子,他的聲音,他的眼睛,他說:“三兒,咱倆一輩子在一起”
  無論想什麽,做什麽,大腦總是會不受控製下意識的搜尋過去,回憶過去,那些被調出來的碎片往往又美好的紮心刺肺.這是最讓人接受不了的,記憶與現實的差距將整個人生吞活剝,千刀萬刮,所有的堅持,所有的偽裝支離破碎,無法抑製的痛.
  她捂住臉,仰起頭不讓眼淚湧出 “我完了,徹底完了”她喊著“這輩子都完了”
  “你沒完,也不會完,不過是分手後遺症而已,很快就能過去了”他蹲在她麵前手撐著沙發,望著她:“有位智者曾經說過最折磨人的不是愛情本身而是記憶,而記憶會隨著時間被逐漸風化,消失”
  她哽咽抽泣著問:“誰說的,我怎麽沒聽過?”
  “馮爍”
  “馮爍?”
  他扳住她的頭,鼻尖貼住鼻尖,:“是我,你要記住,我要和你在一起”
  若幹年前,有人同她說過類似的話。
  她傻傻的看著他,看他的臉在眼前放大,她側頭避開,他的唇烙在她的脖頸,熱氣燙紅了她的耳朵,她掙紮著要起來,被他順勢扳過身體麵對他,她看見他眼底竄動的火光,扭過頭去,被她捧住她的臉,吻下去,舌尖劃過她的牙齒,她努力的推開,卻被他拉住手臂圈過脖子,她嚐到他口腔裏薄荷酒味道,幾近窒息,她張嘴呼吸被他抓住機會深入,舌尖摩挲著她口內的每個角落,他喉間滾來低吟,抱起她跨坐在他腿上,手掌扣住她後頸讓她緊緊貼在他胸口,他更狂野吸住她的唇舌,他的手在她後背上下的滑動愛撫她像觸了電般的顫抖,他的欲望抵住她最柔軟的部分兒,難耐的摩擦,她聽見自己快慰又痛苦的呻吟,欲望席卷,來勢洶洶,他的手,他的唇舌,所到之處,盡然淪陷,她聞得到馮爍皮膚的氣味,散著熱氣,蒸騰著冰片的味道,他含住她的胸,她仰起頭,他加重了氣力
  “不行,馮爍,不行”她拚著最後的理智按住即將探入她身體的手指,“噓”他低下頭舔吸著她的嘴唇“我要你,就隻要你"
  她聽見他說:“我要你,就隻要你"
  若幹年前,曾經也有人對他說過這句話。
  “三兒,我要你,隻要你”陳文在她耳畔說:“這輩子就咱們倆個人,到老到死都在一起”
  眼淚流下來。
  馮爍停止了動作,坐起來,定定的望著她:“歐楊珊,你是忘不掉,還是根本不想忘記,想用自虐的方式來證明你曾經的愛情有多麽的偉大,多麽刻骨銘心?”
  一念天堂,一念地獄
  她受了蠱惑般撲過去吻他,手指插入他的發間,與他糾纏,柔軟的頭發,在指間滑過
  他心髒跳動的節拍,暖暖的體溫,柔軟的頭發。
  她自私,她任性,她無恥,可這一刻她需救贖
  手指在體內穿行,欲望瞬間盛開,她放棄抵抗,任憑自己被潮水淹沒,所有的秘密在他眼前一覽無餘,濕熱的□伴隨他的吸吮泛濫而出,致命的快感,在他唇舌間爆發,她扯住他的頭發,仰起脖子,呼吸停滯。
  “叫出來。。。。我想聽你的聲音”他回到她身上咬住她耳垂:“歐楊珊,看著我,我要你看著我”
  她迷亂的睜開眼睛,他的褪下身上最後的屏障,一點點剝落,□的□,令她莫名的顫栗。
  他伸出手指撥弄著她濕潤的入口,淺淺刺探,她焦躁的擺動著身體,他微笑,俯下頭與舌與舌絞纏,身下的手指加快了節奏,她張大了嘴巴叫喊,他抽出手,把自己□的器官緩緩推進,一點,一點,她的身體隨他的推進而繃緊,指甲陷入他的皮膚,他突然一下用力的送入,直至最深處,火焰熊熊,身體的猛烈撞擊,汗水與粗重的喘息,顫抖的靈魂,她再不屬於別人,是他的,他完全操控她,擁有她,他把手指插進她發間,收攏,在她耳邊訴說著他的疼與迷離,他的墮落與癡狂。
  在感官的最巔峰他說“我愛你”
  她自昏睡中醒來,馮爍坐床邊的椅子上,窗外微光乍現,他麵目模糊。
  她坐起來,見身上已經被套上了睡裙,實在不知道說什麽好
  他扶著椅子把手慢慢站起,手伸向她,她警覺閃開,被他更快一步擁住,俯身抵著她的額頭,她想開口,他用手指壓住她嘴唇“別說什麽酒後亂性,也許你是,但我絕對不是,歐楊珊,做過的事情就不要後悔”
  她躲開他的手,茫然無措。
  當一切沒發生過?可能麽?
  他半跪在床邊,探身快速在她唇上淺淺一啄: “既然你已經決定和他分開,你們之間的一切就都該結束了,你自己走不出來,那麽我來幫你”他握住她的手:“起來,我給你看樣東西”
  一塊移動硬盤,大量的文擋,幾十個文件夾。
  她隨便看了幾個文件夾,她的介紹資料,她的論文,她的講座文稿,她的照片,甚至還有她門診時間安排表。
  “這是”她迷惑
  他微微一笑,手指點點鼠標“看這個”                         
  一個被命名為[0]的文件夾,裏麵是一份汽車維修單的掃描件。 
  “你還記得這個麽?”他問    她想想,搖搖頭。   
  “以前我跟你說過我們咱倆車子追尾的事情吧,這個是後來保險理賠時,你簽字確認的維修單”他拿了鋼筆和紙刷刷幾筆,流暢的寫下歐楊珊3個字,筆跡同她幾乎一樣。
  她頗為震驚的看著他。
  “知道為什麽?”他摸著那3個字,側頭看她,明亮的瞳仁:“因為我幾乎每天都在寫。”
  “什麽?”
  他趴在桌子上,用筆尖反複描繪著她的名字:“傻吧,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有時候發呆,莫名其妙就寫了滿篇,連我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連話都沒說上幾句,怎麽就那麽牽腸掛肚的,後來我想也許到你身邊和你接觸一下就會發現你也不過如此,沒準會放下,結果。”他咧開嘴角,衝她笑笑,睫毛濕漉漉的:“撲通就掉進去了,流沙一樣,越掙紮陷得越深”
  他伸手刮了下她的鼻子:“你說你有什麽好的,還是我欠你什麽?怎麽就舍不得,放不開呢”
  “我。。”她張張嘴巴,可什麽也說不出來
  “我來報道那天中午,看見你跟我朋友吵架,笑得那麽狡猾,還煽動群眾,當時腦袋轟的一聲,怎麽那麽巧啊,我演練好多遍和你見麵時要說的話,結果竟然提前遇見你了,當時特別緊張,還要克製盡量顯得我成熟一點”他臉貼著桌麵,使勁抽抽鼻子:“你一定不記得了,那時候你眼裏根本沒有我。。。。。我知道你結婚了,你看起來也挺幸福的,我就逼著自己不理你,想就這麽算了,可是。。是他不珍惜你,讓你難過,他是個混蛋。”                         
  “馮爍,我和他之間的事情你不了解,他是有錯可我也有錯。”
  他看著她“歐楊珊,你不喜歡和我再一起是麽?”
  “我和你在一起覺得很輕鬆,很舒服,可你也知道那不是愛,我覺得這對你不公平”
  “公平?我們的關係從一開始就是不公平的,我被你罵得灰溜溜的可還覺得挺高興,我放得下傲氣,放得下自尊,就是放不下你,你跟我說公平,我早就認了,沒有公平,有你就可以了”被他壓在麵頰下的那張紙上的名字被浸染開,一片幽幽的純藍色,他雙臂一圈,抱住她的腰,臉緊貼在她小腹 “歐楊珊,我是毀你手裏了,但是我覺得這樣很好,我很高興。你不能後悔,不能。”
  某種無法形容的感覺,猶如無形的利刃筆直插入她神經末梢,不晚不早,不偏不離正中目標。
  貪念閃過,猝不及防。
  她緩緩伸手抱住了他的頭。

53

  再見麵可真是尷尬,從來沒有和其他男人有過過密的接觸,別說這種關係,連男性朋友都沒有幾個,跟陳文那是水到渠成,之前他什麽樣子她沒見過?他遺精她月經,內衣都是他們輪流洗,大家知根知底。可現在不同了,突然空降個馮爍,要如何相處?
  她去醫院開了事後避孕藥,吞下去時藥片卡在嗓子中,不上不下,苦澀難擋,心中還是些懊悔和不安。
  她MSN上問曉琴,不敢直說跟馮爍的事情,打著幫同事谘詢的名號,硬著頭皮問[你覺得該怎麽樣跟一個男孩子相處,我是說已經那個了,但是心裏還沒準備好。。。。就那個了,你明白不]
  [不明白]
  [那你覺得談戀愛,該怎麽談]
  曉琴半天才回答[你羞辱我!!!!!]
  完了,沒希望了,汪曉琴同誌這近30年好像沒真正談過戀愛
  她試圖讓自己放鬆心態,該怎麽談就怎麽談,不就是談戀愛麽,談著談著就戀愛了
  “吃完晚飯去看電影?”馮爍趁試驗間隙悄聲問她。
  周圍同事看他們親密的樣子都露出了然的笑意,她有些尷尬,她垂下腦袋,悶聲回答:“噢”
  實在不知道該同他說什麽,他拉她的手,她自認為做得自然的避開,他貼近她說話,她渾身汗毛豎立,他從遠處走來,她看見恨不得自己是仁者神龜,躲進下水道或者貼上天花板。
  “你能別這樣麽?”馮爍忍無可忍的抗議
  “怎麽了?”她納悶
  “感覺變了個人一樣,我是不是給你太大壓力了?”
  “是,壓力太大了,我都變形了”她老實回答
  馮爍哭笑不得:“就跟以前一樣不好麽?”
  “好,可我忘記我以前是什麽樣子了。”她苦笑,心裏想,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陳文的到來給了徹底扭轉了目前事態的發展。
  先是一個消失很久的發小袁帥給她打來電話,環境嘈雜,刺耳的救護車警鈴。
  還沒容得她感歎故友重逢,那廂上來就說
  “陳文吐血暈過去了”
  “什麽跟什麽啊,你消失那麽久都幹什麽去了?鍾江君小朋友呢?”
  “唉喲,我說三兒,你分分重點,陳文和我現在在你們醫學院附近的餐廳,他暈過去了吐了不少血,急救車剛到,馬上要送醫院,清楚沒有,別廢話了趕緊過來”
  “他能吐血?吐紅酒吧,你別跟他一起糊弄我,他什麽身體我不知道麽?犀牛都沒他牛”
  “歐楊珊,你聽清楚了,我沒跟你開玩笑,陳文暈過去了,是真的”
  “你倆打架了?”
  “沒有,沒有外傷,不知道為什麽突然就說胃痛,然後吐血”
  她拿著電話往外走“消化道出血,應該不會有問題,送那家醫院?”
  袁帥報了地址,她問問同事就在附近,顧不上許多,衝下樓梯,跑過馬路,黃昏的霞光照在她身上,冷風自她耳邊呼嘯而過,人來人往的麵孔模糊不清。
  她像個木偶一樣被人提進了急診室
  陳文躺在病床上,雪白筆挺的襯衫胸口血汙斑斑,嘴角也殘留不少血跡,配上他慘白的尖尖臉,像極了電影裏的吸血鬼。
  很快醫生告訴他們初步診斷是胃潰瘍導致的大麵積胃出血。
  “他有胃潰瘍病史?”她茫然的反問
  “時間應該很長了”
  她靠在急救室外的牆壁上冷汗淋漓,幾近虛脫。
  “我倆正好在飛機上遇見,他說要來看看你,就一起過來了,本來想吃完飯給你個驚喜的,結果玩大了成驚嚇了。”袁帥扶她坐下,把陳文的大衣披她身上:“你怎麽出來也不穿外套?回頭你再凍病了,還要不要他活了。”
  “我從來都不知道他有胃潰瘍”
  “正常,胃病,是榮譽。男人成功的標誌之一”袁帥拍拍她腦袋:“還大醫生呢,這點病就嚇成這樣,我先去辦手續,你陪著他吧”
  陳文接受了治療,病情穩定下來,她趴在他床邊,閉著眼睛,腦袋裏空空茫茫,隻是覺得累,從頭到腳的疲憊,不知過了多久,臉上傳來手指摩挲皮膚的溫熱酥麻,她從臂彎裏抬起頭,陳文正歪著頭看她,見她醒了,手指僵在她唇邊。
  想也沒想就是一口,憤怒刺激著她恨不得咬斷他的手指。
  “疼”他輕輕叫喚,卻放任她咬著不放。
  “你還知道疼,出血性胃潰瘍,還喝酒,坐長途飛機?不要命了是不是,錢就那麽重要?”
  他扁起嘴巴,無限委屈“其實我就是想找個借口來看你”
  “少來,袁帥說你跟人家談判來了,還跟他吹說利潤特高,現在完了吧,輸的那袋子血,還有檢查費,住院費加起來你要倒賠錢了。對了你來上保險沒?”
  “這次本來該是潘辰曦,結果他蜜月蜜的樂不思蜀,臨時叫我過來幫忙,沒想到麽不是”
  他哈哈一樂:“無所謂了,真的,我覺得挺好”
  “你以前怎麽不跟我說你有胃潰瘍,別說你之前沒感覺啊”
  “以前也真沒覺得怎麽樣,再說您不是忙麽,我這家屬不能拖組織後腿。”
  “對不起,真的,要是我早能發現,你就不會到這份兒上了”她打心眼裏難受,夫妻做到這個地步,還真是失敗。
  “行了,你睡吧,我回去了”調了調滴液的速度,她起身拿包。
  “別,別走,再陪我一會兒”他怯怯的拉住她的手:“就一會兒”
  “幹嗎?害怕?這的護士妹妹還挺可愛的”她撥開他的手
  “我是害怕,你就陪我待會兒”
  一時之間忽然不知該說什麽,病房裏隻開了小夜燈,他們之間挨得那麽近,卻模糊得看不清彼此的麵孔,
  朦朧中眼神閃爍,他努力捕捉著她昏暗的輪廓,她可以感覺到他的灼熱注視,別眼望向窗外,偶爾可以聽見外麵走廊上的腳步聲。。。。
  “這是我第2次住院了吧,之前還是上中學的時候,我骨折那次”
  她歪著腦袋想想“是,那次也是袁帥送你來得,你倆踢球,互鏟,你斷了左腿,他斷了右腿,倆瘸子還互相攙著往醫院蹦”
  “後來你到醫院,看見我受傷了,又給了他一腳,好好的左腿被你踢青一大塊”
  “是啊,他還跟我吼,你在邊上拿好腿踹他,這倒黴孩子”
  他們相識而笑,笑過之後又跌入了無盡的沉默。
  年少輕狂,幸福時光,終究抵不過似水流年,從相濡以沫到相[辱]以沫,一字之差,萬水千山,倒不如就此相忘於江湖。畢竟如今他們可以說的,可以想的,能夠共同擁有的也隻有這些回憶了。
  
  回到公寓已是深夜,在樓梯口看到馮爍,坐在台階上,屈著雙腿抱著膝蓋愣愣的看著她,眼睛黑朦朦的。
  她歎氣,一步步走上最後的幾階台階,氣息遊離,腳步沉重。
  “你吃飯了麽?”他抬頭看她,睫毛輕輕顫抖。
  “沒有,你吃了麽?”
  他搖搖頭:“我一直在等你,叫了PIZZA,已經涼了”
  “回去吧,我們再叫一份好了”
  “我今天跟著你去醫院,看見他了”他頭埋進臂彎
  “別跟這兒坐著,多冷啊,回去說吧”
  “我知道你要說什麽,今天我一直在醫院裏看著你”
  “馮爍,我挺失敗的”她無可奈何的坐到他身邊:“其實你應該好好考慮一下,我真不是個好對象,你看陳文就知道了,他病成這個樣子,我竟然沒有察覺”
  “我跟他不一樣,你也跟以前不會一樣”他說:“我對你有信心”
  她苦笑“可我自己對自己沒信心”
  “你是不是覺得你愛他都沒有更多的關注過他,對我更不可能了?還是說你想回頭去彌補以前的錯誤,跟他繼續?”
  她有些不自在,加重的語氣說:“你別想多了,我倆做不成夫妻可畢竟還是親人”
  “過去的錯誤即使再彌補也是發生過的,人總是要繼續生活,老想著過去隻會讓現在也變成遺憾,我們在一起,讓彼此幸福,這樣不好麽?”
  她沒說話,耷拉著腦袋若有所思。
  他側頭看著她,眼睛一眨不眨。
  陳文每天輾轉反側,忘眼欲穿的盼著歐楊珊的駕臨,他明顯感覺到她的遊離,雖然她會給他熬粥送飯,認真和醫生討論治病情,給他帶他感興趣的雜誌和書刊,但他敏感的察覺出歐楊珊的變化。
  天賜良機,人禍壞事。
  老天爺給了陳文一個絕好的破鏡重圓的機會,可偏偏主角出了問題。
  歐楊珊告訴馮爍,陳文出院以後不能直接回國,需要在紐約休息一段時間,因為要瞞著家裏陳文生病的事情,而且要方便照顧他,這段時間陳文會來和她一起住,春節也要一起過了。馮爍夾菜的筷子頓了頓:“你跟他說過我們的事麽?”
  “沒有,等他病情在好些我跟他說”
  馮爍低頭撥弄著碗裏的米粒,有些猶豫的問:“你們離婚手續辦完了麽”
  “哦,交給律師了辦了,應該沒問題”
  “你們是在國內注冊的?”
  她點點頭,不明白他什麽意思。
  他笑笑:“我想先別跟他說了,他還在恢複期。。。。”
  “馮爍”她看出他神情有些顧慮:“我會和他說清楚,你放心好了”
  “我是怕他。。哎。。。你自己決定吧”馮爍欲言又止,深色不定
  她覺得目前的情況實在頭疼,徹底沒了胃口,端起碗去廚房倒剩飯
  他跑過來自背後抱住她,臉埋進她的頭發:“我覺得還是回國以後再跟他說好了”
  可她不想瞞著陳文她另謀情郎的事情,幹什麽遮遮掩掩的?她直截了當的宣布:“我跟別人好了”
  一口粥飛噴而出,氣勢磅礴。
  陳文麵色發紫,肺都要咳出來了。
  袁帥也是一驚。
  “誰?”陳文問
  “馮爍,你認識的”她彈掉手臂上的米粒:“就是我們科的那個”
  陳文一把扯掉輸液針掀開被子跳起來“歐楊珊,你跟他?你跟他?”
  袁帥拉住陳文,回身跟歐楊珊說“三兒,本來聽說你甩了陳文我還挺高興的,可你怎麽又吃窩邊草阿?”
  正在關口,她手機響了,心煩氣躁
  “那位”
  “怎麽了,火氣那麽大?”
  “齊豫?”
  
  每周準時的定期問候電話,風雨無阻,中國移動的鐵杆鑽石VIP,VVS級的。
  她那叫個心煩阿,怎麽當初她花季少女青春爛漫的時候沒人搭理,這會成了離婚婦女反而那麽吃香起來,早幹嘛去了?
  說實話,對齊豫感覺就是學習成績極差的小學生遇見名牌大學博士畢業的嚴酷教導主任,壓力那是相當的大,他剛走的那幾天,她做夢夢見他化身法力無邊的如來佛,她就是那自作聰明的孫猴子,不停翻跟頭,嗑了搖頭丸一樣拚命晃著腦袋變化各式臉譜,可自己耍得精疲力竭,以為掌控了全局,正欲仰天長嘯,抬頭卻看到那聳入雲霄的五指山向下砸來,無處可逃,無力回天。
  病房裏鴉雀無聲,電話中傳來的聲音清晰可聞,她三言兩語應付過去,掛掉電話,其他那兩人四隻眼睛跟射燈一樣定在她臉上,尤其是陳文,簡直是特大號聚光探照燈。
  袁帥唏噓不已“果然是ST股也有春天啊”他斜了眼陳文,好家夥,臉都繃爆皮了。
  歐楊珊很是謙虛溫婉的一笑:“走勢還可以吧,不過我不成,沒人江君厲害,人家是藍籌股,不光有春天,春夏秋冬,全盤飄紅!”她轉頭對正運氣壓火的陳文說“陳文,你還是住附近的酒店比較好,每天給你送飯總可以吧”
  陳文死抗到底“不成,我就住你那”
  “地板”她挑釁
  “成”他咬碎半拉牙:“馬桶我都認了”待歐楊珊離開,陳文陰沉著臉,愣愣的看著耷拉在床邊滴嗒著藥液的針頭。
  袁帥沉默半天才說“世事難料啊,沒想到過了這麽久你還是逃不過這一劫。”
  “她沒帶結婚戒指,也沒掛在脖子上,以前她除非是做手術才會摘了當項墜。”
  “傷心給扔了唄,真可惜啊,咱倆存了那麽久銀子,一起去挑的,結果一個被扔了,一個還沒見過太陽呢”
  陳文用力一捶床“他就是一小白臉啊,她怎麽能,怎麽能。。。。看上他呢”
  “不奇怪,你不也是小白臉麽?”袁帥這幾天聽陳文嘮叨也了解了大概,他收回調侃的語氣,鄭重的說:“我覺得她是真準備跟你斷了,其實這樣也好,你倆繼續這麽耗下去,沒個頭,她不會原諒你,你死磨硬泡也沒用”
  “我明白了,你就是來看笑話的,算了,你救我一命,咱大恩不言謝了,你早點回去洗洗睡吧”
  “我現在是正兒八經的跟你說,你倆那時候什麽樣子我是知道的,愛得時候是死去活來,比瓊瑤還瓊瑤,恨起來估計是有過之而無不及,歐楊珊打小就一小倔驢,遇見上心的事情就一門心思往死胡同裏鑽,反正你倆都離了,想想以後怎麽辦吧。老話怎麽說來著?置之死地而後生”
  “置之死地而後生?”陳文忽的笑出來 ,又是一個置之死地而後生,要不是因為這句話,他根本不會簽哪個離婚協議。“你丫是幸福了,看我這樣特痛快吧,置之死地而後生,是阿,你把她那初戀給掐死了,現在她愛情的小苗重生了跟你好了,你美啊,我告訴你,我的下場就是你的下場,江君知道你那點破事還不知道怎麽作呢”
  “少放屁,多少年的事情了,至少我做的事兒使她回到我身邊,而你呢?到手了還把人給推出去,現在後悔了?吐血都沒用了!”
  “你丫給我閉嘴”陳文猛地站起身揪住袁帥的領口“我沒輸呢,我馬上給那律師打電話,我就不離婚,什麽馮爍,放屁,她還是我的,糾纏下去怎麽了,怎麽了?我就不信了,一年,兩年,十年,我還等不到她回心轉意麽?”
  “傻吧,你撤銷離婚協議,她不會上法院起訴?就算不離,她照樣可以跟她的小白臉雙宿雙飛,你等著哭吧你”
  陳文一拳揮過去“你放屁”
  袁帥一時不備挨了一拳,他活動活動脖子,淡淡一笑:“你跟想她耗,耗什麽?你倆之間還有什麽可耗的,太可笑了,她連你有胃病都不知道,你們多久沒好好聊過了,你知道現在的她多少事情,她又了解你多少,這些年吃那麽多飯都長哪去了?以為還跟小時候一樣呐,可惜啊沒有人跟你打架,她也不需要你跟她屁股後麵瞎操心,你倆一旦相互獨立就徹底玩完了。”他輕鬆閃過陳文因體虛明顯緩慢的攻擊,繼續說:“你上次來美國說你那點破事我就知道你動歪心了,和那女的好上以後,你沒準心裏還想過也許這才是我真正需要的那種女人吧”看陳文那被驟然被雷劈中的樣子,他不屑的冷哼,一記漂亮的左勾拳,出手極快,打的陳文連連後退,摔倒在床上,未等反撲便被他快步壓製住,兩個人角力,掙紮,氣喘籲籲。
  “誰沒有感情受挫的時候啊,我他媽的比你受的罪大了去了,你幸福的時候我還不知道跟哪抹眼淚呢?守了那麽多年有用麽?照樣跟人家跑了,青梅竹馬,青梅竹馬,最後青梅騎著竹馬投奔別人去,臨了還給你一腳把你給踩折了才算數,這女人狠起來活活能把你的心給戳爛了,可你要真覺得她就是你要的那口就不能動搖,你沒看見她見你出事時著急得那樣子,我都恨不得也來這麽一次看看江君會不會這麽對我”見陳文不再反抗,他鬆開手,拽鬆領帶:“別不知足了,現在歐楊珊對你還算有點情誼,至少不是無視你,把你當空氣,你現在這德性隻能把她對你最後那點感情給磨沒了。”
  “那怎麽辦?怎麽辦?”陳文有氣無力的反複問著:“你應該明白的,那麽多年了從小到大,一直都在一起,就跟長在我身上一樣,看著她從那麽小一點點長大,我倆好的跟一個人一樣,我承認懷疑過我們的感情,動搖過,因為她長大了,生活的重心不全部圍著我,沒辦法不讓她去飛,可又不習慣她眼裏沒我”他捂著臉攤在床上,久久才說:“你說的對,守不住的,我連自己都沒守住,還怎麽守住她?”
  袁帥整整衣服坐在床邊,拍拍他:“也沒到那個份上,是你的終究是你的,跑得再遠,還是會回來”
  “是”陳文抬起袖子抹了把臉:“我信。”
  “放心吧,哥們兒這回幫定你了”

