麒麟正傳
作者:桔子樹
引子
前言(看過前傳的朋友可略過)
前言
一直以來我就想寫一個這樣的故事,我想要沒有爭議的感情,強烈,非你不可,於千萬人之中遇見你,除了你。
我一直在期待這樣的感情,配得上這種感情的故事,能夠承受這種感情的人物,於是我一直在等待,我不相信一見鍾情,我不相信隻靠熱情如火的人可以維係這樣的愛,我不相信說一千遍的我愛你,霸道與蠻橫的占有可以構成這種愛。
我不相信的事有太多,我看過很多人,我總是在想,啊,這個,他不可以。
最後,我遇到了夏明朗和陸臻,他們讓我心中安定。
他們有足夠的強大,成熟,理智,有能力養大他們愛情的小嬰兒,給他磨礪讓他成長,他會成為像夏明朗和陸臻那樣偉岸的男子,於是,終於有一天,他開始保護他們。
隻有強大的人,才可以嚐試深愛。
而隻有彼此深愛的兩個人,才足夠強大。
麒麟,是我深愛的兩個男人之間的故事,我努力生動的記錄他們的經曆,我希望這個故事可以給所有人看,我期待到最後,全天下都覺得他們應該要在一起,這會是一本你可以坦然的介紹給朋友們看的BL小說,請相信我。
而同時,也請習慣了天下大同的JMS隨我高喊三聲,這裏是中國,這裏是軍營,這會給你的閱讀帶來更多的緊張與刺激感,也由此讓我們回歸同性之戀最初的隱秘、禁忌與感動。
可以說,《士兵突擊》給了我人物設定的最基本的啟發,沒有那部我深愛的電視劇,沒有段奕宏的袁朗和李晨的吳哲,我就不會認識陸臻與夏明朗,於是我還會繼續在等待著,尋找著,可是《麒麟》的故事早晚會出現,或者,夏明朗是一個保險推銷員,而陸臻是一個醫生。
進入正傳,《麒麟》的重心主線會正式轉入感情方麵,當他們打打仗,演演習之餘,還會隨便談談情,這段感情的糾葛,到最後會成為他們彼此之間的屬性,像頭發的顏色,皮膚的質地那樣不可分割。
兄弟,是一個很好的關係,非常有力,然而,那畢竟不是愛人。
愛人,是可以融入血脈的關係。
有耐性的讀者可以先轉去看前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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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子急的朋友們可以看完前情提要之後直接進入正傳的閱讀,雖然我總覺得你們最後還是會去看看前傳的,因為前傳也真的很好看……嘻嘻
前情提要:
年青的海陸排長陸臻在人生的一次演習中慘敗,集合前意外遇見了敵方打死他們的狙擊手,那個人的側臉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幾年後一個神秘的特種基地在大軍區內部招人,此時的陸臻已經完成碩士學業,並擔任電子營副營長,因為優秀的學曆和頭腦他被征召進入麵試,但是當他發現當初遇上的狙擊手是他以後的同事兼上司的時候,他要求進入行動部隊。
狙擊手夏明朗原本隻覺得這個人體能不行可是頭腦聰敏,但是在整個訓練過程中漸漸被陸臻所表現出來的堅韌、冷靜、樂觀與永不服輸的精神所打動,並開始看好他。在經曆了一係列超極限的訓練後陸臻終於成功的進入了行動部隊,同時就另一個隊員徐知著的評價與去留問題上與夏明朗開始了新的碰撞。
然而就是在這一次一次的碰撞中,他開始理解夏明朗的想法和立場,而同時夏明朗也看到了陸臻在他人生中所能承擔的旁人不可替代的價值,到最後,他們終於殊途同歸彼此理解。
(此前情提要參考了蒼炎姑娘的BLOG)
引子
麒麟正傳 引子
金秋九月,一年之內最美的日子,即使是夜晚也不會覺得冷,天空是純淨的冥藍色,月朗星稀。
如果有必要,他們可以在零下的低溫中在野外睡著,而像現在這樣,幕天席地,身邊有戰友安靜的呼吸,這是美好的享受,陸臻睡得很安穩,他把自己蜷起來靠著溫暖的地方,整個夜裏做了無數的夢,全是快樂的畫麵。當清晨的第一縷陽光把陸臻從睡夢中喚醒的時候,他睜開眼睛仍然覺得身在夢中。
晨輝初現,太陽的光霧從夏明朗的身後漫出來,勾勒他側臉的輪廓,
陸臻眯著眼睛看過去,從額頭到下巴的那一條折線,與記憶相重合,一分不差。心裏悄然的起了一些變化,好像輸入密碼,三遍之後綠光閃爍,心門悄然打開。仿佛著了魔似的,陸臻慢慢把自己撐起來,於是夏明朗的臉漸漸由單薄變立體,他看到飽滿的額頭和濃麗的眉,睫毛不長,然而濃密,勾出黑色的曲線像是微微睜了眼在看著誰。視線往下走,掠過挺直的鼻梁,唇線分明而利落,顏色偏深,暗紅色。
想嚐嚐是什麽味道。
咬下去,嚐嚐他的血,是什麽味道,想知道夏明朗的味道。
這個念頭曾經無數次在陸臻的心裏響起,而從來沒有哪一次像現在這樣不可抑製,陸臻慢慢俯下身,嘴唇相碰的瞬間,他悚然驚醒,手上脫了力,跌在夏明朗的胸口。
那個瞬間他像是站在一個高湖的堤壩下,堤防驟然崩潰,他看到像山一樣的洪水奔騰而來,將他的靈魂擊碎,灰飛煙滅。
是這樣,原來是這樣,居然是這樣……
他聽到那些碎片發出細碎的聲響,是這樣啊,果然,是這樣。
穩定,強大,深不可測,充滿了神秘感,溫柔而幽默。
就是這樣,他從來都喜歡這種人,從來都是,那些人總是可以輕易的吸引他的視線,讓他將靈魂和身體一並奉上,隻希望他會喜歡。
原來如此!
他感覺到夏明朗在他身下動了一下,陸臻緊緊的閉上了眼睛,身體僵硬。
夏明朗把手掌放到他背上,小心的翻身,將他放平,然後輕輕拍他的臉:“嗨?小家夥做惡夢了麽?”
陸臻猝然張開眼,眼中有千軍萬馬在奔騰,可惜兵不成行,馬不成列,隻餘一派馬亂兵荒的煙塵。
“怎麽了?”夏明朗把手掌按在他額頭上。
陸臻緩慢的眨著眼睛,讓自己緩過來,半晌,扯動嘴角笑道:“我夢到你了。”
夏明朗哈的一聲笑出來:“果然,好慘的夢,我把你怎麽了?”
“你把我撕碎吃掉了。”陸臻道。
夏明朗眯起眼睛上下打量了一番:“煮熟了我可能會有點興趣。”
陸臻配合的笑起來。
徐知著還在熟睡,夏明朗壓低了聲音在陸臻耳邊道:“既然醒了就陪我去走走吧。”陸臻被他拉著站起來,心情複雜的跟在他身後。
晨風吹在臉上,帶著些微涼意,清冽而舒爽,陸臻張開手臂往前走,漸漸覺得心情輕鬆起來。夏明朗站在坡頂上轉過身,陸臻看到朝陽懸在他的腳邊,剛剛離開地平線。
夏明朗伸出手:“謝謝!”
他微笑,笑容模糊在晨光中,皮膚被染成金黃,與太陽的顏色融合在一起,分不出邊際。
“為什麽?”陸臻小心的把手指放進他掌心。
“因為徐知著!”
夏明朗用力握緊,手腕上加了一些力,陸臻不由自主的靠近,被他拉到懷裏,夏明朗拍拍他的脊背,鄭重的又說了一遍:“謝謝。”
陸臻的腦子裏有一瞬間的空白,清晨幹淨的空氣將他們包圍,他忽然注意到屬於夏明朗的味道,帶著淡淡的煙味,有些微苦的清爽的氣息。
“人們分辨一個人的方式主要是臉,但其實毛發氣味體貌身形都可以!”
陸臻模糊的在想,是否當我已經記住了他的樣子,我又要開始記憶他的味道?
聽說嗅覺是比視覺更長久而深刻的記憶。
於是一直到夏明朗放開他,陸臻才轉過神來,他非常驚訝的問道:“你是指,有關徐知著,你是故意的?”
不會吧!
陸臻幾乎有些絕望,這多麽可怕,他的心機費盡,他的苦苦掙紮,與他的盡在掌握。
“不是。”夏明朗道:“我隻是非常高興的看著你在努力,通過你,看到他真實的狀態。最初的時候我是真的希望他走,而我相信以他的個性如果不是你在堅持,他一定會走。”
陸臻鬆了一口氣,有些悶悶的:“但事情證明小花會改變的,他適合留在這裏。”
“我知道,假如他能改變,他能看清自己,他會比任何人都適合這裏,但是在這之前,他是個不安全的因素,可我必須要為全隊負責。而且我沒有辦法去引導他,去教會他這些事,你明白嗎?他太聽我的,他會把我要的一切都給我,哪怕他沒有,我能看到的,全是他給我的假像。再設計一個生死時刻,不是什麽難事,而且同時我反而擔心的是,他會因為我去死,在戰場上,分不清貪生與怕死的界線是很可怕的。可我想要的不是這個,我希望我的兵都有屬於自己的理想與希望,對這樣戰鬥的生活,充滿了自豪與滿足,因為,這樣的生活本身,才是我唯一能給你們的禮物。說到底,一枚勳章,一個烈士的稱號足夠買你們的命嗎?我覺得不能,我們為之驕傲的,是我們熱血。”
陸臻看著朝陽貼著他的身側往上爬,越過膝蓋,越過衣角,而夏明朗的眼睛在這晨輝中如此閃輝,像另一個太陽,他於是無法言語。
“陸臻,我有沒有跟你說起過,我其實從來沒有把你當成是我的兵。”夏明朗安靜的看著他。
“哦?”陸臻莫明其妙,有些尷尬的笑道:“中校先生您這話說得讓我很傷心啊。”
“你有時會覺得我很冷血,對嗎?隻憑個人的喜好去判斷,逼著別人拋棄什麽,放棄什麽。但其實,我也沒有辦法,我站在這裏,就要代表最高的利益,任務的成敗,還有所有人的生命,我隻有這一個角度,我看不到其它。所以,陸臻,你不是我的兵,士兵應當完全的服從他的長官,可你沒有這樣的天分,你也不必如此,你可以像以前那樣站在自己的位置,給我提供一個另外的角度。我能夠看見你們所有人,但我看不到自己,我需要你,讓我看到自己。”
夏明朗深邃的眼中藏著期待,那是一種無人可以拒絕的期待。
陸臻很想說完了,這次真的完了,不要再看他,但是不行,他掙脫不開。
這個人,先是搶走了他的注意力,後來又騙走了他的信任,然後是他的感情,現在……陸臻覺得早晚有一天自己會把整個人生都交到他手上,連同所有的理想與希望,一切。
“隊長……”陸臻低下頭,他覺得自己現在一定像個傻瓜。
“考慮一下。”夏明朗的聲音很溫和,連同笑容,一樣的溫和。
“哦,當然!當然可以!”陸臻努力讓自己的聲音平靜,其實他太不習慣這樣沒有交鋒感的對話,不習慣一個不再咄咄逼人的夏明朗。可是他覺得感動,他們不做爭吵,不再攻伐,他是他的鏡子,他們是鏡中對持的兩麵,站在不同的角度,看同一個問題。從此以後辯論不是為了反駁,而是求同,這是一種真正意義上的信任。
他居然,給了他這樣的邀請,這種信任讓他豪情萬丈。
第一章 生死與共
我的隊長(上)
生死與共
1.我的隊長a
徐知著迷迷糊糊的醒過來之後驚訝的發現人都不在,站起身找了一圈看到夏明朗和陸臻正站在不遠處,一瞬間心滿意足。
這樣的生活,有夢想,有追求,有兄弟,還有一個好隊長,簡直春暖花開。
高強度的演習讓人身心疲憊,陸臻他們到食堂吃了頓早飯,回去翻身又睡,一直睡到下午。徐知著滿足的睡醒之後的第一句話是:“臻子啊,隊長他,果然是好人哎!”
陸臻坐在床上愣了一會,回味半天,忽然操起枕頭殺了過去:“你個死沒良心的小白眼狼,老子養了你這麽久,他一根骨頭就把你招走了……”
徐知著被他壓在身底下海扁,笑得縮成一團,最後哎喲喂的狂求饒,陸臻很帥的停了手,吹吹額發:“看你小子以後還敢不敢紅杏出牆。”
徐知著拈起蘭花指,飛著桃花眼,嬌媚一笑:“奴家再也不敢了!”
陸臻傻眼呆住,飛身撲到床沿上,吐得昏天黑地。
“哎,你不至於吧!”徐知著摸了摸臉,傷自尊了:“俺好歹在俺們高中也是校草一名哎!多少小姑娘對俺秋波暗度,俺都沒帶搭理她們。”
陸臻笑得上氣不接下氣:“校草,我看你是校花吧!校草得長成我這樣的,哥們這才叫帥!”
“那我這叫什麽?”徐知著憤怒的指著自己。
陸臻相當輕薄的挑了他一下:“你這叫漂亮。”
“不想活了!”徐知著抬腳猛踹:“哥們我介帥一哥……”
陸臻忽然愣了一下,若有所思,小聲喃喃道:“對啊,你怎麽漂亮,我為什麽不喜歡你?”
他說得輕,但徐知著還是聽著了,前半句略過直跳了後半句,徐知著一下子愣了,試探的:“陸臻你不喜歡我嗎?”
陸臻眨巴了一下眼睛,頓時笑噴:“什麽嘛,我怎麽可能不喜歡你呢?哎,你看我對你這麽掏 心 掏 肺的,自家兄弟,不說這種肉麻話。”
徐知著心想也是,頓時美滋滋的,他今天的心情實在是好,隻覺得感天謝地看到誰都想抱著說一句你對我真好,於是他這麽想了也這麽做了,陸臻讓他抱得挺囧。然後徐知著不光是抱上了,他還窮搖上了,一邊樂和著,一邊問著言情台詞:“哎,你說你為啥對我這麽好。”
陸臻腦子一抽與他狗血對狗血,潑得血腥一片,他順極而流的答道:“喜歡你唄。”
徐知著一陣惡寒之後終於發現了他們這囧囧有神的對話,然而最後一句窮搖對白已經滑出了嘴邊:“你為什麽喜歡我?”
陸臻當場就抽搐了,執手相對淚眼之後,囧囧有神的回複了他一句堪稱經典的對白:“我為什麽不喜歡你?”
然後兄弟倆齊生生的,打了一個寒噤,覺得這天啊,可真冷。
不過,話說回來,陸臻同學天然天生的喜歡所有人,直到那人給出確切的理由讓他不再喜歡他。
至於徐小花?當然,他隻有給出確切的理由讓他更喜歡了他。
可是喜歡從來不是愛。
真可惜,喜歡常常不是愛。
因為想到了愛,想到這種糾結的情緒,想到了陸臻同學那難以啟齒的少男情懷,他忽然發現雖然隻是半天未見,他已經開始想念某個人了。
於是,在那個下午,他去別的寢室串了門,聊了天,坐下來鬥了兩把地主,然後跟著徐知著去食堂吃了晚飯,某種可以稱之為無聊的情愫開始像荒煙蔓草那樣在他的心頭滋長。陸臻在沒事之際開始找事兒幹,比如說,把身邊的布類用品都洗一洗,一個夏天過去了,好久沒有收拾過了。
然後,在陽台上晾衣服的同時,陸臻看到夏明朗提著電腦,拖著懶洋洋的步子走回了寢室樓,陸臻沉默的把剩下的衣服都夾好,沉默的擦幹了手,沉默的決定:那又怎麽樣呢?想他就去看看唄!
他像往常一樣的敲門,聽到自己的呼吸並沒有比原來快了一拍,門內許久未應,於是平靜的心湖裏像是投下了一顆石子,蕩出連綿的波紋。陸臻數著自己的呼吸又敲了幾下,然後轉頭打算走,門裏麵幹幹淨淨的傳出來一聲:“進來。”
風乍起,吹皺一湖春水。
陸臻推門進去的時候看到夏明朗洗完澡出來,發稍上滴著水,落到肩膀打碎,閃著細微的光,赤著腳,迷彩褲的一角被踩在腳底下。
“哎呀!”夏明朗一看到他就做出懊惱的表情:“我把衣服給洗了。”
陸臻無奈:“那我給你洗明天的。”
夏明朗拿著毛巾擦頭發,邊擦邊甩,水滴四濺,沿著肌肉的紋理往下滑,陸臻忽然覺得這回真是倒黴催的,居然連身材都好得這般正中紅心。
“什麽事這麽開心呐,說出來聽聽?”夏明朗抬眼看他。
陸臻摸摸臉,嘴角果然翹得厲害:“沒什麽,我隻是在想什麽人養什麽狗,上次給發財洗澡好像也甩得到處都是。”
夏明朗挺誠懇的歎了口氣:“沒辦法,隨我。”
陸臻隻能笑噴。
“說吧,什麽事找我?”夏明朗把毛巾絞幹晾上,陸臻看到他抬手,牽動背上的肌肉劃出漂亮的弧線。
“哦,”陸臻咳了一下,三分心虛:“因為徐知著,謝謝你。”
“哎,這叫什麽事兒啊,他自己倒沒聲,你都跑我這地兒跑好幾回了。”
陸臻想了想:“我覺得小花應該不會為了這事兒感謝你的,他大概覺得這不是一個應該能說聲謝謝的事……就像……”
“我知道,”夏明朗打斷他:“我知道!”
他於是抓抓頭發眼神狡黠:“不過怎麽說你要謝我,我不能不承你這個情對吧?你打算怎麽報答我啊……陸臻少校?”
陸臻笑起來,看著桌上的筆記本:“要以身相許嗎?”
“太上道兒了!小子,我就喜歡你這種的,太上道了。”夏明朗雙手一擊掌,推著陸臻坐到桌邊,開機,輸入密碼,調出文檔,介紹格式和要求。陸臻搶先握住了鼠標,夏明朗並不以為意,手掌覆在他的手背上移動光標,點按確定。
剛剛衝完澡的皮膚帶著濕漉漉的水汽,帶著清爽的薄荷味的肥皂味道,後勤支隊專門發放的度夏物資,陸臻沉醉在這種氣息裏,心情變得很好。
“行了!”夏明朗一手按住陸臻的肩膀:“就這麽寫吧,有問題問我。”
“寫砸了可別怪我。”
“不會砸的,上次那份報告嚴頭誇了我很久,說我小學語文終於畢業了,所以不用謙虛,陸臻秀才。”
陸臻嘴角抽動:“隊長,你讓我想到了一句老話。”
夏明朗俯下 身去眨眨眼。
“秀才人情紙半張。”
夏明朗支著下巴若有所思:“那我得想法讓你多欠我點情才對,你家那朵小花的事,怎麽著謝我一次不夠吧?”
陸臻心中無言淚雙垂。
2.我的隊長b
房間裏很安靜,隻有陸臻敲擊鍵盤的哢哢聲,偶爾,會有紙頁沙沙翻過。
夏明朗坐在窗邊看書,手臂支在膝蓋上,另一條腿散漫的擱在地上,長褲沒有軍靴的收束,散開來蓋住腳背。他喜歡學習新的東西,不喜歡回顧過去。即使那是值得總結並回味的,他也習慣於隻用一兩句話來告訴自己這些意味著什麽,而不是長篇大論格式嚴明的寫上好幾千字。
陸臻在寫報告的同時分心往窗邊看,窗外是黃昏暗到最後的顏色,暗金色的霞光落到夏明朗赤 裸的肩背上,染出古銅的色澤,明滅勾勒肌肉的紋理,有如雕塑。
煙卷挾在他的指間,他在抽煙,煙霧升騰讓他的表情看來模糊不清。
陸臻有些出神的停下手,夏明朗轉過頭笑,問道:“怎麽了?”
眼睛像窗外的星星一樣明亮。
陸臻聽到自己的呼吸聲,如此安靜而綿長,有如沉醉。
“哦,這個……我在想,你為什麽不穿衣服?”陸臻笑眯眯的問道。
“呃……”夏明朗愕然,低頭看了一下自己:“有問題?”
“當然,不,隻是,好奇,天已經不是很熱了。”
夏明朗笑道:“吹著風比較爽,你要是介意我可以去套一件,但其實我建議你也脫掉吹吹風會比較好,打架的時候很有用。”
“啊?”陸臻莫名其妙,可是看著夏明朗表情又不像是在開玩笑。
“風吹過皮膚的壓力,可以鍛煉你靈敏度。”夏隊長一本正經。
“真的假的。”陸臻習慣性的懷疑一切。
“要不要試試?”夏明朗忽然來了興致,站起來舒展筋骨。
“好啊,反正我也僵了。”
夏明朗走到裏間裏找了一根長布條出來,在陸臻疑惑的表情中蒙到自己眼睛上,然後勾勾手指:“來吧。”
“隊長,這太瞧不起人了,傷自尊了。”陸臻說得很哀怨,揮舞著拳頭凜利擊出。
夏明朗往後閃了一下,抓他手腕,同時腳下已經追到,踢向陸臻的膝蓋;陸臻偏身躲過去,拍了拍拳頭:“果然厲害啊。”
特種兵的格鬥大都遵循著一個方針:快,準,狠。
利用身體最硬的關節,擊打對方最薄弱的部位,要求一擊必殺,傷敵必死。陸臻繼續搶攻了幾次,發現在高速出拳時帶出的氣流總是會讓夏明朗提前警覺,而一旦兩個人的較量陷入到貼身纏鬥,那麽看得見與看不見,其實也沒有多少分別。陸臻跳躍著移動自己腳,忽然屏住呼吸,停下了所有的動作。
“嗯?”夏明朗偏著頭在聽:“怎麽了?”
陸臻小心翼翼的往前挪,手掌前伸,一點點接近。
“你小子……”夏明朗笑了起來。
還有一點點,快要達到了,陸臻決定在還離開三厘米的時候扼上去,掐住夏明朗的喉嚨,這麽幹雖然有點賴,不過,在合理的規則之內,不贏真的是白不贏啊。
陸臻屏著氣,看著自己的指尖微顫,向上移動,夏明朗突然抬手,像閃電一樣,捏住陸臻的手腕,連肘托臂一並擰過去,壓上身體的重量,把陸臻壓倒在地。
“這怎麽可能,你出千!!”陸臻用另一隻手拍地板。
“今天天涼,你手心很熱,靠近了就能感覺到。”夏明朗把布帶拉下來。
陸臻沉默了一會兒,拍得更響:“你個妖怪!!”
夏明朗得意洋洋的鬆開手,陸臻抓到機會反擊,雙腿交叉絞住夏明朗的一條腿,把他拉倒在地,同時翻身壓上去,膝蓋頂住關節,用手臂絞住夏明朗的上半身。
夏明朗眨了眨眼,讚許:“嗯,這招玩得不錯,方進最近沒偷懶。”
陸臻的體重輕,力量不足,靈活但相對瘦弱,小侯爺為了教導他沒有少花心思。反正如果連摸哨突擊這種事都要用上陸臻,那麽他們也離開潰敗不遠了,陸臻的學習重點在於如何在強大的對手麵前保住自己的小命,所以對他的格鬥訓練除了常規的散打和軍事格鬥,還加入了一些格雷西柔術的招數。實踐表明,大部分真正的打鬥在雙方纏抱扭鬥後,都會倒向地麵,格雷西作為一種扭鬥的地麵技術非常的適合陸臻。
夏明朗本以為打成這樣,就可以收手了,於是他放鬆等著陸臻放開他,沒想到陸臻第一次把夏明朗打倒在地,心中充滿了蕩漾的激情,既然現在他在優勢位置,他就忍不住想要繼續幹下去,收緊用力,利用關節技巧絞殺,夏明朗一陣血氣上湧,想要翻身已經沒了餘地。
“哎!”夏明朗拍著地麵:“投降。”
陸臻喜滋滋的站起來,夏明朗鬱悶的活動四肢讓酸痛的關節恢複行血,陸臻側身擦過他的胸口,貼到他耳根吹口氣,很是輕薄的樣子:“怎麽樣,服不服啊?”
夏明朗失笑,指著陸臻的鼻子道:“算了,既然小兔子這麽開心,就讓你再樂一會。”
陸臻攤手,走回到桌前去繼續打他的報告。
手指的動作有點亂,陸臻看到屏幕上出現連續的錯別字,按退格倒回去,一個個改過。
果然,他不是。
陸臻腦子裏很有條理的在思考著,雖然長期的軍校與軍隊生活讓他對於混在男人堆裏過日子很習慣,平常時刻摟摟抱抱勾肩搭背完全沒有什麽感覺,但是,對於某些類似於調 情的動作,還是會有反應。
不是說喜歡,也不是有感覺,隻是一種反應,當然,也可能是別扭的。就像普通異性戀的男人無論看過多少美女,貿然有個女孩子貼上去拋媚眼,他總會有點反應一樣,即使他知道那個女孩子應該是無意的。
那種微妙的反應可能是微微皺眉,可能是不落痕跡退開一步,也可能是不自覺肌肉僵硬,但是夏明朗完全沒反應,大概隻是當他是在開玩笑,反正他自己也一向喜歡開這種玩笑。
果然啊,陸臻心裏想著,他果然不是。
可是很奇怪的,陸臻發現自己並未覺得失望,至少算不上難過,他的心情類似於小時候喜歡什麽明星,而忽然有一天看到他與妻子十指交扣出現在他麵前。
那種微妙的,有些釋然有些遺憾有些解脫的心情,於是歸到心底湧上心頭的,也不過是淡淡的那麽一句:果然,就是這樣。
因為沒有過期待,所以,也不能說是絕望,一切很平常。
陸臻心想。
一切正常。
我的隊長(下)
3.我的隊長
陸臻打完一半報告的時刻是晚上十點,夏明朗千恩萬謝的把他送出門,並且提醒他不要忘了明天繼續前來賣身。徐知著在隔壁鬥地主未歸,陸臻一人無聊之際開了電腦,意外的看到萬年潛水員宮海星同學的頭像在閃閃發亮。
小宮一直向往大海,一門心思就是要上艦,終於也讓他如願以償,隻是上了艦之後作息時間更無規律,再加上陸臻這邊也是忙,所以這哥倆常常是你在三天前留下一句話,我看到回了,三天後,你再回我一句,正所謂的拿QQ當郵箱用。
陸臻點開對話框,劈啪打字:漫漫長夜,無心睡眠,我以為隻有我睡不著,原來動物兄你也睡不著啊?
宮海星叮咚回複:幹果兒,你兄弟我陷入無望的愛河鳥!
陸臻心裏靠了一聲,不會吧!這麽巧。
暖玉生煙:
哪家姑娘倒了這般血黴?
海星海星:
我們基地的一個大夫,長得那叫一個清純啊,說話也溫柔……[QQ小人細麵條淚]
暖玉生煙:
那就上吧!動物兄你也是一表人才,氣宇不凡,一派英雄氣概![QQ小人捂嘴偷笑]
海星海星:
我倒是想呢,剛剛打聽了,人是我們基地副參謀長的女兒![QQ小人對手指][QQ小人細麵條淚]
暖玉生煙:
[QQ小人驚恐流汗][QQ小人黑衰眨眼]
海星海星:
幹果兒……你就別刺激我了。
暖玉生煙:
如果你成功了,你就會成為CCTV年度軍旅勵誌言情偶像大戲的男主角,所以,兄弟加油上吧,在這個時刻,你不是一個人在戰鬥!![QQ小人紅暈笑]
海星海星:
…………………………我抽死你。
暖玉生煙:
[QQ小人墨鏡亮牙]
海星海星:
幹果兒,跟你說正經的,我就算是想上也沒地兒下手啊,我現在又不是喜歡上了隔壁二大爺家的閨女,送個花賣個好什麽的,約個晚飯看場電影,我現在那是看上了張曼玉林青霞啊,你說讓我怎麽辦吧?
陸臻鬼使神差的手一抖,打出一行字:你可以成為他的副官。
海星海星:
[QQ小人單純流汗]我倒是想呢,現在去考護校還有人收不?啊,不是,護校收男人不?
陸臻大笑:你TMD不能去考軍醫大啊,你這什麽出息??
海星海星:
我這不是逗個樂子麽。
陸臻笑了一會兒,鎮定心情打道:兄弟,要不然你就先上,反正渾身解數使盡,她不領情是她沒福氣,咱就當是沒個遺憾。
宮海星沉默了一陣,蹦出幾個字:哥們你說得在理。
陸臻笑了滿臉,看著小宮的頭像暗下去,隨手關了電腦,倒在床上,房間裏燈光明亮,天花板很白,白得像一麵鏡子,可以映出他的臉。
在陸臻的家鄉,上博的陶瓷館裏有一隻粉彩的蝠桃盤子,在陸臻還是個很小很小的小孩子的時候,某一個下午,他對這隻盤子一見鍾情。
他稱她為:我的盤子。
他向她傾吐心事,對她含情脈脈。
雖然他知道,很可能終其一生他都無法觸摸更無力占有,他們之間隔著水晶玻璃做的牆,相望相識不相得,然而這一切都完全不影響他對她的喜愛他的擁有,他在任何可能的時候去看她,守在她的身邊發呆,在管理員怪異的眼神中,趴在透明的牢籠之上喃喃低語。即使他在她的千年歲月中,隻是一段小小的插曲,隻是她億萬遊客中悄無聲息的某一位,可是,陸臻仍然堅持著這麽叫:我的盤子。
因為,至少在她陪著他一起的那些時光中,她是他的,是他為她付出的那些感情,讓他看來與眾不同。
14歲的時候,他把藍田介紹給他的盤子,似乎從那個時候起,藍田會開玩笑,說:嗨,我的小男孩。
這個稱呼現在聽起來有些惡心,但其實在當年,在18歲成熟沉重的大三學生藍田與14歲聰明機靈的陸臻之間,年齡的差異其實遠遠不止四年那麽簡單,藍田這麽叫他,他並未覺得突兀。回頭看去,不難發現這個在當時聽來過份文藝而且歐化的稱呼裏,包含了多少隱秘的期待渴望與自我解嘲式的放棄,好在後來奇妙的機緣讓這一切的期待與無奈開花結果,甜蜜得不可救藥。
15歲的時候陸臻第一次意識到自己的與眾不同,於是整個16歲都在迷茫與焦慮中渡過,到了17歲他終於認命,而焦慮與憤怒仍然在胸中翻滾。藍田給了他很多幫助,讓他自信,重新認識自己,學會從容的生活。當然,不可否認在他的幫助中多少混雜了誘惑的成份,然而這也無可厚非,他喜歡他,自然會希望和他在一起,想盡一切辦法,抓住一切機會。
我們都希望與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而陸臻卻知道像這樣的期待於他,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奢侈。
在這個世界上,可能一百個人裏麵隻有一個與他是同類。
一千個人裏可能隻有一個願意承認這種身份。
十萬個人裏麵隻有一個會讓他喜歡。
一百萬個人裏隻有一個也會喜歡他。
他的愛情,是百萬分之一的機率,他曾經遇到過,卻在現實中無奈凋零,而現在,他已經習慣不做任何期待。
祝你快樂!
藍田說我們的人生隻要能開心就好,有一些小小的滿足,快樂到老,而幸福是可望而不可及的彼岸,不要去期待她,得失由命。
陸臻合上眼,心想,這果然是真理。
在那個夜晚,陸臻夢到家鄉的博物館,空曠的展廳裏光線幽暗寂靜無聲,他走過厚厚的地毯,看到他的盤子安靜的躺在明亮展台上,穿過千年的歲月照亮他的臉。
陸臻把手掌按在水晶透明的玻璃上輕輕摩挲,懸空撫摸她的臉,他微笑,說:你好。
第二天早上,他隨隊出操,跑過夏明朗身邊的時候開心的向他招手,微笑,說:你好!
你好,我的隊長!
4.我的隊長d
生活很平常的繼續,當然,有什麽可能,它會變得不平常?
隻是陸臻的命運開始變得有些淒慘,因為在這一次的演習中,整個基地從大隊到中隊全看出了陸臻不可替代的突出價值,而同時基於實戰的需要,由陸臻領銜的電子行動支隊正式掛牌,雖然目前名下的正式隊員隻有陸臻一名,可是不用急,大隊長又開始天南海北的挖苗子去了,另外再說了,原來的通訊兵整巴整巴也蠻當事兒啊,而且信息支隊裏不還有個積極要求進步的馮啟泰嗎?
這小孩自從陸臻誇下海口答應讓他進隊就上了心,隔三差五的找陸臻套近乎,陸臻喜歡他,當然狂支招,反正中心思想就是趁現在還沒有開始選拔先練巴起來,怎麽著也能贏在起跑線上,所以阿泰目前一有機會就去跟訓,五十公裏越野跑到四十公裏就開始哭,哭得昏天黑地,哭到小侯爺隻想踹死他,可到底還是讓他跑成了最後一名過線。方進站在終點線上仰望蒼天,迎風流淚,心想這是怎樣的一個囧囧有神的世界,而沒有想到的是,這才是他與泰星寶寶愛恨癡纏的剛開始,當然,這是後話,先壓下不表。
這一章的重點還是陸臻,嚴隊如今視他為麒麟基地的明日新星,任務給得又多又重,整個信息支隊則把他當蘭博寵愛崇拜,支隊長王朝陽沒事兒就去夏明朗那兒吹吹風,當然夏隊長堅持當他是蚊子恨不能一巴掌打扁了他。
時至今日陸臻倒是真可以叉著腰站在麒麟山峰頂高喊一句:這地界,比我聰明的沒我能打,比我能打的沒我聰明。
可惜……可惜的是,比他聰明的想讓他更聰明,比他能打的想讓他更能打。
通常鷸蚌相爭,總有人會得利,但陸臻比較慘,他不是漁翁,他是魚。
但是如此大強度的腦力勞動必然帶來體力上的退步,陸臻雖然是天才兒童,但是畢竟是土生的地球人。以至於某天在訓練中,黯然的看到了自己與徐知著之間越來越大的差距之後不無哀怨的抱怨了一聲:“再這麽下去,以後上戰場該要你們來保護我了。”
“放心,我會用生命來保護你。”夏明朗在旁邊搭話,笑容意味深長。
陸臻偏一下頭:“公子言重了,小生身無長物,救命之恩何當為報。”
自然,隊員此時此刻對於這兩位校官大人胳臂上跑得馬,嘴巴裏放得船的剽悍姿態早已習慣成了自然,方進自然而然的幫著答了一句:“沒事,榛子你以身相許就行了。”
陸臻目不斜視,往身後踹出一腳,被方進以一個超級格鬥手的利落身姿毫無懸念的躲開,站到安全地帶並嘲笑道:“你這手藝,唉,出去別說是我教的啊,小爺我丟不起這個人。”
被他這麽一說,陸臻倒又坦然了:“術業有專攻嘛,侯爺,有種你陪我玩點別的?”
夏明朗聞言皺眉,一臉的慘痛。
“怎麽了中校大人,有何指教?”陸臻有點詫異。
“沒什麽,我隻是強烈的預感到,早晚有一天,我會讓你拖死。”
陸臻故作詫異:“夏明朗同誌,您不是腿粗嗎?”
夏明朗囧然。
陸臻鄭重的拍了拍夏明朗的肩膀,一臉的崇高:“當然,腿不夠粗也沒關係,我保證為了國家的榮譽,你的犧牲是有價值的,我會幫你把撫恤金領回來。”
夏明朗傻了一眼,於是陸臻在這難得的反應不及中,保留了勝利的果實,迅速的轉身離去,留下背後那群沒心沒肺的繼續爆笑。玩笑歸玩笑,隻是當夏明朗驗完陸臻手上那一堆高精尖寶貝之後,忽然發現這個玩笑成為現實的可能簡直大得沒邊,陸臻實在太重要了,哦,不,應該說,陸臻手上的儀器實在是太重要了。
於是夏明朗幾乎全麵插手,切入他的整個訓練日程,理由,自然非常的充分:你的命比我重要。
這句話簡直就像個咒語,每當陸臻心頭升起那麽一星半點偷懶的意思,腦海裏就會自然而然的啪啪亂閃,然後就是夏明朗被他連累中槍倒地的血腥畫麵,於是……OMG,陸臻在心中問候了一下上帝。
通常人在被逼瘋的時候總是會有點離奇的念頭,陸臻現在看到夏明朗,眼睛裏都會放出綠光,逐行掃描,夏明朗為人再凶悍也擋不住這樣邪行的眼神,到底還是討饒了:“怎麽了,你這是?”
“沒事!”陸臻把目光收回來,惡狠狠的一口咬在雞腿上,夏明朗莫明其妙的後頸一陣發涼。
“真沒事?”夏明朗苦笑。
“哦,那個,什麽,你讓我咬一口行嗎?”
“啊?”
“嗯,就一口。”陸臻一本正經。
“你就這麽恨我?”夏明朗露出無辜而哀怨的神情。
“你怕疼啊,那算了,”陸臻眼底明明白白的寫著:省省吧,當我不知道你是拿過金酸黴的麽?
“好!隨你。”夏明朗忽然豪邁起來,一挽袖子送到陸臻嘴邊:“要不要先洗洗再褪個毛?”夏明朗笑道。
“不用了。”陸臻嚴肅的搖了下頭,居然真的舔了下嘴唇。
“哎,你不會是真的……”夏明朗又有點發毛了。
同桌的眾人顯然發現了這場好戲,對於這群蠢蠢欲動的熱血青年們而言,任何一點風波都是美妙的,任何一次欺負隊長的行為都是令人振奮的,於是歡呼雷動。
“陸臻,別客氣,隊長都說了隨你了。”
“就是!陸臻狠點,連我的仇也報了。”
“要見血,要見血!”
“見血小意思啊,索性咬他一塊下來……”
唯一的那一聲不同意見是嚅嚅而不連貫的:“這,這,我覺得吧,陸臻,隊長是好人,他也是為你好,你別……別這樣……”
於是這樣的呼聲自然而然的被淹沒了。
夏明朗沉痛的發現,他的人緣還真是不怎麽樣。
“快點啊,殺人也不過頭點地,你還要抄個地圖,標上火力點再下嘴嗎?”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感覺實在是太壞,夏明朗有點後悔了。
他話音剛落,陸臻便一口咬下去了,他其實是真想咬來著,可不知怎麽的,在牙齒落到結實緊繃的皮膚上之前,嘴唇先碰到了,濡濕的柔軟的唇貼到幹燥的皮膚上幾乎是驚戰的感覺,牙齒頓時打滑幾乎磕到舌尖上,而夏明朗猛得收手,笑得有點尷尬:“你還真咬啊。”
“君子無悔哦!”陸臻繃著臉。
“是無悔啊,落子無悔。”夏明朗笑嘻嘻的把袖子放下來。
切……眾隊員齊齊失望。
“怎麽了?牙都癢了是吧,不如下午一起來加個餐?”夏明朗用無比純潔的目光緩緩的掃過去,各種吱哇亂叫,瞬間歸於沉寂。
這個妖怪!
陸臻抱肩看著,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時候,表情已經變得很柔軟,為什麽會喜歡他呢?這個耍奸作詐的家夥!為什麽不能像以前那樣幹脆淋漓的去恨呢?
恨麽?應該是真恨啊!
陸臻眨巴著眼,真恨不能食其肉,寢其皮!
他於是想象了一下把夏明朗剝了皮趴著睡的情境,頓時覺得日子還是蠻爽的,簡直心曠神怡!
所以,不如就這麽著吧,想他陸臻年方二十四,青春年少風華正茂,道德高尚思想端正,吃苦耐勞軍事過硬,不過就是私底下暗戀個隊長,那又怎麽了?
所以就這樣吃吃豆腐,看看真人秀,沒事打打架,咬咬人,也是快樂的人生。
暗潮浮動(上)
5.暗潮浮動a
正所謂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基於上次演習時暴露出來的種種問題,尤其是如何在複雜的電磁形勢下進行幹擾與反幹擾,通訊與反通訊的作戰研究,由軍區授意,全軍都要重點開展關於這個問題的針對訓練,而這事著落到麒麟,責無旁貸的落到了信息支隊王支隊長和陸臻的身上。
結果那幾天的陸臻就讓夏明朗很不爽,逃訓練,成天不見個人,賣身的好事兒就更別提了。倒黴的是那幫子倒黴催的家夥們商量來商量去把矛頭對準了他。也對,要論野戰,無論是逃命還是進攻,整個麒麟夏明朗也都是拔頭籌的,自然夏大人是不喜歡給別人打工,可是更自然的,嚴頭三分淡笑,清淩淩的瞄了他一眼之後,他也隻能乖乖就範,去給人家當陪練的靶子,喂貓的耗子。
因為有不少設備得從別的部隊裏調,嚴頭手眼通天,索性就給他們借了幾個電子連的精英來,隻是這樣一來,時間上就說不得準,陸臻還在和徐知著商量著下午訓練的事兒呢,傳話的急匆匆過來捎了個口信,陸臻連飯都沒吃完就竄出去了。反正他們是快反部隊,任何時刻都保證自己能在1個小時之內整裝出發是最基本的條件。
等他收拾好衝到集合點的時候夏明朗已經在那兒等著了,王朝陽開著車,旁邊是馮啟泰,後麵還有兩個行動隊的老通訊兵。老王一看到他就熱情洋溢的攬著脖子拖上車,陸臻扒著門邊兒問道:“我們隊長呢?”
王朝陽抬手崩了夏明朗一槍:“他現在與我們的敵人沆瀣一氣。”
夏明朗配合的按住胸口,眼神哀怨。
不一會,基地外麵的大路上揚起煙塵,一輛陸虎後麵跟著一輛電子幹擾車浩浩蕩蕩的開了進來。車停在路邊,從陸虎上跳下來一個高大挺拔的少校軍官,年紀不大,走路虎虎生風,陸臻才看了一眼就在感慨:這他媽才像個軍人啊!!
反觀自家隊長,依舊按著胸口,小眼神倍兒哀怨的瞧著自己,陸臻眨巴眨巴眼睛,暫時當做不認識他。
少校同誌站老遠就開始自我介紹:“我,周源,過來配合你的任務的。”說完,指著身邊跟著的一個笑眯眯的少尉說道:“這個叫肖立文,等會兒跟你們一路。
夏明朗一聽就覺得這嗓門熟悉,再看看人,越看越熟越看越熟。周源先是熱情洋溢的同王朝陽握了手,然後是陸臻,最後轉到夏明朗麵前,眼睛一瞪,咦了一聲,夏明朗摸摸鼻子,配合著他,耶了一聲。
周源忽然驚喜的叫道:“我說這人怎麽長得忒眼熟來,原來是烤羊肉的啊!”
夏明朗微笑:“我也覺得兄弟在哪兒見過,原來是拎飯盒的,話說,你們營司務長還有空嗎?”
周源大手一揮:“沒問題啊,你要肯來,我立馬開了那小子,給你挪個空,怎麽著,來不來?”
夏明朗一本正經的點頭:“嗯,考慮一下。”
“這還考慮什麽呀,是爺們的爽快點兒~~~”周源最後一個兒化音忽然拖長,嘴巴張成一個O型固定在某個方向。
陸臻詫異起來,順著看過去,心裏靠了一聲:太有範兒了,太有味兒了,太帥了,太酷了,他們的大隊長。
隻見嚴正大隊長手裏牽著一隻黑背大狗,肩上停著一隻鷹,行雲流水似的踱了過來,他剛要伸手,周源啪的一個立正靠步,給嚴正行了一個標標準準的軍禮。
嚴正於是笑笑,抬手回禮,動作剛柔相濟,既不繃著又不失莊重,肩上那隻鷹受到震動,跳起來飛了半個弧,又重新落回去。陸臻雖然不是第一次看到自家大隊長的風姿,照樣還是被迷得七葷八素,至於周源,那就更是別說了,眼睛都直了,隻有夏明朗見多不怪,攤著手掌哄破軍坐下去。
周源結結巴巴的指著黑背問道:“這狗,這狗,叫啥名。”
“破軍。”嚴正微笑道,順便指著那隻鷹說道:“他叫七殺。”
陸臻順勢瞧向夏明朗,用口型道:這個是貪狼。
沒想到居然讓夏明朗一錯眼瞄著了,夏隊長讀口型是經過專業培訓的,馬上笑眯眯的甩了他一句:那你就是廉貞!
陸臻一開始沒看清,等反應過來,耳朵尖兒上透出一點紅。
嚴正與周源寒暄幾句,帶著七殺破軍施施然離開,周源瞧著那清臒的背影,眼神景仰。
陸臻歎氣:“還是咱們大隊長鎮得住啊。”
“什麽呀,”王朝陽笑道:“十有八九是咱們嫂子又出門開會去了,破軍沒人養了,隊長隻能往隊裏帶。”
陸臻嘖嘖然:“要說啊,那真是,什麽人養什麽狗,破軍可真帥呐……”
夏明朗正盯著嚴正消失的方向,忽然特淒慘的蹦出倆字兒:“發財!”馬上衝出去隨便攔了一人急匆匆的吼道:“快點,幫我帶個話給小侯爺,就說破軍去操場玩了,讓發財躲遠點。”
陸臻望天,想到上回破軍縱橫無敵的時候,發財那風中零亂的樣子,頓時心中掬了一把同情淚。
周源把對嚴正大隊長的仰慕之情恩澤了一點到夏明朗身上,讓他上車的時候還帶了個請字。一行車隊開出基地,就直奔演習場而去。嚴正在軍區通報了一個縱深好幾百公裏的山地平原區,打算在這裏好好的玩一下貓鼠遊戲,檢測複雜地形和複雜幹擾情況下的探測問題。
於是勞心碌苦,整整八天。
這邊廂夏明朗和周源兩個互瞧不上,折騰得雞飛狗跳,另一邊陸臻與肖立文春風過麵你儂我儂,當然還有王朝陽無時不在進行著的懷柔與誘拐政策。8天後,當陸臻灰頭土臉的回到基地看了日曆才發現他犯了一個毀滅性的錯誤,忽略了一個要人命的大問題,連忙把手機插好虔誠充電,心中隻盼著自家的女王大人可以饒過他這一無心之過。
房間裏的地主正在鬥得歡,陸臻腦子裏累得嗡嗡的,揣著手機去樓下花壇裏吹風兼組織賠罪語言。
8天,摩托化加強行軍跑了接近三千公裏,另外還得動腦子,另外還得啃樹皮,另外還得……哦,算了,陸臻躺在草地上仰望了一下浩瀚星空,忽然覺得在這麽美好的夜晚還是不要去回想那麽不美好的事比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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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介紹一下本章的小朋友們……
介個素發財
介個還素發財
介個素破軍
介個還素破軍,不得不說,破軍真是帥啊^_^
介個素七殺,眼神犀利
介個還素七七
暗潮浮動(中)
6.暗潮浮動b
總而言之他現在的感覺是全身的骨頭都被人打散過,酸,軟,所以能坐著絕不站著,能躺著絕不靠著。晚風送爽,此時此刻他與他的妻妾同在,是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
頭頂上的一朵大花月季已經快開敗了,依稀記得他走的時候那還是位含羞帶怯的二八嬌娘,現如今……唉,怎麽說呢,一個妻妾最美麗開放的歲月,她的夫君卻不在她身邊,這是多麽讓人唏噓的一件事啊。陸臻摘了幾瓣花塞到嘴裏嚼,月季的味道酸辛而澀,卻有濃鬱的香氣,是很特別的體驗,像某種難以言明的心事。
心悅君兮,君不知。
當夏明朗把最後一個參數算出來存盤備份的時候,忍不住在電腦桌前跳了幾下,他娘的,這些日子他捧著一個電腦終端在各種密閉空間裏窩了好幾天,全身的骨頭縫都長合到了一起,動的時候能聽到哢哢的響。
顯示屏上畫出一條光碟拷錄的進度帶,夏明朗抽出煙盒裏最後一根煙站到窗邊去抽,對麵的花壇裏躺了個人,手裏頭抱著一個明晃晃的東西在發短消息,映著一張臉鬼氣森森的。夏明朗不用細看也知道那是陸臻,整個基地裏從頭往下數,隻有一個半文人,嚴隊算半個,陸臻是個整的。
不過嚴隊的人文情結偏豪放派,講究的是大江東去浪淘盡,不像陸臻,沒事愛整個醉臥花蔭夜黃昏什麽的。
夏明朗看了一會兒,嘴角浮出一絲詭笑,無聊啊無聊……這演習真是整得他筋酸骨軟,大腦過度興奮,嘴裏淡出個鳥來,看來有空得去問問嚴隊,一年340天坐在辦公室裏是什麽滋味?估計那滋味也不好受,要不然怎麽一聽說有大兵團演習眼睛裏就能放光呢?
夏明朗把拷好的光碟用密封條封好鎖進檔案櫃裏,心裏思忖著他可千萬不能老,他還沒三十呢,怎麽都沒玩夠。
陸臻按完一條短消息,抬頭看到對麵辦公樓裏那盞燈已經熄了,隨手把手機扔在身旁的草地上,合上了眼。
夏明朗繞了個圈,悄無聲息的摸到了他身後去,夏大人摸哨的功夫整個基地裏能拔頭籌,連個蒼蠅都驚不起,更別說現在已經累得像灘泥似的陸小臻。夏明朗正在思考著,他應該是直接撲上去,還是佯裝咳嗽一聲,還是,總之要怎樣才能更好的消遣這個在自己全身骨頭最癢,腦子最神經的時候,恰到好處的出現撞到他門上來的倒黴蛋,卻猛然看到寂靜的黑夜裏白光一閃,陸臻的手機又亮了。
天地良心,向黨和人民保證,夏明朗沒有故意偷看隊員的私人信件,實在是擋不住他視力好,眼風一掃之下,整句話都印到了心裏:
“親愛的,我回來了,你在幹嘛呢?你老公睡了沒?”
哐當一下子,夏明朗看到一整盆狗血砸到他頭上,全身澆透,冰涼粘膩。
媽的,夏大人在心裏咬牙切齒的哼了一聲。
陸臻閉著眼睛摸摸索索的把手機摸到手裏,退出去看新消息:“幹嘛,現在想到我了?這些天死哪裏去了?你個死沒良心的臭小子。”
陸臻嘴角一勾在笑,劈劈啪啪的按鍵盤:“我出任務了啊,你也知道嘛,我一出任務就得跟你咫尺天涯相隔了。”
這次的回複很快:“又有新任務?怎麽樣,沒傷著吧?”
“沒事,我能有什麽事啊?我是誰啊,雙槍在手百步穿楊,千裏之外取敵首級,十步一人殺氣縱橫……哈哈哈。”
夏明朗在背後看得臉上發青,一口鮮血鬱在喉間,恨不得上去掐死這小子。
“你就吹吧,明天發張照片給我看看沒缺胳膊沒少腿,我才信你。”
“沒問題,小事一樁。對了,親愛的,你現在不生氣了吧,你看我任務一結束衝回寢室第一件事就是給手機充電,手機充好電馬上就給你發消息,所以,看在我認罪態度這麽誠懇的份上,你能不能就原諒我呢?”
“我考慮一下看看。”
“親愛的,生日禮物翻倍兒給,保證比你老公送的好送的大,這樣你還是不能原諒我嗎?”
“行了,受不了你,你有這份心就夠了,我什麽也不缺,你照顧好自己是真的。”
“那你就是不生氣了?太好了,你早點兒睡,別老是上網玩到三更半夜的,我聽說女人過了二十五歲就得開始保養了,當然,您還年輕,沒關係。”
“死小子,你皮又癢了是不是?不跟你囉嗦了,我去睡覺了。”
“好好,晚安!”
陸臻心滿意足的發出最後一條,磨磨蹭蹭的把自己支撐著爬起來,頭一轉,看到麵前的黑影,背著月光的臉看不太分明,隻看到一雙幽黑的眼睛,似乎閃著火光。
“啊……”
陸臻心跳一停,手機筆直的落下來,夏明朗手快,從半空中幫他抄住了,拇指從光滑的顯示屏上擦過,看著屏幕慢慢暗下去。
“解釋一下!”夏明朗挑了挑眉毛,手掌攤開,把東西托在手心裏。
“哦……”陸臻的臉色變了幾變,忽然輕輕巧巧的笑出來:“隊長,現在是休假期間,我用手機,不算違規。”
“你知道我不是在說這個,我的意思是,你發給誰?”
“隊長,這麽私人的問題我能拒絕回答嗎?”
陸臻伸出手,把手機從夏明朗手心裏拿了回來,理直氣壯的塞進了褲袋裏。
鑒於此君一貫的不知好歹和標新立異,夏明朗強行把一肚子的火星都暫時壓了下去,不動聲色的挑了挑下巴:“坐。”
陸臻倒也不反抗,順從的坐下來。
夏明朗換了個親切的姿態,從背後攬著陸臻的脖子,一副推心置腹的架式:“陸臻哪,按理說你的私事不歸我管,你也不是新兵了,不過我到底大你幾歲,論起來我也算你哥。”
“明朗哥!”陸臻笑眯眯乖巧的應了一聲。
夏明朗手背上的青筋一爆,忍下想要把這小子捏死的衝動,淡定的繼續誠懇:“你看啊,你還這麽年青前途無量,將來什麽樣的女孩子找不到,你至於跟一個有夫之婦這樣糾纏下去嗎?軍隊畢竟是個傳統的地方,生活作風這個問題,如果,如果鬧出來的話,還是很要命的。”
“可是我愛她啊!您會去告發我嗎?”陸臻轉過臉去微笑的看著他,眼睛很圓很亮,含了星光,一閃一閃的。
夏明朗的瞳孔急劇的收縮起來,疑惑:“你愛她?”
“是啊,她是我這輩子最愛的女人了。”陸臻把誠懇裝了滿眼。
7.暗潮浮動
夏明朗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他一番,疑惑的,探究的,陸臻預感到危險逼近,全身的汗毛自動炸了起來,然後一重黑影猛的撲了過來,氣流刮在臉上,像是夜風忽然變了性子。
陸臻‘哎喲’一聲仰麵躺倒,象征性的掙紮了一下,鑒於實力對比差異太過巨大,索性,就不動了。
“到底什麽回事?”夏明朗把陸臻的四肢全部固定住,居高臨下的逼視過去,眼神很危險,□裸的威脅。
“隊長,能怎麽回事呢?就是你看到的那麽回事啊!”陸臻笑嘻嘻的,打定了主意就是不抵抗,四肢放鬆,躺得軟綿綿的。這年頭,誰給他一百萬也別想讓他多出一分力,他是真的累慘了。
夏明朗的眸光閃了閃,一手伸到陸臻的褲袋裏去摸手機,手指從貼身的衣褲裏滑進去,隻隔了一層薄薄的布料,擦過他腿側的皮膚。陸臻的瞳孔一暗,略微偏過頭。
夏明朗捏著手機迅速的往上翻,對方的記錄名是林同學,光從一個名字看不出什麽端倪來,可是一條一條翻上去,終於,夏明朗手指一停:
“兒子啊,你家林同學最近火氣很大啊,為父的日子不好過啊,記得回去之後馬上發個消息過來安撫一下,你要體諒一個更年期的女人,還有她無辜的老公。”
夏明朗咬了咬牙,慢慢的轉過臉去,揚了揚手機:“啊?”
“哦……”陸臻無辜的看著夏明朗,笑意蔓延。
“臭小子,你他媽敢耍我!!”夏明朗拋了手機撲上去掐他脖子,陸臻扭動掙紮,哀號不已:“小生,小生冤枉啊……明明是大人你行為不軌在先!!”
“啊,冤枉?你媽是你這輩子最愛的女人!?”
夏明朗揪著陸臻的衣服把這根麵條給拎起來抖直。
“隊長,這你可不能怪我,這是我的真心話。”
“那你這輩子最愛的男人是誰?你爹?”夏明朗挑眉。
“不是。”陸臻忽然站直了,搖頭,一本正經的。
“那還有誰?”夏明朗失笑。
“你啊!”陸臻笑了,眸光閃亮
“哦,好好……”夏明朗淡淡然微笑點頭,忽然一腳發力踹過去:“小混蛋,消遣到老子頭上了。”
陸臻迅速的閃了一下,不過到底腳軟,還是被掃到一點,就勢貼地一滾,撈回自己的手機便逃了出去。
夏明朗站在他背後插腰:“哎,我什麽時候說你能走了?”
“隊長……,現在是休假期間……恕末將盔甲已卸不領君命……”陸臻一邊跑,一邊遠遠的把話遞回來。
有句老話,叫做偷得浮生半日閑,可是這話用在鄭楷老大身上,就變成了抽空回家結個婚。
據說一個男人的價值是由他背後的女人來標價的,於是整個中隊的人都覺得,鄭楷這回真是賣得太貴了,因為楷嫂相當的漂亮,不僅漂亮而且熱情,不僅熱情而且相當的會心疼人。由此,鄭楷在廣大人民群眾心目中的地位像火箭一樣的拔地而起,擊碎了一眾少年心。
很明顯,嚴刑拷打是少不了的,一幫子光棍們正嗷嗷待哺的等待著泡妞技巧的大放送大分享,可是據鄭楷老大真誠的回答,說是楷嫂對他一見鍾情,而且楷哥由於人生第一次的豔福就福成了這樣,還對現實產生了一些不信任感,對楷嫂的態度一度相當的冷淡,哦,應該也不能說是冷淡,而是完全不知道要怎麽待。
他媽的。
於是廣大人民群眾隻能拍著大腿在心裏罵上一句,怎麽這等好事就撞不到我頭上呢?
其實楷哥很委屈,他怎麽說也是一個響當當的軍官,身高腿長,五官端正,憑什麽就不能讓一美女一見鍾情了呢?後來倒是陸臻向他解釋了其中的奧妙:因為這個地界上,公的不值錢,母的才稀罕,你看,就連操場上那條狗,它都是一男狗。
於是定情半年之後,鄭楷非常豪邁的給夏明朗送了兩條中華,正趕上陸臻跟夏明朗加班搞多小組體係下協同作戰的指揮模型,貿然看到紅通通的兩條長方體,連有錢人也忍不住驚歎了一下:“楷哥,你發財啦?”
鄭楷嘿嘿笑了一聲,瞧著夏明朗不說話。
夏明朗手指搭在煙上敲了兩下,心情複雜的抬起眼:“做兄弟這麽久了,你就直接點兒吧。”
“那啥,老家催我回去結婚了。”楷哥同誌盡量克製的笑得十分陽光燦爛。
“啊……那恭喜了!趕明兒紅包一定給包個大的。”夏明朗拱了拱手:“來,現在咱們討論一下煙錢的問題。”
“我沒假了!”楷哥真不愧是好兄弟,非常直接,一點不玩虛的。
他上一次回家是半年前,就此邂逅鄭家娘子,瞬間陷入熱戀,十天假變成十五天,十五天撐到了二十天,徹底的把存貨休完,十八相送的回了基地,那一陣還在訓新兵的尾聲,夏明朗代他班代得心頭滴血。現在時隔不到半年,從火星上也沒辦法給他湊出幾天假來回去領證辦事擺酒,好從根本上讓楷嫂落袋平安。
雖說這年頭一紙婚約也綁不住什麽人了,可破壞軍婚的罪名還是很大滴。
“鄭楷啊鄭楷,我早就說過了,做人要留點餘地。”夏明朗知道他算盤是怎麽打的,整張臉哭喪著,哀哀怨怨的:“那你說現在怎麽辦吧!”
鄭楷躊躇了一會,燦爛的陽光黯淡下去:“其實,其實吧,我媳婦也說大不了再拖半年,也沒事兒,主要是我媽他急著要抱孫子……”
陸臻聽得不忍心:“楷哥,我這裏倒是有假,就是不知道能不能……”
“去去去,你邊兒去啊,別添亂,你跟他都不是一個路子的,你的假能給他用嗎?”夏明朗鬱悶的揮揮手。
“那怎麽辦啊?這萬一要是遲則生變了,那可是關係到我們家楷哥一輩子幸福的事啊。”陸臻睜大了一雙圓眼睛盯住了夏明朗,隻差沒做小白兔雙手合十狀。
夏明朗左看看,右看看,攤開手:“怎麽個意思?逼宮是吧?”
鄭楷和陸臻麵麵相覷了一下,賠笑:“不敢,不敢,這怎麽敢呢?”
夏明朗抓抓頭發:“本來嘛,我手上還有點假都給了你也沒關係。”
鄭楷站直了不出聲,等著他的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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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當當,號外號外,《奢侈品男人》的樣書到手!!
汗,看樣子需要再解釋一下,《奢侈品》這本書不是同人誌,也不是個人誌,它是由正規出版社出版的,所以理論上也就是說,它可以在正常的大書店裏都能買到,應該會放在都巿言情那一塊,當然因為首刷不大,所以太小的書店可能不會有,另外網絡上的話,當當卓越和99應該都可以買到。
暗潮浮動(下)
8.暗潮浮動d
“不過我媽最近一直在催我年底回去一下,說是手上攢了十七八個姑娘,讓我無論如何都得見一麵,我原本就想著那十幾天假還夠不夠,你看現在還要分給你的話……”夏明朗作為難狀。
“明朗,我以後一定還你。”鄭楷罪惡的自私了一把。
夏明朗抬起眼在鄭楷臉上滾過一圈,繼續作為難狀:“倒不是還不還的問題,主要是我媽那邊催得緊,成天跟催命似的,要讓她知道我今年又不回去,我這日子就沒法過了,所以……”
“隊長……”陸臻是為民請命,到底臉皮比較厚:“您要向老太太闡述一下,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她不能為了還存在於遙遠將來的一點可能性而阻撓了既成事實的發展……哦,我這麽說你能聽懂嗎?”
“可以,”夏明朗無奈的點頭:“不過我擔心我媽會聽不懂。”
鄭楷心中一陣絕望。
“那,要不然這樣吧,你們兩個打電話向我媽解釋一下,如果她老人家能答應,我就把假都送給你算了,好歹結一次婚,也別太寒磣。”夏明朗看著那雙絕望的眼睛,最後終於猶豫的,為難的,心痛的鬆了口。
陸臻和鄭楷對視一眼,卷了卷袖子開始舌燦蓮花的蒙騙老年人的工作。
事實證明薑不一定就是老的辣,而語言,永遠是複雜的,會讓人著迷的存在,所以夏家老媽屈服了,因為鄭楷正直的好名聲,還有陸臻即興編出來的那段心酸催淚的愛情故事。夏明朗坐在桌前豎起耳朵聽,無聲的笑到抽搐,陸臻看著他抽動的嘴角,一邊繼續的鼓動著自己的三寸不爛之舌,一邊無可奈何的滑過一絲心虛。
這兩人掛了電話,回頭看到夏明朗一臉的無可奈何花落去,不由然齊齊心虛的矮下三寸。
“明朗……”鄭楷動容,欲言又止。
“行了行了……啊!”夏明朗一巴掌拍在他背上,推著他往門外走:“你少給我貓哭耗子假慈悲。走吧,利索點,再讓你耽誤一會兒,我今晚上就得通宵了。”
鄭楷走到門口還捏著夏明朗的胳膊:“明朗,你放心……”
你放心,兄弟我虧待不了你!!
“得了,我放心的很!你日子定了通知我一聲,我好調假。還有啊……”夏明朗忽然壓低了嗓子神色曖昧:“你給我辦事效率高點,我可是讓你了十幾天假啊,你要是十幾發都不能中靶,回來別怪我不認你這個兄弟,我夏明朗丟不起這個人。”
鄭楷疑惑的眨巴了一下眼,忽然一點血色從他臉上爆開來,整張臉紅成了豬肝,逃命一樣的竄了出去。
夏明朗撐在門口大笑,笑聲十分囂張猥瑣,陸臻頭疼的坐在自己電腦前麵按太陽穴,心道自己這算是什麽眼光,多少美人如玉從自己眼前過,到頭來栽到這麽一個流氓手裏?
夏明朗笑完了,又坐回去繼續幹活,臉上的哀怨倒是一點痕跡也不見了,眉飛色動喜氣洋洋的,陸臻心想他由楷哥帶著出道的,情份到底不一般,再怎麽心疼自己的休假沒了,也是兄弟大喜,他也陪著高興。
陸臻這麽一想就沒了邊際,眼睛盯著顯示屏上的一串串代碼,腦子裏就開始跑馬,過了一會兒終於忍不住叫了一聲:“隊長?”
“啊?”夏明朗還以為他寫代碼遇上了什麽問題,腳下一蹬就滑了過去,一手扶到他肩膀上,探過身去看屏幕,陸臻被他衣服的領子擦到耳朵,頓時就覺得癢,偏過頭揉了一會兒,失神了幾秒。
“怎麽了?”夏明朗草草掃了一下沒看出什麽問題來。
“哦,那個,我是想說,我的假你能不能用?”
夏明朗一下子笑出來,抬手在陸臻腦袋上敲了一下:“你小子還在想這事兒哪?給我專心點兒,你這邊搞不定我那邊弄不好,你真想讓我陪你通宵啊?”
“沒啊,隻是,你想啊,反正到年底了訓練任務輕,有侯爺和鄭老大鎮著,你就算調假回去幾天也沒關係的。”
“喲……”夏明朗轉過頭去看他:“今天什麽日子,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啊?陸臻哪,你的紀錄太差,無事獻殷勤……”
陸臻的視線略微偏了偏,又馬上彈開了去,牢牢盯著了屏上的數字,太近了,相隔不到三寸的距離,所有溫熱的呼吸都拂到他臉上,臉頰上的每一個毛孔都像瘋了似的在興奮著。陸臻在桌子上踢了一腳,椅子帶著他轉了半圈,變成個麵對麵的格局。
呼,安全了!
夏明朗看他清清亮亮的圓眼睛裏沒什麽怒氣,倒是添了幾分尷尬,頓時有點不好意思起來,怎麽說人也是好心不是,還被他這麽埋汰了一把,想想也真冤枉,馬上又笑道:“行了,我心領了,這事你就別管了,我再難也不至於跟你這搶假休啊!”
“我怎麽了?”陸臻忽然認真起來:“我也不小了,我都二十四了,晚婚年齡都過了,你幹嘛總拿我當小孩呢?”
“這……”夏明朗實在忍不住笑,把那小子又按回到椅子上去:“我知道,我知道,陸臻同誌,我不是這意思,你知道吧……不過,晚婚年齡都夠了……”夏明朗雙手扶著他的肩,慢慢彎下腰去貼到他耳根悄聲慢語:“陸臻,你這是在暗示什麽啊?我們的小陸少校紅鸞星動了吧……說說吧,什麽時候能管我這兒請假啊?”
夏明朗故意要逗他,聲音黯得不像話,曖昧難當。
陸臻順著這個角度看過去,夏明朗軍裝T恤的領口有點斜,露出從脖子到肩膀的一小塊深麥色的皮膚,看起來並不是很光滑,卻莫名的讓人覺得柔軟,像亞麻,舊的,沙沙的麻,柔軟而貼服,可以融化皮膚的質感,陸臻於是心跳。如果現在靠過去,十分之一秒之後,他的唇就可以落到他的皮膚上,然後夏明朗應該會有兩秒鍾的愣神,這段時間應該足夠他把舌尖滑到鎖骨的位置,再然後夏明朗應該就會把他推開了。
他應該會很詫異,神情古怪的追問:你想幹什麽?
要怎麽回答呢?
說我喜歡你與說我一時衝動,那聽起來都很無厘頭。
這是一件比較低級的事,無論有多少愛做掩護,都沒有辦法把這種強人所難的事裝飾得有多高尚。
不過,相信以夏明朗的為人,他應該不會拿他怎麽樣,甚至,陸臻深信就算是他做得再過分一點,夏明朗也不會把他怎麽樣,最多找個合適的借口,把他踢出基地了事,搞不好還會在他的履曆上漂漂亮亮的寫上幾筆,看起來倒像是他在忍痛割愛一樣。
然而,那不是他想要的關係,那也不是他想擁有的夏明朗,所以,陸臻迅速的在自己的下嘴唇上咬了一口,有點疼,會讓人警醒,可是他實在控製不住,整隻耳朵都□發燒起來,紅到半透明。
9.暗潮浮動e
當兵當久了多半臉皮都有城牆厚,男人堆裏窩著,唯一的刺激就是過過嘴癮,每個人多多少少的都有幾個看家的黃段子,彼此眼風一掃,心照不宣,偶爾猥瑣一把也算是男人的劣根性。
多少年了,夏明朗已經很久沒在基地裏遇上過這種一句話就血噴心的主,偏過頭看著那隻通紅的小圓耳朵發了一會兒愣,心想,也沒怎麽著他啊?內容挺健康挺陽光的,一點兒也不黃色下流,何至於此啊?更何況他陸臻也不是這麽經不起說的人啊?
“哎……”夏明朗抬手戳戳他。
陸臻一手捂著耳朵,血色一點點的蔓延開,整張臉都紅透,連眼眶裏都燒出了紅影,眼睛亮得像是能滴下水來。
“哎,我說你至於嗎?”夏明朗有點汗,忽然覺得自己像個欺負了小白兔的大灰狼,可問題是……他真的沒怎麽著他啊,冤枉呐。
陸臻沒說話,悲憤的轉頭看了他一眼,又馬上別過去。
“哎,你這……好好,是我不對,我……底層兵痞習氣重!碩士少校,你就別跟我這麽一粗人一般見識了成嗎?”夏明朗鬱悶,心想,他媽的這叫什麽事兒?手下幹將一個兩個的都讓女人勾了魂,他老人家不光得成全,現在還要負責開導純情少年不成??
陸臻好不容易定下了心,抽抽鼻子,用力揉耳朵:“我沒事,從小就這樣,我耳朵經不起事,跟你沒關係……隊長,你以後別這樣了行不行?說話就好好說,幹嘛老是貼得人這麽近?”
“好好。”夏明朗笑得挺無力,造反了造反了,這年頭的小兔崽子都爬到頭上來耀武揚威了,不過實在是擋不住這場麵太喜感,他笑得臉上發抽,道歉的誠意被衝掉了一大半。
“隊長,那你為什麽不結婚呢?”反正臉紅也紅了,陸臻橫下心,索性就問下去。
“哦……”夏明朗本來是習慣性的要唬弄,可是看著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就這麽盯牢了自己,莫明其妙的就覺得有點理虧,好像不得不認真的回答這個問題,他沉吟了一下:“想結婚也要人肯嫁給我啊!”
“老佛爺不是把秀女都選好了嗎?就等著您回去翻牌子呢。”
“小兔崽子,”夏明朗踹過去一腳,笑罵:“主要是覺得沒什麽意思,結個婚,一年見不到十幾天,你說有什麽意思,將來有了孩子都不認識我是他爹。”
有些話,說開了,不自覺就會沉下去,想輕浮都飄不起來。
“你可以讓嫂子隨軍啊?”
“隨軍……你看這窮山惡水的,你讓一個女人隨過來幹什麽,嫁給我又不是賣了給我,人家也有自己的人生的,憑什麽跟我耗著?”夏明朗的神色有點黯,不再是那個意氣風發囂張肆意的夏明朗,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愁,每個人都一樣。
陸臻想了想:“其實也不一定,搞不好她喜歡你,覺得有你就夠了。”
“那更不好!”夏明朗很幹脆的搖頭:“你也知道我們這工作性質,說不定哪天人就沒了,你讓一個女人怎麽過?”
越說越僵,說到後來倒像個死局似的,這下子連陸臻都不安了起來:“那鄭楷?”
“鄭楷……這麽說吧,陸臻,每個人想要的東西都不一樣。可能對於我來說,就算是隨軍,娶個老婆,一個月回家睡幾晚,自己做了什麽幹了什麽都不敢跟她講,剛剛殺過人的手,不敢去抱老婆孩子,怕有血,怕嚇到她。這種感情,怎麽說呢?我不知道你能不能明白,太單薄了,有和沒有也沒什麽分別。我這輩子做過最得意最驕傲的事,她都不知道。”夏明朗笑了一下,自嘲似的:“還不如一個人簡單點好,娶了老婆就得為別人活著了,我這人怕麻煩。”
“可是隊長,你如果這麽想,可能就……”
“也不一定啊,”夏明朗倒是滿不在乎:“搞不好過上幾年,我退到二線想法就會變。……行了,幹活吧別廢話了。”
他扶著椅背把陸臻推到電腦前麵,順手敲敲他的頭:“給我專心點。”
陸臻深呼吸定了定神,劈劈啪啪的開始按起鍵盤,房間裏又一次安靜了下來,過了不知道多久,陸臻忽然伸了個懶腰,腦子裏靈光一閃,模模糊糊的抓到一些靈感。
“隊長……”他蹬腳滑到夏明朗身邊:“我怎麽覺得你好像應該也不是很想回家相親去啊?”
夏明朗敲了敲鼠標,慢慢的轉過頭去,似笑非笑的神色很曖昧,輕輕挑了挑下巴:“哦……?”
“喔……”陸臻恍然:“隊長……”
夏明朗豎起食指在自己麵前晃了兩下,佛曰:不可說,不可說!
陸臻感慨,果然如此,從夏明朗嘴裏說出來的話,連一個標點符號都不能信!!這是永恒不變的真理。
“隊長,不如這樣吧,你要還想再詐點什麽好處就跟我說,我去幫你在楷哥麵前吹風。”陸臻堅定不移的要做共犯,眼睛閃閃亮。夏明朗望了一下天,忽然發現他這隊裏的風水可能真是不怎麽地,甭管他多白的兔子,進來了之後人品都是直線下降。
說不通宵說不通宵,那天還是忙到了旭日初升,夏明朗伸懶腰看著天幕慢慢變紅,忽然聲音變得低沉,異樣的柔軟與醇厚,他問道:“陸臻,你為什麽呆在麒麟?”
陸臻愣了一下,隻覺得有什麽東西,清涼的,像水流一樣滑過他心頭,半晌才反應過來,笑道:“隊長,怎麽忽然想起來問這個?”
夏明朗撐到窗台上看天色的變化,東邊半個天幕上像是著了火似的燒出來,陸臻走過去站到他身後很近的地方,晨風送給他夏明朗的味道,帶著淡淡煙味的,微苦的清爽氣息。
“看著朝陽初升,會比較想聊點有豪情的事。”夏明朗轉過頭來看著他。
陸臻笑道:“是啊,一個人早上六點鍾的時候,都會比較興奮,覺得一切剛剛開始,自己無所不能。”
“為什麽來麒麟,為什麽呆在這裏,這個問題每個人我都問過,我沒問你,是因為我覺得你自己知道理由。”夏明朗雙手交叉撐著自己:“不過,現在,能說說嗎?”
“如果我說,我是為了建設中國的國防事業,你會不會覺得特虛偽?”
“不會,”夏明朗回答得很幹脆:“我留在這裏,就是為了保家衛國。”
陸臻失笑,露出漂亮的牙齒,他眨一眨眼,表明他真的聽懂了。
夏明朗抬起手攬著他的脖子低聲道:“打算什麽時候走。”
陸臻身體一僵,愣道:“隊長?”
“你不是會在這裏呆一輩子的人,你總是要走的。”夏明朗道。
“但不是現在。”陸臻很冷靜。
“對,不是現在,所以我希望你不要太心急,好好感受這個地方,那麽即使你離開了,這片土地,也會持續的給你力量。”夏明朗的聲音很低沉,起伏間有奇妙的折轉,讓陸臻覺得好像有流金的沙,緩緩的就這麽在他的指縫間流過。
基地的建築在晨光中逐漸清晰起來。
他們腳下的土地,無數人用熱血和激情澆鑄而成的土地,那樣的深沉厚實,是他們力量的源泉。
陸臻沉默了一會兒,問道:“我看起來很心急嗎?”
“沒有,你很好,非常。”與最初的尖刻不同,如今的夏明朗已經不再吝嗇他的稱讚。
陸臻笑得很開心。
“有沒有想過,將來給自己找個什麽樣的老婆?”夏明朗眨了眨眼,眼神戲謔。
陸臻笑道:“給自己找個伴。”
“呃?”
“生命是漫長的旅程,而我,不希望一個人走。”陸臻微笑的看著夏明朗,隻看了一眼,然後,別過。
此時此刻,他的眼中可能會流露太多情感,而這些,不適合讓夏明朗看到,他的愛情,應該像靜靜開放的玫瑰,暗夜流香,不膩人。
小番外
偉大的□師夏明朗隊長
雖然一直在開始玩笑說其實夏明朗訓人的過程就是一場強大的S&M,到最後所有的M都愛上了S,可稱為虐戀情深,可是真的去思考這個問題,卻是一瞬間的靈感。
忽然發現這個事很有意思。
B&D是指bondage & discipline"(束縛和懲罰)
D&S是指"dominance & submission"(統治和順從)
BD是手段,而DS是狀態,回顧夏明朗一手設計的整個訓練過程,不得不說,與S&M的規則有很多微妙的聯係。
S&M一般按程度可以分為兩個層次:
1)絕對控製,即主奴狀態,奴隸交出所有的自我意識,從身體到意識全部交由主人掌管,沒有安全詞,沒有結束,奴隸不需要有快 感,他的快樂來源於主人的快 感。
2)平等,知情,安全。
一直覺得第一類很像魔道,所以不做討論。拿來做比較的是第二類,即所謂的心甘情願的,主動選擇,擁有自我意識的臣服。
其實會去參與試訓的人,應該都是在心理上已經早就臣服於國家這個大S的手下,而有時候就像聖經裏所說的‘心靈固然願意,肉 體卻軟弱’,所以就需要夏明朗這位強大的□師,從肉 體到心靈全方位的打造合格小M。
1.統治與臣服
一開始,夏明朗就說,這個地方由他主宰,做好了,沒分加,因為那是應該的,做錯事,要扣分,那就是所謂懲罰。而很快學員們發現有些情況之下,他們是可以得到加分的,那就是在夏明朗高興的時候。於是取悅教官,是在這個世界裏,唯一的規則。
通常在S&M□中,S方必須要首先確立他的主控地位,他必須明白無誤的讓M知道,他的命令是無可違抗的,一個強而有力占據絕對控製地位的S是最初,最基本的必要條件。
夏明朗有時候很妖,看起來油腔滑調,威嚴不足,但其實那才是更可怕的,當他的主控地位被確定之後他的一切命令都會得到不折不扣的執行,而這種時候,一個反複無常的S比一個刻板的S要難對付的多,因為在他麵前,一切的猜度和判斷都是無效的,唯一能做的隻有放棄,放棄自己的意誌,真正的聽從他的指令,即使不情願,也隻能臣服。
2.糖果與鞭子
這是最經典也是最基本的□手段。
先給他痛苦,然後再來撫慰。因痛苦而產生畏懼,因撫慰而帶來喜悅。人類的天性中有趨利避害的成份,一開始 他 們自然會反抗,因為感到恐懼和不安全,之前認為理所當然的文明規則不再能夠給予他們保護,而對於新的規則他們本能排斥。
而這時候夏明朗所做的與一般的□師沒什麽分別,他拿出來了糖果,還有鞭子。
不被扣分是糖果,能加分當然也是,能夠進入麒麟成為頂級的特種兵則是其中一個最重要的糖果,而訓練,種種超越人體極限的訓練則是鞭子,當然,還包括沒能完成訓練的種種懲罰。
夏明朗其實利用了多種手法來刺激他的學員們,比如說侮辱,展示力量……
而這一切保證了學員們的身體素質達到標準。
在S&M□中有一個現象叫移憎心理,如果有更壞的事情出現,人們會比較好接受那個不太壞的,雖然那個不太壞的選擇,一樣會把他們折騰得死去活來。
3.打破與重建
與肉 體的改造相對應的是心理上的重建,而這其實才是最重要的。
打破舊有的曾經的觀念,打破恐懼和絕望,打破個人的局限的自我,夏明朗利用各種手法去考驗學員們,讓他們認識到自己肉 體與靈魂的軟弱,而基於人類因有的孤獨感,軟弱的靈魂會在此時尋找更強而有力的存在。
在S&M的□過程中,S的意誌是M唯一能得到的依靠,於是大多數人會從最初因害怕而反抗,逐漸臣服與這種絕對性的力量。當他們接受到這種程度的時候,自我的意識已經開始被慢慢削弱,而當他向這種力量投降的時間越久,程度越徹底,他就能越從這種屈服的快 感中慢慢找到自我存在的另一個層次,也即,通過放棄自己的身體,通過放棄自由,他將自己溶入了他身外那更強大的力量中。
而在夏明朗手上,這種強大的絕對性力量不是他自己,而是他代表的:國家,國家民族軍人的榮譽感
當學員們臣服於這種強大的力量之後,他們會發現自己已經與所有的隊友,甚至整個國家都融合到一起。在這種情況下,個人的意誌與身體都不再屬於自己,而這種融合最終保證了他們在生死關頭的絕對忠誠。
4.非常絕的一點是……夏明朗在設計完了這一切之後他甚至沒有忘記給他的□過程整一個安全詞:退出!
於是無力接受這種□不合格的小M們,借此,安全退出……
P.S.
在這個世界上,有□師就有強M,徐知著是一類強M,基本上,在選訓結束之後他都還沒有被□成,以至於夏隊長最後不得不對他另開小灶。至於,我們的少校,飛淚,他根本還沒被打破。
另外,請不要瞧不起M,要知道一個好S都是從M成長起來的!!
P.S.又P.S.
忽然發現,像那種心甘情願參與絕秘任務,不幸被死在外麵不能活著回來的那群人還真是蠻M的,真正達到了,奴隸本身不需要有快 感,他的滿足來源於主人的快 感這一至高境界。
而把這句話解釋為軍報語言即:軍人應該不計個人得失,以國家的利益為最高利益。
飛淚中……
據說,人活著就是在被各式各樣的強權奴役著。
有些人被□役,有些人被信仰奴役,有些人被身份奴役,有些人被生活奴役。
據說,軍人和虔誠的信徒是最幸福的M。
麒麟中人之紫微命盤亂侃
何謂“殺破狼”
殺、破、狼,指“七殺”,“破軍”,“貪狼”三星,出自紫微鬥數,最早見於易經。每個人命盤中都有七殺、破軍、貪狼三主星,永遠互相會照,七殺破軍貪狼三星同宮,名為“殺破狼”。
殺破狼最早見於易經,屬於紫薇鬥數,在命理學中,七殺、貪狼、破軍在命宮的三方四正會照時,就是所謂的“殺、破、狼”格局“七煞星”、“破軍星”、“貪狼星”,
七煞為攪亂世界之賊
破軍為縱橫天下之將
貪狼為奸險詭詐之士
此三星一旦聚合天下必將易主無可逆轉!
殺破狼是紫微的一種命格,是七殺、破軍、貪狼三顆星。古代那些征戰沙場的大將軍,多半是屬於這種命格。殺破狼座命的人一生飄迫,大起大落,卻有著一舉成名的英雄體質。
殺破狼星係表示著一種動蕩和變化。殺破狼喜動不喜靜,格局好者,動中得才降福,格局差者,動中逢災破財。正所謂“樹欲靜而風不止”。
七殺星:古書稱之為“將星”,在十四顆主星之中,個性最強,勇於任事,但又會逞強好勝。是一顆堅毅勇敢的星曜,象征“威勇”,化氣為“將星”,主“肅殺”。具有運用帷幄的能力,擁有理智而獨立、衝鋒陷陣、冒險犯難的特性。對朋友,不管如何,一定力挺到底,不管對錯,一定是站在朋友這一邊,這種義氣,總是讓許多人感動的,是一個言出必行的人,說到做到,答應的事沒有理由可以反悔的,還有快速的行動力,讓猶豫不決的事,都能很快的得到解決。
明朝流寇張獻忠,曾立七殺碑:“天生萬物以養人,人無一德以報天,殺!殺!殺!殺!殺!殺!殺!”讓人怵目驚心。是七殺的代表人物。
破軍星:古書稱之為“耗星”,這個“耗”,代表破壞力、消耗力。在十四顆主星之中,個性最衝動,變化性最強。主禍福,行事往往在一念之間取決,有我行我素的強烈主觀意識。破軍星的人個性暴躁、衝動、勇敢具有冒險性,也為破軍帶來波動的命格,然而他正直、堅毅、領導力的個性也是受到許多人喜愛的原因之一。不說空話,隻要決定要幫忙的事,絕不會半途而廢,必全力以赴,這是破軍的特質。由於破軍常經曆變動,因此不論結果好與壞、成與敗,都必須辛苦耕耘,曆經挫折與打擊。
三國的張飛,是破軍的代表人物。
貪狼星:是一顆足智多謀的星曜。貪狼主禍福、欲望,有機謀性剛,威猛量大,交際手法強,作事幹脆,多才多藝,判斷,理解,分析能力強。與七殺、破軍成為固定的組合,稱為“殺、破、狼”,貪狼是一顆足智多謀的星曜,象征“桃花”之運,是第一大桃花星,生活多采多姿。貪狼多才多藝而帶桃花的特質,喜好文藝,能言善道,勇於表現自我,有什麽地方需要協助的,絕不會推辭、扭扭捏捏的。再加上生性熱情活潑,常為身邊四周人帶來活力。
三國的周瑜是貪狼的代表人物。
所以,如果以麒麟中人而論,徐知著就偏七殺,方小侯是當之無愧的破軍,至於貪狼,我不用說大家都知道是誰。
另外,貪狼星與廉貞是一對對星,貪狼是正桃花主,廉貞是副桃花主。都是主理著欲望、感情的敏感性星係曜。
通常廉貞星入命的人,多少都有一些耐看的地方,讓人越看越喜歡,為人也往往有一些幽默感,有時還能自我調侃一下。不過,千萬不要因為廉貞幽默就以為他好說話,其實廉貞是一個公事公辦、做事一板一眼的人,不該含糊的地方一點都不含糊。廉貞星責任感強,對感情也相當執著,經常有些刻骨銘心的感情事件,讓廉貞難以忘懷。廉貞也是一個硬骨頭,寧肯站著死,也不肯跪著生,所以即使命運多變,廉貞也要實現自己內心的目標,當然,這個目標未必人人都知道。
有所為,有所不為,堅持,剛烈,責任感,這些都是對工作非常有利的星曜。
廉貞雖然與貪狼並稱為正副桃花主,但是與貪狼的正桃花主的感情特性大有不同。
貪狼的感情偏向物質欲望,而且比較現實,所以易流於酒色財氣之中,這種情感,帶有陽剛性,愛惡分明,但不持久。
廉貞是次桃花主,它所象征的感情及欲望與貪狼有異,比較注重心靈的感受,偏向風花說月詩酒風流的層麵,欲望的性質亦比貪狼較為高雅,是情 欲而非物欲,但一樣愛恨分明,但便多了一份刻骨銘心的感覺,往往外人難於理解,同時廉貞對感情的執著是很剛性的,激烈得多,每每令人難以想象,所以帶來的傷害亦持久。而且比較陰沉,外表未必可以看出來,所以亦難以估計其反應及傷害力。
****星號,星號,再星號一下****
一般來說孤星入命的命格很少,大部分星宿都會融合別的星宿的特征,像少校,主廉貞之外應該還有文昌入命。
貪狼星極重欲望,其實欲望本身不是個壞東西,關鍵在於控製,中校其實是個控製能力很強的人,而且他也說過,他也有過焦慮的時期。
最後關於隊長的那句話,TX的成份當然有,另外還有一點是,陸臻嘛,很容易就想到廉貞星,因為音同啊,是少校自己想得更歪了一點。
情難自禁(上)
10.情難自禁 a
11月,農民伯伯忙碌的日子,軍人哥哥們演習的日子,陸臻這幾天一直和夏明朗泡在一起研究演習計劃,而同時,在熱火朝天幹勁十足的一中隊,一個意外事件讓大家變得有點兒不爽。基地宿舍的熱水管道壞了,哦,更確切的說,是鍋爐壞了,基本上這是一個比較RP的事,因為基地的非戰鬥專業技術人員本來就不多,再加上一幫子大老爺們手腳都挺利索的,所以水電煤氣工之類的工作,不太難的多半自己就幹了。於是很顯然的,基地裏沒有修鍋爐的。
陸臻在百忙之中被押著去看了一下,然後很鄭重的告訴夏明朗,對於集成電路他祖宗模擬電路,他的水平不會比一個普通電工好多少,而且這什麽破電路啊,連個圖都沒有要怎麽修?怎麽修??
後勤支隊的何副隊長目瞪口呆的看著陸臻張牙舞爪的樣子,再配上夏明朗淡定平和的微笑,忽然發現這老話啊,還就是作準的。三十而立啊,這人一到了三十,居然馬上就可以從一隻陰損的豺狼進化為一頭從容的獅子?
陸臻發泄著罵了幾句,兩眼呈放空狀望著天,摸索著走回了機房。
何副隊長忽然回過味來:“你又怎麽著他了?”
夏明朗很汗的摸摸額頭:“兩天沒合眼了。”
我靠!何副隊長終於確定,這豺狼就是豺狼,他陰損的本質是不會隨著歲月的流逝而改變的。
其實在這個問題上,夏明朗有點冤,因為很顯然不是他要把陸臻操成這樣的,他其實也就是對自己的戰術測算軟件有點小意見,在一番扯皮溝通之後,大家發現,這年頭懂戰術的不會編程,會編程的戰法不精,於是陸臻作為唯一的夾心餅幹被擠成了一攤薄薄的奶油。
程序,是一種語言,而陸臻同誌沒有別的毛病,就是興致來的時候很話嘮。他編了兩天,狀態來了,回頭向鄭楷請了三天假,然後就開始了不眠不休的瘋狂作業,以一人之力對拚網絡另一頭的整個小組,把機房裏那台服務器操的哢哢亂響。
那天晚上夏明朗剛好加班,半夜回屋路過機房的時候,看到陸臻在蹂躪鍵盤,桌上一包餅幹開著封,一塊都沒動。
“餓不餓?”夏明朗拎了一塊塞嘴裏嚼。
陸臻轉頭很茫然的看了他一眼,夏明朗總覺得那雙晶亮的大眼睛裏此刻正在跑著碼,一行行淡綠色的代碼,飛快的滾動著,跟黑客帝國似的,然後黑客陸臻很幹脆的把頭轉過了去,好像壓根兒就不認識夏明朗。
夏明朗有點傷自尊,於是又拎了一塊在陸臻麵前晃悠,威脅他:“你不吃我可吃了啊!”
陸臻對著餅幹凝視了半秒鍾,倒是認出了這是什麽東西,一口咬上去,咬下了一半,夏明朗看著自己手上的半塊餅幹有點無言,索性站在旁邊把那一小包餅幹都喂他吃光了,自然,這期間陸臻沒有轉頭看過他一眼,眼睛裏跑著黑白分明的代碼,一行一行的。
天快亮的時候陸臻實在是腦子裏疼的利害,站起來給自己去倒了一杯水,喝水的時候咂到自己嘴裏有鹹酥味,忽然就想起了他那包美味酥的歸宿,臉上騰的一下就紅透了。
到第二天晚上,夏明朗已經有了經驗,收工的時候給陸臻泡了一碗方便麵帶過去。陸臻在看到他的第一眼仍然很茫然,於是夏明朗在心裏喊著,不是吧!這個也要我來喂你?
好在那小子很快又回過味來,一把搶過了麵碗,唏裏嘩啦吃得飛快,夏明朗看到他桌上的杯子空了,順手就給他倒滿了水。
第三天晚上夏明朗是在軍部睡的,下午有個小規模的研討會,十幾個一線的營團級指揮員湊到一起分析演習的數據,規格不高,但是很能學到點東西。
特種偵察與野戰軍團之間的配合一向都是個很吸引人的課題,夏明朗是與會唯一的特種軍官,比陸航團的還搶手,話題繞到他身上就扯不開,一直到會開完了還有人不肯放他走,拉到軍區招待所去開了個房間,幾個大老爺湊在一起聊了一夜。半夜的時候有人出去叫宵夜,夏明朗忽然想起陸臻這會一個人呆在機房裏不知道在吃什麽,他猶豫了一下,到底還是沒給鄭楷打電話,因為,怎麽說呢,他實在覺得這麽幹有點娘們嘰嘰的。
為了趕早上的訓練,夏明朗大清早的開了車回基地,吉普車開過辦公樓的時候看到機房的燈還在亮著,暗暗的一盞,不算太亮。他先回宿舍換了作訓服,看看時間還早,便踱到機房去轉了一圈。
陸臻正在最後攻堅時刻,程序補丁什麽的都寫完了,正盯著屏幕在調試找BUG。黑亮亮的大眼睛,青鬱鬱的黑眼圈,一張臉極為憔悴,眼睛卻發亮,神色間的執著甚至有點像偏執。
夏明朗雖然是暴君轉世,時時刻刻的挖空心思,想要榨幹隊員們的每一滴血,可遇上個這麽善於自虐的主也多少有點不好意思,他站在門邊敲了敲門框,鬼使神差的說了一句:“陸臻同誌,辛苦了。”
這一回陸臻為了辨認他花了更多的工夫,本來夏明朗以為他會豪邁的回上一句‘為人民服務’什麽的。
當然,隻有這種回答才更符合陸臻隨時隨地的惡搞作風,可沒想到陸臻竟然很認真的想了一分種,然後繼續很認真的對他說:“不辛苦,喜歡就不會覺得苦。”
夏明朗站在門口僵了一下,有一種周星星看串了跳到央視一套的違和感,一時之間不知道往下應該怎麽接,好在起床號及時的救了他,他擺了擺手往樓下跑,陸臻衝著他的背影大喊了一句:“隊長,再幫我向楷哥請一天假,我今天下午就能搞定。”
落日西沉的時候,陸臻終於完成了他的定稿,打包備份,又給夏明朗再拷了一份塞到他辦公室的門縫裏,終於滿足的歎了一口氣。這時候知覺回來了潔癖也回來了,他聞到自己身上酸津津的汗味,頓時嫌棄的皺了皺鼻子,連飯也顧不上吃,直奔宿舍去洗澡……
三分鍾後,陸臻悲憤的裝了一塑料袋的洗浴用品又一次跑下樓,很明顯,從軍區那邊派過來的鍋爐工比他的工作效率差多了,到現在還沒搞定集成電路他祖宗。
在經曆了差不多80個小時的高速運轉之後,陸臻的大腦現在跟車禍現場沒什麽本質的分別,看到白色自然會想到屏幕底色,看到黑色則自然想到代碼字符,他一邊脫衣服一邊眼前在滾動著最後幾組程序語言,腦子裏像是安了個播放器,在不斷的進行著單曲循環。
好不容易等他扒 光了衣服一轉身,驀然間看到自己身邊站了個人,半彎著腰在脫最後一件軍裝T-恤,從身形到側影,怎麽看怎麽像是夏明朗。陸臻愣了一會,心想,大爺的,至於嗎?居然都出現幻覺了!