54

  農曆十二月二十一:宜嫁娶、訂盟、祈福、求嗣、栽種、破土,忌開市、入殮、赴任、安葬,天氣:陰
  陳文出院,歐楊珊沒去接,他和袁帥還沒進門就看見她和馮爍在客廳仔細研究剛買回來的沙發床組裝方法。
  陳文一見馮爍,毛都炸開了,袁帥拍拍他的胳膊,不動聲色地低聲問:“這就是姓馮的小白臉?”
  “嗯”陳文苦大仇深的點點頭
  “任重而道遠啊,我等會還要開會,先走了”袁帥小聲囑咐陳文:“以不變應萬變,先打入敵人內部再說,冷靜阿,千萬冷靜”
  陳文還是很冷靜的,得知消息的潘辰曦給他打來電話,警告他姓馮那小子很陰,他躲到洗手間接電話。
  他問潘辰曦:“你聽說過奸夫和老婆一起給老公搭床的事情麽?”
  “情殺的前兆”
  “三兒會殺我?”
  “可她是你前妻,而且愛上別人以後就有可能了”
  “馮爍什麽來頭啊,我在你婚禮上見過他”
  “來頭不小,你惹不起就是了,那小子黑著呢,我當初和小妹鬧分手被他在後麵幫她出了不少毒計”
  “他現在是我情敵了”
  “太好了,我覺得歐楊能幫我報仇雪恨,她作起來估計那小子也不是對手。”
  “滾你的,問問你老婆,看能不能套點口風出來”
  “好,你自己小心點”
  “我知道”
  “千萬要忍住,你倆離了,歐楊有人追是正常的,但據說前夫和前妻複合的比率是最高的”
  “真的?誰統計的?”
  “我老婆”
  “那完了,你不能說點官方統計麽?”
  “不跟你廢話了,洛杉磯那邊你多盯著點吧,我蜜月期又延長了。”
  他收了線,回到房間,沙發床已經弄好了,歐楊珊美滋滋的坐在上麵試彈性,馮爍不知道說了什麽,倆人笑得那叫個燦爛,俊男美女,著實刺眼。
  見他回來,歐楊珊問:“你餓不餓,鍋裏有小米粥,給你弄點?”
  “你吃早飯了沒?”他走上前,抽了紙巾幫她擦汗
  她提早一步拿袖子擦擦額頭:“早吃了,你先去洗洗,我去給你鋪床,待會兒再睡一覺吧”
  “那我先走了,陳先生,你好好休息”馮爍拎著工具箱告辭
  陳文盡量大度的笑著“謝謝你啊”他在心裏頭追加一句:麻煩你以後別來找陳太太。
  歐楊珊送馮爍出門,叮囑道:“你也睡會吧,那麽早起來弄沙發,下午還有討論會呢”
  她告訴馮爍已經跟陳文說了他倆的事情,他不高興反而有些焦慮,鬧不明白他的想法,問他也問不出個所以然,她怕馮爍誤會,小聲跟他說:“他是我哥哥,你也可以把他當哥哥,陳文人還是很好的”
  馮爍笑笑:“好,我知道了”
  一回頭,見陳文正豎著耳朵,明顯在偷聽,她眼睛一瞪,關上大門。
  “趕緊洗澡,睡覺,特務!”
  他從浴室出來,床已經鋪好,剛才還淩亂的屋子被規整的十分整齊,看來2個月不見歐楊珊做家務的本領大有長進。陳文想,自己也不能落後,要共同進步,他趁歐楊珊睡回籠覺的時間主動洗完了洗衣籃裏的髒衣服,歐楊珊嘴上沒說什麽,但他看得出來,她還是很驚訝的。“好兆頭”他鼓勵自己,繼續努力,天天向上。
  馮爍從親戚那裏借了輛車,每天與歐楊珊同進同出,陳文本著成熟男人要大度,心裏不大度裝也要裝的大度的原則,扒著窗台藏在窗簾後麵可憐兮兮的看著他們上車離去,白天歐楊珊很少在家,幾乎都泡在醫學院或者圖書館,他在家裏處理完工作,便履行家庭婦男的責任收拾房間,做飯洗衣。
  有時他們會聊天,歐楊珊似乎放開了許多,陳文也努力克製,兩個人少有的平心靜氣,歐楊珊告訴陳文他們之間的關係目前是個死循環,她是不可能忘記劉雁的事情,破鏡可以重圓但裂痕無法修複,隨時可以割破皮膚,再添新傷。陳文明白現在他說什麽也沒用,上吊跳樓放煤氣都無法挽回她的心意。她不要有裂痕得鏡子,那他就重新打磨個永久牌魔鏡給她。
  置之死地而後生,他先要讓她心裏那個混蛋陳文死透了,升級版陳文才有機會重生。當然他還是自信歐楊珊對他的感情,別人想插足沒那麽容易。
  他嚐試接納馮爍,有時還會邀請他來家裏吃飯,畢竟他陳文腦袋上還有個哥哥的金字招牌,借機刺探軍情還是很管用的。
  他們兩個人眉來眼去,他忍。
  馮爍對她噓寒問暖,百般體貼,還好沒有動手動腳,他自我催眠,權當沒看見,不是不想衝上去殺人,把姓馮那小子戳成篩子,大不了一死,槍子總比千刀萬剮,萬蟻鑽心要好太多。大腿上被自己掐得滿是青紫,他恨,無比的恨。可他沒了資格,在他告訴劉雁他喜歡她的時候,就徹底失去了資格,歐楊珊現在已經不是他陳文的了,還是他親手從身上剝離出去的。
  袁帥電話打氣:“能在她身邊就是勝利,隻要能睡在客廳,臥室還會遠麽?”
  陳文見歐楊珊和馮爍平時老聊那些醫學院的事情或者試驗內容,插不上嘴就算了,聽不懂那些鳥名詞更是折磨,他沒事兒翻翻她的書,除了人體圖,基本是都是天外語言,隻恨當初怎麽不學醫,不過他好歹也在商場滾了幾年,沒話找話最拿手,沒有共同語言就製造共同語言麽。
  可這女人真不像女人,時尚雜誌一本沒有,連國內家裏廁所裏的[解放軍畫報]還是他從父母家裏順回來的,還好她愛看日本漫畫,這是她唯一從少女時代保留下來的愛好,快30的人了還追著電視看柯楠,家裏漫畫,光盤一大疊。現在想想,真是無比感謝上帝,還有讀了10年小學3年級仍在繼續蹲班中的名偵探柯楠小朋友。
  歐楊珊被窗明幾淨,飯菜飄香,陳文看動畫的場景震撼了。
  鑒於這一係列的反常舉動,歐楊珊不得不懷疑他是不是胃出血同時伴有腦出血問題,血塊壓到某根神經致使他變成現在這樣子。她想起他看見她和馮爍出雙入對時的表情,明明嘴角抽搐,還是保持假笑,笑的她毛骨悚然。
  他從網上看柯楠也就罷了,吃飯時竟然問她:“你喜歡尼羅河女兒裏的曼菲士還是伊密茲”
  “曼 曼菲士”她嚇得不輕,旁邊的馮爍也有點懵。
  “哦,其實我覺得他倆挺像的阿,就頭發不一樣”他神色自若的給她夾菜:“你說他們為什麽就盯死了那金毛小丫頭啊,那倆大眼睛,就會喊,救我,救我,你肯定特不待見她吧”
  她恢複了神誌:“人漫畫裏喜歡誰,就一直喜歡,多少誘惑都視如草芥,你肯定喜歡那愛西斯女王吧”
  “那女的畫得挺漂亮啊,比那女主角”眼風掃過見她神色不對,立刻改口“差遠了,多清純一姑娘啊,那什麽女王的一看就是個萬年女配,也就長得好點,口口聲聲愛人家法老,可要是真愛,自己繼續暗戀就得了,祝福愛人幸福那多偉大,幹嘛非要費盡心思在人家中間插一杠子,這種角色準沒好下場”
  歐楊珊聽出來他這是敲打人呢,腳下用力一碾,阻止他繼續借題發揮。
  馮爍嘴唇微微翹了翹,跟歐楊珊說:“哈裏波特上映了,我買了票,等會兒去看?”
  “太好了”
  陳文十分不經意非常不刻意得提醒道:“今天晚上要給姥姥打電話,她跟姥爺從澳門可回來了啊”
  她記起來媽媽昨天電話裏說過的,有些沮喪“對啊,下回吧,估計再不打電話老太太要殺到紐約來了”
  “沒關係,反正以後有的是機會,我也要跟姥姥問聲好,對了楊老前兩天給我留的作業有點問題,晚點你幫我看看吧”
  姥姥的,陳文心裏給了馮爍一個要多大有多大的白眼。
  農曆十二月二十八,宜:祭祀,求財,簽約,嫁娶,訂盟 忌:開市.安床.安葬.入宅.破土
  歐楊珊旅居美國的七大姑八大姨從楊母口中得知這小兩口都在紐約,說什麽也要拉他們過去一起過年,她抵擋不過隻得認命收拾行裝。
  馮爍來找她,見陳文不在,有些奇怪。歐楊珊看出他的心思,好笑的說:“陳文去銀行了,過年不是要給小孩子紅包麽?要兌換些新票子”
  “哦”他坐在床邊看她往箱子裏裝衣服。
  她看他情緒不對就問“怎麽了”
  “沒什麽”他把她隨手扔進箱子裏的衣服拿出來仔細折好:“去幾天?”
  “4天”
  他笑笑:“要瞞著你倆離婚的事情?”
  “嗯,這些事情等我回國以後再跟家裏說”
  他低著頭摸著衣服上的褶皺:“情人節沒過上,春節也過不上”
  “情人節有什麽好過的啊,我到現在都沒過過,以前實習的時候在急診室輪轉,感覺情人節都快成情人劫了,劫難的劫,好多人在那天分手,然後割腕的,跳樓的,開煤氣的,其實有情沒情不在乎這一天”
  “我也沒過過,覺得送人花特別傻,直到那天咱倆去帝國大廈那天,才明白那種感覺,喂,你能明白麽?”
  “什麽?”
  “就是想把心包起來送你的那種感覺”
  “你把心給我幹嗎?不活啦。小同誌,咱每天看心髒看得還不夠多啊”
  馮爍頹敗的倒在床上,捂著臉:“歐楊珊大夫,你就不能浪漫些麽,我好不容易才說出來的”
  她嗬嗬笑起來。
  冷不防被他拉入懷裏,她掙紮,他抱緊,下巴抵著她的額頭:“別動,就一會,好幾天不能看見你了”
  她放鬆了身體,心中的那個小缺口,一點一寸,越豁越大。
  中國人過年離不開走親戚串門子,喝酒打牌海闊天空的胡吹,她與陳文一直是所有親戚眼中真人版經典浪漫童話愛情主角,免不了被人拉著到處展覽。
  “什麽時候要孩子啊?”
  “目前不打算”歐楊珊的回答
  “再等等”陳文的回答
  這還不算什麽,準前夫前妻,繼兄繼妹的倆人麵臨最大的挑戰是‘同房’
  別人眼中她倆理所應當是一間房間。
  這間房住了無數回,熟的跟自己家一樣,沒有沙發,沒有軟塌,沒有打地鋪的地方,甚至連浴缸都沒有。
  “你現在睡麽?”他看她上了床,連忙問道。
  “幹嗎?”歐楊珊背對著他躺下,盡量縮在床邊。
  他也躺下,同樣背對著她“不幹嗎,聊聊唄。”
  “聊什麽?”
  “他有什麽好的?”
  “他人挺陽光的。”
  “陽光?我不比他陽光?”
  “沒覺得,你就一哈雷慧星。”
  “我覺得你跟他有點草率了。”
  “我知道。”
  “就不能緩緩麽?”
  “不能,你不會了解我的想法的”
  “你什麽想法啊,你就根本沒想法,想幹嗎就幹嗎”
  她想想“好像是。”
  “你跟我說說你對那小子的感覺,跟咱倆當初似的”
  “一點點,你跟那劉雁呢?”
  “半點點,不過我很快就明白了這仙女其實就是得道的千年老妖修煉的”
  “她應該是你最喜歡的那型兒,以前你偷看我的瓊瑤小說,我記得特清楚,浪花那本,你說那女畫家太完美了,擱誰誰不愛啊 你骨子裏最喜歡這種忍辱負重最後得道升天的小三兒。”
  “多久的事情了,你怎麽還記那麽清楚啊,我覺得那小子也是這型號的。對了,我記得你還喜歡那個滿屋子掛玻璃門簾的小說,喜歡老男人,說要嫁就嫁這種,哎,齊豫是不是對你也有意思?“
  “他太深了,我怕淹死。”
  他沉默了半天才說:“記得麽?結婚交換戒指的時候你說咱倆這輩子就銬一起了,就算煩了也不能隨便撒開手。因為我們結婚了。我一直在想你說的這話,說的真好,你也做到了,可我沒有。”他笑出來“報應啊,真他媽是報應,蹦出來個馮爍,那小子估計是老天爺派下來整我的”
  她翻身看他:“咱倆的問題跟他沒關係,跟那個劉雁也沒關係,都是咱倆自己作的。”
  “是,我混蛋,你能作,咱倆是互相扶著走的,沒摔過的小屁孩,這次摔狠了,知道疼了,以後就不敢了”
  “什麽爛比喻”
  “你倆到什麽程度了?”他突然問
  她想了一下才說:“全壘”
  他悶氣堵在胸口:“你就氣我吧”
  “真的”
  “不信”他拉著被子蒙上腦袋:“我真的不信”
  第二天一早倆人圈在一起醒來,手麻腳酸。歐楊珊的頭發甚至纏死了陳文胸口睡衣的扣子,從體位上判斷責任應當雙方對半承擔。
  晚上,她在酒席間接到馮爍的電話,裹著大衣跑到門口,馮爍車子裏的光暖暖的灑在昏暗的草坪上,他開了幾個小時的車帶著自己用紙折的心送給她,上麵端端正正寫著‘馮爍的心’,他說:“想來想去,還是要把心送給你,這裏麵都是你的名字”,她大笑,他眼中煙花綻放,探身過來,她在他嘴巴裏嚐到了杏仁糖的味道。
  陳文一直站在門口,鼻頭通紅,他告訴那些親戚他和歐楊珊的一個朋友在附近聚會順道過來看眼他們,站在門廊的陰暗處,他看他們頸項交纏,耳鬢廝摩,看她衝車子揮手告別,顛顛跑回來,滿臉星光,那是曾經隻屬於他的笑容。
  歐楊珊跑到門口,扭頭見馮爍還沒走,又揮揮手示意他趕緊回家,手機又響了,她接起,是馮爍,聲音愉悅,語氣賴皮:“你進去我再走”
  “傻瓜”她對著車子笑罵道,拉開了門。
  馮爍並沒有馬上離開,眼見著陳文走到門口燈下,夜空下兩團光影,對峙,相持,暗流激蕩.
  陳文回到餐廳,見她被人拉著勸酒,他奪過杯子,一飲而盡。
  大廳電視機裏飄出荼糜的歌聲
  他衝回房間,抱著馬桶,嘔吐不止。
  洗完澡出來,她已經躺在床上,背對著他,不聲不響。
  屋子裏沒有開燈,窗簾密實,暖氣燥熱,鍾表滴答。
  他用力拉扯開窗簾,月光灑進來,冰冷嗜骨。
  他問:“你喜歡上他了?你愛上他了?
  她坐起來,看著他,目不轉睛。
  木質地板吱呀嘶吟,他一步一步走過來。
  “歐楊珊,你真跟他做過了?”
  她憤怒的跳下床,他憑什麽?
  耳光抽打在他臉上,牙齒劃破她嘴唇
  肢體糾纏,靈魂嗜咬,她瘋了一樣打他,踢他,他眼淚流下來,真疼,可不是肉體是心,還有什麽比心更疼。呼吸停滯,扣子被撕扯下來掉在地板上叮叮作響,沒有語言,隻有哀泣,他的還是她的?他衝入她體內,溫暖濕潤依舊,歇斯底裏的撞擊,她狂亂的咬住他的肩膀,鮮血的味道,腥甜在唇舌間彌漫。
  他死死盯著她的眼睛,那裏麵有他,他恨她,恨自己,恨不能把彼此撕成碎片。
  她不該這樣,這樣絕,這樣狠,這樣把他們愛給踩在腳下。
  夢魘般的迷障。
  多年前那個夜晚,在這間房間裏,她問他“你愛我麽?”
  “愛”他說:“我永遠愛你”
  “那你會和別人好麽?”
  他圈緊她的腰,與她頭頂著頭
  “不會的,這輩子我隻愛你一個”
  她笑了,很甜蜜很滿足,她說那好吧,我跟你好,以後也就跟你一人好,誰我都不愛。
  那夜他們從少年變成成人,痛苦卻堅定,死心塌地的信仰著愛情,彼此就是對方全部的愛。
  再給他們一個夜晚,徹底結束這段自以為是。
  他抽動,她戰栗,□到來,他死死抱住她,用盡了氣力,劇烈的衝擊,他小獸一般哀嚎著:“歐楊珊,你混蛋,你這個混蛋”
  她掙紮著翻身把他壓在身下,掐住他的脖頸,用力再用力,他靜靜地躺著,她長長的頭發垂在他臉旁,他抬手握住,閉上眼睛,結束吧,一切都結束吧。
  窒息,毀滅,天塌地陷
  淚在他眉眼處濺開的刹那他恍惚看到霎時怒放,又瞬間凋零的曇花,美到絕望。
  她最終還是鬆了手,楞楞的看著他,搖搖欲墜的爬下床,衛生間水聲響起。
  不久她回來躺在他身邊,渾身散著寒氣。
  “我差點掐死你”她說
  “掐死算了,我覺的活著特沒意思”
  “。。。。。。。。。”
  “咱倆分不開,真的,我現在也這麽想”
  “。。。。。。。。。”
  “其實你跟我怕的是一碼事,沒關係,不在一起就不在一起好了,夫妻可以反目,愛人可以分手,但咱倆不會。”
  “誰知道呢,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吧”
  “我想回家了”
  “那你在飛機上小心點”
  “我走以後,你別對那小子太好了,我怕他吃定你以後欺負你”
  “你以為都跟你一樣啊?”
  “我從小到大欺負過你麽?都是你欺負我,你沒跟別的人好過不知道,不是咱自己家人,不會對你挖心掏肺的。。。”
  她累極了,在他的嘮叨聲中昏昏睡去。
  他訂了最近一班回國的機票,她去機場送別,進關前陳文忽然指指嘴巴說:“能蓋個再見戳麽”
  她想起小時候他親她的樣子,墊起腳尖在他的臉頰上狠狠地啃了一口。
  回不去的從前,愛不得,恨不了,她偏執的要把過往封凍在最美麗的瞬間,可他想把它種到泥土裏,總有一天會發芽,無論是什麽樣的花,什麽樣的果實,那都是隻屬於他們的,其他人誰也得不到!。
  他掐掐她臉蛋:“三兒,保重!

55

  四月,月歐楊珊獨自回國,歡迎儀式熱烈。她和陳文還沒來得及和陳爸說離婚的事情,陳爸又奔赴外地視察,倆人找丁丁問離婚證什麽時候可以辦好,丁丁很驚訝的說:“我沒跟你們說過麽?中國婚姻法規定,協議離婚必須雙方本人到婚姻登記地辦理,你別這表情,這事躲不了,隻要當事人有行為能力就必須到場”
  “合轍其實就沒你什麽事?”她驚訝:“要這樣離婚協議還公證幹什麽?我簽那委托書幹什麽?好玩?”
  “那是為了鞏固你們協議的效力,委托書是為了調查取證還有以後起訴用的,再說了,誰知道你倆能離的這麽容易啊,白白浪費我滿腔熱血。”
  歐楊珊兩眼發直,有氣無力地說:“丁大律師,我算是明白你為什麽不收我錢了”
  陳文全程一言不發,直到走出律師事務所,才對表情複雜的歐楊珊說:“這回咱倆都犯傻了,不過也沒事兒,離婚協議都簽了不是麽。我知道你怎麽想的,你這人就喜歡鑽牛角尖”
  “別安慰我了”她長歎口氣:“我真是個棒槌!”
  袁帥知道了這倆人的糊塗帳,狂笑不已,見過不靠譜的沒見過夫妻倆和離婚律師都不靠譜的,江君掐了把袁帥,沒看見這倆人都跟吃了耗子藥一樣麽,一個臉綠的發黑,一個臉紅的發紫。
  袁帥說:“你倆這算扯平了,幹脆別離了,麻不麻煩啊。”
  “君兒,你好好養病吧,我先回科裏了,改天再來看你” 歐楊珊在江君的病房裏也不好發作,跟江君簡單道別掉頭離開。
  袁帥見江君表情不對連忙說說:“他倆的事情你別跟著操心,好好養你的胃,你沒看見陳文那血吐的,跟拍電影一樣”
  江君瞪了眼陳文“他那是活該,誰叫他朝三暮四水性楊花,我說你們男人怎麽回事啊,家裏有個那麽好的老婆還不知足非要外麵再弄一窩妖精,真把自己當天王老子了?”
  “什麽就你們男人啊,我是這樣麽?我跟陳文那根本就是正麵和反麵的典型對比教材啊”
  “現在跟他劃清界限?晚了!你們說喜歡誰就跟說你好一樣,人家胸大點腰細點臉蛋嫩點,再加上點溫柔體貼你們就全完蛋,老婆再好,可惜已經吃到肚裏了,完全可以熟視無睹,你們男的都有精神分裂症,霸著碗裏的肥肉,眼睛瞄著鍋,抱著鍋吃,又回頭懷念自家那青花大碗”
  “你這理論適合陳文,我可是從來都用碗吃,你給我多少我吃多少,不給我就抱著碗睡覺,咱革命意誌多堅定啊”
  “你倆損我好了,盡管落井下石,反正我現在一腦袋包,不差你們再砸幾個”
  “算了,這事兒以後他也老實了”袁帥推了把陳文示意他先出去
  江君打了個哈欠,躺下來眨著眼睛問“還能把三兒找回來麽?”
  袁帥給她掖掖被子:“管它呢,反正他倆會一直在一起的”
  出了病房,關上門他小聲問:“你到底怎麽想的?”
  “離婚協議的簽了,跟離婚有什麽區別啊,該怎麽辦怎麽辦吧”
  “能一樣麽?你真成,沒離婚呢就把別人招家裏來了,這哥哥當的”
  “有什麽不一樣的,早晚的事情”
  袁帥忽然問道“你是不是也想撤了?”
  “人都不是我的了,我還能怎麽著?”陳文心想隨便她怎麽折騰吧,隻要她高興就成。
  之後的幾天歐楊珊寢食難安,斟酌了用詞把事情告訴馮爍,馮爍很是平靜的問她的想法,她說,她會在回國前徹底了斷這段婚姻關係,可事實證明老天爺不開眼想整人的時候,那手段真是。。。。。。
  他倆見縫插針約好去領證。
  第一次,陳文爽約,不是他想,是開車來的路上跟快報廢的奧拓刮蹭,鯰魚頭掉了半拉眼睛,交警證實是奧拓全責,該司機也承認自己是因為想證明奧拓骨子裏也有奧迪的血,因此造成了這次事件。罪不在陳文,她認了。
  第二次,又是陳文爽約,也不是他想,潘曦辰老婆被證實懷孕10周,在家裏大肆慶賀,陳文自病愈後首次沾酒,大開殺戒,不省人事。有寶寶是喜事,加上潘曦辰,小妹親自打電話道歉她不好意思發作。
  歐楊珊想,事不過三,第三次準成,結果陳文竟然直接蹲到三亞去了,一蹲就是大半個月。陳文在三亞某處蹲守,親自監督實施一個據說很大很重要的項目。她問他在那邊好不好,他說這裏除了我跟工人就是工人和我,能好到哪去。她問他什麽時候回來,他說偶爾能回來一兩天,要看這邊的進展情況
  五月初馮爍回國,剛停歇沒幾天的接風宴重新開席。
  他回來的當日科裏又來了個醫大本科實習生叫許婷,小姑娘也是被上麵人介紹來的,挺秀氣個人,帶著股清高勁頭。
  許婷母親陪著來的,上來就要求參加歐楊珊的課題,歐楊珊可不吃她這套,馮爍雖說當初也是上來就跟著他搞課題,可畢竟人家是碩士畢業,基礎十分紮實,的確能幫上她不少忙,這丫頭才本科,是騾子是馬都不知道 仗著家裏有點實力,就想搗亂 沒門兒。她口氣婉轉的跟說:“我的課題隻有研究生才能參與,因為很多理論知識本科根本沒有教過”
  許婷的母親倒也真直:“歐楊大夫,就觀摩觀摩,到時候您論文上隨便在後麵加上她的名字就成”
  想的到真美,歐楊珊心裏別扭起來,自己跟著親老爺混都沒麽明目張膽的要署名,該幹的不該幹的都要幹,夾著尾巴老老實實當跟班,幹他們這行沒有真本事再有關係背景再硬也是完蛋。
  “觀摩要院裏和合作單位同意,畢竟這裏麵涉及到保密問題,論文的名字更不是隨便寫上去的,必須是參與實驗的人才能署名,否則對整個團隊都不公平。”
  “我聽說,別的導師做課題都可以這麽寫麽,怎麽到你這兒就不成了?”孩子媽急了
  “別人我不管,我這兒就這樣,付出多少得到多少,如果您閨女是衝我這課題來的,那麽不好意思,我不能幫忙。”
  她歐楊珊是惹不起這些大人物,可也不能全然被牽著鼻子走,她早想通了,愛怎麽著,怎麽著,大不了卷鋪蓋回學校教書。
  許婷倒是個明白人看她態度堅決,就打圓場說:“我現在的確水平不夠,真要把我名字寫上我也覺得不公平,還是先跟歐楊大夫學習一段時間,等考上研究生再請歐楊大夫幫忙。”
  有新人來,晚上迎新活動照舊,還是黎昌海鮮。
  歐楊珊舉杯:“歡迎許婷同誌。”
  許婷也舉杯說:“很高興能加入這個集體,以後希望大家能在業務上多幫助我,我不會喝酒 就以茶代酒吧”
  好不容易來了個小美女,大家自然高興,即便許婷對誰都有點冷,距離感明顯,不過新人嘛,不熟,又是女孩子,矜持些也應該。
  馮爍到的很遲,他下了飛機就不停的應付接踵而來的接風隊伍,從中午到晚上好幾撥酒席要參加,歐楊珊跟他說別過來了,可他還是趕過來。
  跟著歐楊珊的醫生各個都性格開朗,私下裏聚會總是不鬧個天翻地覆不罷休。馮爍一進門就被拉著罰酒,他看看歐楊珊,對方別開眼,明顯沒有救駕的意思,估計心裏不知道怎麽樂呢,馮爍沒辦法一口氣連幹三杯,辛辣直竄頭皮,他坐到歐楊珊左邊,伸手拿她的筷子夾菜壓酒。
  “那是歐楊大夫的筷子,這筷子新的沒人用”自他進來一直沒說過話的許婷衝馮爍笑笑遞了餐具給她,歐楊珊斜著眼睛看看她,小丫頭 看見帥哥春心蕩漾啊。
  馮爍衝許婷點頭致謝接了餐具側過臉跟歐楊珊說:“咱倆不喝一杯?”
  又跟她叫板,她白了他一眼 眼睛轉轉:“馮爍啊,還沒介紹呢,咱科新來的實習醫生,許婷,許婷,這是馮爍,咱們科住院醫,馬上要參加主治醫考試。”
  “馮爍,你好“許婷主動伸手
  “你好”他象征性的碰了碰。
  許婷說:“以後都是同事了,叫我許婷吧,我在X大裏見過你,應該叫你師兄”
  歐楊珊心中叫好,師兄師妹,情哥情妹,這姑娘不簡單啊。她起哄:“師兄都叫了,還不喝杯酒?”
  馮爍沒接她的話,隻是坐下自顧夾菜吃。
  許婷來勁了,真端著酒杯過來了:“師兄,我敬你”
  人都圍上來哄笑:“人小姑娘剛才怎麽也不和我們喝,你來了才端的酒杯,麵子大啊,趕緊一口悶了”
  馮爍擺擺手:“實在喝不下了,等會吧,先讓我壓壓”
  歐楊珊看許婷臉色有點僵趕緊打圓場:“小許啊,他是真喝不下了,要不換橙汁吧,心意到就好”
  許婷點點頭轉身找橙汁,歐楊珊見馮爍瞪他 壓低聲音說:“別讓人下不來台啊”
  馮爍在桌子下攥住她的手,貼近小聲說:“你跟我喝我才喝”
  估計前後幾輪他喝得真是不少,沒等別人鬧,就軟趴趴的攤在座位上,見他這樣眾人也不好相逼,歐楊珊看時間差不多就讓大家都散了,留下2個男醫生幫忙把馮爍塞進出租車。
  “歐楊大夫,咱把他送哪去阿?”
  她想想:“送回家吧,在學清路那邊”
  “哎喲,那跟我家完全是兩個方向”一個醫生說
  “我還要回醫院把病曆抄完,我去送吧”
  “那成,小馬你回家,我跟章兒一起送他回去”
  後座上的馮爍占了大部分地方,章醫生塊頭大怎麽也坐不進去,歐楊珊說:“你坐前麵,我在後麵坐”
  車子開動,她把車窗關小,看看半趴在椅子上的馮爍,拍拍他:“還能撐住麽”
  半天他才呻吟了一聲,身體扭曲著往座位上爬,歐楊珊伸手扶他,他抓住她的胳膊,攀上椅子,很自覺地靠在她肩頭,她看看前排醫生,抬手去推,被他反手握住,手心滾燙,氣息一波一波拍打在她耳際,引得她整隻耳朵都在燃燒。
  快到醫院的時候,他奇跡般清醒,拍拍前麵醫生的肩膀:“章大夫,麻煩你了,我沒事兒,趕緊幹活去吧”
  “這麽快就沒事兒了?別是回光返照吧”章醫生回頭看著他打趣說:“師傅,先去北方醫院吧”
  等電燈泡遠去,她使勁掐他一把:“裝的吧你”
  他撅起嘴巴,眨巴著眼睛投訴“你都不理我,還讓我跟別人喝酒”
  “夠像的阿,影帝級別了”
  他手臂一圈,把她帶進懷裏,嘴唇貼上來:“快一個月沒見了,真想你”
  “別鬧了,這還有人呢”她臉燒得不成,一直沒說話的司機突然冒出一句:“甭管我,全當這車是無人自動駕駛的”
  6月的一天,她正在聽醫院赴藏醫療隊歸來人員作報告,陳文給她打電話,她怕有什麽急事,偷摸接了。
  “魯齁!魯袋瓦低娘波?魯東額家沒拉波?”
  她眉毛一挑,壓低聲音說:“陳文,你丫找抽吧”
  他哈哈大笑“朕回來了,沒帶房子鑰匙,你回家幫我拿一趟,”
  “你跟哪呢?”
  “家門口等著你呢”
  她掛了電話,跟旁邊的同事交待了幾句,彎著腰溜出禮堂。
  外麵在下雨,她猶豫了一下,找人要了張報紙頂在頭上,跑去開車。
  陳文人是比幾個月前精壯了不少,可這品味。。。。
  呲了毛邊的寬簷草帽,粉色短袖襯衫,藍色短褲,脖子上還掛了個蔫的掉渣的花環,。。。粉配藍討人嫌,不知道麽?
  她掏出鑰匙開門:“你就差再摟倆耳邊別著大花的S型比基尼女郎回來了,哦,那花還得要一朵粉一朵藍色的,大怯粉大怯藍跟你身上一顏色”
  “開門吧你啊”陳文把脖子上的花環摘下來套進她脖子,花瓣細細碎碎掉了一路。
  她進書房去找陳文現在住房的備用鑰匙,陳文倒是熟門熟路的鑽進客房的浴室舒舒服服的衝澡。
  “鑰匙給你擱茶幾上了”聽見陳文走路的聲音她一腳把臥室開了條縫的門踹上,飛快地換好衣服。
  “我這周每天都有手術,咱後天晚上回家一趟,先跟爸把事兒說清楚”她拉開門說。
  他擦著頭發的手頓了頓,衣服濕嗒嗒的貼在身上:“媽那邊怎麽說?”
  “能說什麽啊,就說一提這茬老爺子就不高興唄”她皺著眉頭盯著地板上的水跡“你怎麽不擦幹就出來啊”
  “不是你著急催麽?這衣服濕了,你這有沒有換洗的?”他問:“我不介意借用一下那小子的T恤”
  她去櫃子裏翻出條大毛巾扔給他“隔壁家狗都知道把毛抖幹了再出門,我這沒他的衣服,你自己想辦法”
  “他沒來住過阿?”
  歐楊珊瞪他一眼“他來不來住都跟你沒關係”
  “你不會住他哪了吧?”他看看周圍:“這麽幹淨”
  她麵色緋紅,罵到“滾,你還有事沒事阿,沒事回去待著去”
  他笑笑:“遵旨!”
  科裏評選優秀黨員準備參加七月一日院裏的表彰大會,一個名額,不記名投票。科裏去年的優秀黨員主動讓賢,風水輪流轉,總要雨露均分才不招人忌恨。她的票數很高,可馮爍也不差,倆人打了個平手。小護士跑來跟她道歉:“歐楊大夫,我是想選你來著,可看見馮大夫,手一抖就把他的名字給勾上了”
  她拍拍她肩膀:“沒事,正常,下次投票,咱都把口罩戴上投就沒事兒了”
  最後結果還是她當勝出,畢竟年資老,又是科裏重點培養的頂梁柱。
  會後主任跟著歐楊珊進了她的辦公室,關上門,麵色嚴肅,她心裏咯噔一下。
  她跟馮爍目前還處與地下活動,地下黨的艱辛她近日是小有體會,一日不領證,檔案上還是已婚,就一日見不得陽光,這日子實在難受,在這麽下去,他倆都夠格評上優秀地下黨組織了。
  還好主任說的不是這個問題,他告訴她年底她升副主任醫基本沒什麽問題,這個關口千萬別出問題,要注意情緒,保持業務水平,爭取能盡快完成新的論文。
  馮爍敲門進來手裏拿著醫囑說:“主任,歐楊大夫,這是9床的新醫囑”
  “好了,我回去了,你們談”主任出門前拍拍馮爍的肩膀:“小馮阿,可真不錯,剛來就有這樣好的同誌基礎,繼續努力”
  主任走後,她學著他的強調說:“小馮阿,挺不錯的,有前途。不服氣,有意見可以直接提,別悶在心裏啊”
  “我是有意見,想和某些同誌好好談談”他抿著嘴笑,走近了問:“晚上一起?”
  “要去我父母家”她想想又補充道:“陳文回來了,我們一起回去說離婚的事”
  他怔了怔,點點頭,把醫囑拿給她簽字。
  意料之中的風暴,晚飯後在父母家登陸。
  陳文歐楊珊誰都不說離婚的真正原因,咬死了是感情不和,誰都沒有錯,就是不合適。陳爸之前已經察覺出兩人間苗頭不對,加上楊母時不時地旁敲側擊,心裏已經明白了七八分,
  他一個耳光扇到陳文臉上,陳文身子晃晃,低著頭一言不發。
  “爸”歐楊珊衝上去攔:“是我的錯,我工作太忙,實在顧不上家裏,跟他沒關係”
  陳文把她拉到身後,張口就說“爸,我跟公司。。”
  “陳文”一旁的楊母叫道:“我明白你跟公司裏也忙,整天不著家,這事你倆誰也跑不了”
  “都別說了,我就一句話,不能離!”陳爸怒喝道,丟下他們進了書房,用力砸上門。
  陳文歐楊珊麵麵相噓,楊母說:“你倆先回去,我再跟你爸說說”
  出了家門,兩部車子一如往日並排停在樹下陰影中,他問:“如果爸死活都不同意怎麽辦?”
  她不說話,按著鑰匙開車鎖。
  “算了,不說這個了,江帆說了好幾次要一起坐坐,今天你有時間麽?”
  “沒那心情”
  車子開出大院門口,他直行,她向拐彎,分道揚鑣。
  歐楊珊回到家洗了個澡,靠在床上看從馮爍那淘來的老片,王家衛的電影,總是伴著濃稠的色彩,油畫般的畫麵,晃動的鏡頭,哀婉的音樂,電影中人都在渴望溫暖的懷抱,眼神交錯,態度曖昧,結局卻隻有擦肩而過遺憾。
  臨睡前她收到兩條短信
  陳文[忘了跟你說,空凋該清洗加氟利昂了,已經打過電話,明天下午工人過來,在家等著]
  馮爍[明天晚上演唱會的位子很好,你一定喜歡]
  她給馮爍回了短信[咱們明天見,晚安]


56

  楊母跟歐楊珊提前打招呼,要陳爸同意他倆離婚估計會是場持久戰,她跟媽媽說想先偷偷把證領了,反正是早晚的事情。楊母回答很幹脆,隨便你,跟陳文商量去。
  她又約陳文,陳文大度的說:“你定時間”
  “後天,後天我把下午門診推了”
  “後天不成,我要開會”
  “下周一,周一你有時間麽?”
  “我周二出差估摸怎麽也要大半個月吧”
  她怒了,可也沒辦法,她手術和門診時間早就訂好了,不能輕易變更,民政局周末又不辦公。
  周五中午馮爍趁午休跑辦公室跟她討論周六日的活動安排,他現在還是住院醫,時間很不自由,歐楊珊查了值班表,他明天下午晚上當值,馮爍解釋說:“我跟他們換了,平時基本上都我值班”
  “你能行麽?”她有些擔心
  “沒事的,吃的好睡得好”他笑得燦爛:“你擔心我?”
  她一本正經的說“你這樣大的工作負荷,精神不能保持集中,漏診了怎麽辦?這可不是小事”
  他嗔怒,單臂勾住她脖子往懷裏拉:“歐楊珊,你可真沒勁”
  下午,她的手術,馮爍做她第一助手,配合的相當不錯,尤其是最後馮爍縫合的時候,真是漂亮。
  出了手術室,她摘掉帽子滿眼笑意:“小馮同誌你現在已經不需要我表揚了”
  “那也是您教導有方啊”馮爍失聲笑出來
  許婷適時的插進他們中間“歐楊大夫,師兄喝酸奶吧。”
  她脫掉手術服,指指馮爍:“給他喝吧,他今天的表現可真不錯”
  “我看到了,師兄以後還請你多多幫助”許婷舉起酸奶:“喝點吧,站半天了”
  馮爍接過酸奶,笑笑離開。
  事後馮爍跟歐楊珊說覺得這個許婷有點眼熟,總覺得那裏不對,她不以為然的說:“你們這些小朋友就這毛病,別人小姑娘喜歡你,你覺得她有問題,別人不喜歡你你還是會覺得她有問題”
  周六中午楊母打電話來說陳爸心髒不舒服馬上就去他們醫院做檢查,陳爸的情緒不是很好,她和陳文連哄帶逗陪他做完檢查,沒什麽大問題,但要留院觀察一晚,監測睡眠。
  陳爸說“我平時睡得好著呢,就最近這段時間心煩,睡不著,半夜老心悸。”
  她側頭看陳文,他也看看她,倆人對著吐吐舌頭。
  楊母在醫院陪著,陳文和歐楊珊走出醫院才發現大雨滂沱,她看看表快5點了,和馮爍約的6點.
  “你車停哪了?我給你開過來”陳文問
  “送去保養了,我打車來的”她有些著急:“這雨這麽大,也不知道路上會不會堵”
  “我開車過來”他準備衝出去,被歐楊珊拉住:“這雨太大了,我回去找人借把傘”
  “算了,估計沒有,你不是著急麽,等著”他衝進雨中,一路狂奔。
  陳文渾身濕透,坐在車裏不住地打噴嚏,歐楊珊拿紙巾吸他頭發上的水:“我急還是你急啊,瞧濕的,今天回家要喝感冒茶,你那還有麽?”
  “有,上次你不給我一大包麽,你下雨天去哪約會阿?”
  “你怎麽知道我要約會阿”
  他撇她一眼“看你那衣服,搗持的跟小姑娘似的,姐弟戀很辛苦吧,要裝嫩!”
  “這還是你給我買的呢”她把一團紙巾塞進他脖子:“別找不自在阿”
  “你怎麽喜歡畫煙熏眼了,本來就黑眼圈弄得跟抽大煙的一樣”
  她趕忙翻下遮光板上的鏡子,完了妝花了。
  他邊開車邊瞄她“你倆最近怎麽樣啊,聽說還搞地下活動呢?”
  她忙著補妝,沒空打理他。
  “別畫了,再畫也是那樣,年紀大了要認老,你打扮成妖精他也見不著你18歲的樣子”
  “你能不說話麽?”
  她趁等紅燈的節骨眼迅速的塗上睫毛膏
  “最近過得挺滋潤的吧”
  “還成,我算是想明白了,反正成院士起碼要70了,那時候還玩什麽啊,不如現在好好享受享受,老窩著看書實在沒意思”
  “早幹嘛了阿你?我以前跟你說,你還揍我,說我拖未來世界級醫學泰鬥的後腿”
  “我也是跟你掰了以後才明白的,對了,最近美元貶值,咱手裏的是不是要換掉啊,財經評論說還要跌的”
  陳文飛快的上下打量她兩眼:“可以阿,大不一樣了,還財經評論,你以前連新聞聯播都不看,人大政協都分不清,現在真是出息了。”
  她轉出口紅,邊塗邊不好意思地說:“獻醜了阿,有時候馮爍看,我在幫邊聽聽,聽多了就明白點了”
  陳文握緊了方向盤,骨節突出,歐楊珊的變化他點點滴滴看在眼裏,她任性他自私,結婚前彼此就知道對方那德行,可還是義無反顧的結了,從親人變愛人,開始計較付出與回報,可情感的天枰怎麽擺的平衡?他們都不想改變自己,隻是單純的把希望寄托於對方,不斷的失望不斷的抱怨,孩子似的彼此,有了愛情卻沒有執手的力量。如今終於明白了過往的錯誤,可大徹大悟的代價是竟然是婚姻的結束,愛人的別離。
  前方的車突然放慢速度,他突然猛地踩下刹車,歐楊珊手中的口紅劃過臉頰直插入鬢,腦袋咚一聲撞到身旁車窗上。
  “沒事吧你”陳文慌忙騰出手摸摸她腦袋問道
  她呻吟一聲,搖搖頭。
  “前麵的車抽風急刹車,還好沒追尾”
  她牙齒磨的咯咯作響:“陳文,你丫故意的吧”
  陳文見她那樣子,憋著笑說:“不是,真不是,你趕緊把臉擦擦”
  她照照鏡子,半麵臉都是口紅,成如花了,還歪嘴的,自己也忍不住笑出來。
  雨下的很大,車速都很慢,他們一句沒一句的聊著天。陳文聽說歐楊珊學會打網球了,興致勃勃的要跟她來場友誼賽。
  歐楊珊跟馮爍好了以後才真正明白了她與社會有多脫節,之前她對於醫療以外的事情一概不感興趣,除了醫院,回家最多就是去和朋友吃飯聊天打打槍,藥廠的銷售請客腐敗她也懶得應付,反正她不缺那點錢更不屑於參加明擺著目的不純的活動,到不如做個順水讓愛這口的人去享受好了。
  馮爍說她根本就是與世隔絕專心修煉醫術,這麽大了連酒吧迪廳都沒去過,除了每天散散步什麽運動都不參與,簡直就是極品。她也覺得是,以前和陳文沒話說原因很大一部分在於她根本不了解陳文談的那些東西的,或者說,她根本就不曾嚐試去了解,陳文不要求,她就不做,結果兩個人距離越拉越遠,除了生活在同一屋簷下再無交集,現在想起來,她對於這段婚姻的付出也太少,她對陳文的要求太高,太多,可到頭來才發現自己欠他的也是太多了。
  雖然人有自己的圈子,有獨立的個性和思維能力但兩個人既然決定了要在一起就勢必要放棄自己的一部分融入對方的生活,如同書本上用韋恩圖表示的交集,既有共享的部分又有獨立的空間,也許這樣才是最穩定的的男女關係,才能長久。
  凡事都有自己的遊戲規則,感情和婚姻也是如此,它不會來適應人,隻有人去適應它。
  在美國期間,馮爍看新聞時總要拉著她一起看,她耐著性子陪著,聽他講那些她很難想象的複雜政治,國際關係,還好他時不時講點政治笑話來激發她的學習情緒,漸漸她也有了興趣,至少不像以前看見新聞就換台,相對的他們間的話題也多了許多。
  歐楊珊感覺她同馮爍的關係進入了良性循環,雖然她還不是很了解這個時而孩子氣十足時而成熟深沉的男人,但被人捧在手心來愛的感覺那個女人不想要呢?談戀愛誰不會談啊,又不是什麽高尖端技術。
  馮爍打著傘在餐廳門口等她,見是陳文開車送她來的,也沒多說什麽,隻是摟緊了她的腰拿傘盡量遮住她。
  “玩的高興點”陳文說
  “謝謝”馮爍禮貌的點點頭
  進了餐廳馮爍才發現歐楊珊麵頰紅紅的一大塊,跟開水燙過一樣,“怎麽弄的?”他想摸又不敢
  “別提了,路上差點追尾,我正化妝呢,陳文一腳刹車,就成這樣了”她用手擋著臉:“特醜吧”
  他眨眨眼睛:“特可愛”
  “我今天聽主任說你過倆月就能提主治了,太厲害了,咱醫院最年輕的主治醫了”她夾了隻麻辣蝦弄掉蝦頭就往嘴裏送。
  他探身輕敲下她的手,把剝好的一碟子蝦肉推給她:“別跟我說連殼吃蝦補鈣,知道你懶,想吃我給你剝”
  “多麻煩啊,你不也連殼吃麽。”
  他笑:“我樂意給你剝,就喜歡看你吃東西,感覺飯菜都特香。”
  “那以後我也給你剝”她喂了塊蝦給他
  “你以後隻能給我剝!”他滿足的說:“除了你父母以外別人都不能有這個待遇了啊”
  飯吃到一半,他問:“下午幹什麽去了?”
  “爸爸今天不舒服,在咱們院做檢查呢,我倆陪了一下午”
  “沒事吧”
  “沒大問題”
  “你車呢?”
  “早上送4S店保養去了,明天上午拿”
  “把單子給我,我幫你去拿,你多睡會”
  她問他晚上的安排,馮爍說:“沒什麽特別的就想和你待一起”
  “你好幾個周末都沒回家了吧”她想起來,他的周末和休息日似乎都是和她一起。
  “你跟我一起回去?”馮爍說
  “瘋了吧”
  “沒有,我早就想跟你說了”
  她突然想起他姐姐,那勁頭,要是知道她真跟馮爍好了,不扒她層皮?
  “等等吧,至少我把證先拿了”
  “你別擔心,我家裏的問題我會處理好”馮爍成竹在胸的樣子:“他們不會成為我們間的障礙”
  “怎麽辦 ?你跟我說說啊”她有些焦慮
  “別瞎操心了,我不想你為這種事情花心思,你有時間想想我好了.”
  他說他家不會是障礙,可歐楊珊根本不相信,之前她嚐試和家裏最明白的姥姥說這事,姥姥當時就拍了桌子:“你怎麽跟那小子好了,小關怎麽辦啊?”,她解釋不清楚,隻能跟姥姥說了實話,姥姥沉思半天說:“你的事情你拿主意,但是馮爍家裏是個大坎,黃花大閨女都懸,別說你現在是離異的,自己想好了,不成咱趕緊撤,你要真不喜歡小關我給你介紹別人,找個不合適的談,談出朵花來也沒戲,不能結婚談什麽啊談,不是自己作踐自己麽?”
  她不是沒考慮過這個問題,但把自己烤幹濾淨了也沒個思路,馮爍總是跟她說別擔心他們的未來,他不會讓她牽扯進不該有的麻煩中,但可能麽?她是真喜歡他,覺得和他在一起但一想到他們的將來就有種不好的預感,撤是不可能了,隻希望一切都是杞人憂天。
  可似乎所有人都不能理解她和馮爍突如其來的感情,歐爸是明確的反對,她從未見過他如此激動嚴厲。
  她以為曉琴可以,但曉琴問她:“你確定你是愛他麽?陳文呢?你敢說你不愛他了?徹底不愛了?如果是一時的感情替代,那麽對他太不公平,你太自私了!”
  歐楊珊清楚的記得馮爍皮膚的觸感,須後水的清香,上揚的嘴角,眼中的溫暖。她不知道愛情是從由那塊身體組織衍生的,心、肝、肺,血液的流動,細胞的分裂,還是激素的化學反應, 她想起他便會有種神經酥麻的感覺,恍若細微的電流躥過身體,這應該是愛了吧,她想如果這不是愛還能是什麽呢?
  陳文對於她來說是個抹不去的特殊存在,他與她共存了二十多年,她的每段記憶中都有他的影子,她倆成不了仇人,連做路人都不成,多年來的親密,比血緣更令他們牽絆,如今他們已然從糾結的情感沼澤中拔出腿來,剩下的隻是最後的清理。
  門禁鈴聲響起,是馮爍,拎了個小竹筐站在走廊笑望著她。歐楊珊故意板起臉問:“這麽晚還不睡覺,明天上班打瞌睡我扣你獎金”
  “順路,過來看看你”
  “你這是是順路?從哪來能跟我家順路?”
  馮爍振振有辭的說:“對啊,是順路,我來看你,順路給你帶點水果。”
  暗紅的楊梅,鋪陳在綠色的葉子上,酸酸甜甜的
  曉琴說:“如果你真心要和他好,那就先恢複單身吧,不是我古板,而是起碼的道德”
  她撥弄著那些楊梅,想著曉琴的話。一手的黑紅的汁液,無語,鬱悶至極。
  