於是幻覺同誌把腦袋從自己的衣服裏拔出來,轉過臉衝他笑了笑:“這麽巧?”
陸臻又狠狠的愣了一下,抓起自己剛剛脫下的衣服往頭上套。
11. 情難自禁 b
“你搞什麽?”夏明朗一伸手攔住了他,莫名其妙的看著這個行為怪異的家夥。
陸臻的視線茫然而空遠,飄飄蕩蕩的落在夏明朗背後的某一個不知名的點上,他繼續呆滯的思考的了一下,結結巴巴的說道:“我,我又想起來還有個BUG要修掉……”
“行了,你明天再去改,今晚上先睡一覺,不差你這一兩天的。”夏明朗一副我算是敗給你的無奈表情,有力的手臂橫過陸臻的胸口,架著他要把人往裏麵拖。
“隊長……”陸臻掙紮,全身的雞皮疙瘩一下子冒出來。
夏明朗搶過他的T-恤扔進櫃子裏,半句廢話也沒有,直接用力,陸臻畢竟拚不過他,頓時被拖動,跌跌撞撞的跟到夏明朗身後,他現在的腦力不夠用,全都燒得焦糊冒煙。
太熱了,真的,口幹舌燥的,所有相貼合相摩擦的皮膚都像是在被熱油煎滾著一樣,從裏到外的燙起來。這實在是太殘忍,陸臻心想,居然在他如此神誌模糊意誌薄弱的時刻,讓他與夏明朗做如此超距離的接觸,這樣的人生太荒謬了,他 媽 的什麽人編的劇本,他想殺人。
拖拖拉拉的走到門口的時候,陸臻終於從夏明朗胳膊下麵鑽了出來,一邊咕噥著:“我自己會走。”一邊給自己找了個格間。
聽說疲勞會產生特殊的神經遞質從而對人類的性格造成非常惡劣的影響,鑒於這個理由,夏明朗很寬容的原諒了陸臻的壞脾氣。陸臻懵懵懂懂的撞開了龍頭,呼啦啦的冷水一下子澆下去把他凍了一個寒戰,頓時,人又清醒了過來,他抹了把臉,把眼角的水跡擦掉一點,一手撐在牆上,調起了水溫。
夏明朗就在他旁邊的格子裏,基地的公共浴室格局很大眾,噴頭按在牆上,半人高的木板圍出一個個的格子間,木板下麵是空的,離地半尺,靠牆的地方挖了一個淺淺的引水槽。
陸臻一開始洗得很暈,站在噴頭下麵模模糊糊的衝著水,冷不丁眼前一亮,隔著一道水晶簾看到個熟悉的影子,頓時全身的血又熱了起來。
我靠,陸臻轉頭四麵看看,心頭火起。
明明就空得很,一麵牆邊十幾個格子才站了五個人,哪兒不好呆,偏偏要跟他搶這個風水寶地?
夏明朗正在洗頭,頂了滿頭的白色泡泡莫名其妙的看過來。
“找什麽呢?”
呃?
陸臻梗了一下,從喉嚨口一直幹到心底。
他從來沒見過這景象,夏明朗的眼睛裏濺了水,亮得不可思議,身上的肌肉隨著扭轉的動作拉出微妙的曲線,細小而光亮的水流沿著起伏的紋理滑下去……陸臻的視線不自覺跟著往下走,被木板牆隔斷。
要死了,要死了……
陸臻百爪撓心似的癢,悲憤感覺到經過自己下 身的水流溫度驚人。
“幹嘛呢?”夏明朗頂了一頭的泡泡的靠過來趴在木板上:“殺氣騰騰的,行了,明天放你假,愛睡多久睡多久……”
陸臻冷冷的瞪了他一眼,又把自己紮到水流中間。
要死了,要死了,要控製不住了,觀音如來,滿天神佛,誰來救救他。
夏明朗的好心好意碰了一鼻子灰,十分沒趣的退了回去衝頭發,忽然一陣冰涼的水汽從旁邊撲過來,夏明朗頓時詫異,轉頭看到陸臻握著拳站在噴頭下麵,嘴裏念念有詞。
搞什麽搞?
夏明朗伸長手撈了一下,水流打到他手心裏,還真是涼的。
“哎,哎……我說,陸臻……你搞什麽?”夏明朗趴到木板上伸手拍陸臻肩膀,觸手濕滑冷膩,一片冰涼。
“多明顯啊隊長,我在洗冷水澡。”陸臻在他手下觸電似的退了一步,隔著水簾的臉模糊不清,聲音倒是含著笑的,尾音裏有微妙的顫動。
“我還當你編程編傻了,沒聽說過你有這習慣啊。”夏明朗心下一鬆,感覺到額角上的水滴滑進了眼睛裏,便用力甩了甩頭,一時間水花四濺。
“隊長……”
夏明朗正埋頭揉眼睛,耳朵裏忽然竄進去這麽一聲,又沙又啞的,簡直就不像是陸臻的嗓子,頓時有點無奈:“你小子別逞強,當心傷風,我聽你聲音都不對了。”
夏明朗等了一會沒聽到陸臻回應他,抬頭看過去卻發現水溫已經調回來了,白色的水汽氤氳了整個空間,陸臻修長的身體被溫柔的包裹著,線條流暢而生動。夏明朗趴著看了一會兒,忽然發現這小子身材其實還真挺不錯的,骨架生得好,肩寬腰細腿長,整個人標直了昂揚向上,像一杆槍。五大三粗肌肉紮實的大老爺們看多了,偶爾看到陸臻這一路勁瘦挺拔的也挺養眼。
夏明朗心裏咕噥著,難怪基地裏那幾個被寵得像熊貓似的未婚女護士眼睛都圍著他轉呢,人家也是有本錢的啊。
陸臻盡量不去想夏明朗到底在看什麽,可是擋不住心底的血一寸寸的熱起來,熱流滾滾往下湧,某些不該有的欲望便蠢蠢欲動的想要抬頭。
真……他娘的!
陸臻欲哭無淚的在心裏罵了一聲,抬手啪的一巴掌下去,又把熱水閘給關上了。
唔,好冷,不過……真刺激!
“陸臻?你這習慣還……”夏明朗又一次被這冰冷的水汽給凍著。
“隊長,你沒有聽說冷熱水交替淋浴,可盡快的消除疲勞嗎?”關鍵時刻,陸臻百科全書一般的大腦又一次救了他的命。
“真的假的?”夏明朗疑惑,這年頭大家的人品都不怎麽樣。
“真的。”陸臻一本正經的點頭:“英超的球員都是這麽幹的,這樣做可以收縮毛細孔,加速血液循環,提高神經末梢的敏銳性……”
大爺的!陸臻差點一口咬在自己舌頭上。
哦?夏明朗很有興致的嚐試起來,冰冷的水流瞬間激得他全身肌肉急劇收縮。
“哇,靠……”夏明朗興奮的磨搓著皮膚,玩得興起,笑道:“果然很爽!”
陸臻的嘴角抽搐。
是很爽,他快爽得凍死了,總算是下 身的血也冷了,又哆哆嗦嗦的打開了熱水閘。
好暖,陸臻暈乎乎的抱著胳膊,整個人像是在熱水裏化了似的,舒服得他不想睜開眼,不過太舒服的直接後果就是過頭,暖洋洋的水溫,耳邊是最喜歡的那個人在興奮的哼著聲,手掌磨過濕滑皮膚的水響……
陸臻猛然間瞪圓了眼睛,一邊嘴裏嘰裏咕嚕的念念有詞,一邊開始準備收工走人,他認栽了,不呆在這鬼地方自虐,大不了回去求助萬能的右手,總好過在夏明朗眼皮子底下硬起來。
夏明朗剛剛衝完一輪冰水,整個人神清氣爽,聽著陸臻嘴巴叨叨嘮嘮的鳥語,好奇心又一次大熾:“你這又是唱哪出?”
“林肯,解放黑人奴隸宣言。”陸臻麵無表情的轉過臉,被夏明朗胸口大片紅通通的皮膚刺得瞳孔一陣收縮。
夏明朗哭笑不得:“你開什麽玩笑。”
“不開玩笑……”陸臻提高了聲音背給他聽。
夏明朗無奈的摸摸頭:“陸臻同誌,我都不知道原來你這麽恨我。”
“哪能啊……我這是在練口語呢,隊長您能聽懂嗎?”陸臻笑得挺誠懇,誠懇得咬牙切齒。
“小兔崽子,三天不打你上房揭瓦是吧!?”夏明朗笑罵,掄起濕毛巾就砸了過去:“過來幫我擦背。”
情難自禁(中)(另類H,N18,慎)
12. 情難自禁
陸臻一下被砸得懵住,愣了三秒鍾才掙紮著反抗:“隊長,您這是假公濟私啊。”
夏明朗無辜的抬起手,笑眯眯的:“哪能啊,咱這不是兄弟友愛,互幫互助嘛!”
陸臻心裏一陣涼一陣熱,驚得亂跳,口不擇言的又刺了他一句:“隊長,你手短就直說。”
夏明朗危險的眯起眼睛,陰測測的點頭:“是啊,這手短的人真是可憐啊,陸臻同誌,這個忙你是幫還是不幫啊?”
媽的!
陸臻在心裏拍了一巴掌,垂頭喪氣的認了命,隻是過去之前撿起地上的大毛巾往自己腰上圍了一下,沒什麽理由,很微妙的心動,而事實證明這麽做是很必要的。
夏明朗見陸臻乖乖從命,便笑笑的撐到了木板上,彎著腰,整個人繃出一條誘人的弧線。
陸臻手裏握著毛巾百感交集的站到了夏明朗身後,沒見過這樣的夏明朗,說實話他也不想見到,陸臻不自虐,他也沒什麽上窮碧落下黃泉的占有欲。喜歡就喜歡,得不到就得不到,他有他的道德標準和行為準則,他不會由著自己的性子去爭取去爭奪。
老實講,像那種愛誰就要占有誰的瘋狂心理在他看來其實挺幼稚的。
夏明朗等半天不見有動靜,詫異的回過頭,卻看到陸臻凝著眼,直愣愣的盯著他,心裏疑惑的一動,輕聲問道:“怎麽了?”
“哈……沒事。”陸臻如夢如醒似的璨然一笑,單純而誠懇。
他抬手把毛巾疊了疊,按到夏明朗背上。
夏明朗一頭霧水,隻能莫名其妙的回頭去。
陸臻的施力很輕柔,緩緩的擦過去,先擦幹淨了夏明朗背上的浮水,夏明朗被他弄得直犯癢,笑著扭了一下。
“哎,我說,你用點勁,別娘們嘰嘰的。”
夏明朗本以為這麽一句話砸過去,陸臻無論如何也得給自己來一下狠的,還繃緊了肌肉等著承受,沒想到陸臻隻是小聲的哼著鼻音嗯了一聲,手上緩緩的用力。
粗糙的毛巾摩擦著光滑的脊背,皮膚泛出深紅的血色,汙垢一點點浮起來。
陸臻用力擦過一遍,掬了水潑上去擦幹淨,他有些發怔的看著夏明朗,手足無措的愣了一秒,不知道要如何繼續,夏明朗正偏頭枕在手臂上,眼睛微閉,好像睡著了一般。陸臻在恍惚中有種美妙的錯覺,好像已經跟這個人很親密了似的,他把毛巾搓了搓擰幹,重新又按了上去。
夏明朗背上的皮膚沒經過太多的風雨,跟手臂上是兩種質地,是光滑而緊繃的健康的皮膚,紅通通的看起來柔軟得過分,陸臻隔著一層薄薄的毛巾料去撫摸肌肉起伏的紋理,偶爾他的手指會也滑出去,彼此相觸的瞬間有通電一般的興奮快感,燒得他眼前發白。
嘩嘩的水聲在耳邊回響,喧囂個不停,於是腦子裏異樣的安靜,靜得可以聽到自己的每一下心跳。慢慢的整個世界都與他相隔絕,潔白的水汽為他劃出了一個虛幻的空間。
他,和他想要的人。
陸臻的手上用力,緩緩的摩擦,施力均勻,恰到好處,熱氣和摩擦讓夏明朗的皮膚泛出興奮的紅,映到陸臻的眼底,一片血色。
心髒慌得幾乎要從嘴裏跳出來。
唇上發幹,舔過多少遍都沒有用,饑渴的滋味,從舌尖蠢蠢欲動。
他聽到血液在血管裏喧囂衝撞,全身的血都湧到手上,每一個手指都漲得通紅,而當他驚醒的時候,嘴唇離開夏明朗的脖子隻有兩寸遠。
陸臻驀然的睜大了眼睛。
進,還是退?
欲望與理智在他的大腦中拉扯,在那一瞬間他甚至思考過在這種局麵下近身格鬥,他從夏明朗手裏能討到多少便宜,當然即使最後是夏明朗製服了他,那畫麵看起來仍然美好得噴血。
灼熱的呼吸徘徊在夏明朗的脖頸處,他過度敏感的神經末梢一觸即發,麻麻的,有點癢。
夏明朗懶洋洋的睜開眼:“好了嗎?”
“沒!”陸臻惡狠狠的按下一爪子:“你髒得要死!”
“不至於吧……”夏明朗嘀咕一聲,無辜的抽了抽鼻子,又乖乖閉上眼。
陸臻仰麵往後倒,強勁的水流直接拍到他臉上,頓時呼吸停滯,恍惚中神誌似乎又有了變化,可能是清醒了,也可能是更糟。陸臻微微笑了一下,有點嘲弄的味道,是給自己的。這樣很不好,他措手不及,發現他強大的自控能力還是有漏洞。
愛欲糾結,原來欲比愛更難耐,因為愛情可以一個人靜靜品味,而欲望必須要發泄到另一個人的身上才可得解脫。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不是嗎?
陸臻挺氣餒的想著,原來他也隻是個俗人。
夏明朗起初倒是被他擦得挺舒服,全身的筋骨放鬆,倦懶得有點犯困,可是忽然間落到他背上的力道就沒輕沒重了起來,夏明朗一陣無奈,嘴角勾出個柔和的弧線:這小子,終於想起來有仇報仇了。
“陸臻……哎……”夏明朗擰著腰躲閃。
陸臻不理他,凶狠的用力。
“陸臻。”夏明朗終於忍不住笑出聲,轉身抓住陸臻的手腕:“我說,你這仇報得太明顯了哦!”
陸臻驚惶的看了他一眼,濕熱的手腕在夏明朗的手心一轉,瞬間滑開了去。
這隻是一瞬間的事,夏明朗被那束目光打到眼底,一時之間幾乎有點錯愕,辨不明其中的滋味,可是等他再定睛去看,陸臻的神色卻正常得不能再正常,淡淡然的笑,活潑跳躍而明亮。
他眨了眨眼,笑道:“隊長,不是你嫌棄我太娘們了嗎,都快把你整睡著了。”
夏明朗有點困惑,終於確定剛才隻是自己的錯覺,那雙眼睛裏閃著太多複雜的東西,貪婪而迷戀,焦慮而熱切。這些詞,都與陸臻沒有關係。陸臻是明朗的,而且從容不迫。
“行行,不娘們,哈……”夏明朗眼珠子轉了轉,笑開來,一巴掌拍在陸臻背上把他翻了個個壓到牆上,湊上去笑道:“那什麽,讓我投桃報李?”
比起夏明朗一貫的劣行來,他這次靠得不算近,可是熾熱的呼吸拂過裸露的皮膚,一瞬間點燃了陸臻剛剛強壓下去的心火。
“隊長……隊長!”陸臻忽然惱怒,拚了命用力一掙,從夏明朗手肘底下逃了出去。
“唉,怎麽了?”夏明朗無奈:“開個玩笑嘛,好了好了,不弄你了。來,趴過去我幫你按幾下,我可不是吹的,改天你去問鄭楷,技術一流。”
夏明朗壓了壓十指,伸手就要去拉陸臻,陸臻一閃身躲了過去,臉上繃得硬邦邦的,挺不屑似的挑了夏明朗一眼:“不用了,小爺我手夠長。”
真他媽記仇,還敢說自己不是娘們?
夏明朗哭笑不得的在心裏罵了一句,暗忖這年頭的兔崽子們也太有個性了。
此刻,陸臻混亂的大腦裏隻剩下三分神誌,他繃著臉往外走,顧上就顧不得下,一腳踩到個滑溜溜的東西,頓時重心不穩,仰頭就往後倒。這格子間裏本來就狹小,兩個人站到一起都難免碰到,陸臻這麽一跌下去,直接就砸到夏明朗身上。
13. 情難自禁 d (慎入,有另類H,N18)
夏明朗反應靈敏,張開手準準的撈住了陸臻的腰,笑得差點喘不過氣去,這場麵太喜感,沒想到堂堂陸臻少校還有這麽笨的時候,剛剛還神氣活現的得瑟,一轉身摔了個四腳朝天。
陸臻身上一涼,夏明朗的胸膛便貼上了自已光裸的脊背,大麵積皮膚貼合的感覺扯斷了他腦子裏的最後一根弦,全身的血液都被點燃了,漫無邊際的火燒得他眼前一片迷蒙。
什麽都遠了,天和地,隻剩下夏明朗近在咫尺的臉,笑得明亮而純粹,水滴從他的臉頰上滑下來,落到自己的肩上,燒穿了皮膚直接化入了骨。
“哎,我說,你至於嗎?”夏明朗一不小心笑過了,眼睛濺進了水,澀澀的什麽都看不清,輪廓線上蒙著一層晶光,他忍不住伸手去摸陸臻的腦袋,毛茸茸的濕發亂亂的揉過去,濕發之下的額頭溫度高得驚人。
“發燒了?”夏明朗心裏疑惑,把陸臻轉了個向扶起來,手掌把他濕漉漉額發往上推,貼在他的額頭。
熱,火燒火燎的,掌心裏一片濕熱。
夏明朗輕輕拍了拍陸臻的臉頰,看著他臉上僵硬,困頓的皺起眉,眼神迷蒙。
“喂?還好吧,真生病了?” 夏明朗試探著幫他按起了太陽穴。
太近了,陸臻微微低下頭,看到夏明朗的臉就在自己眉睫之梢,好像每眨一下眼,睫毛就會從他的臉上拂過去一樣,彼此的呼吸糾纏在一起,凝固著,就像亂亂的毛線糾結成了團,你呼出來的讓我吸進去,我呼出去的,你又收走。
陸臻忽然覺得憤怒,他痛恨夏明朗眼中那分單純的關切,這個人是關心自己的,他可以為了他去死,如果這有必要。
然而那不夠,因為夏明朗的關切是沒有差別的,他隨時會為了另外那好幾十個人去死,隻要,那是應該的。
不,不是這樣!
陸臻心想,我不是在嫉妒,我隻是……渴望!
渴望親吻和擁抱,皮膚貼合在一起融化,渴望坦白而明亮的笑容,渴望夏明朗貼在他耳邊向他述說心事,渴望夏明朗看向自己時,目光與眾不同的瞬間。
心裏有一個聲音在叫囂,瘋狂而急切:讓我說出來,讓我說出來吧……給一個機會,讓我說……
說我喜歡你,可否與我在一起。
說我崇拜你,我想與你在一起。
夏明朗。
你可以是所有人的隊長,可不可以,偶爾,也是我一個人的夏明朗?
陸臻一點點往後退,後背貼到冰涼的瓷磚上,一點點清明升到腦子裏,僵硬的表情漸漸柔和。
“好點了?”夏明朗收了手。
“嗯!”陸臻點頭。
“我看你是太累了,電腦看太久,頸椎出問題了。”夏明朗的食指劃了個圈:“轉過去,我幫你按一下,回去再睡一覺就好了。”
陸臻一直垂著眼,仿佛很疲倦的樣子,於是,夏明朗也就沒有機會看清他的眸色,漆黑深沉如夜。
他乖乖的轉了個身,額頭抵在瓷磚上,汲取那一點點冰涼的溫度。
夏明朗的手法很好,是專業的那種,手指準確的按在穴位上,尖銳的酸疼過後是酥麻麻的軟,從骨頭縫裏透出來,絲絲入扣。
他如此清晰的感覺到夏明朗粗糙的帶著薄繭的手指在自己背上遊走,摩擦按捏,每一點按下去都帶著火星,偶爾曲起指節滑過他的脊柱中線,一路揉按著往下,終止在尾椎上,於是爆炸一樣的快感就這樣升騰起來,激烈的電流劈哩啪啦的沿著脊髓傳導,直接插入神經中樞。
呼吸不可遏止的粗重了起來,他張大了嘴喘氣,以滿足自己對氧氣的需求,身前的瓷磚已經被他暖成了一個溫度,下身熱得發燙,血管突突的跳動著,陸臻緊緊的咬住唇,卻還是忍不住哼出了聲。
“疼?”水聲喧雜,夏明朗不太聽得清楚那些細微的呻吟,他湊上前去問,呼吸盡數噴灑到陸臻灼熱的耳根,失陷在□煎熬中的身體分外的敏感,陸臻禁不住打了個哆嗦,額頭抵在牆上搖了搖。
“忍著點,快好了,馬上就不疼了!”
夏明朗揉了揉他的脖子,卻換了一種手法,手掌貼著他的脊背從下往上的摩擦,拇指擦著脊柱往上推,掌心裏粗糙的繭一下一下的劃過,可怕的節奏感,會讓人聯想到某種律動的頻率。
陸臻的欲望在抬頭,硬到不能再硬,瘋狂的難耐的電流在體內亂竄,終於還是忍不住,右手悄悄的往下移,隔著一層毛巾握了上去。他從喉嚨口歎息了一聲,把身體貼到牆上,盡量隱藏起手掌的罪行。
條件所限,陸臻不敢做得太明顯,隻是緊緊的握著,隨著夏明朗的節奏滑動,粗糙的毛巾料摩擦著敏感的皮膚,可怕的快感一陣一陣的侵蝕著他的大腦,直到眼前空虛一片。
太過美妙的滋味,陸臻隻覺得此刻身陷在一個奇異的夢境裏,夏明朗的呼吸就在他耳畔,鼻子裏聞到的全是對方的氣息。他的手在和自己的皮膚而摩擦,最原始的快感在體內升騰,隨著夏明朗給出的節奏,這簡直……就像在□一樣。
陸臻生怕自己會忍不住叫出來,牙齒緊緊的咬在自己的手腕上,把所有的呻吟和尖叫都悶在喉嚨口,嗚嗚咽咽的隱在了水流聲中。如此隱秘的激情,幻想與現實交錯,隨時都會被發現的恐懼讓快感變得驚心動魄,每一下的衝撞都化到骨血裏,心口一陣陣的發涼,又被血流暖過。
像這樣癲狂而又激烈的刺激撐不了太久,沒幾下陸臻就已經衝上了巔峰,他把身體緊緊貼在牆上,手指用力的最後動了兩下,所有翻湧沸騰著的欲望衝閘而出,在他的手掌裏爆發。
在最後的瞬間,腦中是一片空白的像瀕死那樣的麻痹,靈與肉劈裂分離,靈魂喧呼囂叫著破胸而出,墮入萬丈深淵。他在朦朧中聽到夏明朗在他身後叫喊,聲音模糊而急切,手臂撬進自己與牆麵的空隙,像是要把他翻過去。陸臻拚盡了全力想要抵擋這種力量,最後在□回落時的虛脫中徹底的崩潰,忽然間放鬆的肌肉失去了對一切的支撐,仰麵軟倒在夏明朗懷裏。
夏明朗沒料到好好的一個人怎麽會忽然肌肉僵硬,然後很快的就開始震顫痙攣,轉瞬間就陷入了昏迷,陸臻軟在他懷裏像灘泥似的抱也抱不起來,夏明朗隻好順勢坐到地上,讓他靠到自己肩膀上,一隻手繞過去按到了他耳根下,頸動脈在自己的食指之下飛快的跳動著,幾乎連在了一起分不出間隔來。
見鬼!夏明朗在心裏罵了一句,伸長了手臂夠到了水龍頭把水溫調低。
陸臻其實已經慢慢清醒過來,可是擋不住這事實在太尷尬,他根本沒有勇氣睜開眼睛去麵對,索性就一味的裝死企圖蒙混過關。他悄悄的睜開一條縫瞄了一眼自己的下半身,還好還好,所有的汙跡都射在了毛巾裏,表麵上看起來一切正常,陸臻不動聲色的扭動了一下身體,把雙腿並起,讓自己藏得更好一點。
情難自禁(下)
14. 情難自禁 e
夏明朗沾了滿手的涼水拍到陸臻臉上,浴室裏昏黃的燈光下水汽氤氳,年輕的麵孔泛著異樣的血色微紅,陸臻從來都曬不黑,曬來曬去都是那樣,微黃的小麥色,於是血色就特別的顯,隱隱的在薄薄的皮膚之下流動,像是幾欲噴薄而出的淡淡霞光。夏明朗一時之間有點迷惑,很微妙的感覺,手掌之下光滑的皮膚像是有點燒手,又似乎是粘膩的。
於是莫名其妙的覺得煩躁,大腦在對情緒的一番過濾之後抓住了那絲草率的怒氣,他對準了陸臻的人中用力掐了一下,陸臻吃痛,悶哼了一聲,皺著眉,微微睜開了眼。
眼波流麗。
陸臻心裏叫囂著,別看了別看了,再看就什麽都藏不住了,可還是忍不住又看了一眼,這個姿勢這個角度,裸身相對,肌膚相合,真的很容易讓他有種夢幻一般的錯覺。從下往上,視線掠過夏明朗側臉的輪廓線,然後眼簾緩緩的閉合,把一切都封在眼底。
“喂,哎……”夏明朗用了點力氣去拍他的臉,陸臻皺了皺眉很不舒服似的哼了一聲,身體往下滑,額頭在夏明朗肩膀上蹭來蹭去。
“哎,哎……行了……”夏明朗掰過他的臉按在太陽穴上:“頭疼?”
陸臻完全不知道下麵的戲要怎麽唱,隻能聽一出哼一出,含含糊糊的應了一聲。
“想不想吐?嗯?”
“唔!”
想吐?為什麽?陸臻莫名其妙。
“你呀!”夏明朗哼了一聲,聲音裏有淡淡的怒氣。
陸臻在一頭霧水之中急速的運轉著大腦,然後身體一空就被人撈著腰抱了起來,很別扭的姿勢,像是在……扛麻袋似的,陸臻想到這一點的時候忍不住有點想笑,隻能狠狠的閉上嘴。
夏明朗扛著麻袋出去的時候還撞上了熟人,二中隊長黃原平頗為驚訝的瞪過來:“喲,老三啊,你這是唱哪出?”
“問他吧!”夏明朗氣不打一處來:“洗個澡都能暈過去。”
黃原平嘖嘖的扳過陸臻的臉來看了看,歎息:“我當是誰呢,這不是你們家陸臻嗎?怎麽搞得?你把人操成這樣?”
夏明朗哭笑不得:“憑什麽說是我 操的?”
“得了吧,老三,別裝了!我還不知道你嗎?骨頭渣都能榨出髓來的主。這小子呆機房裏幾天了?我看他三天沒動過窩!他那動腦子的事算起來比咱們出任務還傷呢。我說你也真是,別逮著經操的就沒日沒夜的折騰,改天把人操死了,有得你哭去。”黃二隊長出身福建,平常的時候滿口操來操去大家也聽習慣了,不會往引申義上去想,偏偏在這當口上陸臻的心情太過微妙,聽完他那句話隻差沒血噴心。
黃隊長看著陸臻的小臉一點點又飆上血,頓時覺得有趣,拍著他脖子笑道:“行了行了啊,別不好意思,你這也算是因公殉職,沒什麽丟人的!哎對了,我說陸臻啊,現在認清了你們家隊長的真麵目了吧,趕明兒給大隊打個報告來跟我吧!你黃哥我可比他會心疼人。”
“我靠,老黃你當我是死人啊!”夏明朗挑眉笑罵,抱著一個人尚可以一腳飛踢出去,黃隊長眼明腿快,一閃身就避了過去,嗬嗬笑著往裏間走。
夏明朗抱著陸臻走了兩步,忽然又覺得別扭,試著放下來問了一句:“醒了沒,能走了嗎?”
陸臻含含糊糊的答應著,鐵了心裝腳軟,一步還沒跨出去就自己絆了個踉蹌,夏明朗倒是手快,一轉眼又把他撈了回來,繼續扛麻包似的把人扛了出去。
浴室的外間有幾排木質的長椅,夏明朗隨便挑了一個把陸臻放上去,扯下陸臻腰上纏的毛巾正要絞,陸臻驀然間感覺到身下一涼,頓時嚇得魂飛魄散,匆匆忙忙的揮了揮手,很任性似的把毛巾搶了回去。
夏明朗看著他失笑,彎下腰對上陸臻迷迷瞪瞪的眼睛:“醒了?把身上擦擦幹。”
陸臻滿頭虛汗的握著毛巾,心虛麻麻的湊到麵前偷偷聞了聞,真是上天保佑,剛剛癱在地上的時候被水衝了一陣,基本上已經毀屍滅跡。一旦確定了是沒事,陸臻裝死的心理又騰了起來,裝腔作勢的絞了幾下,擦著擦著又想繼續暈過去,可是一抬眼,眼前空無一人。
夏明朗洗澡的時候怕麻煩,一條毛巾卷上塊肥皂就是全部裝備了,赤著腳來去,沒有一點聲音。陸臻坐在原地愣了一會,嘴角慢慢浮上了一絲苦笑,垂著頭,有一搭沒一搭的擦身上的水。
裝得太過,人戲不分,還真以為戲假情真了,陸臻在心裏笑了兩下,眼中清意一點點漫出來,忽然手上一空,他怔怔的抬起頭,看到夏明朗已經把衣服穿好,站在他身前把毛巾又絞了絞,蒙頭蒙腦的包了上來幫他擦頭發。
陸臻驀然間就覺得眼眶開始發熱,可是到底不想哭出來,眼淚都含在眼底,毛巾拖過的時候也就都吸幹了。夏明朗坐到他身邊一路擦下去,陸臻這次是真的累了,四肢都沒有一點力氣,任由人擺布。
夏明朗把他草草的抹幹,轉過頭卻正對上陸臻的眼睛,空空洞洞的,染著刻骨的疲憊,刹時間心裏一涼,有一點麻麻的疼從心尖上化開,像是被什麽東西叮了一口,疼過之後便發軟。
“很累?”他聲音放軟,那一點沙啞磁得驚心。
陸臻想了想,點點頭。
夏明朗坐過去一些讓他靠到自己身上,被沾濕的T恤上帶著水腥氣,傳遞出皮膚的熾熱,會讓人舒服而安心的溫度,陸臻知道自己很貪婪,也就懶得去控製他的貪念,他已經什麽都不強求了,隨遇而安就好。
“昨天晚上宵夜吃的什麽?”
陸臻有點莫名其妙,想了想,還是老實的搖了頭。
“那今天呢?午飯吃了什麽?”夏明朗的聲氣有點怒,陸臻很敏銳的聽出來了,但是他此刻的腦細胞不足,一時判斷不出緣由。
15.情難自禁 f
“沒吃?徐知著沒給你送飯嗎?”夏明朗的聲音提高了一點,偏過頭去看他,陸臻從那一眼怒視中忽然明白了問題的關鍵:他以為自己搞成這樣是餓出來的!
陸臻心裏哭笑不得,不過,心慌,心悸,震顫,虛脫……算起來還真的跟低血糖的症狀挺相合,既然夏明朗已經為他找到了借口,陸臻倒真是一點也不介意沿著劇本唱下去。
“問你話呢,今天午飯吃的什麽?”
陸臻想了一會兒,慢吞吞的說道:“小花,今天,外場打靶。”
夏明朗一陣懊惱,還真是昏了頭了,今天去外場打山地的移動靶,明明是自己帶的隊,午飯是幹糧,可是這麽一想,火氣又更大了起來:“那這麽說晚飯你也沒吃?”
陸臻不說話,又輕輕點了點頭,他今天這一天的口糧是兩包美味酥,要算起來也是真的沒吃飯。
夏明朗這時候已經氣得隻會笑了,眼珠一轉又想到一個可能性:“那你昨天晚上吃了什麽?”
中午那頓不必問,他看著徐知著抱著飯盒去找陸臻。陸臻吞了口唾沫,昨天晚上他給自己泡了碗麵,包裝盒此刻應該已經在垃圾場集中處理,完全毀屍滅跡,於是某隻狡猾的小狐狸鐵了心要裝白兔,軟綿綿的脖子搖了兩下。
夏明朗心頭火起,雙手掐在陸臻脖子搖晃:“你個不要命的小混蛋,你玩絕食也挑挑時候。”
一個人的心理暗示是很微妙的,如果一直叫囂著不拋棄不放棄,真到了精力衰竭的時候也能再撐一陣,可如果心頭藏了個小惡魔,一直攛掇著大叫暈吧暈吧……那麽也就真的可以隨時暈過去。
更何況陸臻本來就體力透支精神不濟,剛剛才熬過一場驚魂,連心髒都在不堪重負的呻吟不絕。他就著夏明朗的力道搖晃,抱著脖子咳了幾聲,軟軟的又倒了下去。夏明朗嚇了一跳,伸手去摸陸臻的脈,手指下脈動均勻和緩,這才放了心,索性把他放平,腦袋枕到自己大腿上,好睡得舒服一點。
血糖偏低的時候不宜太大動,否則體內能量供應不足,搞不好會真的暈過去,過了一會,陸臻聽到外麵急匆匆跑進來一個人,夏明朗低聲說了句謝謝,窸窸索索的開始拆包裝袋,然後一塊軟滑甜膩的東西頂到了嘴裏,陸臻一沾唇就知道是什麽。
巧克力,恍然間明白了夏明朗抱著他呆在這裏等什麽。
有點失望,一些感動,很複雜的心情,不一而足。
“慢慢吃,別太急,一會就好了!”夏明朗把巧克力一塊一塊掰開遞到他嘴邊。
浴室裏的環境高濕高熱,巧克力不可避免的融開了一些沾到手指,濃膩膩的深褐色糖漿閃著誘人的光澤,陸臻垂著眸子往下看,夏明朗的手形並不粗大,不過食指上有很厚重的繭,是長期摸槍的結果,他正猶豫著要用怎樣的方式舔幹淨這點糖漿才不算突兀,夏明朗已經把最後一塊塞到他嘴裏,自然而然把手指收回去含到嘴裏吮 吸。
唔……
陸臻睜大了眼睛往上看,有些失望。
夏明朗低下頭,詢問的姿態:“好點了嗎?”
陸臻璨然瑩亮的眸子一點點的黯下去,轉而,又是另一種平靜。
“嗯!”他點了點頭,撐著自己爬起來,凡事不能演過,其勢太盡,過猶不及。
夏明朗總覺得迷惑,他有點看不透陸臻,這小子一時冷一時熱,一時軟一時硬,怪裏怪氣,又說不上是為什麽。有時候看著嬌氣,可拚起命來比誰都狠。嘴巴很壞,尖酸刻薄挑釁到死,下手卻不狠,偶爾會看著他發 愣,眼神專注而熱情,卻怪異無比。
夏明朗有種從心底裏發毛的慌亂,很奇怪,徐知著看他的眼神也很專注,但那是一種謀求一槍斃命的專注,所有的注意力都盯在他的弱點上;方進的圓眼睛裏永遠熱情洋溢,是一種隨時會撲到自己身上去的熱情。
然而陸臻的眼神是怪異的,好像藏了很多,卻又摸不著邊際,如果不是對這小子的人品有信心,夏明朗真懷疑自己是不是背地裏在被他算計著,當然有可能現在也是在算計著,陸臻式的小計謀,沒什麽惡意的算計,卻讓他不自覺心生警惕。
唉,夏明朗心中感慨:如今手下的兵越來越厲害越來越有個性,但,也是真的,越來越難管了。
陸臻慢吞吞的把自己撐起來,慢吞吞的走出去穿衣服,夏明朗到裏間去幫他把東西收了回來,零零碎碎的裝了一個塑料袋子。陸臻看他低著頭翻撿,臉上憋著笑好像挺辛苦似的,於是很誠懇的歎了口氣:“隊長,您要笑就笑吧,憋壞了身子可不好。”
夏明朗笑著搖了搖頭,幫他把袋子拎好。
“隊長,其實用肥皂洗頭挺不好的,改天我送你一瓶洗發水吧,就當是報答您的救命之恩。”
“真的啊!”出乎陸臻所料,夏明朗居然笑嘻嘻揚起臉,伸手就從陸臻的袋子裏撈了一支出來:“別改天了,就這個吧,我拿走了。”
陸臻的嘴角抽了抽:“隊長,您好像很信不過我。”
“是啊,沒辦法,自己教出來的兵,隨 我。”夏明朗一副雲淡風清的模樣,把毛巾絞得精幹,東西一卷塞進了迷彩褲的兜裏。
晚上夏明朗給陸臻打飯的時候忽然想起來又小怒了一回,數落他這種殺雞取卵式的粗暴工作作風,陸臻埋著頭聽了一陣,最後收完了碗筷送去餐車的時候才小聲分辯了一句:“隊長,那不是什麽,再過幾天就要開演了嘛,參數改了挺多的,我怕你來不及上手。”
夏明朗呆在他背後愣了一陣,抬手就想要揉揉陸臻的頭發,陸臻像條魚兒似的一閃,從他手底下滑了出去,笑眯眯衝著他樂:“你說我還有什麽辦法?攤上個您這樣的文盲隊長……”
夏明朗的手掌懸在半空,虛空裏抓合了幾下,最後還是握成拳揮了過去。
那天後來,陸臻回到寢室蒙頭就睡,睡到半夜忽然驚醒,看到窗外的月亮已經爬得很高,圓圓的,還有一點點黃澄澄的底子,像一個大柚子似的圓澤的大月亮。
和那天的很像。
陸臻摸索著按上自己的脖子,過了一會,忽然笑了。
看來將來得躲著點他了,有些托大了。
半支煙
16.半支煙
文盲隊長雖然文盲,不過好歹還是順利的上手掌握了新軟件趕上了這一年裏最後一場演習,配合單位是老相識,就是周源那個重裝野戰師,麒麟做為尖刀力量,則更多的與師偵察營合作。隻是這場演習從一開始就怪怪的,導演部的指令比起往常來得更為詭異,而嚴正的作戰目的也是語焉不詳,夏明朗隻覺得莫名其妙。
下午三時左右,整個T402地區炮聲隆隆,周源躲在防紅外的野營帳篷裏,趴在桌子上看地圖,高防的軍用地圖已經被磨損了不少,上麵積了一層灰土,周源一邊看,一邊把浮塵抹開,一個軍用的筆記本半合著擺在桌邊的地上。
“報告!”傳令兵撩開帳門把頭探進來。
“說!”
“合作方的指揮官到了。”
“唷,這麽快。”周源揉揉眼睛,把腰直起來。
“周營長。”夏明朗提著頭盔從帳門外走進,冷不丁看到周源站得筆直的在拔軍姿,嘴角一彎笑道:“這,很隆重嘛。”
靠,周源心裏咬牙切齒的罵了一句,可惜身體被體製化了太久,軍姿拔了起來就鬆不下來,熟極而流的行了個軍禮。
“好好,好說!”夏明朗笑嘻嘻的回了他半個禮,熱情洋溢的握著周源的手搖了兩搖:“希望合作愉快。”
周源頗覺丟人的把手抽了出來,悶聲道:“你們大隊長呢?”
夏明朗手住上指,轉了兩圈。
“又,又在天上飛啊?我前一個電話接到通知還說是你們嚴隊要過來。”
“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夏明朗挺無辜的攤手:“我也是剛剛被踢過來的。”
“媽的,耍我啊!”周源一拳砸在行軍桌上,震得灰土撲撲的往下掉。
“哎,周營長,你這態度可就不對了啊,不就是給我敬了個禮嘛,”夏明朗指指自己的肩章:“不應該嗎?”
“切……”周源不屑,視線卻不自覺的跟著夏明朗的手指轉移,這一看,頓時就樂了:“哈哈,應該太應該了,夏明朗中尉。”
“啊?”夏明朗轉頭一看,撇嘴,忘記剛剛做偽裝的時候已經把肩章給換了。
“周營長,啊,你要透過現象看本質。”夏明朗表情誠懇:“我,本質,看不明白?”
“我 操,你他媽有個毛本質,你那本質就是一肚子壞水。”
“得得……”夏明朗不耐煩的揮揮手,趴過去看周源的攻防布圖。
“下麵這戰這怎麽打?”周源拿手肘撞他。
“你問我啊,我去問誰啊?”夏明朗從下往上挑了他一眼:“我也在等消息。”
“你不知道?”周源頓時激動得跳起來,手指著地圖上某個紅色區域:“我們大半個師都陷進去了!!”
“誰不是啊,就傷了你一家啊?我半個中隊也都在裏麵呢!有點全局觀好不好?周源同誌。”夏明朗的手指跟周源敲在同一處。
他 媽 的,媽的!
周源氣得團團轉,本來以為嚴正過來就能有個明確的作戰思路,好打開這個膠著的戰局,沒想到一腳給他踢來一個同樣霧水滿頭的夏明朗,這倆沒頭蒼蠅湊到了一起能幹點什麽?周源肚子裏有氣,凶霸霸的拿眼睛瞅著夏明朗,夏明朗正埋頭專心看地圖,右手從胸前的口袋裏掏了支煙出來。
“哎!你!”周源嚇了一跳連忙撲過去搶:“全程防紅外!你知不知道?”
夏明朗手腕一翻就把煙卷藏到了袖子裏,警惕的架住周源:“你幹嗎?”
“全程防紅外,不能抽煙!”周源憤憤然看著夏明朗空空如也的手,居然,沒搶到?
“哎喲,周營長,你當我是新來的啊?”夏明朗搖搖頭,把香煙從袖子裏抖出來,兩個手指頭捏著在周源眼皮子底下晃了晃:“你看清楚了,它就是一根煙,我全身上下連個火都沒有。”
“那你拿煙幹嗎?”周源莫名其妙。
“我不能抽我還不能聞聞嗎?”夏明朗把煙卷貼到自己的鼻子底下,慢慢的嗅著,手指在地圖上劃來劃去,一個點到一個點,連線成網,眉峰越皺越緊。
周源看他那樣子,心裏一勾一勾的開始癢了起來,煙癮上來了,周源挺悲憤的看了夏明朗一眼,從口袋裏掏了顆糖出來大口大口的嚼,夏明朗聽到聲響,有些好笑的掃了他一眼,轉頭回去繼續對著地圖若有所思。
糖畢竟就隻是糖,那甜的和得勁兒的,那就不是一個東西。
周源嚼完了兩顆糖,到底心癢難耐,湊過去碰碰夏明朗手肘:“哎,還有煙沒?給我一支。”
“沒了。”夏明朗頭也不抬。
“你,你故意消遣我是不是?”
“真沒了。”夏明朗無奈的轉身張開手臂:“要不然你來搜,搜到了全歸你。”
周源橫他一眼:“跟我耍橫是吧,我還真不信了我。”
周源從頭拍到腳,別說煙了,連個香煙的硬盒子都沒有,夏明朗看著他蹲在地上發 愣,十分配合的又轉了個身,挑挑下巴,意思是你要不要從腳到頭再搜一遍。
得,煙這個東西,如果身前沒有,那身後就更不會有了,周源萬般遺憾的從地上站起來,抱怨:“你們那兒不是待遇不錯嘛,怎麽窮得連煙都隻剩下一支了?”
“是啊,是不錯,也就是比你們師偵營多了這一支煙的好處。”夏明朗手指一翻,像變魔術似的,手上的煙卷又一次消失無蹤影。
“得瑟,至於嘛,你還怕我搶你的?”
夏明朗點點頭:“你別說,我還真挺怕的。”
周源氣結,眼睛瞪圓,夏明朗完全視而不見,從背包裏拿了小型的軍用筆記本電腦出來,打開電子地圖做模擬測算,周源貼在他背後看了一眼,奇怪道:“你這是什麽軟件。”
“實驗產品,還沒有開始推廣。”夏明朗回頭拔拉:“一邊兒去啊,別擋光。”
周源不屑的踱開:“得瑟,好像你編的一樣。”
夏明朗慢條斯理的點頭:“我隊裏人編的,就是我編的。”
周源大聲哼了一下,以表明他的不屑。
夏明朗用新軟件測算了一遍,又用舊的再算了一遍,另存參數保留下來。無論如何,新編出來的東西都會有無數的BUG,而這些都要在實踐中才能測得出來。
夏明朗正在對比新舊兩款之間的差異,通訊器忽然響起,嚴正親自向他報告了自己的死訊。
夏明朗簡直哭笑不得,捏著耳機問到:“你怎麽死的?”
嚴老大的聲音聽來悠遠而意味深長:“導演部通知我,我剛剛被人打了一枚前衛1號。”
夏明朗無奈:“節哀順變。”
“對了,你應該在周源那兒吧!順便告訴他,他們師長就坐我旁邊,你等一下,我去問問他是怎麽死的……”
夏明朗聽到一陣沙沙聲,然後嚴頭的聲音又回來了:“問回來了,是被火炮炸死的。”
“嗯,嚴頭,還是您死得值。”夏明朗嚴肅的說。
周源聽到這句忽然反應過來到底是誰掛了,馬上瞪大眼睛要衝過來,夏明朗抬腳抵住他,做了個手勢讓他安靜。
“所以,你現在明白那幫小子搞什麽鬼了?”嚴正道。
“嗯,”夏明朗問道:“紅方的高層也被斬首了?”
“他們死得更值,死在‘戰斧’之下。”
夏明朗差點笑噴:“導演部真有幽默感,所以現在是混戰?”
“混而不亂。”嚴正甩給他幾個字。
周源在另一邊等得都快冒煙了,夏明朗衝他露齒一笑:“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們家嚴隊在導演部喝茶。”
周源雖然剛才是聽到了,可是現在一確定,還是驚得張口結舌:“那怎麽?我們師長呢?”
夏明朗笑笑:“在陪他喝茶。”
周源眨眨眼,馬上反應過來這是怎麽一回事,一掌拍在行軍桌上:“靠,玩這手。”
夏明朗趴過去陪他看地圖。
當自上而下的指揮忽然變成了各平行部門之間的協調聯絡,於是相對的作為偵察部門,身上承擔的責任也變得沉重了很多,在戰場上,掌握更多訊息的人,就能掌握全局,於是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當一級指揮部被定點清除,而第二套班底還沒有流暢運轉的時候,夏明朗和周源兩個要為他們身後所有的戰友,提供眼睛的責任,主動引導他們不會行差踏錯。
“隻能這樣了,我先去戰區裏麵”夏明朗指著地圖:“你的人撒網,我的人殺魚,尖刀我們做,畢竟我手下單兵素質要好得多。”
周源瞪他:“你們那兒單兵素質好很得瑟嗎?”
夏明朗匪夷所思的看著他:“我憑什麽就不能得瑟?”
“拉倒吧,你一個中校手底下才百來號人,我一少校管五百多口子,你們那經費還比我高,你有什麽好得意的?等你那兒一個人能頂我一個班再說吧!”周源不屑:“再說了,咱是打仗的。”
“我是偷雞的。”夏明朗無奈。
周源大笑,拍著夏明朗的肩膀:“不說啥,等贏了這一場,來軍部,我請你喝酒,不醉不歸。”
夏明朗轉轉眼珠:“能帶點人麽?”
周源道:“家屬能帶!”
夏明朗笑容曖昧:“下屬能帶麽?”
“下屬……”周源做出勉為其難的樣子:“瞧你麵子,要帶就帶吧。”
夏明朗失笑,收拾東西出門,臨到門口的時候,站定了一下,手掌一翻亮出那支煙,折了一半彈過去給周源,周源大喜,半空中接住了:“得,兄弟,就衝著你這半支煙,無論家屬下屬,要帶多少我讓你帶多少。”
心念電轉(上)
17.心念電轉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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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臻覺得他都快瘋了,就差一步,他就可以進不正常人類研究中心了。
因為自家手提的設備功率不足,他搭上夏明朗的順風車來找肖立文,借用師偵營的大型幹擾車。小肖這邊看到他跟看到親爹似的,可是這親爹到了這當口也隻能當後爹用,陸臻不停的手動調頻,可是對方追蹤太快了,陸臻簡直懷疑對方有一個連在跟他對著幹。
嚐到甜頭了!嚐到甜頭了!!
自從上次電子戰把藍軍逼入慘勝之後,紅方顯然已經把這當成了殺手鐧,拚命的發揮這部分的優勢。
夏明朗跳上車,隻看到陸臻窩在狹小的空間裏,睜大眼睛不停的念念有詞,夏明朗莫名其妙的想到那個黑人奴隸宣言,便覺得這小子怎麽能這麽可愛,他拍拍他的肩膀問道:“怎麽樣?”
“還是會斷,得不停的看著,他 媽 的就仗著人多!”陸臻咬牙切齒。
夏明朗看到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裏血絲密布,便坐到他身後捅了捅他:“先休息一下,暫時不動手。”
陸臻喃喃:“睡不著。”
夏明朗把手伸到陸臻領子裏,找到肩井穴附近按下去,一股尖銳的酸痛沿著頸椎直竄上去,陸臻一時不防,慘叫出聲。
“你放鬆。”夏明朗上了兩隻手,從正中棘突的位置開始往下按。
陸臻疼得直抽氣:“你輕點兒。”
夏明朗無辜的拖長了音調:“我都沒用力。”
撐過最初的刺痛,麻溜溜兒的酸開始襲上來,陸臻不自覺放鬆,含含混混的反駁道:“讓你用上力,我還有命麽?”
夏明朗失笑,劈掌在陸臻脖子上輕輕拍了一下,成功讓他閉嘴。
整個頸背的穴位都按了一遍,放鬆肌肉,陸臻隻覺得整個人暈乎乎的,茫然中好像感覺夏明朗已經停手了,掙紮著就想爬起來。夏明朗按著他靠到自己肩膀上,抬手蒙上他眼睛,說道:“睡一會,現在興奮過頭,就撐不到底了。”
陸臻嘀咕了一聲,夏明朗模糊的聽到,大概是:十分鍾之後叫我。
夏明朗笑了笑,轉頭看到肖立文睜大了眼睛倍兒羨慕似的瞧著他,便笑道:“怎麽了,小兄弟。”
肖立文眯起眼睛來笑:“夏隊長,您人可真好。”
夏明朗於是笑得更加溫和可親:“是嗎?所以,小兄弟,願意到我這兒來嗎?”
肖立文聽了一愣,呐呐的:“那我得跟咱們營長商量一下。”
“這還商量什麽呀,是爺們的爽快點兒。”
肖立文嘿嘿笑,不說話。
夏明朗等了一會兒,聽著陸臻的呼吸知道他睡著了,隨便找了個櫃子把他靠上去,指著表壓低了聲音對肖立文道:“一個小時之後叫醒他。”
肖立文鄭重的點頭,隻差沒行個軍禮。
夏明朗跳下車之後回頭看了一眼,看到陸臻歪著腦袋睡得正香,髒兮兮的臉上有未盡的油彩,黑一片綠一塊的像一隻花貓,忽然莫名其妙的覺得心情不錯。
混而不亂!
嚴隊的最高四字方針,可惜要做到實在太難,好像開玩笑似的,原來的師級指揮官全陣亡了,自上而下的指揮線被切斷,各團各營開始自主作戰,而戰區,原來就被刻意引導得犬牙交錯的戰區變得更加混亂。
包圍與反包圍,製衡與反製衡,如何最快速而準確的在小範圍內集結部隊,形成在一定區域內的優勢力量,如何與友軍相溝通,甚至於在自己行動之前,提前估計自己人的動向,打仗,原本就是個默契活,而現在這種默契變得至關重要。當然同樣的,在各個師團之間起潤滑和引導作用的偵察部門,他們的擔子就更重大,畢竟準確的信息是做出正確決策的前提。
偵察,定點打擊,爆破,對各種不同的訊息進行處理,傳遞到合適的地方,夏明朗從來沒有覺得一場演習會這麽累,以前的他常常隻需要麵對一個小型的戰鬥單元,那麽,贏了就是贏了,輸了就是輸了,當他需要協調整體的時候,他的頭上還有嚴正。
可是現在嚴正不在了,夏明朗心想,這大概就是目的,強迫他們這一代的中層力量成長起來,強迫他們更多的獨立思考,去除依賴的心理,開闊眼界,習慣在出擊之前就先考慮到友軍的動向。
而這些,遠比攻占一個壁壘,或者,打擊一個要塞來得更難。
於是當演習結束,就連身經百戰的夏明朗也開始覺得疲憊刻骨,勞累不堪的戰士們在歡呼雀躍,夏明朗悄無聲息的從他們中間穿過,走到人群之後的山坡上,反正在這樣的場合沒有人注意到他。
陸臻無聲無息的跟過去,在離開他兩步的地方被叫破,陸少校無奈的撇撇嘴:“你這人背上有眼睛是吧?”
“摸哨技術不過關,回去找小侯爺領罰。”夏明朗道。
陸臻索性撲過去勒他:“媽的,你他媽脖子上一定有眼睛。”
夏明朗懶得反駁,閉上眼睛讓他勒著,陸臻一時無奈,隻能放手。
“累?”陸臻試探的。
夏明朗道:“還好。”
陸臻呼出一口氣:“總算聽到一句人話了,回回演習我累得像狗似的,你老人家龍精虎猛,我都要覺得你不是人了。”
夏明朗指了指頭:“這回腦子有點累。”
陸臻興致頓起,舒展起十指:“不如讓我來投桃報李吧!”說著,一手掀了夏明朗的帽子,手指按上他頭頂。
夏明朗一開始還隨他亂動,幾下之後實在吃不消了,一轉身勾著陸臻的脖子,貼到他耳根威脅抱怨:“你小子拿我的腦袋當球玩呢?”
陸臻眨了眨眼,一臉茫然。
夏明朗頓時發覺不對,問道:“耳朵怎麽了?”
陸臻滿不在乎的笑笑:“手動引導的時候離近了,耳鳴,過兩天就好了,你換邊說。”
陸臻是不在乎,夏明朗幾乎氣結,掐著他的脖子罵道:“你小子怎麽橫起來比方進還不要命啊!那導彈炸得死人知不知道?”
“隊長,您婆媽了。”陸臻笑嘻嘻。
“我他媽……”夏明朗亮爪子就想開扁,可是看著紅通通的一雙眼睛,小兔子似的可憐巴巴的瞧著自個兒,到底還是沒下得了手,隻能把這小子給揪起來指著鼻子訓:“你這個樣子就算是掛了,老子也不會給你報烈士!”
陸臻嘰哩咕嚕翻了一下白眼。
夏明朗抬腳踹過去:“回去到醫院看看。”
“是!”陸臻機靈的跳開。
陸臻雖然答應得好,可到底還是拖了下去,倒不是他這人諱疾忌醫,主要是他從小耳朵就不經事,一想到冷冰冰的醫療機械要往他耳朵眼裏戳馬上就頭皮發炸,就這樣一天拖一天的拖了下去。
夏明朗回到基地之後把自己關屋裏關了兩天,回憶思考,第一次用心急切的在寫總結報告,就連送上門來要賣身的都不要,隻不過倒是扣下了沒讓走,一通的海侃,點滴回憶,細細分析。等他說爽了,陸臻掏掏如今唯一還好著的那隻耳朵,眼看著飛快的一句話就這麽過去了,陸臻眨了眨眼睛:“啊?”
夏明朗危險的眯起眼。
18. 心念電轉 b
陸臻頓感危機四起,馬上陪著笑要開溜,被夏明朗一把抓了過來,壓低了嗓子貼在他耳根小聲說了一句什麽。陸臻隻覺得一陣溫熱的氣息拂過,可是聲音太輕,嗡嗡的,總是隔開了一層,一點沒聽清,隻能苦了臉,默聲不語。夏明朗磨了磨牙,揪著他的領子就往外走,陸臻一路別扭,好話說盡,到底還是被他拎到了基地醫院。
作為一個大隊級的建製,麒麟基地的人數其實偏少,滿打滿算不過一個團的人,所以基地醫院裏人員也不多,主要都集中在骨科和運動傷害上,平時再給大家看個頭疼腦熱什麽的,反正如果有大病,都得往軍區跑。
陸臻讓夏明朗按著脖子押進門診室,搜出軍官證換了個人的病曆卡,然後一路押上了耳鼻喉科。
陸臻扒著樓梯扶攔不撒手,苦苦哀求:“隊長,我自己去就行了,你都送我到這兒了,真的,我……”
夏明朗冷笑一聲,手指卡住陸臻的手腕一擰,陸臻慘叫了一聲鬆開手,無可奈何的被提走,心中叫苦連天,隻盼著等會兒別太丟人。
五官科值班的是個40多歲長相文雅的阿姨,一抬眼看到夏明朗拎貓的架式,一下就笑彎了眼睛:“你們這些當兵的啊,真是……看個病像是要你命一樣。”
夏明朗把陸臻按到椅子上,衝著美女醫師陽光一笑:“這小子耳鳴,幫忙給看看。”
陸臻連忙分辨:“不耳鳴了,就是聽不大清。”
醫生偏過頭去想看,手指剛剛碰到陸臻耳廓上,他條件反射的就想往旁邊讓,醫生愣了一下,微笑:“這位同誌,你這樣我怎麽給你看病啊?”
陸臻眨巴著眼,從耳朵尖上開始飆血。
夏明朗隨手拖了張凳子坐到陸臻旁邊,雙手環抱扳著陸臻的脖子就把人鎖到了懷裏,冷哼著:“我就知道你小子不會好好瞧病,還想哄我走。”
陸臻緊張得一塌糊塗,因為脖子被鎖死了不能動,隻能用餘光瞄,眼看著醫生手裏拿著小手電,頭上戴了反光鏡,一步步走過來,那感覺真像是上刑場似的。
夏明朗感覺到陸臻全身僵硬,索性把他眼睛一並擋住,溫聲道:“放鬆點。”
陸臻深吸了一口氣,牢牢把眼睛閉上,心裏默念:死就死吧!
醫生畢竟是專業的,發現病人的情緒有抵觸,便放棄了用手,直接拿小攝子撥拉,鈍頭的攝子夾著耳朵有點疼,可畢竟要比手指好忍耐多了,陸臻聽著夏明朗穩定的心跳聲,身體慢慢放鬆。
半晌,醫生檢查完神色淡定:“嗯,是耳道裏有異物,之前受過傷吧!”
陸臻聽到夏明朗在問:“沒什麽問題吧?”聲音低低的流淌在耳邊,陸臻又想了他的那個似水流金的細質沙礫的比喻。
“沒事,拿出來就好了。”
陸臻分神感覺到有個什麽東西在靠近他,可是還沒等他反應過來,一滴冰涼粘膩的液體已經流進了他耳道裏,陸臻‘啊’得一聲叫出來,整個人都被劈開了。
冷,膩,固執的,陸臻清晰的感覺到那滴液體漫過他耳中的每一點細紋,緩慢的往深處流,好像要流到腦子裏,連汗毛彎曲的角度都清晰可感。轟然如鑼鼓喧天的噪響,侵蝕他全部的神誌,整個人像是通了電一樣,瘋狂的電流在體內亂竄直衝大腦,眼淚不可抑製的流出來,眼前模糊一片,金光亂閃,半邊身體全是麻的,從身體內部竄出來的癢,連動都動不了。
等他終於聽清自己發出的是什麽聲音,馬上以一種恨不得一頭撞死的心情惡狠狠的咬住嘴唇。
夏明朗目瞪口呆的瞧著他,抬頭看看醫生,後者也是一臉尷尬想笑又不敢笑的模樣。夏明朗愣了半天,不自覺把懷裏抖得像什麽似的可憐家夥抱抱緊,好讓他不要滑下去,眨巴眨巴眼睛,壓低了嗓子用口形問道:“怎麽會這樣?”
醫生尷尬而無奈:“有些人是比較敏感的,不過……”言下之意,這位,也著實太敏感了一些。
陸臻好不容易控製住自己不發抖,猛然用力推開夏明朗就想走人,夏明朗連忙拉住他,哄道:“沒事,沒事,醫生都說了,這是正常反應。”
陸臻怒目,紅潤潤的眼睛裏全是淚光:他 媽 的,正常反應你至於笑成這個樣子嘛!!!
“行行,我不笑,我沒笑啊!”夏明朗拍著臉,強裝淡定麵癱,生怕他要跑,隨手攬到陸臻腰上,陸臻實在是苦於沒有半點力氣,無可奈何的看著自己滑下去,腦子裏唯一還算清醒的神誌也隻剩下了:天呐,你快點把我收走吧!
自然,天是不會來收他的,所以,這個要命的病還得看下去,可憐的醫師小聲咳了一下:“嗯,可以取異物了。”
陸臻無助的瞪著眼,眼神悲切,夏明朗又想狂笑,又覺得不厚道,整張臉扭曲得都快變形了,隻能悶頭狂笑,雙手從陸臻腋下穿過去,把他架到屋角的一台儀器旁邊。醫師拿出一根空心的長針,按下電鍵,嗡嗡的抽氣聲就傳了出來。
事到如今,陸臻沸粥似的腦子裏唯一的想法隻剩下:死就死吧,死透拉倒,早死早超生。
於是兩眼一閉,把頭埋到夏明朗肩膀上,夏明朗安撫似的拍著他的背:“撐一下,撐一下,快好了。”這話說得誠懇,可惜隱藏不去聲底的笑意,一層層的發著顫。
陸臻恨得牙都癢,恨不能一口咬斷這個幸災樂禍的家夥的脖子。
遇上這麽緊張的病人,其實醫生也緊張,醫生試探著把長針探進去,動作猶豫不決,陸臻又開始一陣一陣的發抖。夏明朗要固定他的頭,以保證這小子不會發起瘋來戳聾自己的耳朵,隻能拉著陸臻的手環到自己腰上,放柔了聲音哄他:“你抱緊我。”
陸臻顫了一下,雙手摸索著扣到了一起,死死的捏住了夏明朗的衣角。
長針探到底,戳到那個凝血的結塊上,醫生拈著針尾輕輕一攪,陸臻頓時像觸電似的彈動,終於沒忍住,半記呻吟就這麽泄出來,又嘎然鎖在牙間。
即使惡劣如夏明朗,如今也有點不忍心了。
“哎我說,”夏明朗盡量說得溫柔誠懇,以表明自己真的真的不是想看笑話:“你想叫就叫出來,沒事兒的,你瞧啊大家都是男人,我又不會笑話你,呃……”夏明朗一頓,轉頭去看醫生:“大夫,您不介意吧?”
醫生正一頭冷汗的專心在工作上,頭也不抬的回他一句:“我兒子都跟他一樣大了!”
“對吧!沒事兒的。”夏明朗低頭去看陸臻,忽然覺得自己真是個善解人意的大好人啊。
可惜被善解的人意不領情,一聲不吭的,嘴唇咬得發白,可是急促的呼吸聲裏膩著一點鼻音,聽起來反而更加意味深遠。夏明朗苦笑,別看這小子平常軟趴趴,到他倔的時候真是要人命的倔。
隻看到陸臻死死的閉著眼睛,睫毛飛顫,好像停了兩隻墨色的蝶,隨時都要飛出去一樣。要是在平常時候,夏明朗自然不會去觀察別人臉上的細節,現在無意中看到,隻覺得這小孩的睫毛還真是長,不卷不翹隻是長,所以睜開眼睛的時候不覺得,閉上才看得出像黑森林似的,此刻沾了水光,越發顯得森黑纖長,根根分明。
這小孩長得其實也挺好看的啊!
夏明朗忽然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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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當當,作者的話,乖,要求看一下。
心念電轉(下)
19. 心念電轉
陸臻牙咬得死,嘴唇白到極點,驟然一紅,一顆血珠就這麽蹦了出來。夏明朗勻不出手去掐他下巴,隻能嚷:“喂喂,別自虐啊。”
陸臻不理他,反而越咬越緊,一線血痕於是綿延開,夏明朗有種悚然心驚的感覺,隻覺得奇怪,平常時候也沒少見他們流血流汗的,怎麽這時候就特別的受不了,心裏被叮了一口,刺刺的痛,好像全是自己把他逼成這樣似的,莫名其妙的內疚。好在,不等他腦子裏越攪越亂,大夫如釋重負的鬆了口氣:“好了。”
到這當口,別說陸臻要虛脫,連夏明朗都覺得自己像剛剛打過一架似的。
醫生直起腰,伸手指著病床說道:“你不如扶他過去躺一下吧,我看他一時半會也沒法走。”
夏明朗心想有理,他拉了一下,見陸臻沒反應過來,隨手就把他給扛了起來,對於夏隊長來說,百十來斤的人還是不像小貓似的一拎就起,醫生是基地的老人,見怪不驚,連表情都沒多送夏明朗一個,自顧自坐回桌邊去休息。
大概是輪番的打擊抽空了神誌,陸臻隻是睜大眼睛一動不動的躺著,眼淚從眼角滑下去,一顆一顆連綿不絕,這是一個純粹生理的反應,就像此刻他身上各種生理反應一樣,讓人尷尬而無奈可又無法控製的生理反應的某一種,甚至,這還不是最讓他難堪的那種。
我沒有哭,不過是在流淚;就像,我對他其實沒有感覺,不過是有反應。
陸臻心想。
夏明朗討了藥棉過來幫他止血,指尖碰到嘴唇上,陸臻躲了一下,想把頭偏過去,被夏明朗捏住了下巴。
“我怎麽以前沒覺得你有這麽倔呢?”夏明朗翻看陸臻嘴唇上的破口,尖牙把細嫩的皮肉切開,留下深刻的印跡。
陸臻睜大眼睛看他,眼眶裏含了淚,像湖水一樣起著波光,夏明朗隻覺得疑惑,這湖光波動中讓他有種心如潮汐的起伏,手指不自覺貼到他眼角,一滴眼淚就這麽滑上去,溫度驚人。
陸臻轉過臉,麵向牆的那一邊蜷起。
“哎,怎麽了?多大的事兒呢?沒什麽好丟人的。”夏明朗無奈的坐到床邊,隨手順著陸臻的頭發:“這麽大小夥子了,這算什麽,對吧!都這麽折騰了,你要還沒點反應,我還得當你有問題呢,對吧!這有什麽。”
你不懂。
陸臻咬住自己的手指,你不會懂,你不會明白這對我來說有多重要,也不會懂得這於我來講有多丟人,你永遠不會懂。你不會明白,我寧願死在你麵前,也不想讓你看到我這個樣子,發出那種聲音,在你懷中發抖,好似求歡,而你毫無知覺。
夏明朗聽到細微的聲響,潮濕的,含著水汽似的,他壓低了聲音問道:“想哭啊?”
陸臻胡亂的點頭,是的,所以,別管我了。
“那你也不能在這兒哭啊。”夏明朗犯愁。
陸臻翻身下去,跌跌撞撞的往外走,夏明朗連忙跟上去扶住他,臨到門口的時候被大夫叫住,塞了一盒子藥給他,說是外用,夏明朗看也沒看就一把塞到口袋裏。
陸臻一直低著頭走,眼前是飛速往後倒過的地磚拚縫,視線一時模糊一時清晰,他是真的想哭,前所未有的欲望衝動,想把所有的委屈、隱忍、不安、焦躁,一切的一切被他壓抑調整化解掉的負麵情緒全都傾泄出來。
夏明朗拉著他繞到樓後的花壇裏,隨便找了個沒人的地方,安撫似的揉一揉陸臻的頭發:“行了,哭吧。”
“隊長,我……”陸臻抬頭看他,淚眼模糊。
“行了,別解釋,想哭還用什麽理由呢?想哭就哭吧!”夏明朗草草把他臉上的眼淚擦幹淨,拉著他靠到自己肩膀上。
陸臻初時還有猶豫,到後來情緒洶湧最終不可抑製,貼牆根坐到草地上,雙手抱著膝,埋頭,縮到自己的世界裏盡情的流眼淚。
陪哭是一個技術活,不需要說太多,也不應該做太多,卻要讓他知道還有人在,還有人陪,還有人關心。夏明朗歎了口氣坐到他身邊,手指溫柔的穿行在陸臻的發間,沙沙的劃過。
這是秋色最深的時節,眼前擋著一株紅楓,陽光下紅豔豔的半透明似的血潤色彩。
夏明朗轉過頭去看陸臻,陽光漏下幾點到他身上,今天沒有訓練,作訓服幹幹淨淨的,在午後純淨的光線下微揚著飛塵,幹燥而柔軟。剛剛飽受蹂躪的那隻耳朵還充著血,紅豔豔的半透明似的血潤色澤,是比紅葉更鮮潤的那種紅,富有生機的,柔軟的,透著光,幾乎能看到細幼的血管,夏明朗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在看什麽,隻是手指不自覺的纏上去,從耳廓上劃過。
陸臻疑惑的抬起頭來看他。
“哭完了?”夏明朗問道,聲音很低,磁得不可救藥。
陸臻一愣,搖搖頭。
“那繼續哭,”夏明朗微笑,手臂攬過陸臻的肩膀:“我陪你。”
陸臻猶豫的,把頭埋進自己手臂裏,秋天的空氣很平靜,沒有太多的風,於是呼吸要很久才能傳到,氣味也是,帶著煙味的,微苦的清爽的氣息。陸臻被夏明朗的味道所包圍,在自己的黑暗中流淚痛哭,眼前滑過無數畫麵,從最初時艱難的選訓到第一次殺人時蜿蜒的血痕,從所有求而不得的苦,到一切生活給他的歡樂。
人們在傷心時流淚,歡樂亦是,痛痛快快哭一場,其實也不是壞事。
像是高峽的平湖猛然泄了水,陸臻在傾泄完全身多餘的水份之後也驀然有了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夏明朗聽到他終於安靜下來,抬手拍拍他腦袋:“哭完了?”
陸臻不好意思抬頭,隻是小聲的嗯了一下。
“沒事兒了?”夏明朗聲音裏壓著笑。
陸臻特別不好意思的把臉抬起來,眼眶裏還泛著一層鮮紅的底色,抽了抽鼻子,點頭
夏明朗隻覺得太好玩了,怎麽會有這麽可愛的人,說哭就狂哭,哭完就沒了事,哭成這樣,連眼睛都沒腫,真是奇才。陸臻看著夏明朗的嘴角一點點彎起來,夏明朗注意到他的視線終點,馬上把自己的臉僵起來,拍拍屁 股嚴肅的走在前麵:“嗯,沒事兒就回去吧!”
回去給我個地方讓我笑!!哈哈哈!
陸臻悶聲跟在夏明朗背後,走了幾步發現前麵那個人連肩膀都在抖,於是悶聲悶氣的說道:“隊長,你似乎很想笑。”
“哈?!沒有,我保證,我保證我一點兒也不想笑。”
“想笑,就笑吧,其實,也沒什麽……”陸臻低著頭。
夏明朗停住愣了一下,退回去攬住陸臻的肩膀:“其實我是蠻想笑的,不過要聲明啊,我真的不是在笑話你,我就是覺得你怎麽……唉。”
陸臻哼了一聲,委屈的抽了抽鼻子。
“哎!你別激動,我真不是要笑話你,我其實覺得你這個性蠻好的……哈哈哈……”夏明朗攬著陸臻的肩膀大步走,笑聲明朗。
陸臻隨著他走,過了一會兒,忽然道:“謝謝。”
“謝什麽,謝謝我陪你哭啊?”夏明朗笑道。
陸臻臉上一紅。
“嗯,別白謝謝啊?”夏明朗趁勝追擊。
果然,陸臻失笑:“那麽,要以身相許嗎?”
夏明朗笑眯眯的轉頭去看他,吹氣似的壓低了聲音:“就這麽想嫁給我啊?”
陸臻怒目,飛起一腳踹過去。
夏明朗按住他肩膀翻身跳過,笑道:“以身相許就算了,以身相代行不行?偵察營的老周請我吃飯,我怎麽想那小子都不會放過我,我那酒量……你小子千杯不醉啊……哎,意思一下可以了啊?你這都踢第幾下了?喂??你再這麽著我還手了啊?算了,讓你踢一下吧……”
就這樣吧,陸臻眯起眼睛想,陽光下塵土飛揚,光線明亮。
即使是愛人,真正的愛人,又有多少能像現在這樣,不問原因的陪你哭,哭過之後隨你笑?
臨到周末,夏明朗開車出去赴周源的飯局,當然,押著陸臻做陪。
菜是好菜,酒也是好酒。
周源是板上釘釘的一斤量,到後來灌下去一斤半,高了,聲吼得震天,包廂外麵的服務員小姐隔上十分鍾就進來一次,生怕這幾個當兵的拆了房子。
而更有看頭的是夏明朗和陸臻。
醉公子(上)
19.醉公子 a
臨到周末,夏明朗開車出去赴周源的飯局,當然,押著陸臻做陪。
菜是好菜,酒也是好酒。
周源是板上釘釘的一斤量,到後來灌下去一斤半,高了,聲吼得震天,包廂外麵的服務員小姐隔上十分鍾就進來一次,生怕這幾個當兵的拆了房子。而更有看頭的是夏明朗和陸臻。
一個臉越喝越紅,一個臉越喝越白。
夏明朗酒量差,但酒品不差,酒到杯幹,三兩白酒轉眼就下去,然後整個人就掛了,趴著,一向精明得嚇人的眼睛迷瞪起來,水光閃閃的,倒也讓人不忍心再折騰他。陸臻是個書生,但李白鬥酒詩百篇啊,所以永遠不要對一個書生掉以輕心。夏明朗的實力基本可以忽略不計,陸臻與周源正麵對攻,硬碰硬憑真功夫把周源加肖立文一並放倒。
陸臻喝酒不上臉,但自己知道已經喝高了,於是放過肖立文讓他去尋退路,小肖隻交出一隻手機就溜下了桌子,陸臻挑出號碼拔過去,半晌,飛車趕到一輛陸虎。陸臻沉著冷靜的指揮著偵察營的弟兄們搬運自家老大,順便讓他們把夏明朗扛軍區招待所去,開玩笑,裝著兩斤高粱在身,總不能這樣開回基地去吧?
臨別時揮手,偵察營的尖刀們看著月光下一張慘白的臉,清瘦銳利,激靈靈從心底裏打出個寒戰。
要以酒品而論,夏明朗的酒品算得是上佳,喝得時候爽快,醉得時候清靜,不像周源醉話吼得隔一堵牆都能聽見,陸臻萬幸這炸彈現在已經被娘家人領去,不勞他費心。
陸臻看夏明朗在床上趴得挺乖,也沒什麽好照料的,便自己先鑽浴室裏去洗澡。這軍用招待所雖然裝修不佳,但東西都很實在,連沐浴露什麽的用得都是名牌產品的小包裝,陸臻冷熱水交替著衝過,索性把頭也洗了。
他今天雖然沒過量,但畢竟也喝了不少,眼下熱氣一蒸,腦子裏就有點暈乎乎的,一個失手就把迷彩T-恤給打濕了,陸臻挺無奈的看著自己濕淋淋的衣服,隻能光著膀子出來找了個衣架先給晾著。
夏明朗還是照原樣趴著,看樣子倒是真睡著了,這房裏沒開燈,窗外的月亮明晃晃的,把他的整張臉都照得分明。沉睡中的夏明朗有種十分安寧的氣息,醒時強大的侵略感都散去了,這才看到他真實的麵孔,並不算太出眾五官,甚至是有些平淡的。
眼睛,陸臻心想,這人有雙妖孽的眼睛,隻要他一睜開眼,一切都不一樣。
在陸臻身上一直有種很罕見的平和心態,他不驕傲也不謙虛,不偏執也不盲從,不畏權威,敢於懷疑,好的,壞的,對的,錯的,他都一視同仁,給出恰如其分的判斷,這就是他一直以來所追求的。
對於人生世情,他有一種科學家的眼光,公平、公正、客觀,這是他一向追求的境界。
他一直都試圖以一種公正平和的心態看人,除了夏明朗!
在這個人身上似乎有著太強大的引力,任何的空間都會為他扭曲,他的存在感,讓陸臻的視線轉移。
陸臻在他床邊站了會,見夏明朗睡得安然,倒也不忍心弄醒他,索性就想把毯子從他身底下拖出來蓋上,就這麽讓他睡下去算了。可是當他的手一觸到夏明朗的身體,啪的一下,手腕就被扣住了。
受過長期訓練的人,身體總會有點自然的反應,這種反應常常要比大腦更快半拍,而武俠小說裏常常說到脈門,脈門的,雖然有一定的誇張水分,但是手腕倒也真是個很重要關節。
所以陸臻的手腕上一緊,右手馬上順勢一扭,而左手也切向了夏明朗的手肘處,隻是這動作做到一半,他精密的CPU又就運轉回來了,馬上意識到夏明朗還在睡覺,切下去的手掌就慢了一拍。
其實使用這樣子半成品的動作對付一般人是沒有問題的,但是他不該用在夏明朗身上,無論是睡著的,還是醒著的夏明朗,都不行。陸臻隻甩開一半,夏明朗的手臂已經像毒蛇一樣的纏了上來,牢牢的扣住了陸臻的脈門,用力一擰一帶,陸臻一個站立不穩,人就被他拉了下去悶頭撞在了床上 。
右手被擰到了背後,腰和腿都被人固定住,夏明朗的左臂,則壓在他頸椎上。
真是大意失荊州!陸臻懊惱不已,掙紮著叫嚷:“哎……隊長,我好心給你蓋被子,你這樣對我?”
陸臻這聲嚷的不算輕,可是等了一陣,卻沒聽到背後有動靜。
不會吧?
陸臻小心的轉過臉去看,夏明朗的頭枕在陸臻肩上,雙目微閉,呼吸均勻而綿長。
不會吧?
真的假的?小陸少校在瞬間瞪大了眼睛。
不!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這妖怪一定又是在耍我。
陸臻在心底狂叫一百遍,把視線凝聚出探照燈強度,一層一層掃描下去,捕捉任何一點可疑的跡象。
但是,沒有。
種種跡象表明,夏明朗他現在睡得很沉。
不可能!
陸臻還是不死心,輕輕湊過去,對著夏明朗的眼睛吹氣,夏明朗的睫毛顫了顫,像是有些不舒服似的,頭移開了一個角度,睡得依舊深沉。
這……這……怎麽可能?
陸臻絕望了,完全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被一個醉鬼在夢遊的時候給製住了,丟人也不是這麽丟的,麵子裏子全沒了不說,這要是讓方進知道了,小侯爺能生吃了他。
到了這份上,陸臻又不敢太過掙紮了,萬一要是把這家夥驚醒了,那真是用腳趾頭都可以想象他會露出怎樣一副可惡的嘴臉。
陸臻的全身上下都被鉗製得非常好,標準的技術動作,一動不能動,陸臻試著轉了一下手腕,想不到那不是人的東西就算是在夢裏手勁也大得離譜,略一動,他捏得越緊,陸臻不敢硬來,隻能悲鳴著放棄了。
陸臻本想先等等,可是一旦放棄掙紮,倦意卻一層層席卷而來,夏明朗平靜的呼吸帶著淡淡的酒氣拂過,陸臻的臉上便有些火辣辣的發燙,他原本就喝了不少,再被這酒氣一熏,越發的上頭上臉,腦子裏漸漸的困成了一鍋粥,竟也迷迷糊糊的睡過去了。
在半夢半醒之間,他還想到了一件事。
他早年的人生願望之一:將夏明朗這廝食肉寢皮!
如今肉雖然沒吃著,但好歹嚐過了,皮雖沒躺過,也好歹蓋著了。
這麽一想,似乎也算不錯了。
長夜如水,四下裏隻有低低的呼吸聲,而夏明朗的眼睛在這一片寂靜之中豁然開啟。
極黑極深的眼眸,似月下靜湖,寂靜而幽深。
那雙眼睛定定的凝眸片刻,竟又緩緩閉攏,隻一眨,睫宇相交那一瞬,夏明朗猛得睜開眼,翻身坐起,動作輕盈而流暢,似夜風般無痕,陸臻完全沒有被驚動到,依舊沉睡未醒。
夏明朗安靜的坐在床邊,看著月光下陸臻裸露的脊背所泛出的微光,忽然覺得不知所措。
20. 醉公子 b
那雙眼睛定定的凝眸片刻,竟又緩緩閉攏,隻一眨,睫宇相交那一瞬,夏明朗猛得睜開眼,翻身坐起,動作輕盈而流暢,似夜風般無痕,陸臻完全沒有被驚動到,依舊沉睡未醒。
夏明朗安靜的坐在床邊,看著月光下陸臻裸露的脊背所泛出的微光,忽然覺得不知所措。
他設了一個局,一個跟平常沒什麽分別的惡劣遊戲,源於他骨子一貫的惡質基因,可是卻弄出了個他收不了場的局麵。
夏明朗的酒量不高,於是就更懂得如何保護自己不醉,其實當陸臻站在他床邊的時候他就已經醒了。後來便感覺到陸臻來拉毯子,隻不過是一瞬間的衝動,他反手一扣,一個幹淨利落的擒拿就把人製服,然後馬上閉了眼睛裝睡,
這是個非常符合夏明朗精神的惡作劇,他幾乎可以想象待會等陸臻真的相信自己已經睡著了,在小心翼翼的掙紮中看到自己醒過來,一臉驚訝的衝他道歉說:對不起,對不起,我忘記告訴你我睡覺的時候不能碰!那時,那小子的臉色應該有多麽的精彩。
於是,夏明朗算錯了兩件事,第一,他沒料到陸臻沒穿上衣;第二,他沒料到陸臻會用那種方式來試探自己有沒有睡著。
閉著眼睛,在目不能視的情況下,別的感官都變得異常靈敏。
臉頰貼到光裸皮膚上的感覺很陌生,剛剛洗過澡的皮膚有一股清新的味道,年青的健康的充滿了活力的味道,混合了沐浴露與洗發水的清香,屬於陸臻的味道。
這並不是夏明朗第一次與陸臻做這樣近距離的接觸,但是之前的接觸大都在訓練場上,那時的陸臻,滿身都是汗味,帶著塵土與草屑的腥氣,那種味道沒有任何的特別,一如所有正在訓練中的人,與現在縈繞在夏明朗鼻端的氣味完全不同。這是獨一無二的味道,像晨曦中一支初生之竹,清冽而明朗。
閉著眼睛,夏明朗卻像是能看到陸臻淡定的笑容:我明白,我了解,但是,那又如何?
喝過酒的人體溫都會偏高,陸臻的背上出了一層細汗,將彼此貼合的皮膚融到了一起,夏明朗莫名的產生出一種錯覺,他有些分不清楚自己的邊際在哪裏,那種細膩融合的感覺,令他覺得迷茫。這是從未有過的錯覺!
夏明朗是那種隨身帶正壓的人,他的氣勢向外,充滿了侵略感,會犀利的突破別人的保護圈,卻從沒有人可以侵染進他的私人領域。可是這一刻,他覺得自己被陸臻的味道給淹沒了,全身上下每一個毛孔裏都浸透了不屬於自己的氣味,他甚至沒有辦法去分辨去驅逐這些侵略者。
然而在這樣滅頂似的沉溺中,一股溫熱的氣息撲麵而來,帶著清淡的酒氣,還有清爽的薄荷味道。在這樣的壓力之下,夏明朗沒有辦法睜開眼,隻能安靜的呼吸……
吸入。
當你吸入一口煙霧,煙焦油會留在你的肺泡裏。
那麽,當你吸入一個人的味道,會留下什麽?
夏明朗給自己點了一支煙,煙霧騰上來,卻沒能驅散那些糾纏在夏明朗指間和發際的氣味,反而將這些味道給渲染了,令它們變得越發柔和,越發的熟悉,越發令夏明朗不自覺的接受。
這是一種混雜的滿足,煙,以及,陸臻。
直到很久之後,夏明朗都會回想起那個夜晚,在陸臻身邊燃盡的那支煙,每一口煙霧都在肺裏反複來去,在胸口留下永久的痕跡。也是自那之後,夏明朗的煙癮忽然淡了許多,據說吸過毒的人就不抽煙,因為滋味不夠。
夏明朗想,這實在是不好,他閉上眼睛,忽然想起陸臻驚顫的睫毛,那振翅欲飛的蝶,翩然離枝,在他心頭撲動。
陸臻是被煙味嗆醒的,作為一個品學兼優的好孩子,在從小到大他所收到的訊息裏,抽煙這種行為是與混混和大叔這類與他八杆子打不著的形象緊密聯係的。甚至於後來進了軍營,看到幾乎身邊所有的人都抽煙,他還是不抽,他有一種剛烈的韌性,錯的就是錯的,不會因為做得人多了就變成了正確。抽煙有害健康,他珍愛生命相信科學,他是陸臻,在骨子裏,他有讓人不可想象的固執。
陸臻翻身活動了一下手腕,把咫尺的煙霧撥散,皺了眉:“小生與你近日無怨往日無仇,為何公子今日行凶不成,又想下毒害我?”
“沒傷著你吧,我做夢的時候出手都比較重。”夏明朗的臉朝著窗外,籠在一團煙霧中。
陸臻肚子裏咬牙切齒一番,礙於麵子,把這口悶氣吃下。
“別抽了,又酒又煙的,金華火腿都熏得可以出廠了。”陸臻仍然犯著困,睡眼朦朧,口齒含糊。
夏明朗啞然失笑,抽盡了最後一口,把煙頭按滅。
陸臻見汙染源被消滅,便順手把毯子拉了個角蓋著,又翻身沉沉的睡去。
一開始夏明朗非常詫異於陸臻為什麽沒有換個床頭,而是就這麽睡著了,可是當他發現自己在幻想些什麽的時候,臉色變得難看起來。
過了一會,浴室裏傳來水聲,陸臻在迷糊中醒了一下,心想,這妖人終於可以安生去睡覺了,於是憤憤然的卷了卷毯子,準備在夢裏把本撈回來。
第二天清晨,陸臻從夢中朦朧醒來,卻目瞪口呆的發現夏明朗居然坐在窗邊睡著了,窗子半開著,一地的煙頭。
這……陸臻忽然決定回去要查一下,香煙裏到底有何種成份,居然能讓夏明朗如此癡迷,寧願有床不睡,吹著小風也要抽,抽到睡著了,手裏還握著打火機,查到了不如給自己全身塗一遍,看他能不能從此對他也上癮。
夏末秋初,清晨的光線很好,夏明朗垂著頭靠在窗台上,沉睡中的夏明朗是一個相對比較安全的存在,陸臻趴在枕頭上,看得很是放心。怎麽看都是個老實人啊,陸臻暗歎,隻要他別把眼睛睜開,但是夏明朗的眉頭皺了皺,緩緩的,睜開了眼。
醉公子(下)
21. 醉公子
夏明朗的動作很慢,有些迷蒙的,陸臻便有點反應不及,眼睜睜看著他那雙深邃的眼睛裏像蒙了層霧,正麵向自己罩過來,隻能尷尬的笑道:“隊長早上好。”
“早上好。”夏明朗揉了揉眉心。
“隊長看起來似乎精神不佳啊。”陸臻難得逮到虛弱的夏明朗,實在忍不住要調戲一下。
“你還好意思說,占了我的床,害得我沒地方睡。”夏明朗眼睛都不帶眨一下的控訴。
“……”陸臻語塞:“那麽大一張床在旁邊,隊長您沒看到嗎?”
“我喜歡靠窗的,裏麵我睡不著。”夏明朗頂著兩個明顯缺乏睡眠的黑眼圈,說得困頓又無奈。
陸臻錯愕,心道:兄弟,你也太能扯了吧!!
把酒當歌,浮生一白,不過歡樂過後,陸臻又開始忙碌起來,由他領銜編的那個多戰鬥單元體係下的戰術指揮軟件,在演習後的詳細數據對比中發現對於預測敵友戰鬥單元的動向,組織多戰鬥單元共同戰鬥等方麵有比較明顯的優勢。嚴隊心頭大喜,馬上把軟件上報了總裝備部,總裝那邊是也是讚賞有佳,整了一個工作組出來給這個軟件作後期的完善和修正,陸臻做為原創意人,當然義不容辭要幫忙。
而同時,小陸少校的光杆信息支隊也終於開始了第一場盛事,嚴頭從軍區請了兩個專業人士來給麒麟一隊二隊原本的通訊兵們做培訓,意思是當一個陸臻站起來,千萬個陸臻也要跟著站起來。由於陸臻的研究生時的導師是業界大牛,嚴頭怎麽都不會放過這麽一條好線,原本某位同誌推托不到,嚴頭意味深長的一笑,陸臻心領神會的回去抱住自家老導師的大腿撒嬌,導師發話,陸臻那位師兄也隻能乖乖的趕到。
於是陸臻的工作又多了不少,好在適應了近一年,基礎已經打好,訓練強度已經漸漸跟上大眾,不再像以前那麽多了。
不過,陸臻總覺得是不是自己太敏感,雖然他和夏明朗兩個在工作上越發的合作無間,可是平時日常的交流卻是變少了,因為現在的夏明朗似乎已經不怎麽去接陸臻的話茬子了,陸臻雖有鋼牙但擋不住人的臉皮厚,常常是一口一口的悶氣悶在肚子裏,悶到後來,簡直一肚子的莫名其妙,鬱悶非常,隻想拍桌子大吼,原來那個招貓逗狗,一天調戲他三百遍的夏明朗到哪裏去了?
真他 媽 的,想他陸臻少校年方二十四,青春年少風華正茂,道德高尚思想端正,吃苦耐勞軍事過硬,不過就是私底下暗戀個隊長,那又怎麽了?
為什麽就連他吃吃豆腐,看看真人秀,沒事打打架,咬咬人,這樣的快樂人生,都要剝奪呢?
於是,在這樣忙碌的初冬時節,少校很失落,中校很憂慮。
夏明朗最近一直加班,在辦公室裏呆的時間比平常多,活幹完了無聊的時候甚至會去嚴頭那裏蹭書看,以至於嚴頭偶爾都會用看著破軍時的溫柔欣慰的眼神來看他,言下之意,小子哎,你總算知道上進了。
當然這個想法有點兒囧,想他夏明朗隊長,28歲的時候授中校銜,11年從列兵到中校每一個銜都占滿,這資曆擱哪兒都是一個傳奇,可是那不是什麽,小孩長再大在爹媽眼裏也還是個小孩,於是在嚴頭那概念中,夏明朗也就永遠都是那個不知疲倦,不懂停留,絕不示弱,奪路狂奔的刀鋒少年模樣,嗯,陸臻好歹打照麵就是個青年,夏隊長大概就得是永恒的少年了。
話說,第一印象這東西真是害死人啊。
好吧,言歸正傳,嚴頭的感慨權且讓他感慨去,最近這段時間一中隊的重點是隊長的鬱悶,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似有若無的比平常略低半度的低氣壓,讓大家都有點鬧心,彼此都在私底下詢問最近又是誰惹上隊長了,自己招認自己去領罪,可別連累兄弟啊!查出來一定綁往隊長辦公室!
不過,當然的,沒有人,夏明朗他就是在和自己較勁兒,針對他莫名而生的古怪的渴望。
在夜靜更深之時深入的剖析自己,夏明朗卻總是想不通他為什麽會對陸臻起心思,可想不通歸想不通,他想了一遍又一遍,連帶著也就是把陸臻在他腦子裏放映了一遍又一遍。
從最開始自信明亮的陸戰少校,到選訓時永不低頭的普通一兵;從冰冷挑視他的不屑,到熱切望向他的真誠;從牙尖嘴利的辯論,到不計日夜的辛勞苦幹;從髒兮兮沾著油彩的花貓,到臉色飆紅,顫抖著在他懷中甜膩呻吟著的……
停,打住!
夏明朗頭疼的按著腦袋,事實證明思考並不會讓他想通為什麽,倒是常常將他引入歧途,讓他想要做什麽。
而他想做的事,非常非常的可怕。
夏明朗無語問蒼天,明明都十年了,這樣的日子,忙碌而充實的日子,從來沒讓他覺得憋得慌,為什麽現在忽然變成這樣?
他 媽 的難道真的是和尚堆裏呆了太久,以至於現在看到個平頭整臉的男人也能有想法了?
那他也得去找徐知著啊?
沒天理了!
不過,話說回來,其實就算是想當年,還交著女朋友談著那些遠距離的戀愛的時候,依稀記得也沒有這麽浮想聯翩過吧!當然,陸臻與她們是不一樣的,陸臻他天天都能看見,可是,這是理由嗎?
夏明朗支著腦袋想,越想頭越痛。
於是發現諸事不順,煙抽完,書看完,茶喝完,沒完沒了。
夏明朗拍了拍桌子,心裏靠完老天爺,心想,算了,老子回去睡覺吧!
回去的時候習慣性的路過陸臻的寢室,門開著,於是習慣性的往裏看,人聲鼎沸!