  夜晚,大雨欲下不下,憋悶的難受。出差剛回來的陳文正努力和自己的小兄弟作著交流溝通,電話響起,正欲襲來的快感被生生嚇了回去,要不要人活了?他瞪著電話,又看
  “怎麽喘成這樣?”歐楊珊問
  他沒好氣地回答:“能為什麽啊,自己解決呢。”
  “不好意思啊,打擾您辦事。我就一句話,明天上午8點,咱民政局門口見”
  他說“我知道了”
  電話斷了,沒一句廢話,他摸著疲軟的兄弟,再無半點興致,還做什麽啊,他想,□,□,自我安慰,連□都是孤獨的,真他媽淒涼。
  他突發奇想,決定要找出結婚時候穿的那套西服,他想看看歐楊珊會是什麽表情,那衣服那襯衣那領帶都是她親手挑的,他就不信她連這個都會忘記。
  所有的衣服都是歐楊珊當初把他驅逐出境時打包裝好的,連襪子都沒拉下一隻,他運回來洗也沒洗過就叫阿姨幫忙按厚薄掛好,逐個拉開防塵袋翻找,看到件休閑外套,手指一頓。
  帶肩章的寶藍色細茸豎領外套。
  他翻開領口[Diesel]
  歐楊珊最愛穿牛仔褲就是這個牌子。
  可這外套不是她的,更不是陳文的。
  他攥緊了那件外套,焦躁的查看衣服口袋,有張胸卡,北方醫院的,照片,名字他認識。
  馮爍
  他被趕出來是10月份。
  10月份,歐楊珊還沒跟馮爍好上。
  他們的家從不讓外人進入,連汪曉琴都沒來過,可這件衣服是從家裏打包過來的,為什麽?為什麽?
  整整一夜,他時睡時醒,一下子覺得沒什麽,一下子又抓心撓肺的難過。
  天色初亮,他來到公司,辦公桌上歐楊珊在照片裏笑意盈盈,他把照片扣上,打定主意今天說什麽也不離。


57

  故事回到開頭,歐陽珊從門診回來攤在辦公室裏,越想越不對,之前陳文變卦還知道給她來個電話,這次竟然變本加厲,直接放她鴿子。馮爍從外麵打包了飯菜給她:“吃飯吧,然後抓緊時間休息一下”
  她拿了馮爍的手機給陳文打電話,手指憤憤地敲打著桌子,這廝終於接了
  “陳文,你想幹嗎阿?”
  “不幹嗎,你來我這兒一趟,我有話問你”他倒是冷靜
  “我不去,有話等領了證再說”
  “歐楊珊,話不說清楚,你別想離”
  “你什麽意思啊,什麽叫別想離?”
  “你來了再說,我在家裏等你”他掛了電話,再打關機。
  馮爍問她:“你要去找他?”
  “他說有事情跟我說,我下班過去看看”
  “能不能不去?”
  她狐疑“怎麽了?”
  他笑著拍拍她的肩膀說:“沒什麽,算了,你要覺得去了能解決問題,就去吧,我陪你一起去,在門口等你可以麽?”
  馮爍很少過問她同陳文之間的事情,這種體貼讓她不安,讓她心疼。
  車子到了陳文樓下,他握著她的手說:“有事馬上給我打電話”
  歐楊珊心想,能有什麽事啊。
  陳文開門,平和像尊佛。
  “說吧”
  “你到底是什麽時候跟姓馮那小子好的?”
  “問這個幹嘛?”
  他甩了件衣服到她麵前,她納悶的拿過來看,外套明顯不是陳文的風格:“你什麽意思啊”
  “這是馮爍的”他說:“口袋裏有你們醫院的胸卡”
  “你拿人衣服幹什麽啊”她不明就裏
  “不是我拿的,是你拿的,就在你打包扔出來的那些衣服裏找到的”
  “怎麽可能”她看看那衣服:“怎麽可能在家裏?”
  “你問我,我問誰啊,歐楊珊,我問你到底怎麽回事”
  她想破了頭也沒想起來為什麽。
  “你懷疑我當時就跟馮爍好了?”她麵對他投來的目光,突然反應過來,很是憤怒:“陳文,我再不濟,咱倆簽離婚協議前我也沒多看過其他男人一眼”
  “。。。。”
  “你不相信?”
  陳文數數歐楊珊腦門繃出的青筋,忽的笑了:“我信,你說你沒有,那一定是沒有”他說:“對不起,我誤會了,估計是他借給你擋寒的,你這人最迷糊,算了你把衣服還給他吧”
  最合情合理的解釋,折騰自己一天一夜,從憤怒到平靜,他想起歐楊珊留在他車上的那道口紅,血淋淋的,無聲的指控。
  他問:“我如果當初老實跟你說了對別人動了歪心思,你會原諒我麽?”
  她想想,點點頭“會”
  做錯事也許不是最糟糕的,做錯了之後選擇欺騙這才是最令人憎恨的。
  背叛也許毀掉的隻是他們的愛情,可謊言卻徹底摧毀了彼此間的信任。他完全明白他是如何失去的她,他不知足,他膽怯,謊言和貪婪的結果是隻能看著她牽著別人的手離去。
  送她下樓,見馮爍的車子停在門口,抬手打了個招呼,目送他們離開,直到最後一點車燈的亮光都看不到了,才轉身離開,還未進門就接到潘曦辰的電話說,馮爍的母親找小妹聊天,問了很多關於馮爍女朋友的事情,潘曦辰說:“他家裏還不知道他現在跟誰在一起,隻知道他有了新女朋友”
  “新女朋友?”陳文好奇:“以前那個呢?”
  “分了,就在你倆剛鬧離婚那段時間,那女孩來找過小妹”
  他心一空“然後呢?”
  “明天見麵說吧,這小子實在不簡單”
  “曦辰”他叫道:“我等不到明天,馬上來找你”
  歐楊珊跟馮爍說了來龍去脈,馮爍想想說:“衣服是你生病前哪天晚上我怕你冷給你披上的,結果你還是凍壞了”
  “跟你沒關係”她笑笑:“都是我自己作的”
  “就為這個,他不離?”
  “沒事了,哪天我們再去趟就成了”
  “他該不會是故意想拖吧?”他突然問了這麽一句
  她有些驚異:“你怎麽會這麽想,之前那幾次跟他都沒關係的。”
  “人都會嫉妒不是麽?”他無奈的笑笑:“我也會妒忌,但對於你和他,我隻能選擇忍耐。”
  一路的沉默,他送她到家門口,她下車,走了兩步回頭看他,欲言又止。
  “放心,我不會亂想了”月光下他表情肅穆:“雖然我不相信他,但我相信你”
  她低下頭,做了個莫大的決定,抬起頭笑問:“我是想說,你要不要上來待會?”
  馮爍第一次走進歐楊珊的家,那是她最後的堡壘,在那裏她給了他一把新牙刷。
  愛就是願打願挨,既然做了就要敢當。
  隔日請了假,她再次和陳文到民政局去,結果被告知,離婚需要預約,聽說過看病掛號,上車排隊,怎麽離婚都開始預約了?講文明樹新風,開展得著實徹底,可這不是打消人離婚積極性麽。
  白白浪費一早上,陳文西裝革履,汗水直流,歐楊珊看見他就熱,38度的天氣,這一身行頭,整個一個傻姑爺。她認出這是他倆當初領證時倒持的行頭,自打結婚以後就再沒出過衣櫃,如今他穿出來想證明什麽?他倆婚姻怎樣開始怎樣結束,生得偉大死的光榮?
  又沒離成婚,她有些沮喪,陳文安慰她:“好事多磨麽”
  馮爍周末從家裏回來,有些焦躁,她問了半天也沒問出個所以,他隻是抱著她,緊緊抱著。
  諸事不順,歐楊珊懷疑是不是真有流年不利這種說道,怎麽好像倒黴事情都越好了往一起趕。
  周五下午,她剛下手術台就接到急診科通知來了一批車禍病人要她帶人參加聯合手術,她月事來了,小腹絞痛,胡亂吞粒止痛藥又匆匆返回手術室,中午就沒吃飯,扛到現在。趁手術交接間隙,喝了幾口酸奶,肚子又開始抽痛,渾身冷汗淋漓。主刀的普外醫生結束手裏的工作喚她來做心壁傷口修複,她定定神,才走了一步,身體便軟下去,一旁的馮爍連忙用後背頂住她。
  “馮爍,你來做,我指導”她勉強撐住身子。
  “他成麽?”普外醫生有些懷疑的看著他們。
  “沒問題”她回答的堅定。
  手術結束,馮爍扶著她科裏,她渾身無力的靠在他身上。
  “歐楊大夫,馮師兄,這是怎麽了?”許婷從前麵病房裏出來,驚詫的看著他倆。馮爍口氣有些衝:“沒看見她不舒服麽?別擋著路”
  “行了,我沒大事”歐楊珊擺擺手
  許婷知趣的讓開路,伸手扶住她問:“要不要去找輛輪椅?”
  “不用,馬上到辦公室了”她衝她笑笑:“你們把我扔辦公室就得了”
  馮爍叫許婷先回去,自己留在辦公室照顧她,她敏感的捕捉到了許婷關門時那窺探的眼神,待門關好,她小聲說:“別鬧那麽大動靜,影響不好”
  “管那些幹嗎?”他摸摸她的額頭,又摸她的脈搏:“沒發燒,到底哪裏不舒服?”
  她不好意思跟他說是自己來那個了,敷衍著說:“沒事,太累了睡一覺就好了”
  家裏打來電話,是楊母,說陳爸知道了他倆偷偷領證的事情在家大發雷霆。歐楊珊無奈讓馮爍開車送她過去,一進門楊母立刻迎上來說:“前幾天咱們院有人去民政局辦事說看見你和陳文了”
  “陳文呢?”
  “跟他爸在書房呢,你怎麽臉色這麽差?”楊母摸摸她腦袋:“怎麽出那麽多汗?病了?”
  她搖搖頭說:“我去看看”
  “別去,你先回屋待會,到你了我在叫你,吃飯了沒有?”楊母很心疼的看著她:“看這臉白的,趕緊回去歇歇,老頭子那邊我來應付”
  她知道這時候硬闖進去也沒什麽用,回房倒在床上本想躺一會就好,可實在太累了,肚子又疼,迷迷糊糊的睡去,醒來時感覺肚子一片溫暖,她睜開眼,陳文蹲在床邊正拿包著毛巾的熱水袋敷她肚子。她接過他手裏的熱水袋,他起身去摸去沙發的方向,黑暗中她感覺到他行動的遲緩,便問
  “又捶你了?”
  陳文長籲口氣,小心翼翼的趴上沙發:“那是必然的。”
  “說什麽了?”
  “就說不許離什麽的,我跟老爺子全交代了,他還是不同意,哎呦,這麽大年紀了怎麽下手還那麽重啊”
  “爸爸心髒沒事吧”
  “媽提前給他塞了速效救心丸,沒什麽大事。對了,媽說你不舒服,我一算日子估計你是來事兒了,你這痛經的毛病怎麽又犯了啊”
  “前兩天冰棍吃多了,別說別的,這事怎麽辦啊?”
  “做你想做的吧,遲早他會明白的,再說了他最心疼你了”
  “我怕他身體受不了”
  “馮爍催你沒有?”
  “沒有,就是這樣我才難受”
  “他家裏麵知道了麽?”
  “我不知道他家知不知道,他沒說,我也不想問”
  陳文想起之前潘曦辰和袁帥跟他說的那些事情,心不由得一沉。
  說還是不說?現在的歐楊珊不是以前的歐楊珊了,他現在說什麽都是錯,就算是為她好,都會被認為是蓄意破壞,是妒忌。可如果不管不問。。。。。
  潘曦辰說:“那女孩跟他是一個學校的,比他小幾屆,倆人好了快4年了,小妹說馮爍說分手就分手,斷的很幹脆,不管那女的怎麽求都沒用,理都不理,特狠特絕。”
  袁帥說:“當初他姐和一男的好,都有了,想生米煮成熟飯逼家裏承認,結果硬是被他家裏給拆了,肚子裏的孩子打了不說,那男的都沒了蹤影,還有他堂姐的丈夫車禍去世以後,他堂姐想改嫁,齊家不同意,也是他家出麵調和,結果是他堂姐這輩子都不能認自己的親兒子。”
  潘曦辰說:“那小子做事情太絕了,連小妹都看不過去,小妹說他有個夢中情人,但不知道是你家那位”
  袁帥說:“退一萬步,假設他家裏會接受一個離異女人,但如果你們還沒能在法律上解除婚姻關係前知道這事。。。。。。。。這是醜聞,即便是在普通人家都無法接受的醜聞。陳文你要想好,這是個機會,但代價是歐楊珊要受很大的傷害。”
  陳文再三思量,他還是下不了這個狠心,就算她和馮爍分手了又能怎麽樣?她會回到他身邊?如果知道了是他背後下的手,她會恨他,他受不了她恨他,不搭理他,跟他老死不相往來。他更不想看著她承擔不該承擔的痛苦,他緩緩開口問:“你知道到馮爍之前有女朋友的事情麽?”
  歐楊珊都快睡著了,含含糊糊的回到:“嗯,好像是去年分了”
  “為什麽?”
  “管那麽多幹嘛啊”她實在困:“分都分了”
  半天陳文才對著黑漆漆的空氣自言自語說:“你不管,我能不管麽?到時候你哭,我不得跟著倒黴!”

58

  第二日一早,歐楊珊不見了蹤影,楊母說她醫院有事很早就去單位了,陳文有話說不出,有心殺敵,無力回天,敵人是馮爍,天是歐楊珊,偏偏天眷敵方,怎是一個愁字了得啊。
  他約潘曦辰去射擊場發泄,潘曦辰曾試圖幾次拉陳文出門散心都被他拒絕,即是必須到場的應酬也是孤家寡人,恨不得離女人八百米遠,見他憤恨的接連射擊,卻甚少上靶,知道他是心神不定,就問:“你是真的想通了還是跟自己過不去啊?能這麽偉大成全他們,反而不能放過自己?”
  陳文苦笑:“你以為我想成全他們啊,看著她往火坑裏跳,我越拉她可能跳的越深,我還能怎麽辦啊?”
  潘曦辰故意刺激他“要不棄了算了,那個王瑩好像對你有點意思,幾次談判都點名要你出席,要不你跟她試試?我是覺得,事情到了這個地步何必跟自己過不去呢?”
  “這事擱你身上你能棄麽?還嫌不夠亂啊,以前我覺得你特傻,現在明白有資本玩也不玩才是真爺們!”
  江帆問潘辰曦:“不對頭,他不該是這樣的阿,不鬧不玩的,你說不會是給刺激的ED了吧”
  陳文很嚴肅的說:“我沒有ED,我的感覺你們根本不能理解,你們一個剛步入婚姻初期階段,正幸福的找不到北,一個還是處男,跟你們解釋不清楚,都說曾經滄海難為水,什麽叫滄海?就是令你飽經滄桑,眼淚成海還放不下的女人,還敢惦記其他的水?其他的女人在你眼裏都是禍水.躲都躲不及。”
  倆人被他的謬論驚的半天說不出話來,臨了江帆說“你丫就是受虐癖,我錯了你不是ED是ET”
  陳文給袁帥打電話說他的決定,袁帥被問到當初為何能下得了手時直接掛了電話,過了很久他又打來說:“我就跟你說這一次,說出來還能痛快些,這事是孽債。你做了,就一輩子欠她的,一輩子提心吊膽,一輩子放不開她了,就算你能得到她,可還是不踏實總覺得是鏡花水月,隨時都會破滅,說實話我有時候希望這事能早點揭穿,要死要活給個痛快,可我看見她又舍不得,等了那麽久,守了那麽久。。。”
  陳文說:“我明白,可我現在不在乎她是不是還能回來,隻希望她能幸福點,跟她說這事兒,就算她誤會我,以後也會明白我是為她好,其實我也是自私,她欠我,總比我欠她強,至少她不會隨便叫我滾蛋了。”
  “各有各的情況和想法,你放心吧,別的我不敢保證但你家人和歐楊珊的前途是沒有問題 的,他們威脅的無非是權和錢,咱都有,還怕他們?”
  歐楊珊的確對陳文說的關於馮爍和他前女友的事情很反感,她覺得陳文是沒事找事兒,都分手了還說什麽?至於他家裏的事情,她早有心理準備,雖然情況比她想的還糟糕,但她不怕,畢竟麵對他家庭的關鍵不在於她而是馮爍,如果馮爍能夠堅持他們的感情,那麽她再怎麽委屈也值得,如果他不能她再怎麽折騰也是浪費。陳文的一番苦心,她仔細想過覺得能理解,如果換成陳文找女朋友她也會對那個女人挑三揀四,畢竟他不是別人,她希望他能幸福,過的好一點。
  陳文見她滾刀肉的架勢,也沒了脾氣,隻能做他現今唯一能做的,就是給她一個張離婚證。
  他們按電話預約的時間又去了民政局,大媽例行詢問他們是否想好了,歐楊珊說:“這位同誌,都來好多次了,意誌不堅定的早不離了。”
  陳文見她頻繁看表,了然的說:“阿姨,您趕緊成全她吧,白衣天使著急回去救死扶傷呢”
  看著大媽查看兩人的相關證明材料,往電腦裏一點點輸入,陳文還是覺得有點傷感,這大戳一蓋,紅本本換成綠色小本本,雙人照也要變成單人照了。
  他碰碰她胳膊小聲說:“之前你過生日,別的都不要,那麽這算是我給你的生日禮物”
  歐楊珊麵無表情的說:“謝了,這是我這輩子最難忘的生日禮物了”
  “你要還想更難忘,咱就去隔壁再領個結婚證,再難忘一次,就不難忘了”
  她不接他話茬徑自問:“等會要不要吃散夥飯?”
  “散什麽夥阿,周末回娘家來吃飯”
  正在關頭,民政局停電,電腦關機,大媽出去喊問了幾聲,回來跟他們很是遺憾地說:“對不住了2位,考驗你們意誌的時刻又來了,你們還要跑一趟”
  馮爍聽說她又沒離成,明顯有些失望,歐楊珊也快被折磨瘋了,要不是為馮爍她還真不想離了,再等個半年上法院起訴都比這個痛快。馮爍問她:“離婚協議和結婚證都在你哪兒?”
  “嗯?”
  “把所有材料都給我”
  “什麽?”她疑惑
  馮爍有些豁出去的地說:“我來辦”
  “瘋了吧,這個還能走後門?”
  “不能拖了”
  “馮爍,這不是鬧著玩的”她握住他的手說:“我下周再去。”
  周末她受邀去醫學院辦講座,馮爍見是回母校也跟她一同去了,她在台上侃侃而談,他坐在第一排的位子上專心致誌的記筆記,歐楊珊不時的看看他,他報以認真崇拜的目光,裝的還真像,她想,這講稿的PPT都是他幫忙弄的。
  講座中間休息時,她去了趟洗手間,洗完手照鏡子時發現有個學生直勾勾的看著她的脖子,她不明所以的看看她,又對著鏡子打量自己的脖子,沒什麽啊,襯衫扣子完好,脖子上沒有不該有的印記,就是吊墜露出來了而已,這墜子是過生日時馮爍送的。上好的羊脂玉,水頭足,柔白細糯,可惜刻的是觀音,她雖然不信這個,但是男帶觀音女帶佛這個還是知道的。她把墜子塞進領口,問那個學生:“有事麽?”
  那女孩子什麽也不說,衝出了洗手間,門摔的驚天動地,她一頭霧水,覺得那孩子好像在什麽地方見過,可又想不起來。
  回到教室,尋麽一圈也沒看見馮爍,下半場講座結束他都沒有再出現,歐楊珊想起他提過要去看幾個留校的同學,沒在意,隻是幫他把散落在桌子上的本子收拾好,發了條短信告訴他自己在車裏等他,左等右等他也不回來,她又不想打擾他難得的同學聚會,閑來無事隨意翻看他的筆記,這個壞學生,幾頁都是亂七八糟的素描小像,畫功比她差遠了,可她還是甜滋滋的看出畫的是她。
  車窗半開,濛濛的太陽雨,夕陽餘暉籠罩,鼻息間都是植物的清香泥土味道,久違的氣息,舒適,安逸。幹脆下了車,隨意在路邊遊蕩。
  有學生兩兩三三的走過,聽到有人提到馮爍的名字,她直覺的豎起耳朵聽,隱隱聽到什麽女朋友,吵架,分手,小花園等不連貫的詞。沒等她分析出個所以然,馮爍黑著臉回來,拉著她上車,不說一句飛車離開。
  “怎麽了?”她見他臉色好些才敢問
  他似乎什麽都沒聽見,目不斜視,專心開車。
  歐楊珊晚上要回父母家吃飯,馮爍送她到門口,借著夜色和樹蔭抱著她不撒手,她實在弄不清楚他到底怎麽了,隻能任他死死抱著,安全帶勒的骨頭生疼。
  手機響,她看了來電顯示,是齊豫。她之前在美國時便跟齊豫講清楚了,自己是不可能接受他的感情,此後齊豫再不與她聯係。這時候電話她覺得有種不祥的感覺,果然,齊老爺子飛機上突發心梗。
  “現在什麽情況你清楚麽?”
  “飛機馬上就會降落,救護車已經等在停機坪了,一旦接到會立刻送到最近的醫院搶救,歐楊珊你立刻過來。。。。我請求你立刻過來,拜托了”齊豫的聲音帶著倉惶和恐懼,完全失去了往日的篤定。”
  她記下齊豫報出的地址“我馬上過去”
  “別去”待她掛了電話馮爍說:“那邊有醫生,你現在過去根本沒有什麽建設性作用,再說要去你也先跟院裏說一聲,否則出了問題責任怎麽劃分?”
  她急了,什麽時候了救人都來不及,還有時間想那些?她耐這性子說:
  “馮爍,齊老爺子曾經是我的病人,我的責任是跟負責搶救的醫生說明病史,協助他們更好的救助病人,再說了與私,齊老爺子不是陌生人,他對我很好,我不能不管他!”
  “歐楊珊,你誰都要管,誰都要負責,可你最該管,最該負責的是你自己,你不是神仙,連自己的事情都顧不上還要管那麽多不相幹的事情做什麽?你跟陳文牽扯不清,我能理解,畢竟你們是親人不可能斷了往來,我就是再難受也沒不能說什麽,可是齊家的事情你也跟著摻和,一旦今天齊老出了事,你就真脫不開身了。”
  “你夠了沒有?咱們是醫生,跟你有不共戴天的之仇的人躺病床上我們都要給治,怕擔責任就別幹這行”她拉開車門跳下車,跑進院子,很快陳文的鯰魚頭呼嘯而出,絕塵離去。

以下接出書版,手打

  歐陽珊一路上都在和齊豫還有相關急救人員通話,盡量告知相關注意事項、急救藥品使用劑量。陳文見歐陽珊麵色凝重,不敢耽誤,連闖幾個紅燈。
  到醫院時,齊豫正直挺挺地站在搶救室門口,身邊圍著幾個像是醫院領導樣的人。
  她猶豫著,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齊豫回頭見是她,立刻拉著她跟那幾個院領導介紹說:“這是我父親的主治醫生,我希望在搶救期間她能全程在場,並參與治療。”
  搶救期間,歐陽珊同幾位醫院的一聲在治療方案上發生了分歧,她明白那幾位醫生一致選擇保守方法是認為手術風險太大,畢竟死在手術台上和死在搶救室根本不是一樣的概念。歐院長和馮爍匆匆趕來後,也參與了會診,形式似乎全部倒向保守治療那邊。歐陽珊滿眼期望地看向馮爍,馮爍猶豫了片刻,還是低頭避開她的目光,默認了保守方案。齊豫看了眾人一圈,然後問歐陽珊:“手術的話,成功幾率有多大?”
  她老實回答:“百分之三十,成功後並發症也很多。”
  “保守治療呢?”
  歐陽珊見眾人都不說話,心一橫,幹脆的說:“保守治療就是耗時間,而且治療過程中病人基本無法保持清醒狀態。”
  齊豫見眾人都麵色一黑,心裏有了數,快速在手術單上簽字,他跟歐陽珊說:“一切就拜托你了。”
  “我會盡力的。”歐陽珊隻能這麽回答。
  齊豫衝她笑笑,“你上次也這麽說,他活過來了。歐陽珊,有你在,我放心多了。”
  她快速消毒更衣,馮爍也跟進來消毒更衣。歐陽珊再生氣也不能拒絕馮爍做她的助手,畢竟他倆在手術台上的配合最為默契。
  四個小時後,手術結束,情況基本順利,剩下的就要看齊老爺子是否能安然度過危險期了。歐陽珊的任務基本完成,一口氣鬆懈下來,兩條腿頓時沉重無比。
  馮爍一直跟在她身後,默默不語。
  見齊豫被那幫院領導簇擁著進了ICU,她問一旁的歐爸:“您怎麽不進去啊,多好的幾回。”
  “該低調就要低調,事實擺著呢,害怕別人搶嗎?”歐爸拍拍她,低聲說:“你膽子也太大了,哪有你這樣的啊,這不是叫人家醫院那些個大夫難堪嗎?上次那個糾紛你忘了嗎?不長記性,這種跨院會診就怕這個。”
  “上次病人家屬是簽字同意的,不是自己撤訴了嗎?”
  “那是陳....才發現陳文的鯰魚頭竟然還在,她走過去,敲敲車窗。陳文驚醒,按下車窗,坐起身看她。”
  “幹嘛不回家啊?”她問。
  “廢話,總不能把你一人扔這兒吧。這兒前不著村後不著店,又是大晚上,出租車都沒有。”他揉揉眼睛,“完事了?”
  “嗯。”她回頭看看,歐爸已經跟著過來了,馮爍站在自己車前望著這邊,她看到這樣就來氣,轉頭對歐爸說,“爸,你坐馮爍的車回去吧,我跟陳文回媽媽那兒。”
  陳文邊開車邊用手肘撞了歐陽珊一下,小聲地說:“跟誰欠你兩百吊一樣。齊老不是沒事了嗎?”
  “誰說沒事啊,危險著呢。”
  “好了,這是跟誰賭氣呢?別有氣跟我這兒撒啊。”陳文大大地打了個哈欠,“怎麽不跟你馮弟弟回去?”
  “滾!”
  “.....”
  “你這樣最氣人,裝聾作啞的,以後我要有高血壓,就是前幾年讓你氣的,不知道冷戰是最要命的嗎,那麽牛個蘇聯都給解體了。人家可在寒帶啊,零下幾十度都扛過來了。”
  “真貧,這麽冷的笑話還好意思講。”她心情好點兒了,“你困嗎?困的話讓我來開。”
  “你跟我聊聊天,就不困了,跟我說說剛才怎麽了?”
  她挑重點跟陳文講了剛剛發生的事情,扭臉問他:“你覺得我這麽做有錯麽?”
  “說實話?”
  “實話。”
  “我覺得你做醫生是真想當救死扶傷的白衣天使,別人都想著賺錢啊當院長什麽的,你呢,撐死了想混個院士,多沒追求的追求啊,太神聖了!不過,很多人都不會了解你這種心態,畢竟跟你一樣的人太少。說白了就是你沒有後顧之憂,在家裏被寵著,出來幹的工作又是被人求著供著的技術工種,這些都會導致你在處理問題上的幼稚簡單。”
  “我是不是挺傻的?”
  “是執著,執著是沒錯的,放心,你就這點兒夢想了,我支持你,咱爸媽都支持你,誰不支持你,咱就跟他急!”
  車道公寓樓下,她情緒好轉,囑咐道:“路上開車小心點,到家給我個電話。”
  進家門才發現,馮爍竟然半倚在床上等她,她又累又困,含糊地跟他打了聲招呼,匆忙洗漱換衣,倒頭想睡。馮爍拍拍她的後背,問她吃過早飯沒有,她迷迷糊糊地說::“剛跟陳文吃了。”天色已大亮,她整個人蜷縮進被子裏。
  床頭櫃上擺放著歐陽珊的畢業照,燙金的誓詞映襯著她稚氣未脫的臉龐,馮爍讀出來,“I will use regimens for the benefit of the ill accordance with my ability and my judgment......我記得我們當初宣誓的是:健康所係,性命相托。你是不是覺得我特冷血?可是你要明白實現你誓言的前提必須是你是個醫生,有行醫資格,有病人願意信任你,你今天的所作所為可能會引發很嚴重的後果。你是個好醫生,可你同時也是這個體製中的一員,要遵守規則。”
  歐陽珊蒙著被子,無意和他爭辯。她明白這件事情上馮爍隻是做出了大部分醫生都會做的選擇,她無法指責他什麽,但隱隱有些失望。
  “睡吧,沒事了。”她主動示好,拉拉他的手臂。
  馮爍低頭吻她,冰片的味道包圍過來,冷冷的,涼涼的,連嘴唇都帶著寒意。
  她真的累了,推開他,“累了,睡吧。”
  馮爍不聽,手指飛快地解開她睡衣的扣子,邊親她邊含糊地說:“就一次,好不容易今天休息,等會兒再睡。”
  “有完沒完啊。”她被他弄疼了,話音裏帶著怒氣。
  馮爍愣了一下,安安靜靜地躺到她身邊,不言不動。
  她覺得話重了,側頭看去,果然見他睜著眼睛看天花板,明明生氣了,卻隱忍不發。她頓時心軟,貼過去親親他,一把被他抱住,壓在身下。整個過程不是很舒服,隻希望他能快點兒結束,好趕緊睡覺。做到一半,馮爍突然抽身離開坐在床邊冷眼看著她,說:“不想做就不做,勉強自己幹嘛?你又不欠我什麽。”
  歐陽珊覺得他的少爺脾氣來得莫名其妙,自己心裏也堵得要命,自個兒的小姐脾氣也上來了,不想理他,蓋好被子翻身睡去。
  睡到半途,噩夢驚醒,冷汗淋淋,身旁已經沒人了。她想睡卻睡不踏實,打電話給齊老的主治醫生,得知目前狀況還算穩定,稍稍鬆了口氣。聽出對方言語間的不耐,她又是道歉又是讚美,惶惶不安,弄得倒像自己做錯了什麽一樣。必須承認,她在某些方麵或者說很多方麵的確很衝動,以前媽媽曾經對她說過,成熟的代價就是不斷地經曆那些難解的事情,受傷,然後自我反省,再受傷,再反省,直到直到什麽是自己該做何不該做的。
  可在治病救人這件事情上,什麽事該做的,什麽事不該做的呢?
  不斷地給馮爍打電話,對方一直無人接聽。看來馮少爺真是生氣了,她不明白他怒氣的來源,不就是她不想做嗎,誰沒個累的時候?難道男人真的都是人馬投胎的?
  馮爍整個白天都失去了蹤影,打了無數次電話,想服軟都找不到人。倒是陳文一個電話就給拎了出來。趁她休息,倆人又去了趟民政局,這次人少,還是那位大媽,話都沒多問,審核完基本信息,大戳蓋上去,塞給他們兩本據說是改良後的紅皮離婚證,兩個人的婚姻就此徹底了斷。
  也許是沒有休息好,歐陽珊始終恍恍惚惚的,像是靈魂遊離本體,眼前的一幕幕如同別人的故事一般。終於離了婚,兩個人拿著各自的自有本本並排站在民政局門口,又下雨了,不大,卻足夠陰霾。一陣風刮來,眼睛被刺得生疼,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兩個人都無措地看著地麵。陳文覺得有股溫熱的液體從眼中流出來,他幹脆脫下襯衫,扔到歐楊珊頭上,自己光著膀子奔向雨中。
  歐楊珊沒攔也沒喊,眼見他滑倒,爬起來,踉蹌著上車,車子離去,濺起一片泥點子。
  心跳空了一拍,總覺得哪裏不太舒服,茫然地找出手機,她給馮爍打電話,對方還是不在服務區。翻了半天,也找不到想撥的號碼,她想和人說說話,說什麽她自己也不知道。總不能逼著自己和陳文故作快樂地到處宣揚:我倆離了,終於名正言順地把我們這夫妻之愛給無限度升華到革命親情之上了。
  袁帥是第一個知道他倆離婚消息的人,無語,靜寂半晌,他問:“難受嗎?”
  “比預期的難受點兒。”
  “出來聊聊?”
  “不了,我就想睡一覺,睡醒了,繼續過日子。”陳文掛了電話,想起歐楊珊那平靜默然的表情,賭氣地向,要不趕緊再娶個老婆,生對雙胞胎,看誰幸福。想來想去,腦子裏還是她那張臉,孩子都跟她一個模子裏倒出來似的,胸腔內空空蕩蕩的,怎麽翻身都不對勁兒,他拿被子捂住臉,悶聲哭出來。
  歐楊珊渾渾噩噩地睡了醒,醒了睡,床邊手機震動個不停,她摸索著接通,“喂”了一聲,對方沉寂片刻,直截了當地說自己是馮爍的女朋友,似乎喝了酒口氣很衝,“你要不要臉?有夫之婦還搶人家男朋友?”
  歐楊珊還困著呢,接口就說:“你是他女朋友跟我有什麽關係啊,有脾氣找馮爍出去。”
  那邊幾乎是淒厲地尖叫,“我們本來都要結婚了,要結婚了!”
  神經!直接關機。才回過味來,她有點兒懵,實在搞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怎麽自己就成第三者了?想起那姑娘莫名其妙的指責,她一肚子委屈。她在乎的隻是跟馮爍有交集的日子,至於人家以前有沒有女朋友,怎麽處的,怎麽分的,這些跟她有什麽關係?當然,胡思亂想不是她歐楊珊的風格,她一向是大刀闊斧披荊斬棘的主,一切等馮爍回來,不就能水落石出了嗎。
  可馮爍一晚上都沒回來。
  上班了才知道,馮爍家裏直接跟上麵請了病假。休多久不知道,病因不知道,反正什麽都不知道,就是不來了。
  她躲到辦公室給馮爍打電話,還是關機,連個短信都沒有,到底怎麽了?她聯想起昨晚上那個莫名的電話,心中頓時不安、倉皇,說不清楚的恐慌,下意識地給陳文打電話求助。
  陳文一聽也愣了,拉著潘曦辰去找小妹,小妹打了一圈電話也沒打聽出什麽來。
  歐楊珊的臉色越來越難看,陳文心想,完蛋了。
  沒過兩天,楊母把歐楊珊揪到外麵審問,歐楊珊還想耍賴,粉飾太平,被楊母一巴掌打掉了那張粉飾乾坤的畫皮笑臉。
  “人家都找上門調查你了,你還裝?”楊母真是動了怒,“你們到底到什麽程度了?”
  歐楊珊捂著臉,低頭看地下的石子,半天才擠出幾個字,“就在一起了。”
  晴天,陽光燦爛的晴天,楊母如同冰窟窿裏剛爬出來一樣,渾身哆嗦。
  “別賭氣,你能沒跟陳文離婚就跟他好?”楊母不死心地求證,話音裏打著顫。
  正好捅到歐楊珊的痛楚,“當是我以為已經離了。”
  “你以為?”楊母說,“你老是你以為,你怎麽就這麽....”舉起的巴掌,半天才無力地拍在她肩頭。
  歐楊珊知道出事兒了,楊母簡單幾句交代她就明白了,現在雖然隻是查查檔案,找人問問情況,但很快她會被層層扒開,每個細胞都會被放大數倍展示在馮家人麵前。最擔心的,最不想麵對的還是來了。
  她不知道該做什麽,誰也不知道該做什麽,隻能靜靜地等待。
  楊母和歐爸在最初的震怒後,很快恢複了冷靜。
  楊母說:“你該怎麽樣就怎麽樣,反正你也離了,怕什麽啊。咱們沒他家官大,可他們也不敢拿咱們怎麽樣,都什麽年代了。再說了,這事該姓馮的那小子但著,如果連這個都搞不定,也不配和你在一塊兒。”
  歐爸也是這樣交代。
  馮爍人間蒸發了,但日子還要繼續過,還得繼續給人看病,實驗也不能耽誤。她盡量讓自己更忙碌,不停地做事,這樣才可以暫時不去想那些想也想不出來的未來。
  “許婷,有事嗎?”她在查房結束後,扭頭問跟在她身後的許婷,早就覺得這姑娘對自己很有敵意,平日裏老盯著她看,尤其是她和馮爍在一起時她那種目光,別說她和馮爍有什麽了,沒什麽都給燒成有什麽了。以前她覺得沒什麽,就一實習生,過幾個月就離開醫院了,就算喜歡馮爍又能有什麽啊,跟個小姑娘對上不值得,也沒仔細想。可最近一段時間,那姑娘的眼神跟刀子一樣,紮得她渾身不自在。
  “沒有.....哦,歐楊大夫,馮醫生什麽時候銷假啊?”許婷盯著她的眼睛問。
  歐陽珊大咧咧地一笑,“我哪知道啊。等他病好了,就回來了唄。”
  “您沒跟他聯係?學校有個學長找他有事,一直聯係不上,找我說,可我也聯係不上他。”
  “那對不住了,我也聯係不上他。”歐楊珊扭臉走人。
  “是嗎?”許婷柔柔一笑,“我以為您和他關係好,應該能聯係上呢。”
  歐楊珊隻當什麽也沒聽見,腳步不停,大步向前。
  夜晚是最可怕的,變幻的夢境,不管過程如何,都逃不過淒淒慘慘的離別。她醒來,覺得壓抑到崩潰,可眼角卻沒有一滴眼淚。魯迅說過,長歌當哭,是必須在痛定之後的。目前不痛,就是憋屈,就不能痛快點兒嗎?她以前看過一個電影,裏麵殺人的方法是那浸濕的紙糊在人的臉上,一層一層疊加、窒息,擴張到極致的的口鼻,黑洞洞的。
  陳文跟歐楊珊說:“這是一場心理戰。其實咱們占優勢,俗話說,光腳的不怕穿鞋的。”
  歐楊珊覺得陳文這個比喻爛死了,她是不怕,可她爹呢?陳文呢?尤其是陳文,他是經商的,最怕得罪官員,要是真牽扯上他,到時怎麽辦?
  陳文自顧自地安慰她:“再說了,你有什麽不好啊?長得跟天使似的,雖然身材也天使了點兒,但也看得出來是女的,人品除了跟驢有點兒共同點,基本也是愛黨愛國、五講四美的好青年。就算結過婚,可那也體現了你有著豐富的生活經驗啊,沒結過婚的哪能比?至少沒結過婚的就不知道離婚是什麽感覺吧。跟你說,我要再找,就一定找個離過婚的.....”
  “陳文,你能幫我個忙麽?”
  “說,隻要你開口,我拋頭顱灑熱血,舍得一身剮也把皇帝拉下馬。”
  “樓下超市有賣雷達滅蚊劑,你買瓶回來。”
  “有蚊子?都幾月了啊?”陳文疑惑地四處看看,“是不是你髒衣服又堆著沒洗呢?”
  “我想噴你!”歐楊珊站起來,被煩了一上午了,耳邊沒個清淨的時候,“你回去吧。”
  “不是說好找江帆打槍去嗎?”
  “我想打你。”
  “成,給頓好的就成。”陳文也站起來,頗有風蕭蕭兮易水寒的悲壯。
  “貧死了。”歐楊珊無奈地拎起包,“走吧。”
  臨出門前,她跑去洗手間。陳文拎著她的包,在門口等她,聽見電梯開門的聲音,高跟鞋砸地的動靜,當當的。
  在離他幾步的地方,來人停下了腳步,上下左右打量他。陳文一看對方,就知道不是什麽好鳥,那眼神、那表情明顯是猛虎下山來,還是母老虎。
  上來就飆英文。
  不就是鸚哥戾虱嗎,裝什麽啊。陳文看著對方含笑不答。
  “請問這是歐楊珊女士的家嗎?”對方換了中文,眉頭皺起來。
  “是。”
  “她在家嗎?”
  “您是哪位?”陳文很客氣地問。
  對方不答反問:“你是哪位?”
  “我是她哥。”
  “哥?”渾身鸚哥戾虱的母老虎笑了笑,“你是她先生吧?”
  陳文斷然否定,“不是!”
  “陳文先生?”
  “我是陳文,但不是歐楊珊的先生。”陳文已然猜出了對方的身份。早就聽說馮爍有個彪悍的姐姐,估計眼前這個就是本尊了。還真是一個媽生的,看著就覺得討厭。
  “我是馮爍的姐姐,想跟歐楊珊聊幾句,不過跟你說應該也是一樣的。”
  陳文沒說話,他是在不想讓歐楊珊麵對這個女人,想趁她出來前解決掉眼前這個麻煩。可自己的身份會給她帶來更多的尷尬。
  趁他猶豫間,馮櫟說:“麻煩你轉告你太太,馮爍年輕不懂事,又容易受誘惑,如果做了什麽讓人誤會的事情,或者說了些衝動不負責任的話,還請她不要放在心上,也請你勸勸你太太.....”
  “再跟您重申一次,歐楊珊不是我太太,我們已經在法律上解除了婚姻關係,如果您有話和她講,就請當麵跟她說。另外,雖然我沒什麽立場,但還是想勸勸您,她和馮爍的事情,是他們兩個人的事情,就算馮爍沒膽子承擔,也不需要外人來置喙。”
  歐楊珊背靠著門,聽著外麵陳文和馮家阿姐你來我往的過招,心中說不出來是什麽滋味,她深吸口氣,拉開了門。
  鑒於對門鄰居用於偷聽的那道門縫已經越開越大,戰場便轉移到了屋裏。
  她給馮櫟倒了杯水,礦泉水,依雲的。馮櫟矜持地連抿幾口,才放下杯子。
  歐楊珊看著馮櫟精美的法式指甲,犀利的眼神,突然心生厭煩,不想再跟她扯淡,口氣不自主地硬了起來,“要分手可以,你叫馮爍自己來說,他說分手,我們就分手。是我倆在談戀愛,在不在一起,也是我們兩個人的事情。我尊重你們的意見,因為你們是他的家人,但這不代表你們說什麽我就要去幹什麽。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吧。”
  “歐楊珊,你也是受過高等教育、留過學的人,這麽死纏爛打的,有意思嗎?當初我們在美國見麵的時候,覺得你挺懂事的,不是那種不講理的人,我才跟你說,跟馮爍在一起對你的前途未必是好事情......”
  “成了,我要說的都說完了,這事隻能這樣,我會跟馮爍商量著辦。”她站起來,一副送客的姿態。
  “這是你說的,馮爍如果說分手,你不會再纏著他吧?”
  “不會。”
  第一輪交手,歐楊珊勉強過關。此後她積極備戰,陳文冷眼旁觀,不時地打擊她一下,“沒事兒身上多帶點兒紙巾、手絹什麽的,沒準兒下一個出來的就是馮爍,悲悲切切地跟你說,咱們古德拜吧。”
  “那是絕對不可能的。”歐楊珊對此很自信。
  等了幾天,還是什麽動靜也沒有。
  歐楊珊狐疑地問:“別是黎明前的黑暗吧,越安靜,後麵的火力越猛。”
  陳文了然的大笑,“對付你要什麽火力啊,一手指頭就把你彈到西伯利亞去了,人家這是根本沒把你當盤菜好嗎?”
  歐楊珊聽他這麽一解釋,頓時泄了氣。
  “我回家了,你在哪兒?”收到馮爍的短信時,歐楊珊正在上海出差,她搭了飛機回北京,遠遠就看見馮爍站在人群中衝她笑,手裏的鮮花都沒他的臉那麽燦爛。
  從機場回市區的路上,歐楊珊四處尋找有沒有人盯梢,馮爍揉揉她的頭發,“電影看多了吧。”
  歐楊珊捧著他的臉看看,“他們有沒有怎麽著你,也沒瘦啊。”
  馮爍看著窗外,好一會兒才說:“我現在沒錢,沒車,沒房。”
  她鬆了口氣,老套的經濟封鎖,怕啥,她笑嘻嘻地親親他,“不就是三無人員嘛!沒事兒,乖,我養你兩天。”
  歐楊珊其實很好奇,這些天到底發生了什麽,她食誘、色誘都用上了,也沒從馮爍嘴裏套出個一星半點來。還好她身邊就不缺八卦的人,比如潘家的小妹同誌。
  小妹仗著自己是孕婦,上竄下蹦,以龐大的肚子為掩護,搜集大量的資料和信息,匯總後,經過潘曦辰、陳文等一幹人等的分析,得出以下結論:
  馮爍跟家裏是徹底鬧翻了,原本這小子是想走和諧演變路線,先瞞著掖著,慢慢讓家裏接受。可歐楊珊去醫學院講課時,正好被他的前女友撞了個正著,她脖子上掛的那個觀音就是鐵證,那是馮爍從初中就沒離過身的東西,現在被她掛在脖子上昭然過市,還不能說明問題嗎?於是乎,他前女友跑去質問小馮同誌,小馮同誌許是被愛情衝昏了頭腦,突然變成了誠實的好孩子,直接承認他喜歡歐楊珊。我就是喜歡,你有脾氣嗎?你管得著嗎?接下來,火山爆發,淑女撒潑,直接在學校公共場合開始哀號,號到路人側目,盡人皆知。
  號完學校,轉戰馮家,很快馮家上下都知道馮爍的新女友是個已婚未離異、紅杏出牆、老牛啃嫩草、荼害祖國棟梁的女人。馮爍立刻被召回,當麵刑訊,革命誌士小馮喊了聲“我喜歡她,就像跟她在一起”的口號,惹得天怒、人怨、長輩發威。當然,馮家有馮家的地位和威嚴,經過周密商量之後,先是圈進自己的兒子,繼而排除馮家姐姐出麵談判,兩頭下手,還怕這孽緣不斷?
  偏偏馮爍咬緊牙根就是要和歐楊珊在一起,歐楊珊也是裏外裏一副不吃你這套的架勢。馮家爸爸媽媽去看望齊老爺子,更是被齊老爺子當麵點穿這事。
  人家齊老爺子很傷心很傷心地說:“你兒子好福氣啊,歐陽大夫多好的人,萬裏挑一,要是我能有這麽個兒媳婦,我能笑著再活五百年。”
  馮家爸爸媽媽當時那個尷尬,還有其他人在呢,八卦是人性中很重要的組成部分,你問我,我問他,他再變著法地問別人,最後得出結論,馮家小兒子找了個有能力、有德行的好女人,就是離過婚,可是錯不在她,她的前夫是混蛋。
  其實在當今社會,大部分家有精英的父母都無法接受自己培養的好苗苗被離異的老女人叼走,但自己不接受,不代表別人不接受,尤其是比自己過得好的人。反正疼不到自己身上,有笑話不看,那是傻。
  整件事情在馮家周邊的人際圈子中悄悄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擴散,馮家要挺著自己的大家風範,最後決定還是撒手不管這對小破鴛鴦,反正自己兒子自己知道,沒過過苦日子,不知道油鹽醬醋能火速腐蝕看似金剛不壞的愛情,隨他去好了,看他們能快活幾日。伴隨馮爍被釋放的是沒了財、沒了權,老媽不疼、老爹不愛,隻留一張帥臉、一口白牙。色即是空,這滋味讓他們自己體會去吧。
  有錢沒錢歐楊珊是不在乎的,但馮爍還是不適應,尤其是房子也被家人收回了,他又不適應住醫院宿舍,隻好搬來同她一起住。
  歐楊珊倒是理解,爹媽出的錢,記你名下讓你住,那是愛你;不記你名下不讓你住,那是因為你找了個刺頭來氣他們,人家不爽,憑什麽還讓你爽啊。馮爍沒了脾氣,在歐楊珊家住了兩天又開始犯毛病,裏外透著別扭。問他怎麽了,他又狀似很淡定地來一句,“沒事。”
  歐楊珊看他有事不說,悶在心裏憋著,憋得渾身上下每根骨頭都扭巴了還憋,弄得她也渾身不舒服。在她的逼問下,馮爍說了實話,他覺得那房子是她和陳文的,沙發是他倆的,床是他倆的,這房子的每個分子上都刻著她和陳文的名字,他在這兒就是個外人。歐楊珊一拍桌子,“你以前在這兒住,也沒那麽多事啊。”
  馮爍很無辜地瞪圓了眼睛,“以前那是暫住,我暗示你好幾次,叫你去我那裏住,你都沒反應,後來又說搬衣服麻煩,我能怎麽辦?”
  “那你想出去租房子?”
  “我們買房子吧,自己的方子,寫你的名字,他們管不著。”
  歐楊珊勸不住他,也就由著他折騰。馮爍挑房子要求地理位置、社區環境都要一流的,而且要帶著附近名校的入學指標。馮爍每天下班就去看房子,上廁所都抱著筆記本進去看評論,終於精挑細選了一個樓盤才獻寶一樣帶著她去看。歐楊珊也很滿意,倆人一拍即合,當場定下來要買。但到簽合同付款時,矛盾浮現,首付百分之三十,房子總價二百七十萬,可馮爍名下的存款一共也就不到二十萬,其餘的款子都得找朋友湊。歐楊珊本就打算她來付賬,反正也是寫她的名字,馮爍不答應,這家夥倔起來沒完。歐楊珊明確地告訴馮爍,按他目前的工資和消費水平,幾年內根本買不起房子,要是還想靠家裏,那麽趁早回家認錯去。如果真要買這套房子,那就由她來承擔。但馮爍怎麽也不肯,倆人因此吵了一架,冷戰了兩天,最後商定由她首付,就算馮爍借她的,馮爍還貸,名字寫馮爍。可再去買時,房子卻已售空。買房子的事情就這麽耽擱下來。