徐槍王人長得漂亮嘴巴甜會說話,陸少校帥哥一名性格溫文隨和,一中隊一花一草,有名的明星寢室,無論是打牌還是嘮嗑大家都喜歡往這裏紮堆。
這當口正趕上小陸少校剛好贏了一局,春風得意笑得滿麵桃花朵朵開,夏明朗看得一愣,不自覺停下了腳步。
陸臻在興頭上,抬頭看到夏明朗站在門口,順勢招手:“打牌麽?”
話一出口,大家都回過了頭,夏明朗看這架勢,不下場豈不是顯得他很不合群?
於是,袖子一卷,打!
這麽一來,人就多了一個,陸臻眼珠子一轉,便提議大家不如回歸原始,打最樸素的牌種:爭上遊。
好久沒玩的遊戲了,大家都覺得新鮮,全無異議。
隻是爭上遊如果不賭點彩頭,那爭起來就實在沒有意思,於是陸臻又提議,最贏的那個可以向最輸的那個提點小要求,當然別過份,自己有度。在這個屋子裏混的,說到底,都不是什麽好東西,眾人哄然詭笑。
如是,開打。
我愛你(上)
22.我愛你 a
無論是棋,牌,遊戲,但凡這種動腦子的玩意兒,就沒有陸臻不精通的,所以他雖然不是回回能贏,可是墊底的一次沒做過,當然,夏明朗也是人精一名,基本都能至少保證個倒數第二。於是這兩個人就像看戲似的看著另外幾個掐來掐去,折騰與反折騰的狂折騰。
打牌嘛,就是圖個樂子,現在大家都很樂和,陸臻覺得很滿意,唯一讓他不滿意的隻有夏明朗,明明就坐在自己身邊,可是他跟別人已經鬧得翻天了,卻連餘光都沒給自己一下,他 媽 的活生生就拿他當透明啊。
這年頭,是人都希望能有張VIP,以表明我在你的心中地位不凡與眾不同。
好吧,現在陸臻對VIP是不指望了,可是好歹得夠格坐個經濟艙吧,怎麽現在搞得來,他辛辛苦苦三十年,一覺睡到解放前。空中小姐用甜美的嗓音告訴他:親愛的旅客,請您下飛機步行前往目的地。
陸臻很鬱悶,他鬱悶的發現他不光不大眾,他根本就是一路人。
人在鬱悶的時候都會有爆發,正所謂情場失意,賭場就得得意,陸臻開始不計後果的截殺夏明朗。事實再一次雄辯的證明了夏隊長在自個隊裏的人望之差,當大家發現陸臻開始截殺夏明朗之後,群眾紛紛對少校給予了實質上的支持。
夏明朗逃過了第一刀,躲過了第二刀,終於,事不過三,血淋淋的倒在了第三輪攻勢之下。
陸臻少校笑眯眯的把牌放下。
夏明朗覺得後背有點冷,摸摸鼻子:“嗯,你想怎麽樣?”
陸臻繼續笑,笑得春風得意,人麵桃花相映紅,夏明朗往後退了退,後背貼上椅背再無空間,他眨巴了一下眼睛,盡可能的傳遞出:我很可憐,我很弱小,請不要欺負我!諸如此類單純而美好的訊息。
陸臻手指挑起夏明朗的下巴,邪魅一笑:“小妞,給大爺我笑一個!”
噗的一聲,已經有人笑噴。
夏明朗僵著臉,眨眨眼,繼續眨眨眼。陸臻已經打算好,數到三你再沒什麽動作,就讓大爺我給你笑一個吧!
可是這時候夏明朗的臉上已經起了變化,慢慢融化的笑容,目光幽遠而明亮,好像月下的湖麵,波紋輕揚,細碎閃爍。
“陸臻……”刻意壓低的嗓音裏帶著微沙的質感,緩緩流淌。
陸臻舔了舔嘴唇,心神被攝走,屏息看他靠近。
夏明朗的嘴角揚起妖孽得不可思議的笑容,貼到陸臻耳邊輕輕吹氣:“大爺覺得還滿意嗎?”
電光火石之際,陸臻恍然間覺得應該是碰到了,他的唇角與自己的耳垂,頓時就像是被刀劈中似的彈出去一米遠,臉上漲紅,目光閃爍不定。
夏明朗哈哈大笑,笑意從眼底閃爍出來,明明白白的寫著:小子,這才叫調戲,你還差得遠。
陸臻揉揉耳朵,袖子卷起,殺氣騰騰的坐了回去。
截殺,死也要截殺你!!
陸臻戰火正濃,基於大眾的同情心理,更基於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的小陸少校與永遠的惡人夏隊長之間的人氣比拚,在大家的聯手截殺之下,夏明朗毫無懸念的連敗,可憐巴巴的握了一手的牌:“哎,你們,至於嘛?”
他拿起常濱的杯子喝了一口水,轉頭哀怨的看著陸臻,一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模樣。
陸臻這回倒是不笑了,雙手扶在夏明朗肩膀上,大家一齊屏住氣,看兩大高手的巔峰對決。
夏明朗很警惕,而正因為警惕,他看陸臻看得很專心,可是陸臻的表情更加專注,專注得幾乎,有那麽一點點,好像可以形容為深情的影子。
夏明朗正胡思亂想,忽然聽到陸臻叫了他一聲:“隊長。”
萬般深情的叫法,柔軟的,潮濕的,飽含著新鮮的欲望與躍動的激情。
嗯??!!
夏明朗瞪大眼睛,全身的汗毛都乍了起來。
他僵硬的看著陸臻,眼睜睜看著那漂亮的柔軟的嘴唇微微張合,一字一字的吐出:“我愛你!!”
溫柔而綿長。
陸臻的表情長久的停留在一個安靜平和的笑容上麵,眼睛很亮,黑白分明,而嘴角微微翹起,是那個看習慣了的,自信而幹淨的笑容,可是眼底卻凝了深黑的底色,明潤哀傷。
寒風過境,夏明朗隻覺得心口一層層的涼下去,心髒凍結,呼吸停止。
萬籟俱寂中什麽聲音都沒有了,連心跳聲都聽不到,一瞬間的錯覺,好像心頭裂了一道縫,碎了,散了,化灰而去。
那樣的目光。
他長久的看著陸臻的眼睛,如此專注而熱情,卻總是一閃而逝得讓人捉不到痕跡的目光,如今直白坦露的投向他,太多,太濃烈,幾乎不可承受的壓力。
陸臻忽然輕鬆的笑了起來,豎起兩根手指:“我贏了!隊長!”
肖準開始拍桌子,常濱連口哨都吹了起來:牛,太牛了……小臻子是影帝的級別啊!
隻有徐知著微微皺起眉頭,笑得有些言不由衷。
夏明朗開口想說話,忽然嗆到,趴下狂咳不止,他本來含了一口水在嘴裏,打算著無論陸臻要對他說什麽,他都可以笑噴,濺他滿臉的水,可是現在陸臻一句話將他轟至成渣,夏明朗根本忘了自己的小計謀,嗆得昏天黑地。
“隊長,你不至於吧!”陸臻笑得仰倒,一手拍著夏明朗的背給他順氣。
夏明朗氣息不穩的指著他:“此妖,修行果然不凡,貧道修為不夠,先遁了……”
陸臻看著夏明朗的背影逃也似的消失在門口,張了張嘴:“隊長,他不會是生氣了吧?”
肖準了然一笑:“那是隊長覺得丟人丟大發了,他才不呆這兒了,哈哈!”
陸臻眼珠子一轉,又得意起來,吹了吹額發。
隻不過經此一勝,陸臻的賭運耗盡,頻頻墊底,徐知著眼看著他輸得家都找不著了,當機立斷的一推牌,不早了,睡覺去。
這軍旅的夜啊,靜悄悄,夜風它輕輕的吹,夜……總之是靜靜的搖。
比如說,某人的床。
夏明朗摸出手表來看時間,平均半小時一次,他瞪大眼睛看窗外,心想他 媽 的鬼天,你為什麽還不亮?可惜一閉上眼,腦子裏就自動回放,全是陸臻凝眉定目的看著他的臉。
我愛你
我愛你
……
一千一萬遍的 ‘我愛你’,哀傷而絕望,絕望卻深情。
我愛你(下)
23. 我愛你 b
好不容易強定著心神睡著,夢裏還有命來催,明明是朗月晴空,陸臻笑眯眯的在他跟前轉過頭,一樣的笑容一樣的眼,一樣的安靜平和,一樣的明潤憂傷。
他慢慢開口,緩緩出聲,說:我……
口型停留在第二個字,一團血在他胸口爆開,夏明朗嚇得魂飛魄散,直接從床上跳起來,還好基地的層高夠,否則真的一頭撞上天花板。
他氣喘籲籲的坐回床頭,開了燈,給自己點上一支煙,他 媽 的,大不了老子不睡了,誰怕誰啊!
睜大眼睛想著,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過,那個笑眯眯幹脆明亮的呆在他身邊的少年,搖搖晃晃的從黑暗中走出來,溫柔的,柔軟的,多情而,濃烈……
夏明朗按住頭,為自己這些詭異而不著邊的幻想犯愁,那麽多表情,那麽多麵目,那些他根本沒看到過的陸臻他怎麽就能想象得出來?不過,唉,他還就是能想象,人的想象力畢竟是驚人的。
黑暗中的少年纏到他身上,輕聲說話,吐出來的,還是那三個字。
一千一萬遍的‘我愛你’!
夏明朗心慌氣短,夏明朗心浮氣躁,夏明朗驚慌失措,他幾乎想跳起來:媽的,你真的愛我嗎?你真愛我的話,我就……
卡!打住!
像一個漲到最頂點的氣球一下子被戳爆了氣,啪的一聲,夏明朗又跌回去,所有的心慌神動,心馳神搖都歸入了靜水深流中。
你如果真的愛我,我就怎麽樣呢?
讓你愛嗎?
也愛你嗎?
夏明朗仰天長歎,他在渴望些什麽?
視線斜移,落到床上放著的一瓶藥劑上麵,是陸臻的,據說是消炎用的,當時醫生給了他,他隨手一放也就丟在了腦後,後來洗衣服的時候摸了出來,卻已經有點不大好意思單獨去找他了,於是就這麽拖了下來。夏明朗把藥瓶握在手裏,長久的沉默,終於做出了一個決定。
第二天晚上,陸臻剛剛下了訓練,頭發還沒幹就被夏明朗從寢室拎走,陸臻心中一路忐忑,不會吧,這麽小氣,昨天就這麽玩一下,記上仇了?
夏明朗開了門放他進去,隨手拿起桌子上的藥瓶,笑容溫和又厚道:“剛剛收拾東西收出來的,居然都忘記了。”
陸臻接過來一看,就看到一個耳字,額頭上青筋都暴起來了,馬上說道:“我已經好了。”
“真的嗎?讓我看一下。”夏明朗走過去扳他的頭。
陸臻往後退,可到底退不開,夏明朗裝模作樣的看了一下:“我覺得還有點問題。”
“可是我已經沒感覺了!”陸臻梗著脖子。
“那要不然,我們再去醫院檢查一下。”夏明朗抬腳就要走。
陸臻一想到那台儀器頭皮都炸光了,連忙下死勁拖住了他:“那個,你把藥給我,我回去自己上。”
“你自己怎麽上?”夏明朗似笑非笑的瞧著他:“不如還是讓我來幫你吧,反正你在我麵前已經丟過人了,省得再擴大影響,對吧。”
陸臻咬著嘴巴氣鼓鼓的瞪著他,夏明朗隻覺得這小子表情怎麽能這麽可愛,連生氣的樣子都可愛,臉頰鼓鼓的簡直想咬一口,於是眸光一閃,把視線偏了過去。
“隊長,我算是想明白了,你這是故意的吧?”陸臻道。
“你怎麽能這麽想我呢?”夏明朗哀怨了。
“得,來就來吧!”陸臻把脖子一梗,十足的慷慨就義的表情。
夏明朗笑容滿麵的挑了個窗邊向陽的地方站好,陸臻萬般無奈的靠了過去。
光線很好,太好了一些,幾乎可以穿透皮膚,陸臻以一種大無畏的精神閉著眼,那隻驚飛的蝶又翩然而起,夏明朗不自覺壓低了呼吸,細數他的每一根睫毛,好像生怕吹亂了它。
“隊長,給個痛快吧,您還要抄圖描點嗎?”陸臻哼道。
夏明朗咬住嘴唇,屏息,看著他的嘴角又翹起來,無可奈何似的笑,雖然還沒有被碰到,耳朵上已經充 了 血,鮮潤的,在陽光裏半透明的微微顫動著,像是滲了血的玉。
是啊,給個痛快吧!
夏明朗也不敢太刺激他,清亮的藥液隻滴了兩滴進去,馬上抬手抱住他。
陸臻幾乎沒有動,沒有聲音也沒有動作,隻有微微顫抖的身體在表明他是如何的咬牙在忍,臉上的肌肉細微的起伏,皮膚幹淨而健康,逆著光幾乎可以看到細小的茸毛。
陸臻忽然吐出一口氣:“行了?”
“呃?”夏明朗有點恍惚
陸臻睜開眼睛,眼中揉雜了淚光,看什麽都不真切,於是冷冰冰的笑了一下:“還要來嗎?不過得讓我先緩一會。”
“不,不,”夏明朗馬上搖手:“夠了。”
“那我先去洗臉。”陸臻急匆匆丟給他一個背影,進了浴室。
是的,夠了,夏明朗覺得無力,走到桌邊坐下。
這是一場考驗,用考驗陸臻的方式來考驗自己,而結果是陸臻比他預料的堅強得多,而他比自己設想的脆弱得多。其實他早應該想到,用這種方式怎麽可能再重複一次當時?
陸臻是那麽堅韌倔強的人,他的隨和他的寬容,從來不是他軟弱的理由,即使逼他到絕路上,他也能笑一笑,從容的死給你看。
不過,夠了,真的夠了,至少他想要驗證的東西已經有了結果。
他想看著他笑,明亮而熱情,他已經不能接受他對他冰冷的挑釁,他想擁抱他,親吻他的耳朵、眼睛和嘴唇;假如心靈的感覺曖昧難明,然而身體的反應誠實中肯,他對他有欲望,是真的有,想象那些耳鬢廝磨的畫麵會讓他心跳過速,全身充 血。
可怕的欲望!
陸臻洗完臉出來的時候,看到夏明朗坐在桌邊抽煙,煙霧隔離出孤絕的姿態,好像有無盡的疲憊與悲哀,陸臻心頭一跳,走過去問道:“怎麽了?”
“沒事。”夏明朗沒有抬頭,手指輕彈了一下:“你可以走了。”
“啊?”陸臻一愣。
“把藥帶走吧!反正我也報完仇了。”
切,果然,陸臻望天翻過一記白眼,再一次質疑自己的品味。
陸臻回到寢室的時候,正趕上徐知著在團團轉,一看到他像看到自己迷途的小羊羔回了欄似的驚喜,隨手反鎖了大門,拉著他問道:“隊長找你去幹嘛?”
陸臻氣憤難平:“還能怎麽著,打擊報複唄!”
“他沒說什麽?”
陸臻看徐知著眼神曖昧,不覺有點疑惑的:“他應該說什麽?”
徐知著低頭深呼吸,忽然雙手扶著陸臻的肩膀說道:“來,像昨天晚上那樣,對我說那句我愛你。”
24. 我愛你
“為什麽啊?”陸臻目瞪口呆。
“不為什麽,好玩兒。”徐知著死纏著不放。
“好玩個頭啊,這有什麽好玩的,不說!惡心死了。”陸臻笑罵。
“所以,對著我你說不出來?所以,你隻有對著他,才說得出來?”徐知著偏著頭,眼神銳利。
陸臻瞪大眼睛,越瞪越大,越瞪越大,微微張了嘴,可是聲音卡住,發不出來。
“哎……”徐知著倒有點擔心起來。
“小花!我需要跟你說件事。”陸臻忽然往後退,後背貼在牆上,低著頭,聲音沉悶。
“嗯,說!”徐知著抱著肩。
“對於我等會要說的事,你可以有兩個選擇,一、你當你沒聽過,我以後也不會再提起。二、你當你不認識我,我會申請換寢室。”
徐知著眉頭皺緊:“說吧!我聽著呢!”
陸臻低頭看著地麵:“是的,我愛他!”
“啊!你……你……他是男的啊!”徐知著一下子跳起來,他雖然有猜測,可是這猜測連他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與天方夜譚,他是來詐陸臻的,可是他本以為陸臻會嘻皮笑臉的嘲笑他一句:小花,是不是吃醋了……放心,我最愛的還是你!這一類的雖然無厘頭,卻更符合陸氏風格的對白,而不是現在……
陸臻微笑起來,無奈而苦澀的:“我知道,不過,我本來就喜歡男人。”
徐知著張大嘴,一時說不出話來。
“對不起!”陸臻有些難過。
“對不起你個頭,我又不是你爹,你找男找女關我啥事?”徐知著怒目。
“小花?”陸臻抬起頭。
“停,等會,等會,你讓我適應一下。”徐知著衝到窗邊把窗子拉到底,大口呼吸。
陸臻站在他身邊縮著,小心翼翼的瞧著他,徐知著感覺到那種充滿了迫切的期待的目光,抬起手指著陸臻,有氣無力的:“你別逼我……”話還沒說完,那雙純淨明眸裏已經沒了火光,徐知著頓時一急:“哎,我說你別逼我嘛,這麽大個事兒,你也讓我適應一下吧!”
“那你要適應多久。”陸臻很認真的看著他。
“怎麽著也得有個兩三天吧。”徐知著歎氣。
陸臻眨了眨眼睛,笑了:“兩三天就行了嗎?”
“要不,十年?”徐知著忽然笑了起來。
“我劈死你!”陸臻威脅。
“這世界太沒人 權了。”徐知著搖頭歎息。
陸臻忽然鎮定了神色,一本正經的說道:“說真的,小花,我相信這個世界上有各種各樣的人,而我已經不會再去質疑別人心裏想什麽了,所以如果你覺得不習慣,可以坦白告訴我,我會回避。”
“陸臻!!”徐知著忽然勒住陸臻的脖子:“如果我覺得不習慣,那也是我的問題和你沒關係明白不?那是我要去習慣這個事,不是你搞回避!他 媽 的,我們還是不是兄弟了?不就是……啊,那啥嘛!又沒殺人沒放火的,你怕什麽?我都不怕!”
陸臻抿著嘴笑:“好兄弟!”
“講義氣!”徐知著有點無力:“反正不管怎麽說,你是我兄弟總是挺你的,啊……對了!”徐知著忽然放開他:“我這麽弄你沒問題吧?”
陸臻笑得很無力:“你放心,我對你沒感覺,你以前怎麽樣,將來還是怎麽樣,一點問題都沒有,我也不會是個男人都有感覺的。”
徐知著哼了一聲,有點不大爽:“你就對他有感覺?”
陸臻一頭黑線,哭笑不得的瞧著他。
“算了,”徐知著搖搖頭:“還好你對我沒感覺,要不然我就真的沒法挺你了。”
陸臻止不住的笑,嘴角往上揚,快樂滿滿的從心底裏升出來。
過了一會,徐知著湊過去問:“那個,那你去浴室洗澡沒什麽問題嗎?”
“沒有!”陸臻回想到當年的慘況,斬釘截鐵的回答:“我又不是誰都喜歡。”
“可不對啊,我就算是看到不喜歡的姑娘洗澡我也會噴血的啊!”
陸臻望天:“那大概是你還沒看習慣。”
“哦……”徐知著低頭數手指。
又過了一會,徐知著又湊過去問:“幹果兒,你是不是被女孩子傷透了心,所以……”
“不是,”陸臻冷靜的打斷他:“我天生的。”
“哦……”徐知著繼續低頭數手指。
再過了一會,徐知著再湊過去問:“幹果兒,那你以前那個是男朋友啊……”
“嗯!對的!”
“哦……”徐知著再次低頭數手指。
陸臻心想,我這是在開同性戀谘詢講座嗎?
然而冬日的午後,兩兩相坐,年青的臉上在陽光下顯得如此朝氣十足,坦誠相見的感覺是那樣的好。陸臻的視線從窗口裏飛出去,俯看整個的基地。
這是他期待的戰場,也是他夢想啟航的地方,更是他的家。
在這裏,有夢,有朋友,有愛……
這塊土地會持續的給他以力量,即使有一天,他真的離開。
不!
陸臻心想,他是永遠也不會離開這裏的。
麒麟。
這個名字所代表的並不僅僅是一個地方,而是一種精神,是他永遠也不會離棄的精神。
發生在明星寢室的問題,雖然有如驚濤,可是波及範圍很小,巨大的潮汐拍麵而過,隻打碎了徐知著一個人,於是現實又一次雄辯的證明了,徐小花真的是一位靠譜的青年。
而同時,A隊內部開始流傳出一個十分驚人的八卦小道消息。
據說,他們的隊長,那位曾對著青天呼喊道“老子還沒玩夠!”的某剽悍浪子,居然紅著臉委托嚴正嚴大隊長給他介紹女朋友。據說,嚴隊長接到這一委托的時候,感動得幾乎熱淚盈眶,隻差沒抱了夏明朗的頭失聲痛哭:我的兒啊,你總算是長大了啊。
當然,據說,據說而已,隻是大家忽然恍悟了這些日子以來低氣壓的源頭,原來,他們的隊長,思春了!!
不過最近這幾周,夏明朗的周末出行次數有明顯的上升。
本來嘛,這個事情的真相,是應該會永遠的湮沒在曆史的迷霧中的,偏偏方進家門有幸,擁有一個非常可親並善於交際的媽,而軍隊家屬的內部聯盟,常常是盤根錯節規模宏大得讓外人難以想象。於是,方進很不幸的得到了內部最有可能接近事實的第一手消息。
君子有節(上)
25.君子有節 a
一中隊英俊瀟灑前途無量的隊長夏明朗同誌要找媳婦的事,在當時的家屬聯盟裏麵也還是件比較熱門的話題,據說一開始頂著特種兵中隊長的神秘閃亮光環,女孩子們還是很趨之若騖的,可是十個女生裏有七個,全部見光死,拒絕的理由驚人的一致:悶!
隊長會悶?
他們妖孽的隊長?
當方進在實況轉述的時候,周圍一圈兒腦袋瓜子裏冒出齊刷刷的問號。
方進無奈的撇一下嘴,繼續。
好吧,於是故事的重點就落到剩下的那三個可以透過表麵看本質的姑娘身上。
但是其中兩位在第二次見麵時,又把夏大隊長給秒了,血腥暴力!
這主要是因為夏明朗在第一輪的慘敗過後被媒人教育了一把,決定在接下來的相處中盡可能多的找一點話題,隻可惜能讓夏明朗興奮的話題,往往很不受女孩子待見。
好吧,假如說你是一個女孩子,你會不會喜歡聽你的男朋友與你談論九五式與八五式的區別,以及:穿甲彈、燃燒彈、鋼尖彈、碎甲彈、平頭彈、穿甲燃燒彈,等等彈頭穿過人體的感覺?
所以,方進,在一片搖頭菜瓜中,又一次無奈了。
那,不是還剩下一個嗎?有人掰了一下手指提醒道。
那個,就不說了吧,那個比較慘烈。
怎麽個慘烈法?大家的眼睛又放光了。
方進在中闡述了最後那位女孩的悲劇命運。
其實,那位姑娘是最有英雄情結,最具軍嫂天份的一個,因為她迷軍械,你看這是多麽不容易的事啊,方進聽到的時候簡直想哭啊。
但是這位強悍的女生,還有另一個強悍的愛好,她練空手道,還是個黑帶,所以她很是自豪的挑戰了夏明朗……
眾人開始默哀。
練過的小姑娘一般都出手都比較重,架式也比較足,但是有一個問題就是,她練的是套路,她這輩子就跟練一樣套路的人打過,連流氓都沒打過,所以夏明朗完全沒能正確的估計她的實力,看著她虎虎生威的一拳過來,一個失手,擋狠了,秒殺。
小姑娘手指骨折,進了醫院,那姑娘倒是好姑娘,也沒說什麽,但是人姑娘的家長怕了,這隨便擋一下骨頭就斷了,要萬一哪天家庭暴力起來,豈不是三拳就打掉一條人命?
當然,這種觀點是非常錯誤的,因為如果真的要打,隻要一拳就可以了,如果要三拳才能結果一條命,夏隊長他還丟不起那個人。
就此,夏大隊長的相親之路,十分哀怨的劃上了句點。
由於夏大人平素生活滴水不漏,眾人逮到這樣的好機會自然都是笑得天翻地覆,尤其是陸臻,幾乎沒有笑到桌子底下去。以至於樂極生悲,誰也沒有看到背後一雙陰惻惻的眼睛正在掃描來去。
“唉,看來我們要想找個嫂子,也不知得等到什麽時候去啊。”看方進的神色倒像是真的在為夏明朗憂慮。
眾人再次附議,是啊,是啊,可惜了兄弟們也都不是這方麵的人材啊,心有餘而力不足啊。
“我啊,這種問題來問我好了。”陸臻笑嘻嘻的站起來。
你?無數道目光穿刺而來,陸臻十分鎮定道:“小生一向妻妾成群,男女通殺……”他驕傲的回轉身360度亮相,一個不小心跌進一雙烏沉沉幽亮的眸子裏。
於是,有仇報仇,有怨報怨,這一次夏某人又一次讓大家看到了什麽叫上帝的威嚴。
以眼還眼,以牙還牙,以手還手,以腳還腳!
順便說一下,夏明朗這個上帝,信的是舊約,不是新約。
所以那天下午,幾乎所有人都被訓得極為慘烈,雖然大夥都可以體諒夏大人情場失意的痛苦,但是當自己肉 體的痛苦超過這種同情的極限時,心中還是小小憤懣不平滴,隻是不過當廣大人民群眾看到了自封萬人迷陸臻同誌的遭遇之後又自覺自願的閉上了嘴。
最近這段時間陸臻的自由搏擊都是由夏明朗親自□的,正所謂明師才有高徒,跟著夏明朗混雖然被秒的機率要大得多,不過進步的速度也要快得多。但是今天這兩個人的較量讓外人看起來卻有那麽點不得味了。
雖然平時夏明朗□人的時候狠起來也真狠,可當大家第八次看到陸臻一跤跌倒,再搖搖晃晃的爬起來的時候,就算是再遲鈍的人也會覺得,這,好像有那麽點過了。
場地很好,防護也做得不錯,但陸臻還是覺得他的骨頭架子快散了。
今天這事有點不對頭,陸臻在仰麵朝天的間隙裏思考。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夏明朗是個極為小氣的人,他記性很好而且睚眥必報,整人的手段更是層出不窮,然而,正因為他有這等本事,所以他從來都不會,甚至是極力避免的去做一些公報私仇的事,好吧,就算是上次得罪了他,那不也是私下解決了嗎?。
所以,到底出了什麽問題,什麽事得罪他了,什麽事令夏明朗的心理都無法平衡,陸臻的腦子裏急速的運轉。
人,隻有一個腦子,陸臻的大腦容量或者要比常人大一些,突觸連接也更緊密一些,但他畢竟也隻是一個腦子。平常的時候走走神,那不算什麽,聰明人常常可以一心兩用。然而,千不該萬不該,他不該在夏明朗麵前走神,而且還是在對打中。
僅僅是電光火石的一錯神,陸臻忽然覺得喉頭一緊,一股火辣辣的痛爆發出來,眼前的景物在刹那間恍惚起來。
陸臻不是方進,夏明朗跟他打不能盡全力,每一擊出去都要計算一下力道,但是陸臻的靈活性很好,反應靈敏,身體柔韌;在速度上夏明朗一般都是盡量的打快,好最大限度的訓練陸臻的長處,以揚長避短。
所以夏明朗的每一下出手都迅疾如閃電。快、準、狠,特種兵的擒拿術就是這三字的方針,花架子是練武術的人修身健體用的,他們練得是殺人技,一擊必殺。在這樣過分迅疾的速度中,即使是夏明朗也會對一些變故措手不及,當手指觸到喉頭柔軟的皮膚時再收力已經完全來不及。等夏明朗大驚的鬆開手,隻來得及看到陸臻從他的手指間軟倒下去,那一瞬間時間像是被拉長,華麗麗的定格,一幀幀翻過,像是電影裏的慢鏡頭,夏明朗被嚇到,愣在一旁,居然忘記去扶他。
26. 君子有節 b
“陸臻!”馬上就有人衝過去,夏明朗被吼得腦子裏一聲爆響,不自覺竟退開一步。
“小臻子……”
“幹果兒。”
“貞子……”
……
關切之聲紛至遝來,充分的證明了小陸少校平時是多麽的招人待見。
“我……”陸臻盡力吐出一個字,但是喉嚨口的劇痛讓他馬上失了聲。
“陸臻……啊,你要說什麽?”常濱十分激動的貼上去吼。
陸臻痛苦的把滿臉的唾沫星子一抹,把他的臉往後推。
“他說,他沒事。”夏明朗沉聲道。
話聲剛落,麵前的士兵們齊刷刷的回頭,一五一十的送出了懷疑的眼神。
夏明朗無奈的望天,哀悼於自己在群眾中的信譽居然已經這麽差。好在陸臻及時的拍了拍草地,衝夏明朗豎起拇指,示意:他的唇語解讀完全正確,將夏大隊長瀕臨破產的聲譽給挽救了回來。
陸臻這次傷得比較狠,需要及時送醫,而夏明朗因為是罪魁禍首的緣故,責無旁貸的承擔起了護送之職。
醫者父母心,尤其是我們小陸少校生就一張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的小臉,駐地的醫生阿姨一看那慘烈的傷痕,頓時就心疼開了:“喲,我說,這是哪個缺德冒失鬼幹的啊?這是要人命呢,還是?都自己人,下這麽狠手幹啥呢,有仇也不帶這麽報的啊!真弄出個三長兩短的怎麽辦啊?你看這小夥子年紀輕輕,清清秀秀的,那什麽人啊,手這麽毒……喲……還是個少校啊!(瞄到了病曆卡)這麽年輕啊!(再看一眼,好像有點不太能相信)真是不容易,才多大的孩子啊,吃這麽大的苦頭。(一轉頭,看到夏明朗站在旁邊)您這位,是他領導吧?(夏明朗嚴肅的點頭)這事您可得管管啊,訓練歸訓練,這沒輕沒重的可不成。(又轉過頭,看看陸臻清澈水亮的眼睛,歎口氣)你啊,哎,這麽年輕就少校,總有人看不過眼啊……”
夏明朗深呼吸,三寸厚的臉皮總算也透出了一點黑氣,陸臻傷了喉嚨不好笑出聲,忍笑忍到差點腸痙 攣,憋了滿眼的淚光,醫生阿姨隻當他是疼的,越發的可憐見。檢查完畢又逼著去照了個X光,確定沒傷著骨頭,這才開出一堆內服外用的藥來,又多開了幾瓶點滴當場先掛了好消炎。
小陸少校的福利好,醫生護士們一個偏寵,掛點滴也給他找了個沒人的單間呆著。夏明朗見陸臻這麽一話嘮讓自己整成了啞巴,也實在不好意思在掛點滴如此無聊的時刻棄他而去,隻能無奈的放下了隊長架子,做了高級陪護。
這會功夫,陸臻的脖子已經腫起來,說話時下巴的開合都會牽扯到傷處,他傷得不輕,但心態依舊好,孜孜不倦討了紙筆來:“幾成力?”
夏明朗本想豎起四根手指,可是見陸臻眼巴巴的看著他,略一猶豫,把整隻手都亮了出來:五成。
陸臻望一下天……花板,雙手十字交叉比了一下,又摸自己的脖子,翻一個白眼。
夏明朗失笑:“這種部位讓我用上全力,別說是你,李小龍也沒命。”
陸臻想一想,又笑了。
夏明朗見氣氛好,馬上趁火打劫,態度十分誠懇的道歉:“不好意思,失手了。”
陸臻擺擺手,寫下:沒事,是我學藝不精,多謝大人給小生留了條命,小生已感激不盡。
夏明朗看他前半段還寫得挺情真意切的,後半段又開始犯貧,實在有點哭笑不得。
陸臻最近這段日子忙得有點過,而這藥水裏有止痛劑的成份,多多少少總有點催眠的作用,再加上一張嘴出不了聲,悶了一陣,實在有點犯困。考慮到自己的傷員身份,便老實不客氣的衝夏明朗笑一下,合上眼睛理直氣壯的睡了過去。
夏明朗要看著輸液瓶,實在百無聊賴隻能去偷渡了一包煙進來,坐到窗邊把窗子半開著,湊到外麵抽。最近,夏明朗總是忙碌的,無論精神與肉 體,都忙忙碌碌一刻不得閑,他不敢讓自己閑下去,也不想讓自己空下來。
現在,忽然間憑空多了整個下午的時光要看著窗外的青天白雲而過,簡直有點不知所措。
他本想:是不是可以研究一下,下階段的訓練計劃?可是隻想了個開頭,又走神了。
陸臻就跟他隔了一張床躺著,睡得很安靜。以一個特種兵的身形而論,他有點過分瘦削,好在修長挺拔,筋骨硬朗,整個人像一杆筆直的槍。
夏明朗覺得自己的手臂有點癢,很輕微的感覺,卻揮之不去。
綿延開記憶的河,他回溯源頭。
最初的時候,有多久了?
當時陸臻一口咬下去,他隻覺一個濕硬的東西滑了一下,一種溫軟的觸覺便落到皮膚上,那隻是一瞬間的觸感,當時不覺得,淡淡的過去就算了。
但是那種感覺留下了,溫溫軟軟的,神經末梢酥麻麻的感覺。
現在回憶起來,卻有如重擊,像是心髒在搏起的最高點被人一拳打下去。
再後來,就是那些驚飛的蝶,很美,很動人,如今一隻隻都在自己的心頭撲動,夜深人靜之時,難耐的心悸。
最後的最後是那個夜晚,當他翻身而起時,原本相貼合的皮膚有一種撕裂的痛感,火辣辣的,像是每一個毛孔都在渴望著什麽,於是心中一角在瞬間崩塌,他忽然明白問題究竟出在了哪裏。
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夏明朗都是一個非常強悍的人,不過再強悍的人也會有不可接受的事,比如說在某個月光明麗的夜晚,忽然發現自己對年輕戰友的身體,產生渴望!
那是一種可怕的求索,想要擁抱廝磨,攝取他的呼吸和生命,而因其不可得,卻更顯得強烈,夏明朗看著自己的手指,好像血液會從自己的皮膚裏滲出來,帶著欲望和渴念,滴落到陸臻的皮膚上。
十年,恐懼這種感覺可能已經有十年沒出現在夏明朗的腦海裏,但是這一刻,他覺得很可怕。他在想,要是讓陸臻發現了自己這齷齪念頭,不知他會有什麽反應,會不會直接呼叫空中支持,手動引導,用一枚導彈灰飛煙滅了自己?
這是個很好玩的笑話,但是一點也不好笑。
君子有節(下)
27. 君子有節
這些年來,夏明朗在各方麵都久經考驗,唯一有一塊薄弱的地帶,那就是感情。
他高中畢業就進了軍營,當兵、留隊、轉士官、考軍校、提幹、進麒麟……在一個純粹男性的環境裏長大,從一個銳利張揚的少年,蛻變為此刻成熟而犀利的中隊長,這一路走來風雨兼程,錯過很多風景很多情趣。
也不是沒人為他惋惜,但他真的不在乎,那些嬌滴滴柔軟的生物是他生命中缺失的一部分,他總是處理不好與她們的關係,那些柔軟的美麗的女孩子到最後總是黯淡的離開他,而他不知所措。
從少年到青年到成年,他漸漸放棄了對她們的好奇向往與渴望,畢竟那個時候他有更好奇更向往更渴望的事情可做。
夏明朗抽著煙,煙頭伸在窗外,看著青煙一縷一縷嫋然升上去,卻忽得笑了,頗為自嘲的笑容:自己最近還真是瘋得利害。
居然會想結婚?
不過也是順理成章的念頭啊,找一個女孩子,如果能喜歡,結婚生子,也是人生必不可少的成份,所有的問題也隨之煙消雲散了。但問題是,他忘記了,女人對他而言已經是另一個星球的生物。
也不知是媒人故意要整他還是實在偏疼他,人都說鐵漢柔情嘛,百煉鋼就怕繞指柔,介紹來的女孩子一個比一個嬌滴滴,她們穿著漂亮而又外星的衣服,說著夏明朗完全不懂的外星話題,然後拋過來的鄙視目光令夏明朗覺得:他媽的,老子活了快三十年,原來就是一白癡,還是純血的。
可是隱隱的,夏明朗也意識到了,他在犯錯,他想要結果,絕不是用這樣的行為就能達到的。
女人當然不可怕,溫柔也不是猛獸,他夏明朗更不是白癡,控製話題,吸引注意力,令人折服,這些手段他都有,可是看著眼前的人,他完全提不起興致。他好像在等待一見鍾情直入內心的感動,或者是讓這些出身優越、年貌芳華的女孩子看著他淡漠的神氣就愛上他,主動向他獻殷勤。
甚至僅僅是如此還是不夠,他會在心裏不自覺的把每個人都拿來跟陸臻相比較。
於是不光是頭腦上完全不可相提並論,甚至腰不夠細,腿不夠長,肌肉不夠精實……都成了缺點。
夏明朗想起了陸臻當年關於吃雞比喻,他指責自己為了證明徐知著愛吃雞就非得逼著他連皮帶血的啃,忽然卻覺得此刻他就是在把一隻血淋淋拖毛帶血的雞連皮帶骨的在啃,隻是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
這是個問題,絕對是個問題!
夏明朗看著一瓶藥液流完,按鈴叫來了護士,陸臻在睡夢中被人弄醒,露出溫和的笑意,把小女生搞得滿麵飛霞。
陸臻是一個很難得的人,非常難得。
這種難得不在於他的學識,能力,才華還有智商,而在於他的平和,他有一種似乎是與生俱來的不卑不亢不謙不傲的平和心態。最初夏明朗發現他這一特質的時候幾乎是驚訝的。
一個人的優點總是與缺點並存,平和穩定可靠的人,通常不會太聰明銳利,比如說鄭楷;而一個目光敏銳思路自我的人,一般都很難平和,比如徐知著或者他自己。
他們總愛相信自己,堅持自己,證明自己,不到窮途末路絕不肯承認自己的失敗與別人的成功。
正所謂恃才傲物,心高氣傲,手上有本錢,有誰願意不用?
而且陸臻的平和不是茫然無知的混沌,有些人從來都不知道自己有多強大,所以他甘於平淡,但陸臻一向明白自己的優勢在哪裏,明白自己的才能與地位,可是該爭的爭該放的放。好像在他的心裏有一方明鏡台,在那上麵,纖塵不染。
最初夏明朗驚訝於陸臻堂堂少校卻能與所有的下級軍官甚至普通一兵都打成一片,他從這裏看出來陸臻的隨和,而後來,夏明朗更驚訝於他能讓徐知著這樣的人當他是朋友,他從這裏看出了陸臻的真誠。
徐知著是一根電線杆子,隻有拿出心來給他看,他才敢把你掛到身上去。
而陸臻他總是毫無理由的喜歡所有人,幫助所有人,直到找出確切的理由讓他放棄他們。
夏明朗很少會被人折服,而陸臻是一個,因為他的執著與淡定,身懷利器卻不逾矩,有所為有所不為。似竹有節,這個人,是真正的君子。
不知道世界黑暗就貿然前行的人,是單純的。
知道了世界黑暗而黯然止步的人,是現實的。
知道了世界黑暗卻仍然挺進的人,是勇敢的。
這個人知道自己是誰,也頗自引為傲,卻從不以勢淩人,這樣的品質,實在難能可貴。
一直以來,自從夏明朗成為了麒麟基地最強的那一個,當所有的新人被剝成了老將之後,看他的目光雖然五色紛呈,眼底卻永遠都不失一份信服之時;自從嚴正發現自己除了把任務交給他,然後檢查任務完成的質量以外,在具體的操作上已經提不出什麽參考意見之後;夏明朗心裏的天平便有點搖搖晃晃的了。
一個人爬到一定的位置,眼前會忽然空無一物,再沒有什麽可以給自己做定位,他隻能自己小心翼翼的往前走,跨出去踏下,才知道這一腳是跌倒還是站穩。
陸臻曾經指責他:隻善於評論別人,卻看不到自己。
那時夏明朗很想說,不是的,我找不到鏡子,我看不到自己。我能看到上司看到下屬,看得到同行找得著榜樣,但是我看不清自己,不知道自己做到什麽樣了。在我的生命中還沒有鏡子,沒有人能把我真實的樣子反映給我看,不帶私心,不帶偏見,目光敏銳,能直入本質,卻還要能讓我信任,要找一個這樣的人太難,可遇而不可求。
可居然,真的遇上了。
有時候夏明朗也想,是不是太過驚喜了,交心交得太快,一個不小心,就把整顆心都交過去了。
陸臻一覺睡醒已經是黃昏時分,窗外有霞光滿天,這是麒麟最清閑美妙的時刻,結束了一天的訓練,吃了飯,洗過澡,晚上的課程還沒有開始,整個基地都籠罩著一種金黃的暖意。
陸臻轉過頭看著夏明朗在窗邊抽煙,蒼藍的煙霧,慢慢消散,與霞光混合在一起,陽光斜斜得透過玻璃窗落下來,靠在窗邊的夏明朗頓時處在這片輝煌的火海的中心。一天中隻有這個時候,有一瞬的超脫美麗,因為光與影勾出的輪廓,讓夏明朗的側臉有如雕塑的剪影,一種不真實的美。
28. 君子有節d
陸臻一向不喜歡別人抽煙,隻有夏明朗,他不討厭,是真的不討厭,每一次看到他抽煙,他隻想坐下來陪在一旁安安靜靜的看。
為什麽會愛上他,即使回過頭去想這個問題,答案仍然不盡明朗,可是這一刻,他如此清晰的明白自己的迷戀,糾纏入骨。
這個人,是他最愛的男人,他可以就這樣長久的看著他,卻不會厭煩。
喜歡他睥睨張揚的神情;喜歡捕捉他銳利眼神背後的那絲慈悲與脆弱;喜歡他幹脆務實的風格,被惡的外殼包裹的善良;喜歡看著他裝惡人,點出他內心的柔軟。
喜歡他無盡幽深的眼眸,偶爾的凝眸注視,令人沉溺;喜歡他貼在自己的耳邊說話,呼吸將耳廓灼傷,留下火熱的感覺;喜歡看他髒兮兮的臉,似乎永遠都沒有血色的嘴唇,厚厚的,吻起來應該會很柔軟。
於是陸臻無奈的笑了,看來喜歡他真是一點也不奇怪,看,他有這麽多理由。
夕陽正好, 夏明朗仿佛有所感應,轉過頭正對上陸臻安靜凝望的眼,四目相對而無言,你有千言,我有萬語,因為說不得,於是隻能笑。夏明朗隻覺得這畫麵實在太過美好,太美好的東西總不會長久,感受得多了將來會想念,於是他決定要煞個風景:“陸臻,你今年多大了?”
陸臻露出懷疑的表情,心道:我從出生那天起的檔案都在你抽屜裏放著,你還不知道我幾歲?
“隻是覺得你年紀也不小了,怎麽不找個女朋友?”夏明朗的笑容誠懇得非常假。
陸臻一頓,用審視的目光把夏明朗掃描一番,用口型問道:“隊長,有事嗎?”
“沒事。”夏明朗絕倒,這小子都一級戰備了。
“呼……”陸臻吹了一口氣,笑眯眯的,拿起桌上的紙筆寫道:我還以為你要把一顆被你摧殘過的芳心轉送給小生呢!
夏明朗接過去一看,頓時語塞。
陸臻已經將頭一甩,把紙抽回來繼續寫道:謝了,不過匈奴未滅,何以家為,為了國家大業,小生早就決定了要拋棄兒女私情。
夏明朗無奈之極:“看來碩士的覺悟就是不能跟我們這種粗人比,夏某自慚形穢。”
陸臻很是居高臨下的笑笑。
“那麽,不如幫我想想,我應該找個什麽樣的人過一輩子。”夏明朗轉頭直視過去,一雙眼睛幽黑璨亮。
陸臻愣了愣,睜大眼睛。
夏明朗忽然怕被他頂一句:你問我,我問誰。
但是陸臻笑容平靜下來,眸光閃爍,低下頭,一字一字認認真真的在寫。
夏明朗接過來看完,神色有點複雜,眸光閃爍間,問道:“這是你的忠告嗎?”
陸臻把四個手指並起,舉手貼到耳邊,笑容很討好,他發誓,他保證!
“那為什麽可供我選擇的對象,全是男的?”夏明朗看著他。
陸臻臉色僵了僵,苦笑著,用口形說道:“打個比方罷了,我們兩個有共同認識的女人嗎?”
夏明朗不自覺回憶了一下:果然,沒有!
“有道理。”夏明朗點點頭:“我會記下來。”
於是轉過身,繼續回去看窗外的風景。
他想幹嗎?陸臻有些疑惑。
夏明朗是一個基本上不會說廢話的人,雖然有時候他說的一些話聽起來很廢,但也常常是草蛇灰線,一伏千裏。那麽今天的這些話究竟是什麽意思呢?陸臻把每個字都掰開了細想。
難道,他發現什麽了?可能嗎?陸臻回憶一下自己的言行舉止,很正常啊,至少在表麵上看來很正常。
他在試探些什麽,他要表達些什麽,他想警告什麽?
陸臻第一次覺得自己的腦子有點不夠用。
“我覺得你就隻能找兩種人,要麽就是像黑子阿泰他們那樣的,你說什麽就是什麽,對你崇拜到死,無論你怎麽騙他訓他欺負他,他都不在乎;要麽就找我這樣的,反正不管你怎麽騙人使詐我都能看懂,知道你要幹嗎,也不會介意。就是不能找個半吊子,看透了一半又看不穿。”
夏明朗把紙頁捏在手裏,忍不住想笑,用力吸進一口煙霧,居然被嗆到了,他捂著嘴,強忍住不咳出聲,手中的煙頭明明滅滅的,一陣陣的青煙籠上來,把整個人都籠罩住。
要真能這麽簡單就太好,夏明朗想,要真能就這麽了結了,忽然一天早上醒過來,發現陸臻還是原來的那個陸臻,夏明朗還是原來那個夏明朗,什麽都沒有變,他還是他的鏡子,最親密的戰友,那真是太好了。
可惜啊,都回不去了。
陸臻,那小子,其實還沒有長大呢,清俊少年,永遠都樂觀,永遠都堅定,真摯,充滿了熱誠,從不放棄理想與希望。他的未來還很廣闊,麒麟不過是他起飛的地方,他隻想在他背上加一點沉重的東西,令他變得更為強壯而有力。
怎可折了他的翼?