  比起歐楊珊為房子大動肝火,陳文則是因為房子而春風得意,他在近郊開發的別墅區預售得很火,自己留了兩套。找了個空,帶著爹媽和歐楊珊得意洋洋地去看房子。陳爸爸對這對冤家的事情已經麻木了,這段時間雖然看陳文還是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但終究也沒再說什麽或上手扁人。楊母說他們想開了,不想開也沒辦法,孩子大了,翅膀硬了,過什麽樣的日子,他們老的管不住了,反正怎麽著都還是自己的兒女,隨你們去好了。歐楊珊聽著難受,眼淚在眼眶裏轉了一圈,強壓著逼了回去。至於馮爍,楊母和姥姥的態度一模一樣,就當沒這個人存在。姥姥明明白白地跟歐楊珊說:“你倆就是瞎折騰,早掰早安生!”
  別墅區地理環境的確不錯,前有水後有山的。陳文登高望遠,指著周邊劃了幾個圈,豪情萬丈地說::“看看,以後咱家就搬這兒來。這兒現在是北京最棒的別墅區地界兒,多少人給錢都買不到,你們就等著享福吧!”
  歐楊珊看著滿地的大坑和鋼筋,又看看陳文腳底下,哼了一聲,“趕緊下來吧,那坡土堆子馬上就要被你給踩塌了。”
  買不買房子,住不住別墅,歐楊珊都不在意,但讓她有點兒受打擊的是她提副主任醫師的事情被上麵批了個暫緩,估計是跟她談的這場沒譜的戀愛有很大的關係。
  科主任不明就裏,還明裏暗裏地指點歐楊珊趕緊找找路子,小心名額被別人占了。歐楊珊也愁,歐爸被她給氣得血壓飆升,馮爍提副主治醫師的事情也被壓了,她還能有什麽脾氣?人家自己兒子的前途都不管了,親生的兒子啊,還能便宜到她嗎?
  倒是齊老爺子聽說了這事兒,立馬給她姥爺打電話說:“那丫頭的事情別著急,該怎麽樣就會怎麽樣,看誰能欺負得了她。”
  科裏有兩個主治醫師出國交流,事兒全分攤到留守醫生身上,歐楊珊課題任務也不能耽誤,每天門診、病房和研究室三地奔忙。馮爍想幫忙也沒辦法,畢竟他還是個住院醫生,又是見不得光的男友,隻能偷摸著幫她整理資料,端茶送水。
  一日臨近午休,門診排隊的病人還是有增無減,歐楊珊前天晚上剛做了個手術,沒睡幾個小時,眼下發青,說話都透著虛。馮爍和另外一個住院醫生看歐楊珊累成這個樣子,幹脆叫護士停止叫號。
  偏巧江帆帶著一個關係戶來找她,曉琴幫忙安排的,熟門熟路直接加塞,帶著人就進了診室。診室裏還有其他的病人,曉琴對歐楊珊使了個眼色,歐楊珊會意,叫馮爍先帶人去屏風後麵問問病史。她這邊正聽診呢,屏風後麵卻嗆聲大作。
  “安靜點兒。”她有些不高興。
  等手頭的病人離開,她才過去問:“怎麽了?”
  馮爍麵無表情,另外一個住院醫生搶著回答:“我們看了他的檢查報告,認為是生理性竇性心動過速,跟病人解釋了,他不相信。”
  病人也急了,“我來看病是找歐陽大夫看,你們說的算什麽?”
  病例在馮爍手裏,歐楊珊拿的時候,輕輕用手肘碰了一下他,心想,臉板成那德行,跟板磚一樣。
  “龔賢勝,是吧?這兩位也是我們醫院的大夫,我看了你的檢查報告,你以前沒有心髒病史,血壓正常,二十四小時監護也沒問題,最近有沒有吃什麽藥物?”
  “沒有。”
  “休息不好吧?別擔心,就是剛才大夫說的生理性竇性心動過速,肯能最近比較累,好好休息就可以了。”
  “歐陽大夫,我要吃什麽藥嗎?”
  “少抽煙,少喝酒,每天早點兒睡覺,定期運動,比吃藥好用。”她把病曆給病人,“少吃甜食,多吃蔬菜,水果也要少吃,你血糖有點兒高。”
  送病人出門,曉琴和江帆正等在門口,曉琴小聲囑咐道:“中午一起吃飯,都安排好了,順峰。”
  她揮揮手,“困死了,不去。”
  “那成,回頭叫江帆單獨請咱倆。”曉琴看她氣色不好,摸摸她的臉,“小臉煞白,中午睡一覺吧。”
  “謝謝啊,歐陽大夫.....這是我們一個投資人,對不住了啊,又麻煩你。”江帆湊過來說。
  歐楊珊笑,“江總,您以後提前打個電話,我空出時間您直接過來就完了,還找曉琴幹嘛啊,這麽見外。”
  “哎呦,我不是不好意思麻煩組織嗎。嗬嗬,中午一起吃飯吧。”
  “歐陽大夫,有您電話。馮爍的聲音清清冷冷地飄出來,眾人皆是一愣。”
  “成了,別客氣,我還有事呢。”歐楊珊拍拍曉琴,“回去了啊。”
  哪裏有什麽電話,手機號碼顯示就是他馮爍打的。
  住院醫生見她進來,幽怨地嘀咕著,“住院醫生就不是醫生了嗎?住院醫生就是大騾子大馬沒有技術含量的閑人嗎?”
  歐楊珊覺得自己像一名幼兒園阿姨,趕緊哄著,“該幹嘛幹嘛去,去打飯。我要排骨、茄子,再給我帶瓶可樂。住院醫生就是被主治醫師使喚的,認命了吧。”
  馮爍繼續板著一張撲克牌臉。
  手機響了,她接起。
  “三兒,給你帶的東西,大遼參,我放曉琴那兒了啊.....哎,你邊上那個小白臉就是那個誰吧.....他是不是不高興了啊?”
  手機聲音很大,馮爍的臉越拉越長,還好其他人都去吃飯了。
  馮爍生氣時因為他覺得歐楊珊那幫朋友一點兒都不理解她的工作狀態,八竿子打不著的關係都往她這兒帶,有病找她,沒病也找。說穿了就是為了麵子,幫朋友有麵子了,她落到什麽好了?她給關係戶看病沒問題,但也要分人吧,這樣胡亂看一通,跟出普通門診有什麽區別?就得一盒破海參,要來幹嘛?
  歐楊珊生氣時因為馮爍太不通人情,誰家沒個親戚朋友大爺表哥同學的啊,不管有錢沒錢、有權沒權,能幫就幫一把。再說了,她歐楊珊也不是沒帶人找過其他科室的大夫。她知道馮爍心疼她,但是他對自己朋友的態度讓她覺得不舒服。
  兩個人的認知出現偏差,吵架,吵架,驚起一攤紗布。
  馮爍一揮手,白紗飄飄飄,門一摔,作別醫院的診室。
  下午病房查房,馮爍已久板著個後媽臉。歐楊珊也不看他,按順序一床床看過去。
  “歐陽大夫,我的傷口很疼。”一個病人說。
  歐楊珊在傷口周邊按壓幾下,立刻拆了紗布查看,傷口裂開了。
  “不疼啊?怎麽不早說,現在要重新縫幾針。”
  “我跟許醫生說了,她說是正常的疼痛,忍了大半天,這不是忍不住了.....”病人很實在,邊說還邊嗬嗬笑,笑疼了又咧嘴抽氣。
  歐楊珊迅速回頭看了眼許婷,又俯身安撫病人。
  除了病房,歐楊珊翻臉發飆,“許婷,你解釋一下。”
  “我跟馮大夫說過,馮大夫也說沒事。”許婷倒也不怵她。
  “馮爍,怎麽回事?”
  馮爍抱著手臂靠著牆,慢條斯理地說:“我問過許醫生,她說傷口沒事,是我疏忽了,但我也提醒過她去跟負責這床的劉醫生說一下。”
  “我沒說傷口沒事,我說的是.....”
  歐楊珊不耐煩地打斷她,“許婷,這個病人負責的住院醫生是劉大夫,你問馮大夫他能清楚什麽情況嗎?劉瑞你當時檢查過傷口沒有?”
  被點名的劉醫生愣了,“可許醫生根本沒跟我提這個事兒啊!”
  許婷咬咬嘴唇,低下頭。
  “行了,這事兒是許婷你沒有處理好。首先這床的負責醫生是劉大夫,你一時沒找到他問馮爍也沒有錯,但是你們溝通不清楚,導致病人情況沒有得到及時處理,事後你又沒有跟劉大夫匯報。你以後要注意,這不是小事,明白了嗎?”
  她轉向馮爍,“小馮,這事兒你也有責任,就算不是你負責的病床,小許找你問,你也應該好好核實一下,要對病人負責。還有小劉,這是你自己的病人,就該勤著點問,都指著查房才發現問題,來得及嗎?總之,以後大家都注意一下,不管是不是自己的病人,都要細心點兒,別自掃門前雪,出了醫療事故是咱們全科室的問題,獎金是咱們一起扣。”
  一幹醫生護士齊刷刷地點頭,唯獨馮爍醫生水仙花般的出塵渡世。
  歐楊珊心裏清楚馮爍在這個事情上是故意整許婷的,他對病人的態度還是很嚴謹的,從來沒有出過任何問題,別說傷口裂開,就是翻身若重一點兒,他都恨不得再做個全身檢查。
  她不是不想袒護他,但工作上的事情沒有徇私的道理,尤其是跟人命有關的,手指縫一鬆,半條命就漏下去了。
  過後,許婷到辦公室主動承認錯誤。歐楊珊也沒再說她什麽,隻是再三告誡,仔細,仔細,再仔細。馮爍進她辦公室的時候,與許婷擦身而過。許婷欲言又止,扭臉看了他們一眼,關門離開。
  “你倆到底怎麽回事?”
  馮爍看了她半天,見她真動了火氣,才說:“就是她跟我以前的女朋友說咱倆有問題,你的電話也是她給出去的。這女人心眼兒很多,出了不少壞主意。”
  “那你就拿病人開玩笑?”
  馮爍低頭不語。
  “馮爍,你這次太過了!”歐楊珊氣瘋了,下班也不想理他,自己開車回家。
  晚上她在廚房炒菜,馮爍悄悄地走進來,摟住她,頭倒在她的頸邊,“是我的錯,我以後不敢了。”
  歐楊珊對馮爍真的是無可奈何。
  她問馮爍:“你是不是人格分裂啊,明明心眼多得要命,還能裝得這麽可憐,一副我欺負你的樣子。”
  馮爍吻她的唇,“我傻著呢,要不然,會這麽死心塌地地愛你嗎?”
  “得了,我跟你說,這種事情以後絕對不能再發生,否則我真跟你翻臉。”歐楊珊敲打他,“私人恩怨不許帶到工作中來。”
  “我保證不會了。對了,你明天回娘家嗎?”馮爍邊問邊開始對她動手動腳。
  歐楊珊關了火,推開他,“明天周五,我連續三個周末沒回去過,我媽真要發飆了。拿盤子來,準備吃飯。”
  楊母的確很生氣,歐楊珊從來沒有這樣不孝順過,連續三個星期不回家,不是為了工作而是為了一個小破孩兒,哪個媽媽能接受得了?
  她電話裏跟歐楊珊劈頭蓋臉一頓罵,“人家都說娶了媳婦忘了娘,可沒聽說過找了男朋友忘了娘的,你談戀愛談昏頭了嗎?你爸每天都問一次你幹嘛呢。人家陳文隔三差五就來電話,周末按時回來,就你,電話也不打,家也不回,你想幹嗎?”
  歐楊珊自覺理虧,自從馮爍被家裏遺棄後,就黏她黏得厲害,恨不得二十四小時掛在她身上。周末她想回家,隻要馮爍用孤零零的淒楚的眼神看一眼她,她就邁不出門了。她想過帶馮爍回家的,可楊母斷然拒絕。她對馮爍有虧欠,畢竟人家是為了自己才淪落到這個地步,他有家不能回,沒人愛沒人疼的,自己再不愛他陪他,那也太不仁不義了。
  馮爍聽她說要回家,麵色暗淡下來,“也對,你很久沒回去了,你媽媽對你真好,回去吧。我剛好在家看看資料,過兩天有考試。”
  歐楊珊知道他不想自己走,可也沒辦法,晚上抱著他安慰半天,結果自己累得第二天下午才醒,耽誤了大半天時間。回到家,免不了被楊母狠批一頓,委屈得她晚飯也吃不下。
  陳文看見歐楊珊脖子上那幾塊紅印子,就知道怎麽回事,示威給誰看啊?
  他跟歐楊珊說:“跟你家那小白臉說,叫他注意點兒,下嘴也太狠了吧。咱倆剛離婚,你這就一脖子愛的痕跡,最後吃虧的是你。”
  歐楊珊當時就紅了臉。回家跟馮爍說,馮爍口頭答應,可印子該製造還製造。
  陳文明白,馮爍現在是想讓歐楊珊公開倆人關係,但時機又沒成熟,所以用這種方式先製造歐楊珊有主兒的輿論。這也太幼稚了吧,小屁孩的占有欲。
  歐楊珊跟馮爍幾次溝通無果,他總是說那是因為太愛她了,倆人親熱出點兒印子是情不自禁,在所難免的。現在科裏基本上都知道她歐楊珊有個火辣男友,連護士長都悄悄提醒她,別那麽激情,影響不好。歐楊珊有苦說不出,馮爍認定的事情,八頭大騾子都拉不回來,你越跟他說,他就越往死胡同裏鑽,整個一叛逆少年。
  曉琴探聽到有謠言說其實是歐楊珊出軌,陳文就是個倒黴蛋,完全是被冤枉的。
  歐楊珊還能說什麽,她真是不明白馮爍到底是怎麽想的,幾次發現馮爍半途偷偷摘套子,難不成還要讓她背負個未婚先孕的美名?她想坐下來跟馮爍好好聊聊,可馮爍從不肯跟她說這些,不是岔開話題,就幹脆用“不舒服”“意亂情迷”來做借口。歐楊珊隻能鄭重地警告他,安全第一!
  她為了愛情名譽掃地也就罷了,可陳文也跟著瞎湊熱鬧。歐楊珊一聽說陳文來醫院體檢,把自家那點兒破事當笑話說,終於忍無可忍,滿腔委屈全數爆發,“陳文,你有病吧,跑我們醫院說什麽鬼話啊?你不知道什麽叫家醜嗎?你不嫌丟人,我還要臉呢,你到底要幹嗎?”
  “我就是嘴欠,體檢的時候人家提起來,我就說了。”陳文心裏那個堵啊,這麽為她著想,自己都獻身了,但還被她罵。
  “你不是剛在友誼醫院那邊體檢完嗎?”歐楊珊疑惑地問,“你又怎麽了?哪兒不舒服?”
  “沒有,真沒有,就上次沒查癌標。嗯,我還有事,先掛了啊,回頭再聊。”陳文掛了電話,鬱悶地看著自己青紫的雙臂,覺得自己真他媽的偉大。
  歐楊珊趁出門診的機會去體檢中心找人問陳文的檢查結果。當班護士長見她來,立刻拉著她說:“歐陽大夫,我們給你報仇了!”
  “報仇?”歐楊珊傻了眼。
  陳文是故意跑到北方醫院做體檢的,不隻查了癌標,從頭到尾都查了一遍,每做一項檢查,他就想辦法跟醫生護士提自己和歐楊珊那點兒破事,弄得抽血時,那幫護士好像個個跟他有不共戴天之仇一樣,紮了好多針,還輪番來,一遍胳膊腫了,換隻胳膊接著來,要不是他眼尖,看見後麵還排了一隊複仇天使,趕緊逃跑,估計腦門上都是針眼兒。
  “這男人也太無恥了,都離婚滾蛋了,還覥著臉來這兒用你的關係跟醫生套近乎,假惺惺地說什麽還好你現在又新的男朋友,他覺得很欣慰。沒用獸針簡直便宜他了,這是他的檢查報告,你拿回去摔他臉上,就說我們體檢中心全體工作人員恭祝他肺癌胃癌乳腺癌子宮癌全套得一遍。黑了心的家夥!”護士長說完,還不解恨,又捶了下桌子,以示憤慨程度已飆到極限。
  歐楊珊不知道心裏是什麽滋味,一頁頁地看他的檢查報告,還好,一切正常,隻是有必要練X光都照嗎?這個傻瓜。
  馮爍知道這事後,不知為什麽,竟收斂了許多,歐楊珊得以把高領改成V領。
  歐楊珊跟陳文討論過馮爍這到底是什麽心態,陳文指指路邊正抬腿噓噓的小狗,“喏,就那種心態。”歐楊珊無語,愣愣地看著那隻小狗跑來跑去。
  隔了幾日,她從門診被叫到了急診室,護士長迎上來交代情況,患者韓穎佳,醫學院學生。這位二十出頭的小美女在北方醫院大門口用一把小瑞士軍刀刺進自己的胸口,索性角度偏了些,刀刃有點兒卷,沒直接刺中心髒。
  搶救過後,護士長長地歎口氣,“哎,這是情殺啊。”
  “哎,又是個被愛情殺害的花季少女。”歐楊珊也歎氣,“多漂亮個姑娘,怎麽就想不開呢,大動脈破裂,差點兒就過不來了。”
  她一想起那把插向心髒的刀,就渾身不自在。
  有人竟然刺自己的心髒,也不知是怎麽想的!那句歌怎麽唱來著,死了都要愛,要是真死了,還愛什麽愛?愛鬼去吧!
  歐楊珊的臉上和頭發上都濺了血。洗幹淨出來,一抬頭,就看見馮爍和馮家阿姐仿若兩尊黑麵門神,一左一右守在女浴室門口。
  歐楊珊被莫名其妙地拉到會客室,看大戲一樣看著馮家姐姐安撫韓穎佳的姨媽,馮爍低著頭,任姨媽又打又捶。
  “我家馮爍也不像鬧成這樣,小男孩小女孩談朋友分分合合很正常的,怎麽小佳這麽倔啊?還好已經脫離危險了,是不是,歐陽大夫?”馮家阿姐邊保護弟弟邊問歐陽珊。
  “還在危險期,要再觀察二十四小時。”她背書般說出專業論點。
  那個姨媽一聽哭得更厲害了,震得歐楊珊感覺頭隱隱作痛。她壓壓太陽穴,起身說:“我先去查房。如果有糾紛,最好去附近的酒店解決,這裏是醫院,會影響到其他病人休息。”
  “那個女的在哪兒?馮爍,你跟我說你新找的那個女的在哪兒?”見馮爍不說話,姨媽晃著馮爍的肩膀,“佳佳的父母都在國外,你們不能這麽欺負她!”
  歐楊珊驚詫地發現自己似是女主角之一,應該就是馮爍新找的那個女人。她記得馮爍說是他被女朋友甩的,原因是外麵有人了。
  不對,是誰外麵有人了?
  歐楊珊有些暈眩,快走幾步,拉開門,穿過偷聽的人群,遠遠逃開這是非之地。
  沒走到停車場,曉琴就氣喘籲籲地追上來,“我送你回去。”
  “幹嘛啊?”
  “趕緊走吧,這點兒破事鬧死人了。”曉琴一把搶過鑰匙。
  歐楊珊就想找個地方單獨待會兒。她就不明白了,人家戀愛是戀愛,結婚時結婚,怎麽到她這兒,怎麽都這麽難啊!她跋山涉水、翻山越嶺的,過了一個山頭還有另外一個山頭。好事沒有,壞事不斷,到底得罪過哪路神仙了,怎麽就不能放過她呢?
  曉琴安慰她道:“紅顏禍水,沒事兒的,漂亮女人都這樣。你看我,想遇見壞事都沒有。你不知道我多麽想嚐嚐被人罵狐狸精的感覺,那是對女性魅力絕對的肯定。”
  琴啊,你是想安慰我還是在刺激我啊?歐楊珊實在沒辦法被她這個笑話打動。
  曉琴訕訕地說:“我陪陪你,等會兒叫陳文過來,我就撤。”
  “你叫他來幹嘛?”
  “安慰你一下,我嘴笨,越說越完蛋。”
  陳文倒是貧,可人家不來。他在電話裏對曉琴說:“別人安慰她沒用,她就是一根筋,必須自己想明白才成。你不用管她,讓她睡覺,睡醒了,她就沒事兒了。”
  其實陳文也想來找她,可他不能。一是沒資格,萬一馮爍過來看見他在,再跟三兒吵起來,就麻煩了;二是他要趕緊去打聽消息,怎麽這前女友突然就殺出來了,而且亮相如此慘烈?
  歐楊珊一覺睡到半夜,不是自然醒,而是被馮爍嚇醒的。
  馮爍說:“明天一早,我們去登記結婚。”
  歐楊珊瞪大了雙眼看著他。
  “你戶口本和離婚證在哪裏?”馮爍看似很冷靜地問她。
  歐楊珊回過神來,“你不覺得你現在最該關心的是躺在醫院裏的那個姑娘嗎?”
  馮爍上床摟住她,“不說她,說我們的事情。”
  歐楊珊推開他,“馮爍,你也太冷血了吧,就算掰了,人家也是為你自殺的。你當晚就跟另外的女人說要結婚,你不覺得有點太荒唐了嗎?”
  “我倆分手了,她對我來說連病患關係都談不上。她自殺那是她自己的事情,想用這個威脅我.....我電話裏跟她說了,我們不可能了。”馮爍攤開雙臂,仰躺在床上。
  “所以,她就在醫院門口用刀給你倆這段感情來了個最後的終結,是罷?”歐楊珊冷眼看他,“你認為你們倆的戀愛關係結束,就是陌生人了,是罷?你以前愛過她嗎?還有,你說你被她甩了,外麵有人了,是你自己有人了罷......你.....”
  馮爍猛地起身壓住她,“你別以為每個人都跟你一樣,離了婚還跟沒事人一樣,還能和前夫說說笑笑、保持聯係,對於我來說,她就跟陌生人沒兩樣。她自殺我也難過,可她犯傻,難道就要我負責?你想我怎麽辦?跟她和好?和她結婚?就是沒有你,我也不會跟她在一起.....當然,我如果不喜歡她,就不會跟她一起四年.....”
  “可是歐楊珊,從我認識你開始,就知道我和她不可能繼續了....你跟陳文好好的,也就罷了,可你倆分了。我也不想招你,是你老在我眼前晃來晃去的.....是,是我有人了,我愛上你了.....”
  “所以,我跟她說,她不是我要的那種女人,我倆在你跟陳文鬧翻住院的那幾天就分了....其實鬧成現在這樣也好,大家撕破了臉,反而容易辦了。我就是要跟你在一起,明天咱們去登記,你別的都不用管,咱倆在一起就好.....”
  歐楊珊被他強行圈在懷裏,聽著他喋喋不休地講述過往,講述未來,聲音由大到小,最後漸漸成了微微的鼾聲。
  她小心地抽出身來,給他蓋好被子,踮著腳,走出了臥室。
  天色微亮,她和一臉疲憊的馮家姐姐坐在醫院門口的永和大王喝豆漿。這天晚上馮櫟被折騰得不輕,估計也是一晚沒睡,看上去眼袋鬆垮。歐楊珊不知道這時候她找自己來幹嘛,就低頭攪拌著豆漿,看著漩渦發愣。
  馮櫟幾次欲開口,最終還是歎口氣,敗下陣來,“其實我也知道,這事兒跟你沒關係,我找你出來也是沒辦法,鬧成這樣,一時也控製不住。馮爍那小子不管不顧的,我裏外都不是人。”
  歐楊珊繼續埋頭製造豆漿漩渦。
  “昨天晚上她醒了,哭著要找馮爍,傷口掙開了都不管。馮爍哄了她半天,又打了安定才消停。現在滿醫院的人都知道是因為馮爍拋棄她,她才自殺的。她現在的情緒很不穩定,什麽都說,胡話連篇,再鬧下去,對你們誰都不好。要不,你先別出現,我已經和韓家談好了,等情況穩定了,立刻轉院,”
  歐楊珊想了想,覺得也沒別的辦法,隻得點頭同意,“行,我請兩天事假。”
  她正在門口掏鑰匙,門被猛地一把拉開,馮爍衝出來抱住她,“你去哪兒了?怎麽不叫我?”
  她抬頭,就看到他一雙眼紅腫腫的。
  “哭過了?”歐楊珊問。
  馮爍揉揉眼,不說話,頭埋在她的脖頸,青青的胡渣兒紮紅了她的臉頰。歐楊珊拎著早點,半張著手臂,任他抱著。
  等馮爍吃飽洗好一身清爽後,歐楊珊說:“你去多陪陪她罷,她是病人,我沒事兒的。”
  韓穎佳再次清醒過來,她和馮家姐姐聊了會兒,同意不鬧了,隻是提出要見見歐楊珊。她很乖地跟馮爍說:“我就是想再看看她,看看她到底哪裏值得你去愛。”
  馮爍拒絕了,他跟歐楊珊說韓穎佳的眼神讓他莫名地恐懼。
  歐楊珊知道那種背叛的滋味,她體會過,也記得那些傷痛。
  她想,讓她發泄一下也好。
  韓穎佳見馮爍陪著歐楊珊來了,淺淺一笑,“爍爍,你能先出去嗎?我想和她單獨談談。”
  歐楊珊見馮爍有些猶豫,對他說:“沒事,你去吧。”
  “我可以轉院。”韓穎佳打量了她一番後,才開口說,“雖然我看到你就覺得惡心,但還是要謝謝你救了我。不過隻要我活著,就絕對不會放過你。”
  可真直接啊,歐楊珊忍著笑,說:“那幹嘛自殺?死了就看不到他了,你能舍得嗎?”
  “你們不會有好結果的,絕對不會的。馮爍哄著我,可眼裏滿是不耐煩。他姐姐跟我姨媽說,鬧大了吃虧的是我。我不怕,我插自己這一刀的時候就想好了,不弄得你們身敗名裂,我是不會罷休的。她是有本事把這層樓封了,可隻要我一出去,你們就不會有好日子過。”
  韓穎佳躺在病床上幽幽地盯著她,“我求過他,求過他的家人,他的朋友,甚至求過你,不過我想通了,求你們幹嘛?你們都是冷血動物,我隻能靠自己。你知道嗎?我是對著你的照片插的那一刀,我要讓所有的人都知道,你是個什麽樣的人,馮爍是個什麽樣的人。”
  就為這個自殺?歐楊珊都替她不值,“何苦呢?你發個匿名信,貼個大字報,不就完了嗎?”
  “我能嗎?他們跟我父母商量好了,要送我出國,家裏連網絡都給斷了。我每天就躺在房間裏幻想,想著怎麽讓你們痛苦,比我更痛苦。”
  “成了,我覺得你需要心理醫生。我向醫院匯報,你好好休息吧,我還有事。”歐楊珊越聽越覺得這孩子是愛得走火入魔了。
  “你等一下,幫我把我姨媽叫進來。”
  韓穎佳的姨媽進來後,韓穎佳說:“姨媽,她是我的主治醫生,也就是搶走馮爍的那個女人。”
  很及時和應景的耳光,歐楊珊捂著臉苦笑,為什麽都喜歡打耳光呢?再說了,要打也是打男的罷?
  “你幹什麽?”馮爍衝進來,推開想繼續下手的姨媽,怒視著韓穎佳,“你太過分了!”
  歐楊珊趁機掩麵離開。
  她估計已經被刺激得麻木了,不生氣,不覺得羞辱,也沒感覺到委屈。這兩天發生的事情,就像是看電影,不過有個角色跟她同名而已。她同情韓穎佳,被愛情傷得腸穿肚爛,還是放不開。報複又能怎麽樣呢?別人根本不在乎你,到頭來最痛的還不是自己?
  正胡思亂想著,馮爍推門進來。
  “趕緊敷上。”他拿了冰袋壓住她的臉頰,“給她開醫囑,讓她馬上走。”
  “不行,她現在各項體征還不穩定。”
  “她精神好像有點問題.....疼嗎?”
  “你多陪陪她罷,過了這兩天就好了。我等會兒要去部裏開會,要我去做課題匯報,不能不去。下午回來後就跟主任請假,到時候讓一科的盧大夫來接手。”
  去開會的路上,接到陳文發的短信,“趕緊回家。”
  歐楊珊回撥過去,“什麽事啊?”
  “剛才誰打你了?汪曉琴沒跟我說清楚。”歐楊珊無語問蒼天,這是醫院還是特務機構啊,傳得也太快樂吧?
  “我沒事,現在正去部裏開會。”
  陳文很不高興,不依不饒地問:“誰打的?我正往你們醫院開呢,還有二十分鍾就到了。”
  “你就別添亂了,我都快到部裏了。”
  “怎麽回事兒啊,說動手就動手,那女的不是重傷嗎?”
  “別提了,通過這事,我發覺有個強大的娘家多麽重要,還有,你說我當初多仁義啊,就輕輕抽你一巴掌,你拿小情人兒我碰都沒碰。”
  “少來,我耳鳴兩天。馮爍那混蛋呢?”
  “醫院陪護呢,你千萬別去找他啊,要不我跟你急。”
  “得,得,我賤,行了吧?你愛怎麽就怎麽著罷。”電話被掛斷。
  這家夥怎麽說急就急。歐楊珊趁等紅燈的工夫回撥過去。
  “沒事兒吧?我不對,還不成嗎?你別擔心了,我能處理好,真的,有事我立刻給你電話。”她就差立正敬禮,這節骨眼兒,他要是再插一腳的話,那就更亂了。
  陳文沒了脾氣,放低了聲音問:“臉腫了沒?”
  “嗯,有點兒。”
  “那你還折騰什麽啊,還去開會!”
  歐楊珊抽空看了眼自己拿紅撲撲的半邊臉,樂了,“回頭率暴漲啊,再說,被打的一聲多了,也不差我一個。”
  “那你自己看著辦吧,看情況不對別硬頂著,聽見沒有。”
  醫院召集各大醫院做重點科研項目階段性研究成果匯報。歐楊珊進門的時候會議已經開始了,她溜邊兒找了個角落的位置坐下,頭發一垂,就遮住了臉頰。
  沒過多久,馮爍給她打電話說韓穎佳又鬧起來了,拔了針,頂住自己的頸動脈,要求見院長。
  她在眾目睽睽之下起身拿著電話走出會議室,她說:“我爸出國了,你姐呢?讓你姐來啊。”
  “她來有什麽用?沒辦法了,用藥吧,我控製一下劑量。”
  “不行,對呼吸影響太大。”
  “可真沒辦法控製了。這樣,精神科周主任已經過來了,他要同意上藥我們就上,你就當不知道這個事情。”
  她堅持她的觀點,“馮爍,不能再用藥了,就算是周主任,他也會問我的意見,我的意見就是不能用藥。”
  “那你說怎麽辦?”
  “上束帶。”
  “可她還叫啊,現在部裏的考察小組在呢,鬧大了你怎麽辦?”
  他們考察的是醫療糾紛,跟這事兒有什麽關係?我怕什麽!
  “可.....我怕.....幹脆轉去精神科那邊吧?”
  “瘋了吧你,她有必要去精神科嗎?周主任確診了嗎?再說那邊離咱們這樓有好幾百米的距離,來回搬動跟轉院有什麽區別?她現在最重要的是胸部創口,精神科那邊哪有咱們這邊的儀器?”
  “她目前的生命體征基本穩定下來了,周主任和主任說隻要你同意就可以轉去那邊。”
  “你問過他們了?”
  “嗯。”
  “馮爍你到底想幹嗎?”歐楊珊有種不好的預感。
  “現在別跟我計較這個,我回來跟你解釋,轉科罷,你電話跟主任確認就可以了。”
  “我不同意!她現在最重要的不是治療精神問題,一旦搬動過程中出現劇烈震動,動脈二次破裂怎麽辦?”
  “我會小心的,你相信我!”馮爍幾近哀求。
  歐楊珊加重了語氣,“馮爍,這是人命,沒有第二次。”
  馮爍沉默良久,才說:我再跟主任商量一下。
  她越想越不對,跟會議主持溝通了半天,提前做了匯報,就心急火燎地往醫院趕,途中不停地給馮爍打電話,一直無人接聽,打科裏,科裏的人說:“那個韓穎佳啊,已經由精神科周主任和咱們這邊盧大夫、馮大夫一起護送去精神治療中心了。”
  “怎麽可能?”歐楊珊掛了電話,立刻打給科主任。她是韓穎佳的主治醫生,沒有她的醫囑怎麽可能轉科?
  主任似乎正在接待客人,她上來就問:“誰同意韓穎佳轉去精神科那邊的?”
  主任也愣了,壓低了聲音,“你沒同意?搞什麽鬼,馮爍是拿著你簽了字的醫囑辦的手續。”
  歐楊珊問:“人走了嗎?”
  “剛剛送走。你馬上回來。”
  寒氣順著她的腳底直往上竄。
  車剛到樓下,她就知道出事了。
  盧大夫和馮爍從救護車到搶救室,一刻不停地急救,還是不能挽救那個韓穎佳的生命。
  歐楊珊坐在急救室外麵,不斷地深呼吸,試圖控製住不停抖動的雙腿。她環顧四周,發現那個姨媽沒在。
  護士說:“家屬暈倒了。”
  歐楊珊走進急救室,那個女孩的胸口還微微地起伏著,生命已經消逝,機器維持著那個女孩的呼吸,卻維持不了她的心跳。
  馮爍見她進來,拖住她的手臂就往外拉。歐楊珊沒有反抗,看著護士撤走韓穎佳口中的管子,掀起白床單,急救室的門被關上。
  歐楊珊甩開馮爍的手,“為什麽?”她死盯著他。
  “歐陽大夫,主任叫咱們馬上去辦公樓。”盧大夫走出搶救室,“快點走罷,今天這事情有點兒麻煩,影響太大了。”
  部裏下來檢查醫患糾紛和醫德風氣,還有電視台的記者跟著。如果不是這樣,馮爍不會著急要送走韓穎佳,主任也不會同意她的轉科,當然,歐楊珊簽署的同意轉院醫囑也是必不可少的手續。
  盧大夫首先接受詢問,之後幾位領導在會議室商量半天,中間電話不斷,歐楊珊木然地端坐在門口的長椅上。
  “也不知道她哪裏來的力氣,竟然能偷偷解開束帶,坐起來,跳下病床.....”馮爍喃喃地講述。
  歐楊珊閉上眼睛,根本不想聽這些。
  “對不起。”半晌,馮爍緩緩地說。
  歐楊珊不理他,腦子亂作一團。
  很快歐楊珊被叫進會議室,她盡量簡潔地介紹了病人的病情。有位部領導問:“這種情況怎麽能轉精神科?”
  不待她回答,副院長立即說:“是這樣的,是病人家屬一定要轉的。同誌們都看到了,患者十分暴躁,鬧得很凶,不轉不行啊!哦,還沒介紹吧,這位是歐楊珊大夫,楊老的高徒,是我們醫院的優秀技術骨幹,從海外引進的專家型人才。”
  歐楊珊趁著院長交涉的空當,仔細的翻看那些手續。可真齊全,病人家屬簽署的同意書,自願要求轉科,如果過程發生意外後果自負。好,這樣一來醫院就沒有責任了。
  醫囑上有她的簽名,還有她的小章。歐楊珊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來是什麽時候簽的這份東西。她隻想起馮爍寫她名字時的樣子,他的眼睛、嘴巴和手指甜蜜的味道似乎到今天還彌漫在她的舌尖。她下意識地用力咬下去,血的味道令她作嘔。
  “歐陽大夫,這是你簽署的醫囑嗎?”有人問她。
  “病人當時生命體征完全穩定,加上家屬意願強烈,我們也是尊重家屬的選擇。”
  “這個是歐陽大夫本人簽的罷?”
  “歐陽,問你話呢。你不舒服嗎?怎麽了,歐陽?”
  “這事兒跟她沒關係。”馮爍甩開馮櫟的拉扯,衝進來,“簽字是我代簽的,章也是我從她家拿的備用章。她根本不知道韓穎佳轉科的事情。”為了印證自己說的是事實,馮爍當即寫出“歐楊珊”三個字來,又怕不保險似的從自己的襯衫口袋裏掏出她的印章,在“歐楊珊”三個字的邊上用力一蓋。
  歐楊珊努力閉上眼睛,似聽見有人對她說:“歐楊珊,你是個蠢貨。”
  事情過去一個星期,沒有人再問起歐楊珊那天發生的事情,那份醫囑及她和馮爍的關係成了禁忌的話題。院方怕她一時衝動說出什麽不可挽回的話,於是強製她回家休假。
  雖然偽造醫囑的事情沒有被公開,同時,馮家用盡一切辦法壓住了病人家屬鬧事,但流言及其變異產物仍在北方醫院內四處流竄,且越傳越邪。
  “她到底有沒有精神分裂症啊,周主任做的鑒定應該沒問題罷?”曉琴打了個哆嗦,“好慘啊,這女孩怎麽這麽死心眼兒?不愛就拉倒,怎麽這麽擰呢?哦,對了,你們科那個許婷跟這事兒也有關係,就她傳得最厲害。而且據當初接診的護士長說,第一個發現那孩子自殺叫人的就是許婷.....三兒,你說她們都為什麽啊?”
  能為什麽?還不是為了個情字!十大酷刑,抽筋、剝皮、淩遲加一起也沒這個情字傷人,癡人被傷,效果是平方再平方。而且這傷虐的是心,沒人能看得到,生怕自己忘了愛的慘烈,時不時地抓開,撓幾下,非要疼出眼淚了才甘心。
  再狠點兒的就自個兒給自己插一刀,濺得旁人一身血點子。為的是看他驚恐,看他良心不安。自殺者在欣慰之餘,又心疼得涕淚肆流,五官移位。不為別的,就因為我恨你的原因是我愛你。
  歐楊珊知道,馮爍這輩子是忘不了韓穎佳了,可她用這麽慘烈的方式讓他忘不了她,值得嗎?
  馮櫟在出事後找過歐楊珊一次,目的明確,要歐楊珊保守秘密。馮櫟告訴她說,目前馮爍情緒很差,暫時不會和外界聯係,還請她務必不要再對外人提起這件事情。她還說,轉院的事情是她逼著馮爍和主任決定的,當時那姑娘胡說亂說的,萬一被記者或者有心人傳出去,對馮爍、對歐楊珊都沒好處;這事兒我們這邊也是有責任的,可當時那個情況,能保住一個是一個,誰也別怪,過去就過去了。
  歐楊珊不能理解,什麽叫能保住一個事一個,保住誰?有什麽比人命更重要的。
  她本以為自己很快也會離開北方醫院,可沒過多久,一直不搭理她的歐爸終於給她打來電話,是通知她齊星宇小朋友的手術提上了議程,她主刀,楊院士指導。
  她偷摸著溜回醫院,做手術之前的溝通。
  齊老爺子、齊豫、歐爸和姥爺早已在會議室聊開了,見她來了,大家都當沒事人一樣繼續說著原本的話題。手術方案其實早就定好了,就是等個時機。
  動手術的那天,她一早來到醫院,全程陪著小星宇。
  麻醉前,小星宇指著自己的臉蛋說:“親親我把,我害怕。”
  歐楊珊使勁親了一下他的臉蛋,“乖乖的,等你睡醒了,咱們一起看柯南新出的電影版。好了,跟爸爸揮揮手。”歐楊珊指指樓上的玻璃幕牆。
  她對這個手術很有信心,事實也證明如此。
  齊豫在星宇病情穩定後對她說:“你做手術的樣子很美,沒有一絲猶豫,那麽自信,那麽無畏。歐陽,你真的適合這身白袍子,白色是生,黑色為亡,跟你的人一樣,沒有中間地帶。愛上你的人一定很痛苦,你看上去傻乎乎的,骨子裏卻比誰都分得清楚。還有,你和馮爍不合適,別誤會,隻是覺得你應該過得更好。”
  齊老爺子私下也跟她姥爺說:“你說我們家和歐楊珊沒緣分吧,可我和星宇的命都是靠她救的;若說有緣分吧,她就是不喜歡我兒子....你勸勸她罷,馮家那小子,跟她沒戲!”
  歐楊珊在手術後恢複了上半,見有人指指點點,她也不在乎;有人旁敲側擊,她也不回應。
  她對曉琴說:“做名人還真是不容易,回頭率這麽高,人家看得我自己都有點兒害羞了。”
  曉琴很鄙視地看著她,“看你那點出息。你休假那會兒,你們科那護士站,知道的是護士站,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春運火車站售票處呢。你們那護士長是僅次於我的拉風啊,進出時她那身後總是一隊人呼啦啦地跟著,買飯都不用她自己去,往食堂一坐,隨便吃。這個時代,什麽最重要?八卦!”
  臨近年末,她收到一張機票,寄件人是馮爍。
  曉琴問她:“還能跟馮爍好嗎?”
  她搖搖頭。他們本來就不是同路人,隻是愛上了,便牽著彼此的手一起走。愛情的力量是強大的,令人神魂顛倒,忘乎所以。他們隻知道握緊彼此的手,卻忽略了,路可以平行,可以交匯,但最終還是會岔開,向各自的方向延展。她無力拉住馮爍的未來,馮爍也無法改變她未來的方向。
  春節後,她同馮爍一起去了美國。時間不長,卻拍了很多照片,有他們住過的公寓,工作過的研究室,一起玩過的遊樂場,帝國大廈,還有那些可愛的老師和同事。
  之後,他們在機場分手,她回國,馮爍留下,沒有擁抱,沒有握手。
  馮爍最後說的一句話是:“走罷,別回頭,給我留點兒尊嚴。”
  時間一天天過去,歐楊珊每天上班下班,洗衣做飯。回娘家時跟老娘撒嬌,跟陳爸下棋,跟陳文鬥嘴。閑來無事時,隨著曉琴一起抱怨,現在別說是八O後、九O後的,恨不得是二OOO後的小娃娃都已經爭先恐後地開花了,適合她倆這年齡段的男人,但凡肢體健全有點兒資本的早被一掃而空,霸占得幹幹淨淨了。
  曉琴開始頻繁的相親,有時歐楊珊也被強行拉去湊熱鬧,她的感想就三個字:救命啊!
  “大爺的,都斑禿了還嫌棄我是離婚的,鍾江君你故意的罷?看我單身逍遙,就可著勁折騰我,是罷?都什麽人啊!上次那個見天找我,隔了八輩子的親戚都要帶來看病。上上次那個上來就問我,能不能接受丈夫在外麵逢場作戲.....江君,你就放過我吧,也放過你自己,難為你能找來這麽多極品來刺激我,就不怕對胎教有影響嗎?”
  “別激動,別激動。”江君摸摸自己的肚子,尷尬地皺皺鼻子,“你知道的,我以為你經曆過陳文和馮弟弟,想勇敢嚐試更多挑戰呢。再說了,多看看才能了解目前的行情,不是嗎?三兒,要不你跟我說實話,你就真的跟陳文沒可能了嗎?他現在可是標準的好相公,我家袁帥看見他就來氣,說中國女權之所以高漲就是因為有陳文這種妻奴。”
  “他妻奴?誰是他妻啊。再說了,要說妻奴你家那位是絕對標杆人物,陳文能比嗎?”
  陳文聽了歐楊珊相親的種種遭遇,也是唏噓不已,明明眼前就有他這個現成的好選擇,可歐楊珊就是不看、不理。他跟她談過好多次,恨不得把心挖出來給她看,可她就是咬緊牙關不鬆口。
  江帆新整了個台球室,開業的時候邀請眾人去捧場,歐楊珊那天有手術不能來,派了汪曉琴同誌做代表,禮物是一打購物卡。曉琴在包卡的紅紙上鄭重地寫道:“祝:財源廣進,早生貴子。”
  曉琴是笑著去哭著回來的,她的手上多出的戒指一看就是江帆挑的,夠大,夠閃,關鍵是名牌!
  江帆說了,這麽多年,他以為盼不到曉琴對她表白的這一天,如今她借著這樣的機會給他暗示,自己當然要響應號召,主動求婚。
  據說現場相當混亂,兩個單身多年、在感情上悶騷至極的大齡青年,在女廁所裏抱頭痛哭。
  歐楊珊問陳文:“為什麽是女廁所?”
  “曉琴開始以為江帆拿這個耍她玩,一怒之下衝進了女廁所,估計是找棒子想揍某人吧。江帆也真豁得出去,撒開腿就追,倆人多年的感情就在那女廁所裏爆發了。你是沒看見啊,那場麵啊,哎呦喂.....就是味道不很好。”
  陳文現在想想都覺得震撼,“真沒想到啊,這倆人竟然比咱們還能作,浪費這麽多年。早說開多好,是罷,三兒?”
  江帆和曉琴這對冤家,在江帆求婚後的第二天就火速扯了紅本本,誰也沒招呼一聲打著飛的,直奔馬爾代夫而去,一頭紮進酒店,急不可耐地享受遲來多年的洞房花燭。
  “你這家夥不鳴則已一鳴驚人,處男的潛力果然不可小視。”陳文損江帆,“看你那樣,去什麽馬爾代夫,你倆隨便找個好點兒的酒店,包個蜜月套房就完了,反正也不用出門。”
  “妒忌,你這是妒忌,哥們兒我不跟你一般見識。”江帆嘿嘿一樂,“麵朝大海,春暖花開。舒服啊!”
  潘曦辰看了一眼陳文,“別得瑟了,咱們陳文兄還苦守寒窯呢。”
  “別跟我提這個,你說曉琴都開竅了,怎麽她還那麽?呢?”
  “我們是沒轍了,歐楊珊是軟硬不吃,咱們怎麽撮合都沒用,你就慢慢磨吧。沒事兒,不就是將來孩子比我們的小幾歲嗎,紅包能多拿啊,哥哥姐姐門都工作了,他還讀小學呢,那多幸福。”
  “滾蛋啊!”陳文鬱悶死了。
  有個妹妹過來調戲帥哥,一口一個哥哥。
  “這位妹妹,我們都是已婚男士了,不玩了,你該幹嘛幹嘛去吧。”江帆得以地亮亮戒指,卡迪亞的,一克拉鑽戒,要多亮有多亮。
  那妹妹受了陳文的白眼,本來就有些不爽,瞥了眼江帆說:“放心,我不招惹你,一個男人戴那麽大個鑽,假的吧?說他倆已婚我還信,就你?別以為用個婚戒就能掩蓋你老處男的本質。”說完,扭著小蠻腰離去了。
  江帆哀號道:“還真呢過看出來啊,可我都不是了啊。”
  陳文喝口啤酒,嗤笑道:“傻了吧,這東西戴手上就是個擺設,給別人看的,他指指胸口,“要戴就戴這兒。這叫手上無戒心中有戒,說了你也不懂,慢慢體會去吧。”
  歐楊珊跟陳文說過,她覺得感情這個東西太複雜。她以前追求唯一,要他一輩子眼裏心裏隻有她一個。現在想想,就算老死在他懷裏,也保不齊他哭完亡妻抬眼又看上隔壁跳秧歌的老太太,來一段“唯美無牙”的夕陽紅。
  當然換成歐楊珊也一樣,人就是這樣,沒了誰都能活,卻總想找個人膩著、依靠著。最可恨的是明知道那些天長地久、海誓山盟都是美好的泡沫,但依舊會相信,會憧憬,會飛蛾撲火,義無反顧。
  “那我就死在你的懷裏頭,到時候你想找沒牙的就找沒牙的,我不會生氣,做鬼都祝你幸福。隻要活著的時候咱倆能好好的、快快樂樂的,我就滿足了。”陳文一臉深情地對她表白,“再說了,能跟你一起過日子的人,沒修煉過十年八年的根本就沒戲。你這種女人,背後一定要有個神經麻痹的男人,我被你折磨和自我折磨這麽久,已經神功大成,你就收了我吧,我渴望婚姻的小籠子把我的後半生困住,真的,極其地渴望。”
  歐楊珊優哉遊哉地剝著桔子,“你的皮膚那材質不是一般的,尤其是你那張臉,定海神針做的籠子,隻要你想,照樣兩下就能蹭斷。”
  “關鍵我不想啊!陳文委屈又無奈,你不能因為我誤入歧途一次,就否定我的人生。”
  “其實我也不必你好哪裏去,歐楊珊說,從某種程度上來講,我比你還惡劣。”
  “關於咱倆的事,你到底是怎麽想的?”陳文問,“你別跟我說你就沒想過咱倆和好。”
  歐楊珊說:“咱倆和好容易,可然後呢?萬一再離一次,那就丟人丟大了。我真不忍心再禍害自己、再禍害你一次。”
  “結婚這檔子事,無非就是精神和肉體兩方麵。肉體不用說,咱倆沒矛盾的時候和諧著呢;從精神上來講,咱們也是最了解彼此的人。以前出了岔子,那是因為我們都以為還有大半輩子的時間可以在一起。”
  “你還記得咱什麽時候開始冷戰的嘛?從你讀博士、我到處找融資那會兒,都想著先拚事業,反正人到手了,不會跑,以後甜蜜的時間還有一大把。可到頭來咱倆功成名就,家卻沒了,虧死了。業務上都是拔尖的人,要是能分出一點兒事業上的盡頭到婚姻裏,那咱倆得多幸福啊!”
  “你看現在,咱們時不時聊聊天,有什麽高興的不高興的都說出來,是誰的錯誰改。這多好啊!雖說咱倆分了,可我還是愛你,你能說你不愛我媽?當然,愛是基礎。這就跟我蓋房子一樣,地基有了,咱倆你一塊我一塊地往上砌磚,踏踏實實地一點兒一點兒往上壘。你放不下你那些病人,我惦記著我那攤生意,可回家了,該惦記的、該想的隻能是對方。”
  “你說咱們條件多好啊!沒婆媳翁婿問題,價值觀上也沒大衝突,該改的毛病早被打擊沒了,不複婚等什麽?以後,咱平時就好好過自己的小日子,沒事兒回家伺候爹媽。將來有孩子了,好好把她養大,該嫁的嫁,該送丈母娘的送丈母娘。你我老了,手拉手找個山頭一蹲,回憶回憶從前,你損我兩句,我笑你兩生,那多幸福啊!”陳文握緊了歐楊珊的手問,“三兒,這樣不好嗎?日子不就該這麽過嗎?”
  歐楊珊沒話說,覺得鼻根有點兒泛酸。
  陳文見她不說話,吸吸鼻子,繼續說:“折騰這麽久,禍害那麽多人,離婚都離得拖拖拉拉的,你看咱倆都老成這樣了,就連江帆那廝都要搶先當爹,咱倆這是幹嘛啊?遲早的事情,再耗下去,咱兒子的同學真要管我叫爺爺了。準備準備明天領證罷。我電話谘詢過了,這個複婚比離婚簡單多了,真的,不排隊,不預約,而且最近電力局沒有停電檢修。咱領完證,我帶你去動物園玩,可以弄隻小狗回來養養。書上說,這養孩子前可以養養小動物培養培養愛心和耐心.....你走哪兒去啊,這麽早就睡?”
  清晨,歐楊珊出門診,剛剛八點,走廊裏已人滿為患,坐著的、站著的到處是人。
  上午,最後一個病人帶了個小朋友來。
  “胸悶多久了?”歐楊珊放下聽筒問病人。
  “大半年了,就是被我那口子氣的。”
  “測下血壓罷。”歐楊珊交代護士給病人測血壓,自己翻看病人之前的體檢報告。
  趁著病人做檢查的空當,病人的孩子好奇地盯著她的胸牌看,仰頭問:“阿姨,什麽叫主治醫師啊?醫生又不是病,怎麽被治啊?”
  歐楊珊笑著俯下身,指尖點點她的胸口,“阿姨是治這裏的。”
  “那醫生也會生病嗎?跟我媽媽一樣這裏會疼?”
  “一樣啊,會生病,也會疼。”
  “那你生病了怎麽辦?其他醫生給你看?”
  那孩子的母親笑著說:“傻孩子,有病就要看醫生。”
  歐楊珊拿過檢查報告,邊看邊說:“血壓略高,看你之前的體檢報告這應該是暫時性的。先不用藥物,需要觀察一段時間,平時多注意點兒,飲食和心情都要控製好。”
  “我就是跟我那口子吵架鬧的,能不生氣嗎?哎呦,我那口子一跟我吵,他就喘不上氣來,也得讓他趕緊過來看看。”
  送走了病人,她坐在椅子上傻笑,怎麽以前沒發現自己每天說的話這麽有哲理?平時由著性子可勁兒折騰,結果自作自受,非要疼了傷了才後悔,真是有病!
  “歐陽大夫,想到什麽了,笑成這樣?飯點到了,我給您打回來?”護士問她,“哦,對了,您得國家科學技術進步獎的那個領獎照片登出來了,真漂亮,一幫人圍著看呢。”
  “趕緊吃飯去吧,我還有事,先走了。”歐楊珊脫下白大褂,快步走出門診樓。
  七月正午的陽光熱辣辣的,她站在熙攘的人群中,一手遮住額頭,一手撥著電話。
  “完事啦?”
  “嗯,你在哪兒呢?”
  “你的左前方,公告欄這兒,正欣賞你老人家的英姿呢。”
  歐楊珊順著他說的方向望去,見陳文站在公告欄前,正朝她揮手。
  她掛了電話,走過去,同他並肩站在公告欄前。
  “這照片照的不好,正好看見我下巴上的這顆痘痘。”她探身仔細地打量她的領獎照片。
  陳文突然扭臉說:“我剛剛在考慮一個問題。”
  “什麽?”她仔細地研究自己的照片。
  “你也能算得上科學家了吧?”
  最近這家夥隨時隨地都會求婚,隻要她說錯一句,就能天上地下扯出一堆來。
  “幹嘛?”歐楊珊警覺地問。
  “如果科學家還不努力,那麽小科學家什麽時候能出來?歐楊珊,祖國的未來就寄托在你我身上啊。”
  又來了,她根本不接他的話茬兒,理了理頭發,說:“吃什麽去?”
  “民政局的盒飯聽說挺不錯的。”
  “再見!”
  “你怎麽就這麽油鹽不進呢?”陳文拉住她手臂,“跟你說,咱倆複婚用的材料,我天天揣身上,你意誌也太堅定了罷,怎麽拐都不上鉤......別笑,你嚴肅點兒,我這兒求婚呢.....到底怎麽樣你才能答應?”
  “咱倆離婚離得那麽艱難,你也好意思這麽快就毀掉革命果實。”
  “你怎麽這樣啊,都多久了,再不快點兒,袁帥的兒子都能打醬油了,跟你說啊,潘子他閨女已經下手了.....老是吵著要看她的小弟弟.....”
  “別廢話了....”
  “你到底答不答應?”
  “再說吧。”
  “你給個準信兒。”
  “.....”
  “要不,我下跪求婚好了。”
  “下跪?”這倒是第一次提,歐楊珊上下打量他一番,“你花也沒有,戒指也沒有,跪下幹嘛?我最多賞你十塊錢的票子。”
  “如果我跪,帶著鮮花、戒指跪,你就嫁?”陳文差點讓她簽字畫押。
  “激將法?成,隻要你現在能拿出來,我就嫁!”歐楊珊篤定這家夥是跟她玩文字遊戲,“我說的是現在啊。十二點十九分,算了,我大方點兒給你五分鍾做準備。十二點二十四分。你要是沒有,麻煩你以後別跟我扯這些。”
  從他們所在的位置到最近的花店,開車單程也要五分鍾。
  “真的嫁?”陳文挑眉問。
  “真的嫁!”歐楊珊雙手環胸,看他如何收場。
  他同她對峙一分鍾後,爆笑出聲,邊笑邊擦眼淚,“我回去必須進貢給袁帥一個大禮包,還好,他反複提醒我一定要提前買好花。你等著,就在車裏,戒指和花都在,我一分鍾之內回來,現在開始計時。”
  “大爺的,又被算計了!”歐楊珊看著他奔跑的背影,如夢初醒,快步追上去,“別丟人了,你趕緊回來......”