夏明朗微笑,這煙霧竟是前所未有的辣,讓他眼眶濕潤。
那道清峻挺拔的身影,幹淨清爽,充滿著激情與生命力,似新生之竹。
這是他最珍視的東西,寧死也不肯傷到分毫的東西,他想看到他成長,以蓬勃的力量摧枯拉朽,用那分新綠染透整個軍隊。
怎麽可以呢?夏明朗在想,無論如何,像這樣清新透明的人,都應該有個完美的幸福生活,至少,有一份無畏的坦然生活。
有些事,他知道陸臻可能不會在意,可是沒辦法,他在意,所以他是夏明朗,夏明朗永遠頭腦冷靜,權衡利弊,目標明確,他從不會做傻事。
夏明朗每走一步都要算十步,挑一個隊員都要試半年,麵麵俱到,精致細巧,他的張揚與無忌,從來都是計算精準的放縱。
不拋棄不放棄,可是究竟不拋棄些什麽,不放棄些什麽……
這是新的命題。
一個長長久久的新命題!
我與你擁抱在一起
29. 我與你擁抱在一起 a
陸臻聲帶受損,做了近一個禮拜啞巴,後來能說話了,但是聲音飄忽性 感,三步之外就捉不住。
據說嚴老大聞此噩耗,把夏隊長罵了個頭臭,陸臻心中非常愉悅。
後來,據大隊長辦公室的秘書說,嚴頭當時高呼:那小子就一張嘴值錢,你把這給廢了,得耽誤多少事啊!!
陸臻又發現原來這基地的爛人程度是隨著軍銜一級一級往上升的。
閑事休提,生活如常,隻是陸臻同學的格鬥技巧現在轉由鄭楷老大親授,畢竟此人雖然長得硬,但是手軟,不像某人麵黑心黑。
人到了無路可退的時候,也就懶得再為自己的行為找什麽借口,喜歡麽,就是喜歡上了,認清了,變不了也甩不開了,心裏也就平靜了。
夏明朗不是一個會逃避的人,他喜歡把一切問題都攤開來,反複研究,論證,尋找最佳的解決方案,一如他的作戰報告。而他對於此事的處理方法包括,控製自己如常的對待陸臻,不要打擾他,不要令人困擾,別讓自己討人嫌。
不過這一切的限製並不包括在無人知曉的情況下觀察自己喜歡的人,在任何可能的情況照顧他,幫助他,讓他更開心,於是他也能收獲更多的笑容,反正他從來都是一個談不好戀愛的人,而現在更不是什麽戀愛故事,所以不需要規則。反正隻要他可以在人前控製自己,維持隊中的安定團結就已經夠了,沒必要關起門來還要自己騙自己,自欺欺人這行當太複雜了,太複雜不好,沒意義。
呆在麒麟最大好處就是你可以忘記自我,任何的煩惱,憂慮,苦悶,在這個生活中的每一天都能過得緊張而充實的地方可以輕易的被回避。在這裏,有按部就班的生活常態,卻又永遠不缺乏意外的火花,這是一個會讓人沉醉的地方。
當那個冬天的第一場雪開始下起來的時候,陸臻在出早操的時候意外的發現隊伍裏麵少了一些人:夏明朗,陳默,方進……全是精英,精英中的精英,一中隊的鎮隊之寶。陸臻用一種詢問的目光問鄭楷,而鄭楷老大隻是溫和的對他笑了笑,於是陸臻知道這是一個絕密任務,絕密的意思是,除了執行者,誰都不必知道這是什麽。
陸臻覺得有點焦慮,等待永遠是一件難耐的事,那兩天徐知著一直拉著他出去竄門打牌,直到熄燈,陸臻對此其實興致不高,但他看得出來徐小花是好意,陸臻永遠不會去折拂朋友的好意。
三天之後,陸臻在收操整隊的時候,看到夏明朗領著一行人疲憊不堪的從停機坪走過來。
天地玄黃,隻在這一瞬間,這個世界於他而言都已經遠去。
他看到夏明朗低著頭沉默疾行,叢林迷彩殘留著戰鬥的痕跡,含混在一起,變成了最完美的偽裝,頭盔挾在腋下,槍拎在手中,極度疲憊的樣子,好像曾經飛過滄海。
他的視線追著他走,不能放開,而夏明朗在經過他們身前的時候忽然轉過了頭,深深的望向他,陸臻心想,他應該不是在看自己,他在看他的隊員,然而,那有什麽分別呢?他本來就是他的隊員!
他於是努力微笑,隔著遙遠的距離,對他說歡迎平安回來,他總覺得還能看清夏明朗眼底的光芒,當然,那應該是錯覺。
鄭楷知道人心浮動,沒過多久,就吹哨讓大家解散。
陸臻著急的衝在前麵,甚至顧不上吃晚飯也顧不及先回自己寢室,直接敲上了夏明朗的門。
門內沒有應聲,陸臻試了試門把,沒鎖,他於是鼓起勇氣開門進去。
夏明朗背對著他,站在窗邊抽煙。
濃重的煙霧將他整個人籠罩起來,孤絕的姿態,與人世分割。
陸臻覺得心疼。
這樣的時間,這樣的地點,這樣的人,他看著他抽煙,無數次,他用各種各樣的心情看著這一幕,仰慕的,迷戀的,稱讚的,他本以為這會是他記憶中最美好的風景,可是現在他隻覺得心疼。
那個孤獨的人一個人站在那裏,他隻想走過去把他抱緊。
無論將來他會在誰的懷裏釋放自己,那麽,至少這一刻,讓他來給出一點安慰。
陸臻站在夏明朗身後一步之遙,濃重的血腥味混合著硝煙的氣息撲麵而來,他於是明白了他如此疲憊蒼涼的理由。
“隊長!”他小聲呼喚。
夏明朗轉過身,有些意外似的。
陸臻張開手臂:“可以抱一下嗎?”
夏明朗看住他,背著光的臉上還有未盡的油彩,隻有一雙眼睛是明亮的。
陸臻努力微笑,滿懷期待。
“我手上還有血。”夏明朗握住手掌。
陸臻上前一步抱住他:“沒關係,我的手上也沾過血!”
夏明朗愣住,然而轉瞬間,熟悉的氣味已經將他包裹,汗水的味道,幹淨的泥土的味道,來自這方土地的氣息,陸臻的味道,如此清新悠遠,令人沉醉。他慢慢閉上眼睛,把頭放到陸臻肩膀上。
原來如此。
這些年,一次,又一次,他一身浴血,疲憊而歸,站在操場的大路邊回頭望,眼前是美好的生活與鮮活的生命,而他,汙濘的血漬已經滲入他每一個毛孔,濃重的氣息,將他與這個世界隔離。
偶爾,他也會渴望一個擁抱,被人抱緊,奮力的,從泥濘中拔出來。
可是所有的渴望都會斷在那個瞬間:我的手上還有血。當我的手上流淌著鮮血,我還能夠抱住誰?
沒有答案,直到今日。
那一刻,他看到陸臻平和而了然的笑容,他說:沒關係!是真的沒關係,因為我的手上也沾過血!
他們是同一類的人,他們是同類。
隻有在同樣的屍山血海中走過,才能安慰疲憊的心靈,隻有同樣沾過血的手,才能毫無間隙的握緊,隻有同樣堅定強韌而又熱愛生活的人,才能有這樣的擁抱。
夏明朗終於放肆的把手掌放上去,在陸臻背上擦出暗色的血痕。
一瞬間,天地玄黃。
下一秒,宇宙洪荒。
而當我與你擁抱在一起,時間就可以停止。
天地玄黃,宇宙洪荒,當我與你擁抱在一起,時間就可以停止。
30. 我與你擁抱在一起b
夏明朗洗完澡出來的時候給陸臻拿了一套幹淨的作訓服,陸臻有些不解,笑道:“我不用你幫我洗衣服。”
夏明朗把作訓服按到他手上,聲音低沉柔軟:“換上。”
陸臻覺得自己被蠱惑,轉過身去換衣服。
雖然是冬天,可是作訓服下麵,也隻不過是一件長袖的棉質T-恤。夏明朗看著陸臻修長的腿,很長,也很直,小腿的線條非常漂亮,腳踝精致。然而很奇怪的,曾經那些困擾著他的可怕欲念,此刻像雲煙飛散,夏明朗發現,他其實也可以很平靜的欣賞著陸臻的身體,就像是欣賞他的頭腦,他的個性,他整個的人。
那是一種更為安靜的情懷,像水一樣,悠然而綿長,無孔不入,夏明朗歎了一口氣,他知道,假如那是一條不歸路,他已經走了太遠。
陸臻把衣服換好站在夏明朗麵前,他雖然要高一點,但是偏瘦,所以他們穿同一碼的作訓服,沒有問題,可是然後呢。
夏明朗彎腰把他的衣服撿起來,連同自己換下來的那套一起拎在手裏,在前麵帶路,陸臻一臉懵懂,安靜的跟在他身後,無論何時,隻要夏明朗願意,他都有一種不用開口就能讓人服從的力量。
冬夜裏靜悄悄的,夏明朗帶著他穿過基地的後門,爬上山,拐過幾個曲折的路口之後轉到了一小片坡地上。陸臻發現已經有很多人等在了這裏,而無一例外的,他們都是參加過這次行動的人。
陳默從地上站起來,似乎有些意外,說道:“隊長?”
夏明朗指了指身後:“不小心把他也沾上了。”
陳默於是點了點頭:“那開始吧!”
夏明朗把手上的兩套衣服扔到人群中間,陸臻就著模糊的天光看清了,那些全是他們這次出去穿的作戰服,方進砸了一瓶高梁潑上去,劃亮火柴,淺藍色的火苗溫柔的鋪延開,越燒越旺。
沒有一點聲音,寂靜的夜空下隻有平靜的呼吸,陸臻看到方進退回去趴到陳默背上,永遠神采飛揚的臉上混雜著哀傷的疲憊,陳默安靜的讓他抱著,手背貼到方進臉頰上。
陸臻往旁邊移過半步,肩膀與夏明朗碰到一起,手指擦過他的手背,溫柔的相貼,幹燥而溫暖。
夏明朗低頭看了一會,忽然手掌反轉,緊緊的握住他。
陸臻頓時驚訝,轉過頭去看夏明朗,卻發現斯人麵容平寂,眼睛裏隻有跳動的火光,他不自覺咬住嘴唇,手指用力,與他牢牢握緊。
這是陸臻第一次參加這個儀式,雖然他完全不明白這是為什麽,可是看著火光一點點暗下去,在他的心中也開始升騰出某種如釋重負的感覺,那些染透了鮮血的征衣在火光中消逝,化做墨色的蝶,在夜風中飛舞,最終消失不見。
後來,當他真正參與這樣的儀式,卻終於意識到當時的自己是那樣的輕率,也終於明白為什麽,唯有如此,才可埋葬那些沉重的殺戮。
當最後一點火光被黑暗吞沒的時候,夏明朗放開了他的手,陸臻用力張合了一下,發現指節已經有些酸痛了。大家開始三三兩兩的往回走,小侯爺的驕傲又回到了他臉上,陸臻看到他圍著陳默在轉,陳默站定,抬手敲他的頭。
陸臻想了想,掛到夏明朗的肩膀上,說道:“你要不要謝謝我?”
夏明朗失笑:“要我以身相許嗎?”
“好啊好啊,先記著,等我想到讓你做什麽。”陸臻笑眯眯。
“不做什麽!”夏明朗幹脆利落的:“老子身無長物,啥都不會,要錢沒有,要命一條。”
陸臻眨了眨眼睛:“隊長,你這是在耍賴啊!”
“我沒耍賴。”
“不帶這樣的啊,你總得給我點什麽吧?”
“留下點回憶行不行啊?”夏明朗忽然轉過頭,聲音很近,就在耳邊流轉,陸臻在黑暗中隻看到他的眼睛,明亮閃爍,收盡滿天的星光。
陸臻登時一囧,咬牙:“不行,要留就留你的人。”
夏明朗笑起來,說道:“好啊!”抬手揉揉陸臻的頭發,揚長而去。
陸臻當場石化,愣了半晌,看著夏明朗的背影漸行漸遠,悲憤得破石而出,心髒還在砰砰亂跳。
一些渺茫的影子在心頭飄動,陸臻心馳神搖十分鬱悶,無奈之餘拉著徐小花盤算,用科學的嚴謹的具有建設性的方式探討世紀難題,比如說:夏明朗有沒有可能也對他有點意思?
徐小花用一種看鬼似的表情瞧著他:“那你就去試試唄。”
陸臻斷然搖頭。
徐知著笑道:“他又不會把你怎麽樣。”
“他是不會把我怎麽樣,搞不好他還會對我特別客氣,說個話離開三公尺,十米外看到我就繞著走,過上幾年找個機會把我一腳踢出一中隊,檔案上估計還會給我華麗麗的寫上一堆漂亮話,說他有多麽不舍多麽可惜,雲雲。”
徐知著似笑非笑:“哥們兒,門清啊!看來你都知道啊!”
陸臻哀聲歎氣:“我也就是這麽一說,YY懂嗎?也就是圖個自我滿足。”
徐知著表情誠懇的搭上他的肩:“兄弟,大不了老子陪你豁出去了。將來,等你啥時候要走了,我去幫你把隊長給藥了,蒙頭綁腳扔你床上,隨你……啊……那啥……為所欲為。”徐知著切牙做猥瑣狀。
陸臻做感激涕零狀:“兄弟哎!”
“沒啥,沒啥啊!”徐知著抓了抓頭發:“我尋思著吧,這做人呐,不求流芳百世,但求遺臭萬年,你這麽一搞,我保證隊長他一輩子記住你,而且就算是他想打擊報複那又怎麽樣呢?也不過就是把你給……啊,那啥回來,那不也是正合兄弟你意麽?”
陸臻瞪大眼睛瞧著他,終於裝不下去開始嘴角抽搐,沉默的飛起一腳踹過去,徐知著哈哈大笑:“我這不也就是這麽一說,YY懂嗎?也就是讓你圖個自我滿足!”
陸臻磨了磨牙,操起枕頭準備幹架,徐知著連忙閃到一邊去,起手式準備,忽然眼珠子一轉,萬般好奇的問道:“對了,話說回來,你和隊長都是男的,要怎麽……”
陸臻眨巴著眼睛,從耳朵尖上開始飆血,風中零亂,過了一會兒,深呼吸數次,忽而甜蜜微笑:“小花。”
徐知著警惕。
“你真的會幫我嗎?”
“呃?啊!!”徐知著激動了:“你,你你,你不會……”
“本來沒有……現在想了。”陸臻單純無辜。
徐知著漲紅臉:“兄弟,我誠懇的建議你,過兩天就冬訓了,聽說有得折騰,你給我留點命成不?我心血少,經不起你這麽嚇唬。”
一提訓練,陸臻自己也回過勁來了,摸著鼻子苦笑了一下:“你就當我腦子燒壞了,沒事的。”
徐知著心下不忍,把陸臻拉過來順順毛:“聽說越是英雄越難過美人關,我當年念書那陣,同寢一東北大漢,那身板比楷哥還大一號,大二那年遭兵變,哭了一個禮拜,所以沒什麽……”
陸臻沉默著點頭,灰溜溜的爬回自己床上睡,不一會,全隊熄燈,一片黑寂。
陸臻在被子裏握住自己的手,關節上還是有點酸,殘留著夏明朗給他的觸覺,心情慢慢的好起來,這是多麽美好的感覺,你喜歡的人,剛好對你很不錯。
應該知足了。
幾天後,全年的最後一件大事,冬訓,正式展開,熬過之後,就能吹吹打打等著過年,所以整個隊裏的氣氛微妙而緊張。
一年隻有夏冬兩訓是由夏明朗和鄭楷共同製訂訓練計劃,內容豐富而龐雜,緊張和激烈的程度絕對超過一場大型的軍事演習,而且夏天主要針對的是抗酷暑,而冬天,自然的,抗嚴寒的訓練就占了重頭戲,每一項都是對人類耐力和體力的極限考驗。
而且這一年因為夏明朗特別狂熱專注的緣故,訓練的科目也就顯得特別的不人道。冬訓才開始沒多久,徐知著就已經開始嘀咕,本以為可以安眠,沒想到一覺又回到解放前,陸臻指著自己的嘴,搖了搖頭,意思是:我現在沒勁兒浪費去說話。
連話嘮的嘴都堵上了,夏明朗卻還是覺得他不夠疲勞。
水溫10度,距離10公裏,負重15公斤。
眾人曰:不是人!
夏明朗首先踩進水裏,神色淡然的甩下一句:“淹死之前上救護船,抓最後三名。”
陸臻當機立斷的第一個衝進了水裏。
哇靠,果然冰得透骨!
夏明朗揚眉一笑,跟到陸臻的身後。
水晶簾
31. 水晶簾 a
基本上隻有一項訓練科目陸臻可以和夏明朗正麵硬碰硬而且贏麵基本占優,那就是遊泳,很多事從小練過來會好得多,陸臻五歲就開始練這玩意兒,再要是拚不過,他都不好意思回去見江東父老。
夏明朗看著眼前的水波翻滾,忽然想到很早以前,剛剛開始選訓那一陣,碧波下修長有力的腿,剪切出推進的力量,把人帶走。那件事其實根本與陸臻無關,是他計劃有誤過份托大,但是陸臻似乎從來沒有往那方麵想過,他就是那樣自然的全力衝過來,自然的把人接走,帶著他遊上岸,即使筋疲力盡也全無抱怨,甚至即使被非難也從不後悔。
在那之後也是,看到絕境中的人伸出手,似乎是他本能的反應,他本能的幫助所有人,而從來不會去考慮是否值得。
水溫太低,血液都要凍凝在一起,肌肉僵硬,陸臻控製著節奏全速前進,現在隻有運動時帶出的熱量可以維持生命的需要,不讓他動,反而會受不了。夏明朗一直保持著距離盡力跟隨,他沒有回頭看,不知道他們兩個已經把大部隊甩開了多遠,第一集團的排頭兵看著兩個瘋子全速離開視野,心中感慨萬端。
努力,前進,劃水的動作到後來已經成為了本能的反應,體表的溫度下降,變得與水溫相差無幾,於是反而覺得舒服了很多,而前方,已經隱隱的看到了水岸那條線,陸臻心頭大喜,變幻泳姿加快速度。可是水浪翻騰,夏明朗從他身邊超了過去。
不會吧?真的假的?!
陸臻心頭火起,榨出最後一點體力全速追上。
拚了拚了!
天寒地凍,陸臻又遊了太久,肉 體的虛脫必然會帶來精神的恍惚,總覺得模糊中看到夏明朗轉頭對他挑釁一笑,頓時氣得滿頭的熱血全衝上了頂。
全力衝過,又被反超,幾下拉鋸,水岸越來越近。
陸臻心下大怒,轉身撲過去,抱住夏明朗的腰。
夏明朗馬上反擊,在水中搏鬥,動作施展不開手腳,再快速的出拳也會被水流的阻力所滯緩,陸臻不依不饒的用關節技把他鎖死,四肢糾纏在一起,往水下沉去。
冰冷的湖水嗆入肺裏帶來一瞬間的慌亂,夏明朗抬起頭看著自己吐出的氣泡緩緩上升,光穿過粼粼的水波透下來,所有的風景都被扭曲,明亮而多姿,那是人間。陸臻仰起臉在看他,下巴頂在他的胸口,嘴角微翹,自信而挑釁的微笑。
很安靜,在這個冰冷的被水包裹著的世界裏,極度的靜謐,與世隔絕。
刹那間所有的人、事、物,好像都已經遠去,他落入了一個異度的空間裏,黑暗,極靜,緩慢的墜落。
與他在一起!!
夏明朗眯起眼,湖水的浸漬讓他的眼睛酸痛,光與影,在陸臻的臉上投下流蕩的波光,一瞬間的美,不切合實際的脆弱。
他偏過頭,慢慢貼近。
陸臻驀然的睜大了眼睛,不自覺張開嘴,大團的泡沫從他眼前衝過去,模糊了所有的景物,忽然間身上一輕,夏明朗已經推開他往上遊去。
陸臻茫然的睜著眼,在這寂靜深水中隻聽得到自己的心跳聲,穿過激蕩的水波眼前是一個晶瑩剔透的世界,絢爛而又迷亂,一切都那麽美,卻又模糊不清。窒息的滋味漸漸漫延,身體卻不能動,眼睜睜看著連綿的銀色的氣泡緩緩上升,夏明朗的身影在這片細碎的光牆背後明滅未定。
夏明朗忽然折轉,抓住陸臻肩頭的衣服把他拉了起來,感覺到水滴從臉頰上滑落,穿破水麵時瞬間的刺激讓陸臻不由得閉上了眼睛,再張開……感覺像是重新回到了人間。
夏明朗沒有回頭看他,隻是拉著他衝上岸。
當冰冷的空氣驚戰了皮膚,嗆水的痛苦像爆炸一樣在體內爆發出來,肺裏浸透了水,陸臻趴在沙地上咳嗽。
瘋了瘋了,陸臻模糊的想,我居然會覺得他想要親我!
夏明朗看著陸臻弓起背跪在地上狂咳,水滴從他的鼻子和嘴巴裏漫出來,身體痛苦的縮在一起,夏明朗握緊了拳頭卻不敢去碰他。
瘋了瘋了,夏明朗崩潰的想,我居然會想要去親他?
陸臻終於讓自己緩過氣,脫力的倒在沙地上喘息,肺裏還有水聲,聲音嘶啞。
他慢慢轉過身,本想說:隊長,你要……
可是那目光凝定了,落進夏明朗的眼底,如此熟悉的目光,一樣的兵荒,一樣的馬亂,一樣的隱忍含吞,一樣的熾烈絕望,漆黑灼熱,將他穿透。
沒錯,沒有錯!
陸臻心裏發了瘋似的在狂叫:他是真的想親我!
可是喉嚨被梗住,他張開嘴,發不出任何聲音。
“隊長?”陸臻的聲音極輕,好像氣流拂過,他伸出手貼在夏明朗臉側,拇指摩挲他的唇線。
夏明朗忽然揮開他的手,動作粗暴而冷硬,陸臻嚇了一跳,站起來跟到他身後。
“隊長?”
完了?完了!
陸臻開 始 思 考怎麽解釋。
“你總是這樣嗎?”夏明朗忽然轉過身來質問他:“徐知著掉到穀底需要一個依靠你就讓他拽著,誰出了事拿不定主意你就讓他們賴著,是不是別人要什麽你都給,隻要你有?”
32. 水晶簾b
疲憊與寒冷讓人的意誌恍惚,陸臻睜大眼睛看著,一瞬間不能分辨他聽到的是什麽。
“隊長?”他聽到自己的牙齒哢哢的響,不知道是因為寒風過境還是心中的恐懼與期待,然而隻是條件反射的,他想說:不是,隻有你問我要什麽我都會給,隻有你!
可是他說不出口,那長段的句子因為巨大的驚慌堵在喉嚨口,他輸不起!
夏明朗的臉上漸漸露出茫然而難以置信的表情,他忽然轉過頭,岸邊傳來擊水聲,遊在第一集團的人已經開始衝岸。
雖然已經很努力,徐知著仍然隻是裹在了大部隊裏衝上岸,可是一上岸他就發現了情況不對,夏明朗和陸臻居然分開兩堆烤火,夏明朗是什麽心 思 他 不知道,但是憑陸臻的性子,但凡有點可能他都不會放過這種名正言順的湊到一起吃豆腐的好事。
“哎,兄弟?怎麽了?”徐知著悄悄溜到陸臻身邊去,陸臻正在很有技巧的烤著褲子,他身上已經基本上幹透了。
“沒什麽!”陸臻抿著嘴,火光把他的臉映成紅色。
說沒什麽,這就是真的有什麽了,徐知著轉過眼去看夏明朗,後者已經把身上烤幹的衣物整理好,發現了徐知著的視線之後輕描淡寫的在他臉上掠了一眼,又閃過。
似乎,一切正常?
夏明朗看著表:“十分鍾之後整隊出發,進行下一個科目。”
眾人一陣哀號抱怨。
夏明朗笑眯眯的:“再煩,再煩全程防紅外。”
四下裏頓時一片寂靜。
果然,一切正常!
陸臻不自覺抬頭去看他,夏明朗的表情淡然而慵懶,像是一隻剛剛睡醒的雄獅,正悠閑的在他的領地上散步,舒活筋骨準備撲食。
真的,一切正常。
那麽剛才那一幕是什麽,那個時候,在水中,與世隔絕的瞬間,他看到夏明朗半閉著眼睛靠近他,臉上鍍著一層銀色的水膜,那一切的畫麵,美得不真實。
所以,果然,不是真實的吧?
一個幻覺,他瀕死時的幻覺!
那麽,那句話又是什麽意思呢?
那句莫名其妙的話,他要什麽?你還想從我手裏要什麽?
我的理想與希望跟你重合在一起!
我的生命與熱血隨時可以為你犧牲!
我的整個情感與欲望因你而沸騰不止!
夏明朗,其實我也很想知道,還有什麽是你想要,而我不能給你的!
在前進到達下一個科目之前,夏明朗主動走到了陸臻身邊,陸臻知道他有話要說,於是盡量讓自己笑得正常舒展一些。
夏明朗很直接,甚至沒有找任何不相關的理由,直接說道:“我對溺水一直有點恐懼,但是那並不代表我需要安慰,事實上,我不喜歡這樣。”
陸臻愣了一下,他意料中的解釋不是這樣,或者說,他期待中的解釋不是如此,可是他到底在期待著怎樣的解釋呢?
陸臻有一瞬間的茫然。
欲蓋彌彰!
是的,他潛意識裏期待著一個欲蓋彌彰的解釋,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一個看起來那麽真實的,好像應該就是這個樣子的理由。
陸臻沉默的點了點頭。
夏明朗想了一下,告訴他:“我有過被人纏住差點淹死的經曆,”他頓了頓:“不止一次!我也不知道為什麽,好像別的都比較好克服,淹水還是比較難過。”
“人對溺水有本能的恐懼,窒息、被拋入異度空間的虛無感,所以會遊泳的人想投水自殺多半會不成功。”陸臻說道:“所以你不必放在心上。”
夏明朗的表情有些複雜,陸臻在心中感慨著要是這個世界上真有讀心術就好了,那我就知道他心裏怎麽想的了,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猜測著給答案。
而夏明朗卻說道:“陸臻,有沒有人對你說起過,你太柔軟了,我不是你的花,你不必來安慰我,明白嗎?這是我的誤區,你應該就這樣看著我,而我必須自己挺過去,而不是聽著你給我找借口,接受你的安慰。”
陸臻忽然站定,黑色的眼睛因為失望而變得黯淡:“那我可以為您做點什麽呢?”
“做好你自己,我們畢竟還是荒原裏的戰士。”夏明朗把手按在他的肩膀上:“在戰場上,讓我因為你是我的隊友而感到慶幸與自豪。”
陸臻笑起來:“就像頭狼旁邊的身外一頭狼嗎?”
“我還以為我會比較像獒,知道他們差在哪裏嗎?獒是忠誠的。”
“狼也有忠誠!”陸臻道。
“那不一樣,狼的忠誠隻為了自己,而獒是為了別人的,我希望你做後者。”
“我會的,一定會!”
夏明朗用力按一下,走到他前麵去,不想看著那道背影,他已經影響了自己太多。
在那一刻,當他推開他,看著他往下沉,蒼白的臉被細碎的氣泡包裹著,那一瞬間的表情驚心動魄,讓他不能深思。背後是無邊無際的黑,深色的迷彩讓他融在湖底的黑暗中,分不出邊界,好似要就此跌到另一個世界去。
如果,因為他的原因,讓他墜落,夏明朗心想,那將會是他一生一世都不能原諒的錯誤。
不能再沉溺下去,那樣的柔軟會讓人變得軟弱。
他們畢竟還是戰士,帶血的武器,國家的死神,他們不是孩子,不是女人,不必成天摟抱在一起,細心安慰體貼。
他們是猛獸在密林中潛伏狩獵,他們是洪水翻滾浪峰吞噬一切,他們是天上的萬鈞雷霆,是冬天的狂風暴雪,他們最終還是要靠自己,煉出鋼筋鐵骨。
夏明朗心想,應該是如此,本來就應該是如此,如果有一些事情出了偏差,那麽,就應該要糾正過來。
現在糾正還不晚,夏明朗堅定的這樣想。
醉翁之意
33. 醉翁之意 a
連日的越野與奔襲,晚上僅有一件單衣禦寒,在零下十度以下的野外單獨過夜,後半夜,天上淋漓的下起了凍雨,透骨生寒。於是當第二天早上這支疲憊的隊伍出現在基地後門口的時候,後勤支隊的士兵們已經熬上了大鍋的薑湯,備好了軍用大衣,陸臻顧不及挑大小先抓過一件把自己包裹好,可惜凍到麻木的身體卻完全不會因為這樣就暖和起來,這樣裹著棉襖發抖的經曆讓他感覺自己像一隻冰棍,包得越緊,身上凍得越狠。
全隊就地解散,24小時休息期。
夏明朗倒了薑湯過來灌他,湯太熱,人太冰,喝下去燒心穿肝似的疼,陸臻不敢喝得太快,雙手捧著慢慢啜,夏明朗看到他的指尖已經泛出烏紫色。
這個來自東邊沿海城市的少年,家鄉的最低溫度不過零下五度,當兵的時候在最南邊,冬天有個十度已經是很了不得。陸臻這輩子沒挨過凍,他對如何避免凍傷不在行。
夏明朗捏著他的手指搓揉,聲音焦急:“疼不疼?”
陸臻搖頭,是真的不疼,凍得沒感覺了。
不疼就糟了!夏明朗心下一涼,把他的食指含到嘴裏,含含糊糊的問:“有沒有好一點?”
陸臻愣著,不一會兒凍到麻木的手指彈跳了一下,萬針攢刺似的疼,劇痛中的手指變得分外敏感,指尖感覺到夏明朗口腔內火熱的溫度還有舌麵上微沙滑膩的觸感,像是觸了電一樣,陸臻把手縮了回來。
“疼?”夏明朗問道。
陸臻拚命點頭,他生怕夏明朗再來弄他,連忙把手指塞到自己嘴裏,其實疼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那個……不是疼。
“會疼就好,到我屋裏去我給你上藥。”夏明朗轉頭招呼了一下鄭楷,拎著陸臻離開。
很多事都是緩過來了才知道痛,進了宿舍大樓被熱氣一蒸,陸臻的腳趾馬上像要斷了似的疼得發瘋,十指連心,現在他二十個指頭都跟針紮似的,那實在不是一般人可以忍受得了的痛苦。
“疼就叫出來,說實話我的腳也疼得厲害。”夏明朗看著他步履蹣跚。
陸臻用力扯一下嘴角:“叫出來又不是就不痛了,媽的,與其哭我還不如笑。”
夏明朗哈哈大笑,抬手拍了陸臻一下,陸臻站不穩差點撲出去。
進了門倒出熱水,卻不能著急往熱水裏浸,非得把指尖上的那些淤血都揉散了才行,要不然熱水一激,馬上就會開始潰爛。夏明朗從櫃子裏找出一瓶酒來倒出一點給陸臻,陸臻這會看到酒就跟看到親爹似的,一仰脖就倒了下去,初時沒感覺,幾秒鍾之後,一種像燒著了的刀鋒似的烈熱從喉嚨口裏竄出來,陸臻舒服的呻吟了一聲,拍案:“這酒好!”
“那是!”夏明朗得意的一笑,把陸臻的靴子拔下來,熱毛巾絞幹捂了上去,陸臻一聲慘叫,和殺豬也沒太大分別。
“不是說笑比哭好嗎?”
陸臻閉著眼睛直抽氣,過了一會緩過來,喘著氣強笑:“給我點心理準備行嗎?你這也太突然了。”
說話間毛巾已經涼了,夏明朗把藥酒倒在手上搓熱,幫陸臻按摩活血。
很難形容那是什麽感覺,好像無數根冰針都刺在肉裏,現在這麽一搓揉全碎了,血肉攪成一團。
陸臻疼得實在無計可施,抬眼看到床邊那瓶酒,撈過來仰頭就往嘴裏倒,這酒太烈,兩三口之後舌頭就麻了,失去感覺,烈酒進到胃裏,暖洋洋的火隨著血液行遍全身,那刮骨的痛像是也隔了一層,肢端從麻木到有知覺,癢得發慌。陸臻不自覺把手伸過去想要撓,被夏明朗一掌拍了回來:“不能撓,一撓就全爛了。”
陸臻不依不饒,異常固執的幹擾夏明朗的救治工作,夏明朗被他煩得心頭火起,索性一把把他的腳按進了熱水裏,沒聽到意料之中的那一聲殺豬叫,夏明朗詫異的抬頭,驚訝的發現陸臻在轉眼間已經把他的收藏喝了個底朝天。
??
!!
夏明朗臉上變色:“你知道這是什麽啊?”
陸臻豎起大拇指:“好酒!”
“好酒你個頭!”夏明朗欲哭無淚:“這是酒原,有80度!!”
見鬼了,這麽喝會不會出人命?夏明朗暗自嘀咕,說著豎起兩個手指在他眼前晃,陸臻把他的手掌捉住看了一下,很篤定的說道:“二!”
夏明朗失笑,看來是真的醉了,這小子醒著的時候決不至於傻到這種地步。
酒勁兒太足直衝頭,陸臻這次醉得非常徹底,滿臉都是傻乎乎的笑,眼睛裏因為含著水膜,星光璀璨,睜大了眼睛一眨不眨的隻是盯著夏明朗。
夏明朗摸了摸自己那張臉,心道:有什麽問題嗎?
不過他雖然沒凍傷,總是凍著了,辦完了正事給自己整了盆熱水,舒舒服服泡起了腳。
“隊長!”陸臻小聲的叫他。
嗯?
夏明朗轉過頭,眼前一花,一雙溫熱柔軟的唇封了上來,夏明朗驚駭的睜大了眼睛,直往後倒……
這,這他媽叫什麽事兒?夏明朗氣極敗壞,他堂堂麒麟基地特種行動隊一中隊隊長,居然被自己的隊員酒後強吻,這事說出去,他這十裏八鄉就別做人了。可是偏偏悲哀的是,當他被壓下去的時候,自己的手清楚明白的扣到陸臻的腰上。
居然還生怕他滾下床!
夏明朗痛心疾首,心道我還真不如找塊豆腐撞死。
陸臻在他嘴唇上貼了一會兒,慢慢把自己撐起來,四目相對,他的灼熱驚慌與他的迷離茫然,夏明朗看著那雙眼睛,心頭滾過一絲難言的悸動,似甜,又酸,實痛。
“隊長!”陸臻把手籠在他臉側,小心翼翼的,連呼吸都很微弱。
夏明朗心頭狂跳。
迷蒙的青年又一次壓下去,這一次再不是少年時唇貼唇的溫情小遊戲,而是直奔主題的吻法,最激蕩的青春烈情,火熱的舌頭有力的撬開嘴唇和牙關,深深探入口腔內部梭巡,夏明朗那無論是理智還是情感都不支持的反抗微弱得連自己都不好意思提起。
天知道他有麽多麽渴望這個吻,真的隻有天才會知道,於是這種事居然發生了,天竟不負他!
34. 醉翁之意b
陸臻的唇齒間帶著烈酒的味道,熾熱而辛辣,凜冽如刀,連唾液都沾上了跳躍的酒精的分子,是刺激而令人興奮的。
夏明朗覺得自己快要醉倒了,醉在他家鄉的烈酒中,醉倒在這個他日夜渴慕的人如火的熱情中。
濃膩的吻從嘴角邊綿延開,夏明朗聽到含糊的呢喃聲,很輕的細細碎碎,固執的輕聲的呼喚。
隊長,隊長……
萬般濃情的叫法,柔軟的,潮濕的,飽含著新鮮的欲望與躍動的激情。
夏明朗撫摸著他的頭發,手指穿行在發間,沙沙的響。
說不出是什麽感覺,他的心像是被蜂蜜浸透又被刀子劃開,有多少甜蜜就有多疼痛。
於是原本很多想得通想不通的畫麵都連在了一起,像是最後的一道弧合上,畫成一個圓。其實他早就應該想到了,陸臻看他的眼神有古怪,他不應該忽略的,那是多麽熟悉的目光,他曾經在鏡中看到的自己。
火熱的唇舌往下移,慢慢接近衣物的界限,夏明朗忽然覺得緊張,抬手摟住陸臻的肩膀,輕聲道:“陸臻?”
陸臻慢慢停下了動作,臉孔埋在他的頸窩裏,呼吸灼熱,燙傷大片的皮膚。
夏明朗不敢動,直到他漸漸睡沉。
夏明朗抽身,從他身底下滑出來坐到了床邊。看來陸臻的酒品真是不錯,醉了想幹啥就幹啥,幹完直接睡著。被酒精燒紅的臉上血氣很足,很健康的樣子,像是個漂亮的蘋果,長長的睫毛這次很安靜,那隻墨蝶像是倦了,收了翼棲得很安定,濡濕的嘴唇有鮮紅的血色,微微有些腫。
夏明朗咬住自己的手指,這一點刺痛會讓他清醒點。
他現在需要思考,當然,不是在這個地方,這個地方有種奇異的氣息在撩動他的神經,讓渴望變得更渴望,讓饑渴更饑渴,他現在像一個沙漠苦行的旅人,剛剛嚐到了一滴清水的甘美,身上的每一個細胞都在叫囂著更多。
夏明朗覺得他以前是個乞丐,坐在朱門之外看酒肉臭,因為沒有指望,反而盼著自己早點凍死。可現在他忽然一覺醒來,發現自己坐在皇家金庫的大金磚上。
偷!?還是不偷?!
這真是一個問題,曠古謎團,一千個人,就會有一千個答案。
夏明朗用手背蹭了蹭陸臻的臉頰,幫他把被子蓋好,轉身出了門。
方進睡眼迷蒙的打開門,一陣錯愕:“隊長?”
“我的床讓陸臻給占了,你讓我擠擠。”夏明朗推著他進門。
方進哀聲歎氣:“你輕點兒,小默睡了,你為什麽不跟他去擠擠?”
“那小子喝光了我一整瓶伊力特酒原,我擔心他半道上發酒瘋。”夏明朗脫了外套鑽到方進床上。
方進瞪大一雙迷蒙的睡眼:“你那酒?真的假的?”
“你說呢?!”
方進鑽進被筒子裏,嘀嘀咕咕:“他會不會醉死?”
夏明朗笑容奇異,摸了摸嘴唇:“應該不會。”
一張行軍床不過三尺寬,兩個大男人擠一張床,不可避免的總會抱在一起,夏明朗模模糊糊的要睡著的時候忽然意識到,他的手掌一直放在方進光裸的手臂上。他下意識的摸了摸,方進含糊的問了一句:“又咋了?”
夏明朗搖頭:“沒。”
心道:他是怎麽想的,要是自己對方進都有感覺,他還不如直接投豆腐缸裏淹死。
然而,夏明朗在被子裏握起拳,是啊,為什麽?同樣是男人,青春健美的身體,為什麽他可以坦然和方進貼在一起入夢,卻受不了陸臻離他太近?他忽然想起那個夜晚,裸露的皮膚貼合在一起的悸動,原來,原來根本不是像他想的那樣,他不是因為被誘惑才覺得吸引,他是先被吸引,才覺得誘惑!
隻因為陸臻!
陸臻一覺睡到下午才醒,睡醒之後在夏明朗屋裏團團轉,夏明朗聽到裏麵的響動進去看,發現陸臻正彎腰疊被子,當真是切削豆腐一般的齊。麒麟不像是野戰連隊,對內務的問題不抓得那麽死,隻要整齊幹淨就成,至少夏明朗就從來沒在陸臻本人的床上看到這種級別的被子,這充分說明了某人不是不能,他隻是不願。
“隊長!”陸臻一看到他就叫得特別動情。
夏明朗頭皮一炸,臉上聲色不動。
“我剛才沒怎麽吧?”陸臻臉上很僵。
“嗯,你應該會怎麽?”夏明朗本來就是打算好了敵進我退,觀定而後動的遊擊戰術。
“沒有,隊長,我這個人喝醉了容易頭腦發熱,我要是幹了什麽亂七八糟的事,你千萬別往心裏去。”陸臻已經急得臉都紅了。
“怎麽你不記得了?”夏明朗懷疑的。
“我要記得就好了。”陸臻仰天悲歎。
“你都不記得了,怎麽知道自己會幹傻事?”夏明朗說到最後那兩個字的時候有點遲鈍,潛意識裏,至少是潛意識,他不覺得那是個傻事,那是再美妙也不過的事。
陸臻一副死就死了的樣子:“我上次喝醉是研究生畢業聚會,那次我打了我們組一個工作人員的屁股,因為他成天不幹活催著我要數據……”
“你沒打我屁股,你隻是趴在我身上睡著了。”
陸臻鬆了一口氣:“就這樣?”
“嗯,就這樣。忽然間壓過來,占了我的床,就這麽睡著了。”夏明朗嚴肅的點頭:“搞得我現在滿床的酒氣。”
“我給你洗!”陸臻馬上討好的笑。
夏明朗繃了一會,到底沒繃住,笑開了:“沒關係,就當是讓我練練酒量了。”
“那麽,那酒?”陸臻小心翼翼。
“酒的話,沒了,得下次回去偷渡回來了,沒關係,反正我也不喝。”夏明朗笑道:“你先回去吧,收拾一下裝備,好好休息,明天,會有一個難忘的旅程。”
“是!”陸臻跳起來敬了一個軍禮,不等夏明朗還禮,人就已經竄了出去。
夏明朗看著他的背影,慢慢咬住了嘴唇。
為什麽要說謊?
好像真的不為什麽,好像條件反射的就覺得這才是正確的辦法,粉飾太平也好,大雪壓山也好,這是唯一的出路。
更何況這有什麽不對呢?
說開了彼此都會尷尬。
陸臻一出門就開始狂奔,他記得,他當然記得,他記得每一個細節每一點變化,好像做夢一樣,他不能控製自己的行為,但是一切曆曆在目,他甚至還記得從夏明朗驚駭的眼睛裏映出的自己的臉。
但是很明顯的,他不想承認,陸臻發現他並不因此感到難過,可能是這樣,夏明朗其實也是喜歡他的這項認知的狂喜蓋過了所有的遺憾。他是喜歡他的,即使他自己都不肯承認,但是,他真的是喜歡他的,即使將來會變,被自我壓抑,被時間磨平,可至少在這一刻,他是喜歡他的。
這個事實本身,已經超過了他所有想象中的美好。
一步之遙(上)
35. 一步之遙 a
冬訓的最後一個項目是野外生存,為期5天,300公裏直線距離,全部裝備隻有一把匕首,50克鹽,還有一張粗陋而錯誤百出的地圖。飛機帶他們轉場去亞熱帶原始森林,夏明朗抱著肩膀,靠在機艙壁上休息,即使是閉著眼睛,他也可以感受到陸臻的目光,像羽毛一樣的輕盈,明快而熱烈,而當你看向他,又馬上裝模作樣的飄開。
全不記得了!我操!信他就有鬼了,夏明朗不以為然的撇著嘴。
隻是他難以想通的是,為什麽,陸臻可以如此快樂而坦然的接受這件事。這場愛情對他而言是劫數,而兩情相悅更是讓危險升級,好像災難。可是現在陸臻的樣子似乎在隨時的等待著他點點頭,他們仿佛就可以一起肩並著肩,一起走向陽光大道。
嗨,小子!?
夏明朗忍不住想要質問他: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幹什麽?
他看到陸臻轉過頭去和徐知著說話,聲音很輕,笑容明亮,眼睛裏全是星光,快樂得讓人羨慕,他精神很足,近一個月來的艱苦折磨居然沒有在他身上留下什麽痕跡。
方進莫名其妙的揪著夏明朗的袖子,壓低了聲音俯耳過去:“那小子又抽風了。”
“唔!”夏明朗不置可否,他當然知道方進指的是誰。
“真他媽見鬼了啊!昨天早上見他還是半死不活的樣子,睡一天就能精神成這樣?”方進嘖舌。
夏明朗感慨:“可能是你老了。”
方進轉轉眼珠,頓時激動了:“隊長,你搞什麽搞?我還沒他年紀大呢?小爺我今年才23!!”
夏明朗摸摸他的頭,安慰道:“心老!”
方進摸胸口,撲嗵撲嗵不知道跳得多歡,頓時不悅的哼道:“是你老了才對!”
夏明朗沉默的轉過臉去,方進隻覺寒光撲麵,馬上低頭噤聲,陳默向他勾勾手指,他默默的溜了過去。
陸臻他們聽到這邊有動靜,好奇的瞅過來,夏明朗再一次被目光洗禮,終於覺得有點累了,站起身,走到角落裏。
鄭楷看他黑漆漆壓了一腦門的官司,問道:“怎麽了?”
“沒事,就是有點困。”夏明朗貼在他身邊坐下,找了個還不錯的位置靠上閉目養神,這裏是一個死角,在這裏,陸臻看不到他,他也看不見陸臻,大家都清淨。
兩個小時之後,飛機進入指定區域,夏明朗站起來訓話,內容很簡單:
前進,直到無法前進;堅持,直到無可堅持。
自己折騰死在訓練中,不是什麽英雄,不占烈士名額。
方進幫他補了一句:被三隻以下的野豬和兩隻以下的熊幹掉的同誌,去見閻王的時候不許提他方進的名,方小爺丟不起那個人。
眾人聽完一陣哄笑,剛剛還緊繃得生火的氣氛頓時鬆懈下來。
飛機沿著指定區域畫了一個圓,隊員們陸續跳了下去,而鄭楷和夏明朗則傘降在圓心的位置,一天之後會有直升機支隊的人過來幫忙救援臨時遇險的退出者,於是,至於這一天之內退出的隊員們,用夏明朗的原話來說就是:那你就等死吧!
低緯度地區的冬天也不覺寒冷,鄭楷和夏明朗兩個落地後收了傘,開始了百無聊賴的等待。
夏明朗隨便給自己找了個背光的地方,從包裏拿出一個黑盒子來按個不停,鄭楷抬眼看過去:“什麽東西?”
“PSP,從陸臻那兒搶的。”夏明朗隨口答道,忽然一愣,手上警報大響,他又OVER了,夏明朗覺得無味,把東西收了起來,開始和鄭楷打賭猜測今年到底誰能第一個從這密林深處走出來,到達這集合點。
鄭楷在這批新人裏最看好常濱,體力好,幾乎不知疲倦。可是夏明朗卻不同意,叢林深處的前進不像山地越野,他要的不光光是體能而是計謀,其實他看好徐知著,徐知著的越野能力也非常強悍。
他們聊啊聊,話題慢慢從新到老,又開始猜測這次到底有誰能超過老隊員先撞線,又有誰會可憐的被新兵甩開一條街。於是說道說道,兩人相視而笑,因為大家都想到了方進。方小侯威武不凡,可耐力是他永遠的痛,如果沒有意外,他總是最後一個,唯一一次反超,還是他剛進隊那次,就贏了一個陳默,因為陳默在最後兩天裏扭到了腳,扭得不輕不重,別扭扭的走到了終點。
鄭楷感慨:“今年就看侯爺和陸臻這兩人誰比較次了。”
因為又一次聽到了陸臻這兩個字,夏明朗臉上一僵,雙手墊在脖子下麵,躺倒在樹下的綿軟的草地上閉目養神。
日影西斜,鄭楷砍了半顆枯樹生出一把火,夏明朗看著那跳躍的火光愣了愣,拍拍屁股站起來,說:我去準備晚飯。
半個小時之後,夏明朗帶著一隻兔子兩條蛇出現,剛剛剝了皮的新鮮□還帶著餘溫,夏明朗用鹽醃了,挑了幾根看起來比較直的樹枝開始刮樹皮。反正是無聊,夏明朗做這些事的時候非常的緩慢,於是思維像是被風吹起的紙片那樣在腦子裏轉啊轉。他低頭看到被砍斷的蛇頭卡的一聲用力合上,死死的咬住了一根枯枝。
“你得把它扔遠點,蛇是低等爬行類,神經中樞分布全身,你砍了它的頭,它也照樣能咬你。”
夏明朗微微笑了一下,那小子,真是囉嗦,還以為這世界上就光他懂道理呢,他夏明朗吃的蛇比他見過的還多,這還用他教嗎?夏明朗發現他最近總是會想起之前,從最初選訓的時候開始想起,試圖捕捉出一些蛛絲馬跡,但事實上,他總是想不出,一切發生得太沒有痕跡了,或者說,太自然了!
手藝當然是一貫的好,脂香肉滑,夏明朗忽然想到了他這幾天等在這裏能幹點啥,於是打電話讓支隊的飛行員們明天過來之前去食堂要幾包調料。鄭楷雖然望天覺得這事實在有點無聊,可是等待顯然更無聊,也就隨他去了。
吃過晚飯,天色已經大黑了,夏明朗抽了一根木柴點上煙,吞吐著煙霧問鄭楷是不是也要來一根。
鄭楷瞧了他半天,忽然說道:“你最近有點不太正常。”
36.一步之遙b
夏明朗笑起來:“怎麽了?連你都看出來了啊?”
鄭楷笑道:“也就我能看出來吧,你比較不瞞我。”
夏明朗仰起臉瞧了他一會,聲音弱了幾度:“楷哥。”
“說說吧!”鄭楷轉過臉去看火,黝黑的臉映出金紅色的火光。
夏明朗沉默了半天,忽然悶聲悶氣的說道:“我,好像喜歡上一人。”
鄭楷張大嘴轉過頭去,夏明朗特別不好意思的衝他笑笑。
半晌,鄭楷忽然問道:“是隊員嗎?”
夏明朗一下子跳了起來,半張臉隱在黑暗裏,半張臉被火光照亮,有種肅殺的凜利氣息。
“是?”鄭楷鎮定的逼問了一句。
“為什麽這麽說?”夏明朗硬邦邦的問道。
“你最近沒休假沒外出,前一陣亂七八糟相得那些姑娘也全沒聯絡,你說你還能看上誰?”鄭楷頓了一下:“是陸臻?還是……”
“為什麽,為什麽是他?”夏明朗打斷鄭楷。
“猜的,老的那些個你要有想法早就有了對吧,新人裏,要麽,徐知著?別的都長成那樣五大三粗的,跟你也不親近,陸臻特別親近你。”
“他對誰都親近。”夏明朗森然道。
鄭楷低頭:“其實你也別激動,這種事兒以前也不是沒發生過,還記得劉永亮和楊寧嗎?他倆當時住一個屋,好得像什麽一樣,同出同進的,幹啥都在一起。
“我沒聽說過這件事。”
鄭楷道:“你那時候剛好在獵人,是你出國那陣兒出的事。也不知道祁隊當時是怎麽看出來的,反正祁隊這人你也知道,他要是想查點什麽,什麽法子都下得了手,總之就是讓他拿著證據了。”
“後來呢?”夏明朗壓低了嗓子問道。
“祁隊想把他們調走,劉永亮差不多歲數了,要退也可以退了,楊寧嘛,反正他們兩個走一個,這事兒就算了。不過當時,唉……楊寧多強的一個人呐,哭得像什麽似的,在祁隊屋裏跪了一天,我怎麽拉都拉不起來。最後還是嚴頭出麵平的事兒,嚴頭說:‘咱們管天管地還管他們晚上抱著誰睡覺嗎?’”
夏明朗沉默無言,忽然想起來:“可是我回國的時候劉永亮已經不在了。”
“是啊,演習事故,不算重,大腿骨骨折,能好,不過就是肌腱也受了傷,不能像以前那樣發力了,所以還是調走了,過了兩年楊寧也走了。”鄭楷抬起頭看到夏明朗臉色陰沉,抓了抓頭發繼續說道:“其實我總覺得祁隊也不是真心就煩這事兒,後來那兩人都去武警那邊了,在一個地方呆著,祁隊親自寫的推薦信。他主要是怕壞了隊裏的風氣,雖說咱管不著別人晚上抱著誰睡覺吧,可是一大隊的全是年青小夥子,血氣方剛的晚上都抱一塊睡去了,那還怎麽得了。再說了,他們好的時候還沒什麽,那萬一要是掰了呢?心裏還能沒點嫉恨?你也知道幹我們這行的,事到臨頭的時候不能有半點疑慮。”
“我知道,祁隊有他的道理。”夏明朗點了點頭,心中發苦,何止是有道理,如果不是現在事情落到自己頭上,他簡直會覺得祁隊完全正確。
“其實祁隊後來也挺後悔的,他總覺得是他沒壓住火,反而把事情搞大了,這年頭誰都不是傻的,有一點風言風語的猜猜都能猜出來,大家表麵上不說什麽,背地裏都有討論,雖然不會真有什麽,可是楊寧最後那兩年,日子其實真的不好過。”
鄭楷轉而問道:“陸臻他是怎麽想法?”
“不,這事跟他沒關係。”夏明朗斷然道:“是我一個人的問題,他什麽都不知道,這與他無關。”
“那就好。”鄭楷按住夏明朗的肩。
一點壓力沉下去,好像直接按在胸口上似的,夏明朗一支接一支的抽煙,鄭楷終於忍不住問:“你帶了多少煙出來?”
“就這麽一包,就這還違規了呢,所以,算了,抽光算數。”
夏明朗勉強一笑,眼睛眯起來,黑漆漆的瞳仁被火光映出異彩。
第二天天亮了之後,夏明朗一直在專心逮兔子,逮著了就用背包繩綁在樹上扔草窩子裏養著,武直的兄弟們趕到的時候驚歎不已,午飯是用老鼠肉和蛇肉熬的湯,還有烤兔肉和食堂裏順來的饅頭,吃得那兩位飛行員心滿意足的直哼哼,放言以後出來跑還得跟著夏隊長混,跟著隊長有肉吃。
夏明朗手腳太利落,折騰了一整天,方圓幾裏之內的兔子算是徹底的絕了後,到晚上他守著篝火心有不甘,早知道去弄點硝鹽來他就能把那些皮子都給硝了,出山還能去集巿上賣賣皮草。於是第三天,無聊的夏隊長隻能割草喂兔子玩兒,忽然想到陸臻此時不知道在哪個叢林沼澤裏掙命,而他現在清閑舒適的嘴裏都能淡出個鳥來,這場麵要是讓他看到了,非得氣個半死不可。
想到生氣,便想到那雙火光閃閃的充滿了生機的黑眼睛,還有圓鼓鼓的臉頰,夏明朗隻覺得更無聊了。
當天晚上出了第一樁意外,那名隊員因為趕夜路誤中了當地獵人的陷阱,本來是已經躲開了,沒想到那些鐵齒上還抹了毒,無奈之下隻能趕在昏迷之前宣布退出拉了信號彈。夏明朗剛聽到耳機裏的沙沙聲就已經一躍而起,武直的兩位兄弟也揉著眼睛爬了起來。
大半夜的要從漆黑一團的叢林裏找一道黃煙還真是不容易,好在他們在出發之前就在地圖上分過區,查找的範圍小了很多,當夏明朗趕到的時候人已經昏迷了,直升機直接轉場,飛去事先就定好的軍區醫院緊急搶救。一路上就看著氣息越來越弱,夏明朗的手指一直按在他的頸動脈上,摸到後來手指頭都僵了,差點把自己給嚇死,好在本地人常用的毒藥就那麽幾種,一進了醫院就開始打血清試了兩次之後就找到了對症的,夏明朗趕著回去,隻能關照護士等病人一醒就馬上通知他。
一步之遙(下)
37.一步之遙
心驚肉跳,不過這種心驚每次訓練都能遇上幾回,像這樣的訓練與演習都有死亡名額的,5天300公裏的極限野外生存是2%,夏明朗盤算著他這次帶出來87個人,也就是說可以死1.74個人,當然這是一個極限狀態,隻不過保證在這個死亡率之下,帶隊的負責人不必受到行政處分,至於自己心裏怎麽想的,那就是自己的事了。
夏明朗回去之後就覺得心神不寧,好像會出事。
遊走在生死邊緣的人總會有一點奇怪的感應,就像是狼天生能夠感知危險,當然,這樣的直覺也不一定能作準。鄭楷看到他一回來就找了棵樹靠著坐,仿佛是在閉目養神的樣子,就知道他心情緊張,走過去三步之外夏明朗就睜開了眼睛,漆黑璨亮,看著他:“有事?”
“沒。”鄭楷搖了搖頭,在他身邊坐下。
夏明朗把煙盒捏在手裏聞著,鄭楷笑道:“早知道就留一根嘛。”
夏明朗笑著搖了搖頭:“早點抽完拉倒,反正都是不夠的。”
鄭楷有點感念,安慰他:“你太緊張了,放鬆點。”
“明天才是事故的高發期。”夏明朗看著漆黑的密林。
“往年都這樣,今年你特別緊張,別這樣,真出了事,也和你沒關係!至少和你那事兒沒關係吧!”
夏明朗笑一下,不置可否。
當天晚上沒有出事,第四天白天風平浪靜,到黃昏的時候有人要求退出,夏明朗聽到那聲音沉靜如水,心裏一鬆,搭話問道:“陳默你沒事吧!”
“嗯,沒事!”陳默冷靜的說道。
夏明朗一頭霧水,好好的沒事你退出什麽勁兒,到了那邊才知道是傷到了跟腱。
“不能發力。”陳默指給他看:“而且我擔心走到底,跟腱會斷裂。”
跟腱斷裂的意思就是,這隻腳,這輩子都不能再發力,夏明朗點了點頭,忽然慶幸傷的是陳默,要是換了方進大概會一直走到腳斷掉為止,然後他盤算了一下他隊裏有多少人會一直走到腳斷,頭疼的發現還真不少。
陳默的傷不算重,不肯浪費燃油往醫院跑,索性就被一並拉回了集合點。
一夜未眠,大家都知道這是最後一個夜晚,都守著,偏偏通話器裏一點聲音都沒有,看到太陽升起來的時候夏明朗鬆了一口氣,心想應該沒事兒了。
隨著太陽越升越高,陸續的有人到達集合點,夏隊長開始快樂的殺兔子烤肉,隻是可憐了筋疲力盡肚子餓得咕咕叫的隊員們,餓成這樣子吃得太猛容易鬧肚子,可是不吃猛了又饞得慌。出乎夏明朗意料的,第一個到達的新人就是常濱,不過這種事也作不得準,可能剛好他的路線比較好走也不一定。緊跟著的是徐知著,方進還是沒到,已經被好幾個新人甩下,估計這次小侯爺回了府得有的鬱悶鬱悶。
日頭過了最高的那一個點,慢慢開始偏西,夏明朗動作流暢的剝完一隻兔子扔給別人去洗,耳朵裏忽然一跳,沙沙的電流聲響起來,伴著嘶啞的沉重的喉音:“N2,請求退出。”
夏明朗心髒頓下一拍,啞著嗓子問道:“陸臻?”
沉默良久,聲音竟然又弱下去了一些,遊絲似的微弱:“隊長,我是陸臻,救我!”
夏明朗茫然的站起來,忽然發現自己有點不辨方向,鄭楷匆忙走過來拉他,夏明朗著急的問他:“我沒聽錯吧,是陸臻?”
“沒錯,是他!”
鄭楷拉著他往直升機跑,駕駛員已經到位,正在發動飛機。
陸臻是一個對問題設想很周到的人,他甚至對於退出這件事都做了很周到的控製。他給自己找了一個河邊的空曠地帶,雖然後來夏明朗知道他去河邊不光光是為了讓他們好找一些,還有更重要的理由。不過像這樣,信號煙幕彈插在河邊的亂石裏的確方便了他們在第一時間鎖定他的位置。
夏明朗在機艙門口往下看,陸臻靠在一塊石頭上,清亮的河水從他手邊流過,帶走一片血痕。
空間太小不方便降落,武直的師傅找了個適合的角度在空中懸停,夏明朗拉著繩子跳了出去,粗糙的繩索在掌心滑動,好像著了火似的疼,他這才意識到他沒有戴手套。
夏明朗先落地,跑了兩步之後忽然停住,鄭楷從他身邊衝過去,莫名其妙的回頭看了他一眼,蹲到陸臻麵前檢查他的狀況。
“還,還活著嗎?”夏明朗結結巴巴的問。
“廢話!”鄭楷把人抱過來,心想有見過死人還能吐血的嗎?
夏明朗深吸了一口氣,手指按上他的頸動脈,陸臻忽然睜開眼睛看著他,夏明朗心口一涼,像是被一發子彈擊中胸口,靈魂飄走,一句話都 說不出來。
“先上去!”鄭楷推了他一把。
夏明朗反應過來,說道:“我先上,拉你上去。”
直升機上已經扔了軟梯下來,夏明朗用背包繩把陸臻綁到鄭楷背上,自己先爬上去,再把另外兩個拉進艙門,直升機馬上調頭飛去醫院。
“隊長……”陸臻的聲音極輕,幾乎是氣流,夏明朗靠過去握住他的手,掌心一片濕膩,全是血。
陸臻努力睜開眼睛,喉節滑動個不停,像是努力在吞咽著什麽,他的聲音低啞:“我的胃很痛,應該是消化道出血……”說話間,嘴裏又有血漫出來,陸臻被嗆到,低聲咳嗽。
“夠了,行了,別說話!”夏明朗急忙按住他。
“不行!”陸臻聲音一提,眼神熾熱而急切:“我應該是食物中毒,口袋裏,口袋有收集的樣品,不過可能不全……我怕撐不到醫院,你記得告訴醫生。一定要救我,我不想死……”
陸臻固執的低語,粘稠的血沫從唇齒間漫溢出來:“我不能這樣死……”
“好好,我知道,你不會死,有我在,不會讓你死!”
夏明朗看著他的眼睛,覺得自己簡直語無倫次,可是陸臻居然就這樣被說服了,嘴角微微翹了一下,慢慢合上眼睛。
38.一步之遙d
隻是胃出血而已,上消化道出血。夏明朗不停的安慰自己:看著很可怕,其實也不過是胃出血而已,不會有事的,不會死人,隻是看著可怕。
“明朗?我來抱吧?”鄭楷看到他的手指全絞在一起,骨節發白,好像隨時能拗斷掉。
夏明朗忽然抬起頭看他,一瞬間的目光,黑到至深的幽明,殺氣騰騰,鄭楷吃了一驚:“明朗!?”
夏明朗用力閉一下眼,低聲道:“我來就可以了。”
醫院離得不算近,上次夏明朗就覺得慢,這一次更是慢得不可思議,慢到他幾乎想把飛機上的螺旋槳拆下來頂在頭上自己飛著走,甩開這麽大個鐵盒子應該會快得多吧!可是,連時間都變慢了要怎麽辦呢?他從兩分鍾看一次表,飛快的變成了半分鍾看一次表,腕表大概是壞掉了,數字居然一動不動。
陸臻很安靜,肌肉在輕微的抽搐,表達著它們的痛苦與不滿,鮮血不停的從嘴裏溢出來,混雜著消化液和膽汁,變得粘稠而含混,夏明朗不停的幫他把嘴邊的血跡抹掉,不能放平,更不能嗆血,如果血液流進肺裏,後果更加不堪設想。
夏明朗忍了再忍,微微抬眼看著鄭楷,偏過頭把嘴唇印上陸臻的額角,觸感鹹澀,全是汗。
鄭楷悄無聲息的轉過頭,連餘光都不往那邊飄。
夏明朗低頭去看陸臻的臉,蒼白的,漆黑的睫毛隨著呼吸的起伏而顫動,像墨做的蝶,飛越蒼海,振翅前行,漫延的鮮血把胸前的迷彩服染透,印跡斑駁。夏明朗聽到自己的心跳緩慢而沉重,隨著陸臻的呼吸起伏,心痛的滋味,與別的隊員受傷時完全不同樣的那種痛,血肉成泥的糾結。這個名叫陸臻的家夥是他的心病,但是他從來不知道,原來已經病得那麽重。
人送到醫院的時候單架床已經在門口等著了,夏明朗一路隨著狂奔,一邊把情況告訴醫生,最後轟的一聲,那個人被撞進了手術室,紅燈亮起,生死再不由他掌握。
“你留在這裏陪他?”鄭楷和他商量。
夏明朗權衡了一下,幹脆利落的下達命令:“好,我留在這裏,你回去整隊,盡快把陳默也送過來,他的腳不能拖。”
鄭楷點點頭,大步離開。
夏明朗看著那道背影消失在轉角,忽然覺得身上一空,坐到牆邊的椅子上,開始沉默的等待。
他不喜歡等待,非常的不喜歡,他可以潛伏,但其實,那不是等待,那是隨時隨地的觀察,隨時隨地的進攻,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漫長的,完全不由他控製的,結果未知的等待。他不會去設想,如果手術室裏推出來的是一具屍體他會怎麽樣,不會有這樣的結果,他不接受。
他這一生,與閻王搶命,與死神調 情,第一次,發現自己還有無法去麵對的現實。
他忽然有種強烈的衝動,他想把陸臻踢走,什麽理由都好,去哪裏都好,不要留下來,他可以死一千次,但陸臻不可以,就這麽簡單。
夏明朗閉上眼,腦海裏全是那雙清明透亮的眼睛,專注到幾乎固執的:我不能這樣死!!
是的,是的,夏明朗苦笑。
你不能這樣死,我知道,所以,你也不會這樣走,我更知道!
陸臻,這真的是我最大的妥協了,我會給你,你想要的一切,除了那些不必要的傷害!
紅燈閃滅,夏明朗看到醫生從手術室裏走出來,神色平和,頓時如釋重負。
“沒事吧?”夏明朗問道。
“還好,他很機靈,馬上給自己洗了胃,所以中毒不算很深,休養一段時間就沒事了。”醫生把口罩摘下來:“不過他的胃受到很大的損傷,具體的我們會在出院之前做一個確診,看是不是必須長期吃藥來做調理。”
“好的。”夏明朗伸手與他相握:“謝謝。”
“話說,夏隊長,還是第一次看到你等在這兒呢,每次都是把人一扔就走了。”大概是病人脫危自己心裏也開心,醫生開起了玩笑。
夏明朗笑道:“因為這次是尾聲了。”
“哦……”醫生像是有些失望似的:“我還以為那是個特別重要的兵呢,這麽年青的少校。”
“不,”夏明朗非常認真的看著他:“我的每一個隊員對我都很重要。”
所以他不光是我特別重要的兵,他還是我特別重要的人。
唔,醫生有些尷尬,說道:“不好意思。”
“沒關係。我什麽時候可以去看他?”
“隨時都可以,等他轉好病房。”醫生笑了笑,轉身離開。
病房裏很安靜,陸臻還失陷在半昏迷中沒有醒過來,臉色蒼白,像一張紙,隨時都會飄散。
黃昏日落,夏明朗看到窗外像失了火一樣的紅,晚飯時刻,外麵有吵鬧的人聲,他坐在陸臻的床邊,那個人很近,卻又遠得不可思議,於是心裏空了一塊,像是被煙頭燒灼的紙頁,焦枯著,帶著疼痛的空洞擴散開來。
夏明朗站起身到窗邊看了一會風景,然後把窗子和窗簾全合好,走到門邊,開門看到走廊裏空蕩無人,於是把房門鎖牢。
好了,現在這樣比較好,一個密閉的空間,他與他的兩個人。
夏明朗在床邊站了一會,緩慢的,無聲無息的把自己移到床上,隔著被子擁抱,鼻子貼在陸臻的臉側,深深呼吸。然後當他睜開眼睛,發現陸臻已經醒了,睜開眼睛看著他,一動不動。
因為發燒的緣故陸臻的眼球上蒙著一層水膜,漆黑的瞳孔明亮光滑,像一麵鏡子清晰的映出夏明朗的臉,而眼神卻是恍惚的。
“不要動,也別說話!”夏明朗低聲道,聲音緩緩流轉,陸臻合上眼睛,看到金色的細砂礫在指間流過。
徐知著收隊後跟著陳默一起去了醫院,問到陸臻的病房卻發現開不了門,用力拍了兩下正想找護士,房門卻從裏麵嘩的一下打開了,夏明朗迎著光站在他麵前,房間裏光線昏暗。
“你來了?”
徐知著點著頭,咽了一口唾液,發現自己居然說不出話。
“也好,那我先回去了,好好照顧他。”夏明朗側身從他身邊走過。
“啊!”徐知著張口,愣愣的看著他就這麽消失。
“臻兒?小臻子……”徐知著忽然撲到陸臻床邊,陸臻皺著眉頭挺無奈似的瞧著他。
“哎,你說,咱們隊長有沒有可能也對你有點意思?”
陸臻看著天花板,輕聲說道:“別亂猜。”
請你相信我
39.請你相信我
冬夜,肅殺而蕭寒,單層的迷彩貼在身上,有點冷。
這間醫院年代久遠,樓梯道裏光線昏暗,冬天的爬山虎掉盡了葉子,枯莖貼在大幅的玻璃窗上,像黑色的裂紋,把外麵路燈的光線割得支離破碎,夏明朗沿著這些破碎的陰影一級一級的走下去。
走出大門的時候一股清寒的空氣撲麵而來,大腦頓時變得清醒起來。
他忍不住抬頭往上看,找到那個窗子,徐知著已經把窗簾拉開了,窗子裏透出明亮的光。
可怕的冬訓之後,就要過年了,基地的氣氛非常歡騰,一張一弛,文武之道,嚴頭最熱愛的馭人之術。不過今年的新年特別的歡騰,因為美麗的鄭家娘子來軍區探班,雖然麒麟基地不讓進,不過擋不住那幫小夥子們去軍區看美人,
鄭家娘子是哈爾濱人,身上有八分之一俄羅斯混血,精華俱現,生得高挑貌美,皮膚白淨。
小夥子們看完之後一個個神魂顛倒,成天在家裏狼嚎不止,見天的請鄭楷去軍區吃飯,隻盼著搭上嫂子一起,飽飽眼福,並且連人家大姑家表哥那讀高中的孫女兒,也都訂下了主,常濱說:他完全不介意等待小美人慢慢長大,完全不介意!
臨近年節,整個軍區的氣氛都比較輕鬆活躍,美女軍嫂的大名傳開來,讓嚴頭覺得自己倍兒有麵子,那可不,自己手底下的男人個頂個的能幹,自己隊裏的媳婦,豔壓四方!
人生如此,夫複何求啊!
不過一想到這兒,他又開始怨恨上了夏明朗,你說這小子平常精得像鬼一樣,什麽人哄不下來,怎麽就是不能給自己哄個媳婦?鄭楷就一張刀削臉,三句話都能說紅臉的主,偏偏娶著個這麽稱頭的媳婦?
這人生呐,這人參哪!
於是嚴頭趕著夏明朗交年終總結的時候半真半假的拿話敲打他:你那家鄉可是美女如雲的地方啊,怎麽也得給你隊裏那幫小子整個拿得出手的嫂子吧!!
夏明朗臉上一紅,表情誠懇得一塌糊塗:嚴頭,我跟女人不對盤。
難得三寸厚的臉皮還能刮出血,嚴正愣了一下,讓這小子溜出了門,事後才仰天長歎,出師了出師了,都會賣弄純情了。
陸臻出院的時候是徐知著接的他,事實上,這半個月的住院時光,夏明朗沒有再出現過,前兩天集體請完了鄭家娘子,全員攜著美人去看望傷員,陸臻眼尖在門口看到他半張臉,之後,就真的成了浮光。
夏明朗知道陸臻出院了,還知道他在醫院裏都混得像自己家似的,會有小護士分出自己帶的午飯給他加餐,主治醫生免費請了自己爺爺來給他瞧病,幾乎讓他背了一麻袋中藥丸子回來。
幹淨,帥氣,溫文而爽朗,這是個明媚如五月春風的青年,自然誰都會喜歡他,所有的男人和女人。
夏明朗本以為陸臻一回到基地就會來找他,他們之間有太多曖昧不明的東西需要解釋說明說清,可是陸臻開心自在的與他的朋友們打成一片,他在享受假期。
或者,他不希望有解釋,他也想把這一頁揭過,讓一切的曖昧就回到曖昧中去。
夏明朗歎氣,說不清自己是什麽滋味,輕鬆?期待?遺憾?失落?
或者,什麽都有。
於是,當陸臻如常的敲開他的房門,如常的站在他麵前,夏明朗幾乎有些驚慌的站起來,結結巴巴的問道:“有,有事嗎?”
我本來以為你不會來了。
陸臻笑眯眯的看著他,像一隻快樂的兔子,他紅著臉點頭,夏明朗發現他已經把房門反鎖。
“我,我忽然發現我耳朵好像又出了點問題。”陸臻偏過頭,視線遊移。
夏明朗失笑,很不錯的開場白,他於是說道:“要我陪你去醫院看看嗎?”
“啊,不,不用,你能治的,隻有你能治。”飄移的視線又遊回來,像浮光掠影,羞澀的一閃而過。
夏明朗看到他的眼神熱切而明亮,就這樣看過來,有摧毀一切阻攔的勇氣,多麽勇敢的少年,然而,你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嗎?
夏明朗走到窗邊去,指引陸臻往外看:“你看到什麽?”
窗外是後山的層巒穀地,陸臻看著它,口氣幹脆:“麒麟。”
“告訴我你的渴望!”夏明朗轉過頭去看他:“最重要的那一種,為了它可以放棄一切的那種。”
“快樂的人生。”陸臻道。
夏明朗挑起了眉。
“我們的人生注定有無數阻礙和困苦,所以隻要能快樂的生活,有一些小小的滿足,享受這生活,直到老去。”
“那麽,理想呢?”夏明朗問道:“我還記得你在陸戰的時候,麵試時說的那些話,沒變過吧?”
“當然。”陸臻有些詫異。
“陸臻,有些事我能幫你,而有些我幫不了你,有些東西我能給你,而有些我不能,你還太年輕,在這個世界上,不是有勇氣,就可以嚐試一切的。”
陸臻變色。
“我希望你明白自己在做什麽,未來,你想要的未來是什麽樣子的,什麽才是你應該走的路,你才二十四歲,當我像你這麽大的時候我比你更衝動而且焦慮,未來這幾年是你人生最關鍵的時刻。時間,時間會告訴你,什麽才是屬於你的快樂人生,所以別在這時候,給你的人生做不可挽回的決定。”夏明朗平靜的看著他,漆黑如墨的雙眸似靜水,平寂無波。
“你不信任我。”陸臻的聲音黯淡下來。
“陸臻,我怎麽可能不信任你?在戰場上我可以放心的把我的後背交給你,在工作中我相信每一個由你提出的建議都經過謹慎的思考……”
“不,你不相信我。你不相信我有能力控製自己的人生,你不相信我現在就可以為我的未來做決定,你不相信我可以。”陸臻幾乎有些凶狠的盯住夏明朗,堅定而固執:“所以,我還要再經過一場選訓對嗎?這次是什麽?時間?一年,兩年夠了嗎?三年呢,還是五年?”
“陸臻,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根本不想要考驗你什麽,我隻是希望你能對自己負責……”夏明朗也有些急了。
“我對自己很負責,我知道自己要什麽,但問題是,你不相信我。你說得對,人和人之間的信任從來都不是無條件的,我會讓你看到我的誠意,一定會!不過在這之前我……請答應我……”
陸臻終於忍不住上前一步,緊緊的抱住夏明朗。
不行,他一定要快,陸臻在心裏說:他得趕在夏明朗開口說拒絕之前說出他的決心和勇氣,不能等到夏明朗做決定,沒有人可以更改他的決定。
“我想請您答應我,你會看著我……就像選訓時那樣,無論前路有多難,請讓我明白你會一直站在我身後,你在關注我,你對我有期待……隻要這樣,隻要這樣……我就可以,一定,堅持下去。”
陸臻的聲音哽咽,呼吸沉重,他的臉貼在他的臉側,胸口貼著胸口一起劇烈的跳動。
夏明朗抬起手,手指插進陸臻發根裏,他想把他拉起來告訴他一些事,可是又不知道要說什麽,他的腦子裏很亂,前所未有的亂,這不是自己期待的結果,有些地方似乎不太對,可是,又說不上來是哪裏不對。
陸臻偏過頭親吻他的耳側,輕聲說道:“祝你快樂,我的隊長!”
夏明朗一愣,寒風過境,他的懷裏已經空了,而房門漸漸合起,空氣裏卻還殘留著讓他迷戀的味道。似乎,平生第一次,一場他精心設計的談話一敗塗地,他完全跟著對方的思路走,不由自主。
為什麽?
生死與共(上)
40.生死與共a
夏明朗有時候心想,如果他這個就算是邪行人的話,那麽陸臻的大腦頻率絕對是跟正常人不一樣的,比如說,考驗!
夏明朗把自己從頭到腳檢查了一遍,沒掂出自己哪根骨頭看起來特別重,居然還能撐起來給哪個誰哪個誰一點什麽所謂的考驗?
真是作孽啊!
事實上他覺得像他這麽個談戀愛永遠談到破破爛爛的人,居然有人肯這樣上趕著追著撿也是件蠻神奇的事,可是當陸臻轉天站在他麵前,一本正經的告訴他,我們現在開始的時候,他很想一頭撞死在哪裏,開始什麽?
其實他是真的想說:停,不用再說什麽考驗了,真的不是你不夠好,是我對自己沒信心,是我不夠好,可以嗎?
當然,他不能,隻因為他知道,如果自己這麽說的話,陸臻就真的要失望了。好像不知從什麽時候起,隻要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看著他,他就必須要做到最好,在不可能站立的地方站立,屹立不倒。
因為好像曾經答應過,絕不再讓他生氣,也不會令他失望,無論何時,無論何地,無論何事。
可是小鬼,你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嗎?你才二十四歲,你的人生如此漫長而廣闊,繁花似錦,陽光明媚,而你卻想與我綁在一起,一起躲進黑暗中,這不值得。
然而,值不值得這件事,從來不由一個人說了算,於是他隻能眼睜睜看著他的小兔子快樂的吹著口哨靠近他,若無其事的有恃無恐的待在他身邊,眼神與語言,偶爾會很挑 逗。於是夏明朗不無悲哀的想,翻天了,翻天了,千年道行,陰溝裏翻了船。
陸臻會修改他的屏保程序,拿著他的電腦放歌,打擊他打遊戲的水準,鄙視他居然一把年紀還在聽小虎隊,嘲笑他果然祖國西部地區和東南沿海有地域上的代溝,然後在吃飯的路上雙手插在褲袋裏倒退著走,笑嘻嘻的對他唱星星的約會,平地起跳,做後空翻,像霹靂虎那樣落地,帥得一塌糊塗。
他還是那麽快樂,陽光燦爛,足可以照亮所有的黑暗與陰影,任何人心的角落。
年底的新春晚會,陸臻被方進扔到台上去拿刀逼著出節目,那小子眼珠子一轉說送大家一首老歌。前奏起的時候所有人都在喝倒彩,可是他一開口,整個食堂都笑翻了天。
他用民歌唱法中式英語高唱《說句心裏話》,尾調上帶著陝北人民的悠長折轉,一本正經,氣定神閑,笑得嚴正一口茶水全噴出來,至於旁人,那就更別提了。
夏明朗看著他笑,於人群之中看台上,名正言順理直氣壯,陸臻衝他眨著眼,含著星光的大眼睛,極燦爛。
下台走過夏明朗身邊的時候陸臻壓低了嗓子輕聲道:Say a word in heart,I love you so much!
夏明朗臉上一僵,被一口清水咳到,咳嗽不已,陸臻大笑,得意洋洋的逃開。
某些人恃寵而驕,某些人甘心縱容,而事實上,他喜歡這些,即使是再矯情的時刻,夏明朗也不能欺騙自己說他不迷戀這些單純快樂的美好,心中,一些曾經被禁錮的區域蠢蠢欲動。
於是,就這樣過下去吧!
再過些年,那個孩子長大了,離開這裏,離開他,飛到更高的地方,於是夏明朗這個人會與麒麟封在一起成為他的回憶,相信,也是美好的。
真希望,生活中,隻有單純和美好,可惜,那當然是不可能的。
麒麟基地的任務分兩類,一類是可以預計的,一類是不可預計的。
淩晨四點,緊急集合,夏明朗收到的密令是:中等烈度,排級火力。
一個中等烈度的野戰排的火力密度是如何?
在正常的演習中,同等條件下的對攻,戰損比在十比一左右,已經是勝利,也就是說,可以死掉3個左右。而那是不可能的事,這是實戰,不是演習,他們不計算戰損,任何一個死去的,都是獨一無二不會再回來的生命,是用多少敵人的鮮血都彌補不了的殘缺。
夏明朗看到後麵的背景介紹有些想笑,冰毒製售窩點?南邊的毒販子都有這種水準,何確就別想活了。當然他與鄭楷相視一眼,彼此心照不宣。
整隊,夏明朗共挑了二十四人,從被窩裏被拉出來,半小時準備,分發裝備,在空軍的運輸機上,夏明朗拿著剛剛收到的密電,向大家解釋這項任務:這是一個規模龐大的製售冰毒的窩點,正藏在中緬邊境的一片原始森林裏,但是邊防武警去偵查時一去不回,一個小隊十八人,已經失聯24小時以上。
這次任務的難點主要有兩個:
1.對方的武器十分精良,作戰風格疑似職業軍人而且有特種兵參與其中,而且這群人的背景十分的複雜,似乎有恐怖分子參與其中,所以一定要注意,盡量確保在小範圍內的以多打少,不要貪功,不要冒進。
2.當地的地形十分複雜,原始森林危機四伏,而且待搜索的目標區域廣大。
所以第一階段的任務主要是搜索敵情,全隊人員分組分散搜索,一旦發現敵人的蹤跡盡量不要打草驚蛇,等待同伴支援。
雖然情況緊急,但是夏明朗仍然將整個計劃安排得井井有條,鄭楷和陳默幾個把任務安排仔細的看了好幾遍,並在細節上小做完善,然後便是分組。
整個目標區域被分成四大塊,每隊六人,是一個完整的作戰分隊,進入指定區域後兩兩分散搜索。
第一隊的核心小組是夏明朗&陸臻
第二隊,鄭楷&徐知著
第三隊,陳默&方進
……
各組按編號確定指揮順序,如果上一級小組失聯,就由下一組擔任總指揮的任務。
時間緊迫,飛機飛到指定區域後,各小組直接跳傘進入自己的搜索地帶。
這是一次艱難的任務,即使大部分隊員對敵人的來路懵懂未明,可是從指揮官反複強調的謹慎裏,他們明白,這次遇上的,是一群可以絞殺他們的對手。
微涼的血液從心頭滾過,屬於戰士,屬於勇士的豪情升騰起來。
第一天的搜索完全沒有成果,陸臻在頻道裏清點了一遍人數,大家暫時休整,輪流睡覺。到了第二天,搜索工作終於有了進展,有一個小組發現了戰鬥的痕跡,剛好在夏明朗的責任區以內。夏明朗收到座標趕過去,發現屍體都已經被處理過,現場隻有武警戰士製服的殘片。他倆沿著枝葉折倒的痕跡檢查過去,在一處斷崖的下麵發現了扭曲的屍體,夏明朗抽出匕首挑開傷口,把子彈取出來,陸臻湊過去看。
“5.56MM銅製彈頭,北約製式,毒彈!”陸臻把子彈上的血跡抹幹淨,表情凝重。
夏明朗打開通話器向各隊通報對方的武器情況,並且特別強調對方使用的是更具侵徹力的小口徑子彈,躲避時要尋找射擊死角,不要躲在植被後麵,直徑在一米以內的樹木不能阻擋這樣的武器。
“隊長,我們遇上毒王了吧!”陸臻道。
“所有的黑色勢力都是一家,販毒也可能是他們資金鏈的一環,不過這些與我們無關,我們的任務是找到他們,然後格殺。”夏明朗眼神專注:“現在相信了吧,這是一次非常危險的任務。”
“你同意把我帶出來……”陸臻神色躲閃。
“你想太多了,陸臻少校,你把我當成是什麽人?”夏明朗壓低的聲音裏有獨特的威嚴。
陸臻不自覺肅顏立正:“對不起!”
“我帶你出來,第一、因為你水平到了,第二、大範圍的通訊是你的專長,第三、你需要經曆這樣的戰鬥,理由充分了嗎?”夏明朗眯起眼睛用陸臻聽不到的聲音在心底說:我永遠都不會把你隔絕在危險和殺戮之外,因為你與我是同樣的戰士,然而我會保護你,因為,我愛你。
陸臻看著他的眼睛鄭重其事的說道:“對不起,隊長!”
夏明朗看了他一會,終於還是忍不住一巴掌拍在陸臻的後腦勺上,罵道:“我有時候真的不知道你那個小腦袋瓜裏到底在想點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
陸臻被他拍得一個踉蹌,索性就衝了出去,不好意思回頭。
夏明朗根據已經掃過的目標區,重新調整了各組的搜索範圍,兩兩分散,繼續搜索,然而前方是無窮無盡的密林。
陸臻一直在搜索的間隙裏努力操作儀器,試圖在空氣中捕捉對方的蹤跡,可結果仍然渺茫,這裏的空氣真是純淨得連一點電子訊號都沒有。
“媽的。”陸臻難得罵了句髒話。
夏明朗失笑。
“幹嘛?”陸臻心情不太好,任何人在這麽大的壓力下,在這種又濕又悶的地方全副裝備的待了近四十個小時之後,心情多半好不到哪裏去,更何況,作為一個新人,他有他的表現欲,尤其是在夏明朗麵前。
夏明朗笑著搖了搖頭,難得的兩個人,難得的遠離人世間在這密密層層的叢林裏,陸臻從他眼睛裏捕捉到一絲寵溺的溫柔,心裏嘭的一跳,低下頭去深呼吸兩次,把剛才的畫麵暫時收進記憶的收藏夾。
繼續,陸臻與夏明朗略一對視,分散開,向兩邊搜索,然後再匯合,又分散再匯合。
像這樣的叢林雜草與灌木叢生,能見度非常低,幾乎很多地方都要走到麵前才能看清,這種搜索非常的耗費體力,可是偏又沒有更好的辦法。
陸臻每隔半小時與各小組確定一下方位,並且由夏明朗隨時調整各組的搜索範圍。
“最多還有兩天,就可以蕩平了。”夏明朗在電子地圖上劃了一個圈,順手拍一下陸臻肩膀:“小心點。”
陸臻點頭,拿了一塊高蛋白壓縮餅幹出來啃,咬得麵容扭曲:“像狗食一樣。”陸臻抱怨。
“你吃過啊!”夏明朗持槍在手,隻要在野外,他便會隨時警戒,就像是呼吸一樣的自然,陸臻白了他一眼,等夏明朗也吃完東西,又開始下一輪搜索。
“會不會已經轉移了。”等到第三天下午,陸臻終於有點沉不住氣了。
“就算是人出了境,也會有痕跡留下來,必要的話會出境追擊,當然最好不要。”夏明朗的表情很嚴肅。
陸臻點點頭,出境追擊代表著你的行為你的犧牲會全部被官方抹去,不存在。他意外的發現自己聽到這個名詞的時候居然並不緊張,是因為夏明朗嗎?隻要站在他的身邊,就可以沒有恐懼。
他們略做休息。繼續下一程。
這裏已經是密林的深處,陽光從樹梢的縫隙裏透下來,落到身上時已經十分的微弱。陸臻常常會衝動的轉頭去找夏明朗,有時夏明朗也會剛好回頭。
於是,陸臻會在一片顏色曖昧的混沌中看到一雙黑亮的眸,幽深,璨然,所有的浮躁都會化為堅定。
生死與共(下)
41. 生死與共 b
夏明朗曾說過:我會把命交給你,幫我守著他。
陸臻想:現在,我也把我的命交給你了,幫我守著他。
風。
有風從麵前拂過。
血腥氣。
極淡的血腥氣,在風中似有若無。
夏明朗舉起了右手,陸臻會意的伏低了身體,向前潛行。
在這密林深處聞到血腥味並不奇怪,上一次他們找到了半隻被啃得零零落落的野兔。
但是夏明朗莫名感覺到一絲寒意,是有血,但似乎還有一點別的味道,比如說,鐵!
夏明朗忽然睜大了眼睛,拉著陸臻往前一撲!
二!
對二十,被伏擊!
這是什麽概念?
夏明朗的直覺靈得出奇,但也隻來得及在槍聲響起的刹那拉著陸臻趴進一個淺草窩裏,子彈擦著背就過去了,陸臻聽到背包裏幾聲脆響,不知道是什麽東西被擊中了,不過在這十萬火急的時刻,沒誰有心思去想這種問題,隻有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原本像這樣的一場伏擊應該是沒有任何懸念的,如果對方的指揮者是夏明朗。
1.夏陸二人應該在進入伏擊圈的瞬間被狙擊手擊斃。
2.如果沒有狙擊手,應該分組做全方位的射擊封鎖,不留死角。
3.如果萬一讓人躲入了射擊死角,應該馬上停止射擊,轉移陣地繼續潛伏。
4.如果不打算潛伏要速戰速決,則應始終保持壓製性火力不讓他們冒頭,層層推進,步步為營。
夏明朗在一瞬間為他的敵人想出了四種格殺方案,不過幸運的是,對方的指揮官,不是夏明朗。
這實在非常的幸運。
當夏明朗聽到槍聲停下的同時居然伴隨著靠近的腳步聲時,幾乎喜形於色,陸臻狐疑的與他對視一眼,不過霎時間他們也都明白了:輕敵!
這群人雖然有專業軍隊的素質,但畢竟並不都是受過嚴格訓練的特種兵,而且之前大敗武警的經曆令他們太過自信,以為對方已無還手之力。
這是萬分之一的機會,然而生死之際,差的,不過是這萬分之一的機會,正所謂一線生機。
夏明朗沒有做手勢,隻以眼神示意,陸臻心領神會的一眨眼睛,兩人同時從淺草窩中翻起,在翻滾中,槍聲驟響。
敵人的機槍在掃射,陸臻打的是連發,夏明朗仍然單發。
這隻是一個照麵的瞬間,槍聲驟起驟落,可是生命在這一瞬間顯得如此脆弱,死神的鐮刀又收割走了一群人。
夏明朗和陸臻滾進事先看好的另一個死角,幹淨利落的為自己換上彈夾。
“幾個。”陸臻在射擊中無暇他顧,但他相信夏明朗一定可以。
“五個。”死!或者傷,重傷,暫時不再有行動能力。
這是他們第一步反擊,對方滅了五個,輕傷不計。
已方,夏明朗擦傷不計,陸臻的左手被流彈劃過,但尚有活動能力。
假如這是一場演習,這樣的數字已經是勝利,但,現在,很可惜,不是!
在這種時刻,沒有成敗,隻有生死。
對方還有十五個或者更多,但慘的是,他們已經不再輕敵,而對於夏明朗和陸臻來說,唯一的改善隻是現在的位置稍好了一些,尚有反擊的空間。
“壞消息,我們的通訊斷了!”陸臻在第一時間開啟聯絡,卻悲哀的發現通訊全無,流彈損壞了儀器。
“不管它,我警戒,你療傷。”夏明朗當機立斷,眼睛如鷹隼一般銳利。
陸臻迅速的拿出急救包為自己清理傷口,止血裹傷,這種時刻快點動手才是正理,那些推來推去說著我來你去你生我死的蠢材,隻會出現在央視的軍旅情感電視劇裏。陸臻用最快的速度包紮好傷口,抬槍,護住夏明朗的背麵。
都暫時鬆了一小口氣,背靠著背,這是一個暫時穩定而安全的姿態,有力量從後背傳來,那就是支撐,對生命的支撐,用生命來支撐。
“等?”陸臻調整呼吸,讓心髒恢複正常。
“不行。”夏明朗斬釘截鐵。
他們是困獸,沒有支援,沒有前方沒有後方,拖得越久越不利,夏明朗忽然想起那些絕望的死在他槍下的亡魂們,不知在當時他們是怎樣的心情,希望?破滅?絕望?
或者就是如此吧,殺人者,衡被殺之。
“我想到了我第一次殺的那個人。”這句話放在這種時刻說,已經有點太長了,陸臻在緊張時總會有點話嘮。
“他們是錯的,我們,是對的!”夏明朗一字一字,有金戈之音,
陸臻的眼睛瞬間染上了一層鐵色。
夏明朗手指微動,指出下一個潛伏方位,然後,手掌一揮,出擊。
現身,誘敵開槍,還擊。
這一次死傷不明。
陸臻開始懷念演習,因為那時候人死了會冒煙,現在隻聽到慘叫聲,但不知生死。
陸臻身上又多了一道傷,還好,不重。
夏明朗也掛彩了,大腿,很幸運,也不重。
血,與火,很容易就會讓人生出豪情,忘生忘死。
寂靜無聲!
兩次反擊,足以讓對方所有的輕敵念頭全部打散,他們潛伏下來,等待機會,優勢仍然完完全全的倒向那一邊。
沒有下一次了,敵人已經準備好,再來一次就是做活靶子。
不過這兩次反擊已經令敵人不自覺的縮小了包圍圈,似乎對方也沒人意識到,在一場以多對寡的伏擊中,他們本可以再退後一點,以保證自身的安全,也降低對方突圍的可能性。當然,可能即使意識到了,也沒人願意在這種時候退後,近半個排的兵力,伏擊兩人,居然被滅了三分之一,這樣的意外足以激起一個軍人所有的血氣與殺性。會在這種時刻選擇後退重設伏擊圈的,恐怕除了夏明朗這種冷血怪物,不作第二人想。
夏明朗又一次慶幸,他遇上的不是夏明朗。
“警戒!”夏明朗道。
陸臻馬上擴大了自己的警戒範圍。
夏明朗把自己背上的大包卸下來,將最重要的物品轉移到陸臻的包裏。
“突圍,我衝擊,你跟進。”這命令下得短促而清晰。
陸臻眼前驟然一紅,一片血色,卻不假思 索的表示了服從:“是!”
是的,衝擊要比跟進危險的多,但是陸臻不能去搶這個任務,因為如果由夏明朗衝擊,很可能兩個人都能活,如果由他來衝擊,多半隻有夏明朗能逃脫。
陸臻眼睜睜看著夏明朗滑行在草叢裏,迅疾而優雅,似一頭豹。
上帝保佑!