  ——全文完——

【番外】

番外

  
  馮爍再見到歐楊珊,已是幾年以後,他回國探親,恰逢導師大壽,醫學院以此為名此舉辦學術專題研討會, 力邀他參加。
  馮爍看著發來的會議議程,一眼就瞄到三個字:歐楊珊
  他很早就到了,第一個入場,看著禮堂從空無一人,到擠得水泄不通。
  第一場便是是歐楊珊的講演。
  加上這次,他共有三次機會聽她的講座,第一次,他錯過,卻在校園中同她意外相逢,第二次他們在一起,她在台上,他坐在台下離她最近的地方,她講的神采飛揚,他卻隻懊惱為什麽畫不出好的表情,這是第三次,他站在離她最遠處,靠著門柱,看不到她的臉,卻清楚地聽見她的聲音。
  他記得她的聲音,她對他的說的第一句話是:“咱們私了吧。”
  歐楊珊這個名字,他早有耳聞,導師曾多次拿她的論文來提點他們,她常說:“態度決定一切,你看歐楊珊,年紀比你們大不了多少,可人家就是有股鑽勁,做事踏實,無論是業務還是醫德都年輕一輩中是拔尖的。”
  馮爍仔細讀過她論文,觀點頗為大膽,邏輯嚴密,論據充分,紮實。他想象中歐楊珊的樣子是未到三十歲看似五十,不苟言笑,牛氣哄天。
  自小就沒有輸過,他的家庭教育也是這樣,出於公平他可以屈居第二,但那是他讓的,隻要他想,隨時都能重奪第一。
  他把歐楊珊當成目標,對她帶著莫名的崇拜和妒忌,隻有這樣,他才能更快的進步,他相信他不會比任何人差,隻要他願意。
  一場車禍,他幻想中的歐楊珊被徹底毀滅,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會耍賴,會騙人,會笑,會罵,有血有肉的女人。
  麵對這樣的歐楊珊,他有些無措,有些緊張,像個傻瓜般前一刻還被她罵,後一秒竟然成了她的幫凶,待他反應過來,罰單已經開好,連同他這個白癡幫凶一起,他冤枉啊!
  送走了警察,她套出錢包,遞給他幾張票子,看似很通情達理的說:“你走非機動車道該著你被罰,但多出來的那一半,是我的錯,我來付。”
  他也大方的笑著說:“算了,就當不打不相識,我叫馮爍。”
  事後他複印了歐燕珊車子的定損單,那上邊有她的聯係方式和簽名,
  馮爍對著龍飛鳳舞的簽名想:歐楊珊,原來也不過如此。
  他時常會不自覺的想起她,那個破滅的偶像,和真實存在的她,分裂,重疊,反反複複。她的笑,歪著腦袋罵他的樣子,她帶著薄繭的指尖,暖暖的,劃過他掌心。
  偶爾做夢夢會夢見她,醒來時,大腿根處粘稠冰冷。
  至於麽?馮爍問自己
  他很想再見她一麵,或是聽聽她的聲音,也許更多的接觸,可以令他釋然,人總是這樣,得不到的總覺得最美。歐楊珊的電話就存在他手機,幾次調出,無數的借口,始終未能撥出。
  那時韓穎佳已然發現他的心不在焉,她是個典型的嬌小姐,單純,漂亮,時不時的發發小脾氣,拂袖而去,繼而再哭哭啼啼的回來道歉。他喜歡韓穎佳,覺得她活著很真實,想笑笑,想哭哭,最重要的是她愛他,不是因為他是誰,而是愛他這個人。她總是粘著他,恨不得變成他身上的那尊觀音,時刻與他不分離,他最初很享受這種被需要的感覺,久了便有些膩,她總是對他說,她有多愛他,不停地問他是否也愛她,她隻是個小女孩,不會明白,男人對女人的愛有多隨性,說的越勤,愛的越淺。
  他在度過沒頭腦的熱戀期後,曾經提出跟韓穎佳分手,她不是他想要的女人,她哭著問:“那麽你想要什麽樣的女人,我會改。”,馮爍說不清楚,隻是覺得,他愛的那個女人一定不會跟他說出這樣的話。
  如今他見到歐楊珊,心中那個人,似乎隱約有了輪廓。
  再見歐楊珊,已是兩年以後,他研究生畢業,拒絕家裏出國繼續深造的建議,執意要求到北方醫院做個小醫生,理由充分,他終歸是要在國內發展的,早些接觸社會是好事。父親也認同他的想法,先曆練他一番,如果確定要走科研這條路,再出去也不遲。就這樣,他在家人的安排下順利進入北方醫院心外科。報道那天上午,他見到了歐院長,楊院士和科主任,他最想見的人不在,他們說她今天上午有門診。
  馮爍有些失落,韓穎佳打電話來說已經在醫院附近的必勝客等位,要好好慶祝他順利進入北方醫院,她總是這樣,抓緊一切時間同他在一起,翹課也不管,他是她生活得全部。天氣很熱,他沒有開車,一路走得心煩氣躁。
  餐廳裏,冷氣十足,盡管有人在吵架,還是令他忍不住想笑。
  他側頭看了眼旁邊的鏡子,盡量收斂笑容,慢慢靠近她。
  她不記得他,一點都不記得,這在馮爍意料之中,可仍然很受打擊。
  三個小時以後,他成為她的同事,她笑著對他說:“你好,我是歐楊珊。”
  五個小時候,她拉幫結夥去腐敗,名義是歡迎新同誌,卻隻正兒八經的看了他一眼。所有的人都喜歡她,跟她插科打諢,輪番敬酒,她來者不拒,很快就霞光滿麵。馮爍也喝了不少,不時的偷瞄她,好不容易找了機會,他端著酒杯上前敬酒,歐楊珊終於肯好好看他,雙眼迷離,呼吸中滿是五糧液的味道。
  他也看著她,不顧她的勸告,一口幹了杯中酒,倒懸了杯子挑釁。
  他想說:“歐楊珊,要醉我們一起醉。誰也別想跑。”
  宴席散場,他一直跟著她,沒別的想法,就想跟她說說話,哪怕是一句再見也好,她歪歪扭扭的走路,不知接了誰打來的電話,坐倒在樹下,抱膝痛哭。
  他不知道她為什麽哭,她有什麽好哭的?
  她在他懷裏,鼻涕眼淚蹭在他胸口,他聽見她說:“陳文,你個王八蛋。”
  韓穎佳開車來接他,看到他們,拉著臉不高興,他不在乎她高不高興,隻想送眼前這個瀕臨崩潰的女人回家。
  查到歐楊珊的住址很容易,她皮包裏帶著所住小區的門卡,他一路抱著她,她很乖,不鬧也不吵,隻是哭,哭累了,便昏昏睡去,手機不停地震動,震得他胸口發麻。他想伸手擦幹她的眼淚,卻不敢。
  同同去送歐楊珊的還有個女醫生,韓穎佳聽她說這是他們的帶科醫生,才緩和了神色。他們在物業保安的指引下,送她進家,很漂亮的房子,潔淨的沒有一絲人氣。臥室裏掛著她和另外一個男人的合照,十八九歲的年紀,他背著她,她伏在他肩頭大笑,愛情原來可以如此甜蜜。
  韓穎佳對同來的女醫生說:“你們領導的老公可真帥。”
  馮爍忽然覺得憤怒,也許還有委屈,他恨不得自己也能大醉一場,哭也好,鬧也罷,醒來隻當是夢一場。
  可他不能,他連吃醋的資格都沒有,他對歐楊珊的感覺,隻能個秘密,能做的隻有竭力壓抑,詳裝淡漠。
  韓佳穎不停的催促他離開,同來的女醫生叫他們先走,自己留下來照顧。
  馮爍道了謝,拉著韓穎佳離開,步子邁得急促。
  匆匆打發走韓佳穎,他獨自回家,猶豫半天找了個借口發短信給同事,女醫生回複道【沒事,小姑娘有點脾氣正常,我已經到宿舍,歐陽大夫的愛人回來了。】
  他想起那張照片裏歐楊珊的笑容,更覺得心煩意亂,賭氣發誓再也不想她。
  可第二日見了她,再毒的誓言都成了空話,她還是無視他的存在,跟其他的人聊的熱火朝天,唯獨當他是空氣。他覺得自己真是賤,被徹底忽視還上趕著想她。他想在她麵前表現,可她不給自己機會,她說人命沒有第二次,說的義正言辭,可技術不就是要這這樣練出來嗎?她點他名,叫他做後續清理,他總算有有了發揮的舞台,賣命演出,終於獲得表揚,

-------------------番外未完。等待作者更新。


年少輕狂 幸福時光

  江君VS歐楊珊 陳文VS袁帥
  陳爸爸是袁帥父親的老屬下,關係很好,在一個大院住的時候,隔三差五的就帶陳文去串門子,那時候大家都是十歲的小P孩,發育中的男生總喜歡互相攀比,尤其是袁帥和陳文這種相貌,資質相當的孩子,更是互相看對方不順眼。
  某日,他們一起打球,不知道誰撞了誰,也不知誰先動了手,總而言之倆人杠上了。
  幾個回合下來,勢均力敵,倆人互相挾製著動彈不得。
  袁帥揚起下巴挑釁的衝陳文說:“三兒他哥,今天你那小保鏢沒來還敢跟我這犯勁?”
  陳文譏笑回到:“你那君君妹妹呢?怎麽著,那小丫頭不跟你玩啦,怪不得呢,情場失意呀,要不哥們兒幫你一把,弄個苦肉計博取人同情”
  “哪那麽多廢話啊,想拖時間等你家三兒救場吧”
  “哎喲,說自己呢吧,眼睛往哪瞟呢,人不知道跟誰玩去啦,上趕著當跟屁蟲也沒人要”
  “你丫找死吧”
  “你丫找抽呢”
  籃球場外,江君好奇的問歐楊珊:“三兒,你說他倆誰能贏?”
  “打完不就知道了麽”歐楊珊伸頭看看情況,低頭繼續研究手裏的毛毛蟲
  “怎麽半天也不動啊,光罵有什麽意思啊”江君看看說:“圓圓哥哥真笨,連陳文都打不過”
  歐楊珊斜著眼睛看她“說誰呢?什麽叫連陳文都打不過阿,陳文那是怕傷了他,你那圓圓哥哥最喜歡打小報告,沒勁”
  江君口氣也衝起來“誰喜歡打小報告啊,都是你家陳文不好,馬屁精”
  “你家袁帥好,跟屁蟲” 歐楊珊白了她一眼
  “比陳文好”江君說:“就會拍馬屁,真惡心”
  “誰惡心,你家袁帥才惡心”
  “陳文惡心,就他惡心”我 
  歐楊珊把毛毛蟲往她身上扔:“袁帥最惡心”
  “陳文最惡心”江君邊躲邊叫:“你真討厭”
  “你才討厭”
  “你討厭”
  “你討厭”
  倆人討厭來討厭去,還直接上了手,也不知道跟誰學的互相拽頭發。
  場子裏別著勁的倆人忽然聽見外麵哭聲大作,對視了一眼,雙雙鬆手,往外跑
  那倆丫頭跟兩頭小牛犢一樣,撅著屁股,頂著頭,手揪著對方的頭發不放,邊哭邊喊
  “你放手”
  “你先放”
  “討厭鬼,你先放”
  “你討厭鬼,你放,我再放”
  他倆上去拉,反被那倆丫頭鄙視的推開,我們打架關你們什麽事。
  若幹年後,陳文和袁帥在國外讀書時又遇到,談起各人情況,袁帥拍拍陳文的肩膀:“哥們兒,你不容易啊,作為家庭暴力的受害者很痛苦吧”
  陳文點頭說:“哥們兒,你也不容易啊,我這怎麽著也算是家庭內部矛盾,您這連個名份還沒混上呢,想受害都沒地找去,要繼續努力啊”
  話不投機,一拍兩散。


作者有話要說:為過生日的親寫的番外跟劇情無關


出版後記

  我自己常常在想,怎麽就寫出歐楊珊這個作女,自私,矯情,大女人主義。這樣的女人,以何姿態吸引良人?活該下堂!
  不巧的是,自己同周圍很多朋友身上都有這女人的影子。
  對於讀者來說這是個故事,對我來說是自我反省的過程,那些愛過的人,做錯的事,沒有如果的人生。
  關於婚姻:
  陳文和歐楊珊的婚姻解體是必然的,孩子似的彼此,沒有執手的力量。
  自己還是個孩子,卻要為人妻,為人夫,承擔家庭的責任,放棄部分自我,適應對方的節奏。

  磨合的過程很痛苦,愛是婚姻的潤滑劑,但終究會耗光殆盡。
  身邊有不少朋友離婚,前一秒還愛得死去活來,下一秒卻因為瑣碎的生活翻臉成仇,看他們痛苦,我也彷徨,生怕這樣的事情落到我頭上,婚姻的維係真的不能隻靠個愛字.
  歐楊珊結婚多年,連個扣子都不會縫,不是不能學會,而是沒有上心,她隻知道死守彼此的誓言,卻不懂如何維護加固他們的城堡。
  陳文和小三,眉來眼去,勾勾搭搭,雖最終未成事實,但也算個未遂。他愛歐楊珊,可他是個男人,需要被崇拜被依賴,他在男人的虛榮心和丈夫的責任間,選擇了前者,在明知自己婚姻出了問題後也不溝通,直接找外援。
  寫文的過程中,我不斷地問自己,如何才能跟老公好好過日子?
  婚姻是一輩子都要學習的課程,共建和諧社會,從自家做起。
  希望我閉眼前,能覺得這輩子找他是找對了,他也能老淚縱橫的跟我告白,雖然被你折磨這麽多年,但還想跟你過的更長些。
  關於愛情:
  如今的孩子都早熟,小言更是鋪天蓋地,JP男主,轟轟烈烈的虐戀深情。越虐越愛,越愛越虐。
  可真要愛了,舍得嗎?最多自己虐自己,看他掉滴心疼的淚,便利馬美得大笑出聲。
  馮爍給了歐楊珊愛情,可愛情這東西,過程太煎熬,左麵微笑,右麵流淚。你愛的不一定愛你,愛你的不一定你愛,彼此相愛的不一定適合,總之經曆過,感受過才明白各中味道.
  寫了這麽多廢話,總之希望已婚的,再談的,單身的,準備獨身的都能幸福,用歐楊珊姥姥的話說,日子是自己的,過的好不好,隻能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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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y旗子和鬆子,看到有人推,我看了一下,好像還蠻好看的。 -出喝酒- 給 出喝酒 發送悄悄話 出喝酒 的博客首頁 (22 bytes) () 09/21/2009 postreply 16:01:51

    不想幹擾大家的興致,不過歐楊珊的學曆和執業背景太YY了 -淩牙門- 給 淩牙門 發送悄悄話 (304 bytes) () 09/21/2009 postreply 22:08:01

    Co: 這作者肯定沒有上過醫學院,再說這個女人痞極了, -1990- 給 1990 發送悄悄話 (83 bytes) () 09/22/2009 postreply 08:34:21

    另外覺得此書有抄襲繆娟的掮客之嫌,人物情節甚至對話都相似, -1990- 給 1990 發送悄悄話 (19 bytes) () 09/22/2009 postreply 08:38:50

    k , 我還沒看,還以為能比較好看呢! -出喝酒- 給 出喝酒 發送悄悄話 出喝酒 的博客首頁 (25 bytes) () 09/22/2009 postreply 18:48:51

    看還是可以看的,假著假著就習慣了。 -三日三- 給 三日三 發送悄悄話 (0 bytes) () 09/22/2009 postreply 20:09:10

    我剛看了三分之一,我強烈懷疑作者以前是個啞巴 -出喝酒- 給 出喝酒 發送悄悄話 出喝酒 的博客首頁 (208 bytes) () 09/23/2009 postreply 19:10:42

    哈哈,講得實在是入目三分。我發現現在有很多作者喜歡走這種路線的 -三日三- 給 三日三 發送悄悄話 (584 bytes) () 09/23/2009 postreply 23:27:02

    你這個評論俺喜歡,尤其是最後一句……哈哈,說到俺心坎裏去了 -意隨風行- 給 意隨風行 發送悄悄話 (0 bytes) () 09/26/2009 postreply 17:12:59

    哈哈哈,笑死我了。 -出喝酒- 給 出喝酒 發送悄悄話 出喝酒 的博客首頁 (71 bytes) () 10/01/2009 postreply 16:37:38

    同意,太假 -parry- 給 parry 發送悄悄話 (0 bytes) () 09/22/2009 postreply 12:3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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