這裏是叢林,不是沙漠,不是草原,不過若是沙漠與草原,他們也不會如此輕易中伏。
陸臻決定不再做一個無神論者,他終於明白為什麽美軍都信教,因為生死關頭,我們總是需要一點信仰。
相信上帝?他忽然笑了,不,他相信夏明朗。
42. 生死與共
槍聲又一次驟然響起,脫去束縛的夏明朗如夜風一般輕靈鬼魅。
風,唯有風,穿過荊棘,穿過槍林彈雨,穿過死神的鐮刀。
夏明朗縱身躍起,子彈劃開他的皮膚,而同時,挾著他一撲之力的一記重拳,狠狠的砸到對方的眼睛上,那人頓時暈眩。夏明朗抱著人就勢一滾,在翻滾中扭斷了他的脖子。因為害怕誤殺同伴,近處的敵人遲疑了一下,不過是千分之一秒的遲疑,已經被夏明朗用藏在左手的手槍擊穿了腦袋。
陸臻迅速的跟進,並同時幫夏明朗清理他背後的敵人。
包圍圈,被突破了一個口子。
在這種時候,伏擊者本應該要分一部分人繞到他們前方去重設伏擊線,但是同伴的血令他們憤怒而失去理智,所有人,一擁而上。
夏明朗的瞳孔收縮,這是最後的希望,或者說,絕望。
陸臻迅速與夏明朗靠近,到了搏命的時候了。
仍然是二!
對十餘!
實力仍然懸殊。
唯一的扭轉,所有的敵人都已經出現,而且在貼身的纏鬥中,對方的步槍不好開槍。
沒有一秒鍾的遲疑,也沒有一秒鍾的空閑,近身纏鬥,匕首、刺刀、拳聲、腿影由各個方向重重而來,躲避致命的攻擊,扛下可以忍受的痛苦。
一劍無血的優雅,是隻存在於武俠小說中的幻想。
於千軍萬馬中來去取敵首級的武功,更是玄幻式的誇張。
真實的戰場與搏殺,殘酷而血腥,生死一線。
夏明朗把懷裏的屍體甩向最近的那個敵人,同時就勢一滾,縱身而起時,手中的匕首已經在對方的大腿上劃下深長的傷痕,然後沉肩橫肘,反手一刀沒入對方的喉間。
風聲,挾著巨大的壓力而來,夏明朗本想用匕首去擋,想不到剛剛那個死者跌勢太沉,刃口卡到頸骨裏拔不出來,倉促間隻來得及側身偏過頭,泛著烏光的槍身沉重的砸到左肩上,夏明朗疼得麵容扭曲,險些握不住手槍。但夏明朗畢竟是夏明朗,左臂幾乎不動,隻是手腕換了個方向,一槍擊碎了來人的膝蓋,夏明朗棄刀,飛起一腳將那人暫時踢出戰局。
麵前稍空,後背已經有勁風襲來,這種時刻,思維早已不再重要,主宰一切的是生物的本能。夏明朗向前一翻,從骨頭裏把匕首撬出,根本等不及看清方向,憑直覺向人影劃去,刀尖劃入肉 體時會有一絲阻滯,卻同時感覺到後背尖銳的一痛,他就勢沉下 身,為左手空出角度,一槍自下而上,沒入對方的小腹。
夏明朗聽到一聲嚎叫,那是垂死時猛獸的掙紮,避開已經失去準頭的重拳,轉身一肘,打碎了那人的喉骨,而同時,槍聲響起。
當聽到槍聲再躲避那明顯是不可能的了,所以夏明朗幾乎一刻不停的在做大幅度的移動,或者利用敵人的身體掩護自己,當他看到黑洞洞的槍口時,已經沒有躲避的角度,隻能沉肩一甩,把剛剛擊斃的屍體擋在自己麵前。
子彈,穿透敵人的身體,帶著一蓬血沒入夏明朗的肋下,夏明朗一聲悶哼,將手中的人體踢到對方身體上。
又是兩下槍聲響起,那人被撞得槍口一偏,子彈擦著夏明朗的眉角飛過去,卻在同時被一槍打碎了頭。夏明朗隻覺得額頭上激痛,血流披麵,眼前一片血紅,下意識的抬手去擦,背後忽得一緊,整個上半身已經被人鎖住。
太過酷烈的戰鬥令人喪失理智,夏明朗的手臂被束住,抬腿往後猛踢了好幾下,對方居然紋絲不動,隻是不停的吼叫著,一聲聲嘶裂沙啞。而在此時,眼角餘光中掃到一人拖著殘腿伏在草叢裏,對他舉起了槍……
不會吧!夏明朗腦中有刹那間的空白,卻下意識的轉頭去看陸臻。
陸臻被地上的一具死屍抱住了左腿,自背後攻擊他的敵人正被他一掌切在頸部往後踉蹌著,而迎麵那人手中的尖刀卻已近在咫尺。
生死一發。
但陸臻的眼睛,他的左手,手中的凶器,卻定在另一個方位。
那一瞬,千分之一秒的瞬間,時間像是定格,夏明朗甚至覺得自己可以看到陸臻眼底的光彩與堅定。
不,不要!
夏明朗的瞳孔急劇的收縮,伴著一聲怒吼,用力掙脫扭轉,幾乎將左臂生生扭脫,而右手,飛刀甩出……
槍聲響,夏明朗沒覺得疼,卻是那黑色的槍身猛得一顫,無力的垂落。
白光閃過,陸臻的肩頭傳來尖銳的激痛,下切的冰冷刀鋒卻猛的停住,陸臻看到那人的胸口隻餘刀柄,完全不假思索,拔刀,回身,揮手。
當手中的刃口割破頸動脈時,血液從傷口裏激射而出的聲音,像長風呼嘯。
而在他背後,剛剛拔刀時激起的血幕,將他半邊身體染透。
最後一聲嘶吼。
夏明朗向後空翻躍起,雙腿夾住那名瘋狂巨漢的脖子,然後擰身,利用雙腿的剪切力,將那人的頸椎絞斷。
刹時間,萬籟俱寂!
風,唯有風,吹過林梢,嘶叫,極靜寂而激烈。
陸臻茫然的抬頭看了看天,碧空如洗,血洗?
刺目的日光令他感到一陣眩暈,終於,身體晃了晃,單膝跪倒;鮮血浸透黑色的手套,一滴一滴,從指尖處凝聚出來,無聲落下。
夏明朗喘了口氣,拔刀在手把四下躺倒的屍體檢查一遍,給還在喘氣的通通補上一刀。
這算不算殺俘?
陸臻腦袋裏鈍鈍的,卻又笑了,他們有什麽資格抓俘?
如果回到過去,坐在中隊的會議室裏,他可能會說上一萬個字,從人性人 權人類尊嚴等等各種角度來做反複的比較與論證,可是這一刻,他隻想吼一聲,為什麽要來到這裏,站在我們的土地上,殺我?
殺人者,衡被殺之。
“沒事吧?”
一隻手,戴著妥貼的黑線手套,挾著濃濃的血腥氣,落到陸臻的頭發上。
陸臻緩緩的搖頭,卻看清了夏明朗眉骨上獰猊的傷痕,血液與塵土混合,凝為深褐色。眼角,被血液刺激出的淚水混合了鮮血的紅蜿蜒而下。陸臻抬手,擦去他臉上的血紅色液滴。
夏明朗忽然閉目,在這生死莫測之際,放縱自己做這一秒的沉溺,把臉埋在陸臻的手掌裏,在他的手套上擦去所有硌在眼睛裏的苦澀異樣。
這一刻,時間與空間都停止,陸臻甚至聽不到自己的心跳聲,因為心髒被某種東西充滿了,而那,並不是血液。
這一刻,他們在死劫中餘生,彼此相對,他的手放在他的發上,他的臉埋到他的掌心,隻是一秒鍾的溫柔相對,卻足以銘記終生。
這一生,你曾與誰,真正生死與共?
陸臻忽然相信,他們會在一起,無論以何種方式,永遠,直到時間的盡頭,宇宙洪荒!
生死離別
43.生死離別a
“走!”
夏明朗再睜開眼時,隻說了一個字,斬釘截鐵,金戈錚錚。
陸臻看了他一眼,眼中的精光又一次爆起,用力掰開那兩隻幾乎掐到他肉裏去的手,跌跌撞撞的跟到夏明朗身後。
狂奔出500米,夏明朗找了個地方隱蔽下來,輪流警戒,簡單的止血,處理傷口,把身上所有的血跡都擦幹,然後悄然的,沒入叢林中,背後不再留下任何痕跡。
就這樣再潛伏出兩公裏,夏明朗終於找到了一個可以暫時休整的地方,一個小小的石凹。
“我警戒,你先包紮。”夏明朗的聲音緩下來,不再金戈氣十足,透出濃濃的疲憊。
陸臻一跤坐倒,再也動彈不得,夏明朗嚇一跳,連忙去扶他。
“10分鍾,讓我喘口氣。”陸臻虛弱的抬一下眼,臉上是塵土與血液混合而成的泥漿。
夏明朗伏身趴到地麵上仔細聽,確定附近沒有活物接近,心裏略鬆了口氣。想來那畢竟隻是一小股雇傭而來的退役軍人,局部對抗時雖然慘烈,畢竟不可能像大兵團對抗演習那般的天羅地網,他的確也有點太過謹慎了。這麽一想,夏明朗將裝備卸下來,武器放在最稱手的位置,開始幫陸臻清理傷口。
“我沒事,自己可以。”陸臻略掙紮了一下,但是一旦坐倒,竟是真的沒有力氣再動一分。
夏明朗把水瓶塞到陸臻手裏:“先歇一下。”
陸臻喝了口水,翻出急救包裏的止痛膠片猶豫了一陣,還是放下了。
“怎麽了,怕我守不住你嗎?”
“算了,我撐得住。”陸臻笑起來,在這窮途末路之地,那笑容卻如拂過五月的霽日清風。
“吃一點,沒事的,麻醉性不強,我守得住。”夏明朗垂下頭,解開陸臻的作戰服。
“我信你。”陸臻笑了,撕了半片,咀嚼咽下,同時把一團紗布咬到嘴裏。
左臂上的傷口當時已經包紮過了,但是在後來的打鬥中完全崩裂,重新消了毒,止血,剪去破碎的傷口組織,用特種膠條粘合傷口。
四肢的小傷痕另外還四、五道,不算深,也不算長,隻簡單的消毒上藥,包紮。
而左肋下有大塊的淤血,應該是被人膝擊造成的,不過在夏明朗的壓按之下,陸臻並沒有感覺到太過劇烈的疼痛,也沒有惡心吐血的跡像,那麽證明並內髒並沒有受到損傷。
比較嚴重的傷口在隻有兩處,一處在左肩,深,而長,血流不止,止血的藥膏抹上去幾乎壓不住,而另一處,則在小腿上,陸臻之所以會被人絆住掙不開腳,就是因為那人垂死的最後一擊,一刀插進了陸臻的小腿裏,那傷口不大,卻極深,萬幸沒有傷到血管和肌腱。
夏明朗看著那紅白翻轉的皮肉,縫針時聲音竟有點抖:“你就這樣跟著我跑了這麽久?”
“嗯!”陸臻眯著眼睛,有些困頓的:“跑起來就不疼了。”
“你啊!”夏明朗無奈:“你那個腦子裏是怎麽想的?”
“我是被逼無奈好不好?後麵有槍在追,我難道抱著你哭啊?若是在和平時代,有美人當前,小生一定呻吟得聞者傷心見者流淚。”陸臻笑得勉強,卻不僵硬。
夏明朗知道他這是在活躍氣氛,這個看起來斯文柔軟的家夥,即使身在絕境,仍然積極與樂觀,或者這才是真正的強悍。
止痛片的藥性過了些,火熱的疼痛又令他的神智清醒了起來。陸臻一麵持槍警戒,同時開始清點起背包裏的儀器。而夏明朗則開始自行清理傷口。
陸臻乍一看到槍傷時,也著實嚇了一跳,不過那顆子彈到他身上時已經沒多少衝擊力,入肉不深。夏明朗在傷處劃了一個十字,用鈍頭攝子把子彈挾出來,壓了一堆膠性的藥物敷料上去堵住血口。
陸臻視線微抬:“你當心感染。”
夏明朗露齒一笑:“感染好,證明還活著。”
七七八八的擦劃口子不論,夏明朗的傷主要是兩處,左肩上被槍托砸的地方已經腫得像饅頭,不過總算是他反應靈敏,沒有傷到骨頭;比較重的傷口在後背,夏明朗自己搞不定,隻能讓陸臻幫忙。
一番清理過後,兩人的精力都恢複了些,陸臻開始報告壞消息。
所有的精細電子儀器通迅設備和GPS定位係統,臂上電腦,基本全被損壞,夜視儀一台徹底報廢,另外一台已經勉強修好。
情況危急,高科技為他們插上翅膀,可是過分的依賴高科技,當翅膀折斷的時候,他們更似困獸。
當然,夏明朗對此早有心理準備。
“沒關係,我們失聯之後,鄭楷會自動承擔總指揮組的任務。”夏明朗苦笑了一下:“就沒什麽好消息嗎?”
“有個針對你個人的好消息。”陸臻笑起來:“那就是我的護身符都丟了,小生這條命終於不比你值錢了。”
夏明朗無奈:“就這個?”
“還有一個驚天動地的好消息!”陸臻眨一下眼睛,笑容更盛:“我們兩個居然都還活著,而且沒缺胳膊沒少腿。”
夏明朗凝眸看了他一陣,溫聲道:“別笑了,我沒事,你不用擔心我。”
陸臻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緩了一陣,還是笑了起來,卻是很清淡很疲憊的笑容:“我累了。”
“睡吧,休息一下。”夏明朗把剩下半條止痛膠硬塞進了陸臻嘴裏,陸臻順從的閉上眼睛,迅速的陷入了近似昏迷一般的深眠裏。
半個多小時之後,陸臻自動驚醒,甚至在驚醒的同時,完成了從持槍、換彈夾到跪立待射的全過程。
夏明朗看得一愣,笑道:“醒了還是夢遊?”
陸臻脖子像是被卡到了,極緩極緩的轉過頭,有些怔怔的:“你沒事吧。”
“我能有什麽事?真醒了?幫忙撐一會,我歇口氣。”夏明朗略微活動了一下 身體,靠在石壁上休息。
陸臻看著那雙精光內斂的眸子緩緩的合上,忽然覺得心頭大慟,剛剛在深眠的夢裏,也是這樣,看到夏明朗緩緩閉合的眼睛,像是永遠都不會再醒來,這樣的驚恐令他在極限的疲憊中醒過來。
你可不能死啊,陸臻苦笑,我可以平靜的接受一切,接受無數人在我麵前死去,無數血染透我的衣服,隻有你,不能死!
陸臻深吸了一口氣,靜氣凝神,守護這一小方天地。
44. 生死離別b
長期嚴格的訓練已經讓夏明朗的神經變得異常強悍,睡了不到半個小時,再吃了些東西,精神狀態就已經恢複得差不多了。分批藏匿好損壞掉的物品,兩人開始討論下一步的任務。
是的,自然是任務,還沒有到要放棄的時候。
雖然電子地圖沒有了,但是恰好夏明朗和陸臻兩個都是愛記地圖的人,他們都還記得遇伏時的地點,而夏明朗即使是在奪路狂奔時,仍然記得方位和路線,所以暫時並沒有迷路的危險。
同時,即使先前得到的情報有誤,也不可能會有大批的武裝分子潛入國境,剛剛那一場反伏擊戰,他們已經消滅了18個敵人,那麽剩下在基地的人,絕不可能會太多,而且夏明朗以在他們身上發現的聯絡設備來看,他們基地應該就在不遠處。
也就是說,他們已經摸在門邊上了。
夏明朗在前,陸臻押後,他們小心的潛行在從林裏,當然考慮到陸臻的腿傷,速度放慢了很多。
那塊修羅場果然已經被清理過了,一些人被埋了,一些人被帶走。在這樣的叢林裏,兩個人的痕跡好掩藏,但是十幾個人的運屍隊總會留下什麽蛛絲馬跡,夏明朗他們生怕中了埋伏,追蹤得十分小心,不過還好,再一次皇天庇護,他們的首腦人物,不是夏明朗。
老實說,當追到基地時,夏明朗的眼睛也亮了一下,得天獨厚的地理位置,完美的火力布置,當初選擇並設計這個基地的人絕對是業內行家。這是一個天然生成的大岩洞,設在半山腰上,洞前就是一道斷崖,幾乎沒有進攻的空間,洞口的兩邊都設有機槍火力點,來來回回巡邏的人手裏都拿著諸如AK47之類的小口徑步槍。
天色已經完完全全的暗了下來,這兩人潛伏在草叢裏,陸臻用夜視儀仔細觀察過,繪出了陣地地圖,估計整個基地裏的人數在二十到三十人左右。
陸臻咬著牙,恨道:“真想呼叫空中支持,手動引導,一下子炸平了他們。”
“冷靜點。”夏明朗隨手拍了拍他,隻是手掌剛一觸及,陸臻的身體一閃,臉色已經大變。
“怎麽了?”夏明朗終於發現問題不對。
解開衣服一看,剛剛肩膀上那道口子居然還沒有止血,而且整個傷口漲成紫色,腫得老高。
“媽的,那刀不幹淨。”夏明朗黑了臉:“疼嗎?”
“嗯!”陸臻遲疑的點了下頭。
“還好,”夏明朗略微放心了點:“疼比麻好一點,應該不是故意淬的毒,估計是那小子原來不知道砍過什麽東西,讓你撞上了。”
“沒辦法,人品太好。”陸臻笑得灑脫。
定好點,標出方位,接下來就該想辦法找人匯合去了,畢竟像這樣一個基地,並不是兩個人就能拿下的。陸臻按記憶裏的地圖對方位再做最後一次的確定,而夏明朗,開始觀察進攻時的路線。
“不對!”夏明朗皺起眉頭:“他們好像要轉移。”
陸臻聞言一驚,用夜視儀往內部仔細觀察:“真的!那怎麽辦?”
兩人頓時心中一緊。
“我留下來拖著,你先回去找人。”
“不行!”陸臻斷然拒絕。
“你有更好的方案嗎?”夏明朗的聲音裏一點火氣也沒有。
陸臻怔了怔,卻還是咬牙道:“不要。”
一個人,沒有任何聯絡工具,獨自麵對三十餘名持槍匪徒,在這危機四伏的亞熱帶叢林中,陸臻覺得喘不過氣來。
“為什麽?”夏明朗的聲音柔和起來,眼中甚至有一些憐憫。
陸臻狠狠的盯著夏明朗的眼睛看了半晌,猛得別過頭去,眼眶已經發紅:“沒有為什麽,你不會懂。”
“我懂。”那聲音很柔軟,平和而柔軟。
有什麽不懂,怎麽會不懂,正是因為懂得,才會慈悲,於是越加溫柔。
陸臻極緩極緩的轉回頭,幾乎是憤怒的,用一種你他媽想找死的表情瞪著他:“你現在跟我說這個?”
夏明朗不言,眼中有破碎的溫柔,閃閃而現。
“你現在告訴我,你懂?”
你懂?
你他媽懂個大頭鬼!
你知道我現在有多遺憾那些浪費的時間?
我為什麽要傻乎乎的隨著你去拖那個莫名其妙的現世安穩?
曾經,曾經我以為我們的未來是天長地久!!
我以為我還消磨得起!!
你不會懂!!
“我怕現在不說,將來就沒機會了。”夏明朗道。
陸臻牙關緊咬。
“再不說,我怕你會覺得遺憾,現在……”夏明朗有少見的慌亂。
“現在這有什麽分別?”陸臻質問。
“我也不知道。”難得的,夏明朗露出這種完全不自信的神情。
陸臻閉上眼睛,卻又笑了:“好,你成功了,我都聽你的。”他閉著眼睛笑,笑得眼淚都流出來:“其實我根本沒得選擇,對嗎?”
我甚至連留下來陪你一起去麵對死亡都不行,無論我願不願意。
“媽的!”陸臻忽然將夏明朗一把推倒,翻身壓上去,伸手去解夏明朗的扣子。
“你要幹嘛?”夏明朗一時錯愕。
“我想咬人,總不能咬你臉上吧。”陸臻冷冷的瞪了他一眼,張口咬在夏明朗脖子上。
所有的渴望,都在裏麵,有多少愛,就有多少恨。
汗味,血腥氣,青草味,泥土和油彩的味道錯綜複雜。然後,陸臻的舌尖觸到一絲鹹甜,新鮮的溫熱的血的味道,夏明朗的味道。渴望了那麽久,第一次嚐到,夏明朗悶哼了一聲,眉頭皺緊,一動不動。
“怎麽樣?”夏明朗看到陸臻抬起頭,鮮血將他的嘴唇染得一片殷紅。
“味道不錯。”陸臻舔舔唇,眼睛亮得像狼。
“讓我嚐嚐。”夏明朗微笑,眼中閃過一絲流光,抬手勒住陸臻的脖子吻了上去。
陸臻被吻得一怔,可是當夏明朗的舌尖撬開齒關闖進來之後,頓時也反應過來。
糾纏,吮 吸,抵死纏綿,好像要把所有想做未做的事,在這一刻傾盡……
陸臻小心的喘息,唇上有一點痛,大約是磨破皮了。
“我走,重武器全留給你。”陸臻低著頭,不肯看人。
“小心一點,記得你的任務,別放棄,要……活下去。”
“是啊,別拋棄,別放棄,如果你死了,我 他 媽的還得活下去,還得好好活。”陸臻笑得慘烈,很少會有人露出這樣的神情,眼中有滿滿的沉痛,嘴角卻在笑。
“我不會死。”
“你最好記著你說的話!”陸臻的眼神鋒利如刀。
“我會,所以你也不能死。”夏明朗深深的看著他:“陸臻,隻有活著,未來,才會有未來!”
陸臻狠狠的瞪了夏明朗一眼,一轉身沒入夜色中。
無可取代
45.無可取代a
他沒說:保重。
沒說:小心點,別讓人發現。
這裏就在邊界附近,如果要困住他們,爭取時間,除了主動出擊沒有別的辦法。
可夏明朗隻有一個人,他會怎麽做?陸臻一點也想不出,但那是夏明朗,他莫明其妙的覺得有希望,陸臻忽然發現,他真的像相信上帝那樣的相信他。
陸臻能做的,隻是快一點,再快一點,找到幫手,多一分力量,多一點時間,夏明朗活下來的機率就越大。
長夜,漆黑如水,陸臻穿行在危險的叢林中,在顯眼的位置留下隊裏內部約定的標記,隻是左腿上的傷口早已崩裂,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走,而左肩的傷卻越發的灼痛了,呼吸也越來越急促。
其實夏明朗的判斷有錯,或者說他的判斷沒有錯,但是他又說謊了,陸臻肩上的刀傷的確是中了毒,這是一種很粗陋的土質蠍毒,但傷重時,仍然致命。陸臻看到一重又一重的黑影迎麵襲來,終於支持不住,跪倒在地。
當常濱和肖準發現陸臻時,他已經陷入了半昏迷的狀態。
手中的槍還在待射狀態,身邊有一團火,他分明就是豁出去了,要麽讓隊友找到,要麽讓敵人找到。
一隊A組失聯了大半天,用腳趾頭想也知道夏明朗絕不可能無緣無故的與大家失去聯係,於是全中隊的人馬都在向這個區域靠近著。可就算是身經百戰,當他們看清陸臻的樣子時還吃了一驚。
所謂血染緇衣本以為是文學上的誇張,原來不是的。隔老遠就能聞到一股濃重的血腥味,整件作戰服都被鮮血浸透,完全變了顏色。肖準馬上撲上去試了一下脈搏,還好還好,還活著。
陸臻一直強撐著一口氣,略一翻動,人就醒了過來,看到眼前模糊的人影,也分辨不出誰是誰,隻是虛弱吐了幾個字:“水,地圖……”
那兩人一陣疑惑,但馬上掏出了陸臻要的東西。
陸臻把一壺水全澆在頭上,抹了把臉,手指按到自己腿上的傷口裏用力一攪,縫線崩脫,一陣尖銳的疼痛頓時襲上來,將神智從混沌中拔出了些。
“臻兒?你幹嘛?”常濱嚇了一跳。
“聽著,我撐不了多久。”陸臻一手操作電子地圖,一邊力求以最簡單最準確的語言說明夏明朗的方位和麵臨的困境。
“靠你們了……”他用最後的一點神智看到他的隊友鄭重的點頭,然後眼前一黑,陷入無際黑暗中。
情況已經發出去了,肖準趕去支援夏明朗,並在行進中聚合人手,常濱則負責把陸臻背出去,呼叫直升機,馬上送醫。
陸臻中毒頗深,從臨時醫務站一路轉送到了四軍大,本來以陸臻的身體素質,這種蠍粗毒在這個劑量上應該不是致命的,但是陸臻其它的傷勢太重,失血過多,引起了並發性的感染與生命力的衰竭,從送入醫院起就一直在昏迷,卻不能深眠,眉間深皺,掙紮不休,像是在做著什麽最可怕的夢。
病危通知書一單一單的下,常濱嚇得守在門口,一刻也不敢離開,揪著醫生不肯放。
心力衰竭,到了這種時刻,所有的醫療手段都隻有輔助作用,關鍵還是要看病人自身的身體素質和意誌力。
在黑暗中掙紮,極深的疲憊層層席卷上來,前方像是有個黑而甜的誘人所在在招手。
而他累了!
極限的疲憊,血已經流盡了,每一縷肌肉都酸痛難當,骨頭好像已經碎成了粉末,陸臻猶豫而躊躇,放棄嗎?放棄了就不再痛,要不要放棄,能不能放棄?可是,他看到夏明朗在背後向他招手,子彈緩慢的從夏明朗身體裏穿過,一幀一幀的定格,血濺出,在黑暗的底色上開出豔怖的花,每一瞬的神情都看得分明。
他看到那雙眼睛,原本凝然深重暗藏玄機的眼睛,此刻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寫滿了溫柔,慈悲的溫柔,我懂,我都懂。
但是緩緩的合上去,不可挽回的合上去,無情的幕布,掩去所有的光彩煥然。
所有令他心動,神搖,至死都不能放棄,不能拋棄的一切。
不!
陸臻在黑暗中怒吼,猛然睜開眼睛,天地間一片炫目的白。
“你醒了?”常濱興奮的湊上來。
“他死了嗎?”陸臻目光凝定,筆直而銳利。
“沒!”常濱斬釘截鐵。
嗬……陸臻放鬆的一笑,整張臉的線條都柔和下來,閉上眼沉沉的睡去,這一次,他非常徹底的昏睡了三天,期間斷斷續續的醒過來,都迷糊得厲害,不過是喝點水又倒下了。
“應該沒有生命危險了。”主治醫師聽到常濱報訊說陸臻已經醒過一次,馬上衝過來檢查,不由得嘖嘖稱讚:“你們這些人啊,身體素質真好,換別人,十個也死沒了。”
“那是。”常濱笑得頗有得色,隻是眼底總染著層憂慮。
等陸臻再一次徹底清醒時,他已經在軍區醫院裏了。徐知著看到他睜開眼,馬上歡喜得像是撿到寶一樣,滿臉眉飛色動:“你醒了,沒事了?”
“人呢,都?怎麽就你一個來慰問英雄?”陸臻假裝不滿,可是眼睛一眨不眨的盯住了徐知著。
徐知著沉默了一會兒,陸臻看到他病房的門關上,馬上問道:“他呢?”
徐知著道:“你要答應我冷靜點。”
“死了?”陸臻幾乎從床上跳起來。
徐知著連忙按住他:“沒,沒有,失蹤,我們的人還沒撤回來,邊防上也在幫著找,會找到的。”
陸臻脫力的坐下去:“我睡了多久了?”
“五天了。”
“沒有一點消息嗎?”
徐知著用力高聲叫道:“隊長是不會死的!!”
陸臻被他震得一愣,半晌,緩緩點頭,對啊,隊長是不會死的,沒有人可以殺死他,有誰能殺死上帝?
陸臻想了一會,問道:“任務完成得怎麽樣了?”
“當然!完成了!”徐知著聲音一硬,臉上一派鐵血的恨意。
陸臻疲憊的淺笑:“不錯啊,氣勢挺足嘛。”
“掃平了,一個沒留。”徐知著的臉色緩和了點:“看你那一身的血,兄弟們全爆了。”
“還有沒有人受傷?”
“小肖傷比較重,他第一個到的,中了兩槍,還好都是穿透性的,後來大家都到了,就是我們的天下了。”徐知著閉上眼睛把臉埋到雙手裏,這是他第一次參與如此慘烈的戰鬥,硝煙與戰火充斥了整個天地間,極豔的血做的花一篷一篷的開出來,散落,染透征衣,侵染鐵血的戰魂,陸臻默默無言,手掌按在他的脊背上。
陸臻這種屬於毒傷,來勢猛,好得也快,不到一周就恢複得差不多了,如果不是腿上還有傷,早就可以下床了,隻是邊防上一直沒有消息,何確派了大批人馬出去,可是找不到。
失蹤!
陸臻失笑,這叫什麽事?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夏明朗啊夏明朗,你真狠。
46. 無可取代 b
一中隊的那些兵都是血性漢子,發了瘋似的把那塊原始森林 都 搜 了一個多星期,每寸土都鏟過了,連片衣服都沒摸著。
那片林子危機四伏,夏明朗還沒找到,特警那邊已經傷了好幾個,十天了,能找著也該找著了,大隊宣布暫時停止搜索。一群閑沒事把50公裏負重當散步的鐵漢們個個抱頭痛哭,都知道沒希望了。一個人,還受著傷,十來天了,那林子裏什麽沒有,毒蟲蛇蠍,豺狼虎豹。
陸臻是書生,雖然沒人敢拿他當書生看,可是大家心底裏還是很關照的。更何況這次的任務是他們兩個一組,他回來了,夏明朗死了,那是什麽滋味,他們不敢想。
然而總是這樣,當所有人都覺得陸臻一定會哭的時候,他總是笑的,無論如何笑比哭好,又不是哭過了就不會痛!
“真狠呐,真狠。”他笑著搖頭。這妖人,到死也不放過他。
既然打算好了要去死,那就別說什麽廢話,現在也是,死 都 死 了,也不肯給個準信,也讓人死心。
不過,陸臻捫心自問,那句話,那句原來夏明朗說他也懂的話,他想不想聽?
當然是想聽的!
無論這句話說完了,他們兩個是陰陽相隔也好,生死與共也好,他還是想聽,想要至少有一刻,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知道他也是被愛著的,他不是一廂情願。那不是前輩對後輩的縱容,不是兄長對弟弟的寵溺,那是愛!
那麽死亡呢?一點希望也沒有的死亡,和頭發絲那麽一線僥幸的失蹤,哪個好?
陸臻笑意更深:你是想拖我一輩子啊。
“果子,你別笑了好不好?你笑得我頭皮都炸了!”徐知著眼眶紅了。
“他這不是還沒死嘛,我哭什麽呢?就算他真死了,我也不能哭啊,我還得好好活著呢!對吧?”陸臻忽然覺得身上一點力氣也沒有了。
魂散了,遊離四方去了,不知半路上,可還能與你遇見否?夏明朗?
陸臻恢複得很快,超乎所有人想象的快,他接受了夏明朗的消失,就像當初接受他擊斃人生中第一條人命時那樣的坦然,並且無畏。
夏明朗失蹤,一中隊群龍無首,雖然日常的訓練如舊,卻失掉了神韻。
“人選不好找啊!”嚴頭傷心碎骨的衝著陸臻抱怨,夏明朗啊夏明朗,都叫你不要再做獨孤求敗了。
陸臻體諒的點了點頭,可惜他無能為力,他不是夏明朗,夏明朗也不是他,夏明朗有的他沒有,他有的夏明朗也沒有,所以注定他無法取代他,站到那個位置上去,他與他,是鏡子的兩麵,最相似卻也是最相反的人。
是的,人選太不好找,雖然夏明朗可能打不過方進,沒有陳默的槍法好,不像鄭楷軍械全能,在技術上與陸臻也不能比,但他是夏明朗,他可以服眾。就算是再去找一個人,他會比徐知著更準,比鄭楷還要武器大全,同時還擁有陸臻這般精細的科學家大腦,他也不是夏明朗,他很難服眾。
他手上的兵,全是他一個一個從地裏收來的,一隻隻削切成型,都有他精巧的設計與計算。
不過隊長的人選問題畢竟不由陸臻關心,嚴頭愛才心切,急匆匆的趕末班車把他送去軍區參加一個電子偵察訓練營,也不是真為了要提高什麽,隻是希望陸臻能出去散一下心。像陸臻那種精密的腦袋瓜,單單心理幹預是沒有效的,他會把心理醫師幹預掉。
陸臻走的時候很平靜,徐知著握著他的手問他會不會就此離開,陸臻搖了搖頭,堅定的告訴他:不會。
徐知著覺得他可能這一輩子都會記得那個午後,陸臻就那樣看著他,說:“對不起,我把你的隊長弄丟了。”
徐知著搖頭,其實他很想說沒關係,可是他說不出來,怎麽可能沒關係,但逝者長已,他更看不得活人受苦。
“小花,如果隊長真的回不來了,那還有我。”
“陸臻,這事兒不怨你,我們都沒怨你。”徐知著實在忍不住,還是哭了出來。
陸臻一根根的拔地上的草,小心翼翼的抽出最中間那一針細細的芯,眼淚砸下去,無聲無息,掛在草葉上,倒像是露水。
“陸臻?臻兒?”
“可是,嗬……他不在了。”陸臻本想笑,可是笑到半的時候,眼角被悲傷壓垮。
你不在了,夏明朗,如果你真的已經不在了,讓我成為你。
抱頭痛哭這種事徐知著做不出手,左顧右盼的,眼睛裏已經糊得什麽都看不見。百般無計,他張開手臂抱著陸臻,壓抑了聲音的哭泣,整張臉濕淋淋的,淚水滴到泥土裏,被悄無聲息的吸幹。
天高雲闊!
陸臻一離開基地,不再對著老熟人,精神頓時跨下來許多,似乎倒真可以算得上是在放鬆,後來開會的時候遇到肖立文,打點起精神跟他寒暄了幾句,過了兩天,他便看到那個高大強壯的滿足他對軍人最初想象的家夥虎踞在門口。
“周營長。”陸臻主動上去打招呼,他與他,曾經共謀一醉,老戰友相見,總有難言的親切感。
“喲,我還正想去找呢,小肖打電話讓我過來勸勸你,我就說了啊,這人是我能勸得住的嗎?”
“周營長,有什麽事嗎?”陸臻笑起來。
“你小子。”周源大手一揮:“周營長,周營長的,也不嫌繞口。”
陸臻又笑了。
周源盯著他看了會,忽然皺起眉頭:“真有那麽大的事嗎?”
陸臻一愣,有點錯愕。
“你那事,我去,問了一下,不太合規則,不過也就那麽回事兒,徐知著那小子,跟我說你現在傷心得要死,整個人怪裏怪氣的,讓我照看著點。”
“徐子就這性格,看得多,想得多,我現在不是很好嗎?”
“你好?拉倒吧!是,你倒也沒傷心得要死,我看你根本就是死了。魂沒了,人還在,就剩個殼子了。”
“不至於吧。”
“我還想說呢,至於嗎?!”
“周營長,你言重了。”
周源一臉的無奈:“別笑了,老子最煩你們這種人,酸吧嘰嘰的成天套個殼子,什麽不好學,學夏明朗那死腔調?是爺們想哭就哭,要笑就笑,你看你現在像個什麽樣子,眼睛裏跟堆死灰似的。”
陸臻怔了怔,笑容都散了:“你別說他壞話,我不想聽。”
周源被他堵得一愣,搖頭:“得,你也就剩下這一口氣了,我說,你是不是想跟著他去啊!至於嗎?他那事我從頭到底問過了,又不是你害死的,你這是碎哪門子的心啊?”
陸臻沉默無言,可到底還是紅了眼眶,曲曲折折碎了的淚光全含在眼睛裏。
周源這下是真的被唬住了,他領了眾人的心意,受托來照顧陸臻,想不到竟照顧出這麽個結果來。
是啊,戰友死了,傷心啊,撞上這種事誰不傷心?他與夏明朗不過是數麵之交,憑的是英雄惜英雄的豪氣,不能跟他們這種寢食同步事事不離的交情比,可是乍一聽到夏明朗的噩耗也傷心鬱悶了好一陣子。
不過傷心歸傷心,可也沒傷成他那樣的吧,整個人都灰了,風一吹劈裏啪啦就得碎掉,周源猝手不防,不知道要怎麽罵下去了。
“周營長,讓我先靜一下吧。”
“你……你你,你自己小心點兒,想想你們那隊長,夏明朗那死脾氣,你當他會樂意看你這樣兒?”周源強瞪著的眼睛倒也漸漸的濕了,胡亂揮手,一肚子火氣不知道衝誰發似的,到後來,還是一拍腦袋,灰頭土臉的走了。
演得很壞嗎?
陸臻回到招待所對著鏡子看,還不賴啊,笑得跟當年一個樣嘛。
不過,好像,是真的變了,刻骨的滄桑,一夜之間就滲入了眼底,原來那笑容似竹,幹淨清爽;現在笑得像鬆,濃重而沉鬱。
他畢竟還是不像夏明朗,夏明朗像梅,鋼筋鐵骨,卻華麗魅惑,是妖異而誘人的存在,骨子裏又有一脈硬氣。
他不像他,他不是他,他也做不了他,於是他無可取代。
無論他想用什麽方式來留下他,他終究還是不在了。
我是那麽愛你(上)
47.我是那麽愛你a
陸臻有時候心想,可能周源說得對,魂沒了,人還在,可就算是這樣,還是得好好活著吧,都答應了的事,是答應了夏明朗的事。
無論是分組討論還是學習培訓,陸臻的表現都非常亮眼,那樣精密的頭腦,好像由電子程序運作,種種讚許不一而足,嚴頭派他出去本意是散心,意外的長了臉,他也覺得很無奈。夏明朗有時候壓抑過深,他看似妖孽隨性的作派之下有一種外人難以想象的謹慎,可是現在似乎有個比他壓抑更深的人出現了,當然,或者也有可能,那是頂級的豁達與理性。
後夏明朗的時代,每個人都在努力適應,嗑嗑碰碰,別扭難安,於是,當何確興奮的打電話過來通知他人找到了的時候,嚴正唯一的想法是:你他媽可別拿這種事開玩笑。
謝天謝地,那居然真的不是玩笑。
嚴正看著他最驕傲的戰士從車上走下來,瘦了,更堅硬,整個人剽悍而鋒辣,像一柄飲血的劍。
“辛苦了!”嚴正走過去擁抱他。
夏明朗低聲笑道:“嚴頭,我現在是不是應該說為人民服務啊?”
嚴正滿腔的熱血讓這小子敗壞得一幹二淨,差點就想一拳捶上去,夏明朗低眉笑得更深:“您不會想毆打傷員吧?”
嚴正微微一挑眉,右手一揮,整個一中隊全衝了上去,將他們的隊長吞沒。
陸臻是收到消息立即趕到的,周源借了一輛車給他,但是如果沒有,他也可以自己想辦法弄到車,即使這一天所有的汽油都化成了水,他也能跑回去,200多公裏,根本不是個問題。
徐知著在基地大門口等他,兩個人抱在一起,胸口相碰,差點都飛出去,在這樣的日子裏連哨兵的心情都好,隨便他們鬧,沒人管。
於是一個興奮的流淚:“太好了,他沒死!”
一個高興的吼:“我就說,他不會死!”
徐知著拉著陸臻在基地的大路上狂奔,迎麵而來的軍人們都笑眯眯的跳開給他們讓道,陸臻一路上聽著徐知著上氣不接下氣的講述著夏明朗的豐功偉績,可是站到門口的時候人卻一下子懵了。
我進去說什麽?
陸臻用詢問的目光看著徐知著,徐知著詭笑,伸手越過他敲響了門,然後一溜煙的逃走。
“進來!”仍然是幹幹淨淨的,清爽的聲音。
陸臻推門進去,看到夏明朗坐在桌邊寫報告,聽到響動抬起頭,笑容一如往昔。
“隊長!”陸臻忽然忘了什麽叫緊張,隻覺得滿腔的喜悅已經把他充滿,心裏像塞了棉花一樣,柔軟的,溫暖的。
“嗨,笑得眼睛都看不到了!”夏明朗蹺著腳,吊兒郎當的樣子。
陸臻走過去把他拉起來,夏明朗眉頭一皺,陸臻頓時惶恐:“碰到了?”
夏明朗點頭:“傷還沒好透。”他往後退了一步,從陸臻手裏滑出去。
陸臻有些意外,手指停在半空中:“隊長?”
“對不起,讓你們擔心了。”
空氣裏有些異樣的情緒,這與他想象中的重逢不一樣,陸臻迅速的捕捉到問題的關鍵,急著說道:“隊長,你答應過我……”
“我答應你活著回來,我做到了。”夏明朗截斷他的話。
陸臻張口結舌,是的,活著回來,那麽艱難。
他在路上聽全了那段傳奇,一個人給二十幾個人設伏,打亂他們撤退的計劃,中彈,重傷滾落山崖,被水流帶出境外,在好幾股武裝勢力之間被顛來倒去,然後逃走。據說中彈的部位在胰腺附近,消化液侵蝕腹腔,那不是一般人可以忍受的疼痛。驚心動魄的傳奇故事,如果要講可能三天三夜 都 說不完,可是夏明朗就這樣三言兩語的打發了他們,可能在他看來,那真的沒什麽。
穿越密林,遊走在槍口和刀尖,那對於他來說都沒什麽。
可是……
“隊長,你答應我的,真的不止這些,是我理解錯誤嗎?還是,你當時隻是想要哄我堅持下去?”陸臻覺得黯然,狂喜被失望所吞沒,這讓他生出幾分罪惡感。
其實夏明朗能活著不是就已經很好了嗎?
他不是一向都隻要能看到他就已經覺得很好了嗎?
他的隊長,他的盤子,他為之努力,卻從不期待占有,可是現在,為什麽,竟會如此難過?
“你想要什麽?”夏明朗看著他,靜水流深的黑眸中泛起波光。
“我要我們在一起!”陸臻的眼神坦白而熱切:“是真的在一起,你和我都知道那代表什麽意義,可能沒什麽人知道,我們不能結婚,不能宣告天下,但是我們要在一起,現在,馬上,我不想再做什麽等待,我已經不能。”
“你讓我想一下。”夏明朗坐回去,氣氛陡然變得安靜下來,寂靜無聲。
夏明朗倒在他的坐椅上,閉著眼,其實他沒有思考,這一切都不需要思考,他已經做了決定,在這之前。
此刻,他隻需要執行,他人生中最艱險的任務。
幸好,快完成了。
他聽到細微的呼吸聲在靠近,因為不想睜開眼,於是平靜的呼吸,仿佛熟睡。
陸臻在夏明朗的麵前站定,這個角度,這個位置,這樣看,時光的長河裏卷起了浪,將他吞沒。
夏明朗仍然把眼睛閉著,他的睫毛不長,卻密,閉目時有一道黑色的弧線,像是偷偷的在看著誰。陸臻凝視他蒼白的臉色,發現自己的欲望已經無可抑製。
想要吻他,嘴唇和眼睛,每一寸的皮膚。
想要撫摸要擁抱,耳鬢廝磨,唇齒相依。
想要……
陸臻的雙手撐住椅背,彎下腰,壓到夏明朗的嘴唇上,唇與唇輕柔的相觸,他沒有動,等待著夏明朗把他推開。
可是,夏明朗也沒有動。
這幾乎是一種鼓勵。
於是他小心翼翼的探出舌尖,一遍一遍的描摹夏明朗的唇形,然後固執的用力,滑進去,撬開齒關,進入到更深。帶著煙味的吻,火熱而迷人,陸臻忽然間忘記了一切,迷失在他夢寐以求的氣息中。
唇與唇相摩挲,舌頭勾纏在一處,在這之前陸臻從不知道接吻可以這樣有力,足以吸走他的靈魂。
呼吸,在彼此的口中流轉,如此熾熱,燒灼饑渴。
陸臻不滿足的吮吻,將牙齒也用上,從夏明朗的唇角邊延伸,繞過下巴和脖頸,一路留下濕漉漉的印跡。
他模模糊糊的囈語,絕望而激烈,急不可待的摸上夏明朗作訓服的拉鏈。
“夠了,陸臻,夠了。”夏明朗寬厚的手掌按到陸臻的脖子上。
48. 我是那麽愛你b
陸臻頓時停滯了所有動作,仿佛虛脫一般的無力。
夏明朗聽到自己的聲音平靜,掌心幹燥,沒有汗,生澀的撫過陸臻的脊背。
“隊長,你答應過我的。”陸臻抬起頭。
你答應過我,隻要我們都能活著,我們就會有開始。
夏明朗發現他根本無法維持這種姿勢,陸臻仰起的眼中含著淚,讓他有一種在犯罪的錯覺。
“你還年輕,你的未來還很長,不要這麽快就給自己的人生做決定。”夏明朗說道。
“我的未來還很長,所以我要找一個伴,陪我走今後的路。”陸臻固執的堅持。
“我不是你的好選擇。”夏明朗聽到自己的聲音裏有撕裂,他一向渾厚而妖惑的嗓音此刻幹澀得好像隨時會被扯碎,唾沫咽過喉嚨的感覺刺痛難當。
“你不是我!”陸臻衝動的握住夏明朗的手臂:“你答應過的。”
“有時候我們會在一些特定的時候說特別的話,可能那時候我的確是這麽想的,但是現在一切都有了變化,我們生活在這個現實裏,我們必須遵從這個社會的規則……即使,那是不公平的。”夏明朗相信自己的表情一定足夠真誠,可是他從陸臻的眼睛裏隻看到一張扭曲的臉,於是他隻能鼓起勇氣繼續說下去:“你的未來會很輝煌,別給自己背上不必要的包袱。”
“你不會是我的包袱……”
“我是,”夏明朗冷靜的重複:“你也是。”
“給我一個機會,夏明朗,讓我有機會去證明,那些,你不相信的,如果你後悔,我不會再拉著你……”陸臻忽然閉上眼睛,眼淚流下來,滑過瘦削的臉頰。他在哀求,於是聲音顫抖,因為太害怕被拒絕,所以不敢睜開眼。
夏明朗把手掌放到他肩膀上,掌心裏像是握著一個刺蝟,不能用力,銳針會刺穿他的手掌,不敢不用力,疼痛會讓他更安全。
“陸臻,”他說:“有些事,不是試一試還能回頭的。你還年輕,未來有很多選擇,你不應該找一個像我這樣隨時會死的人,你是這麽快樂的人,那麽喜歡交朋友,你應該,應該有很好的家庭,很坦然的生活,這才是你的快樂人生。”
陸臻沉默不言,眼淚將睫毛濡濕,變得濃密而黑長,像潮濕的雨林,他的手掌握成拳,指甲刺在掌心的繭上,把指甲的根部壓出了血印。
“所以,你已經決定了對嗎?”
夏明朗看著陸臻慢慢站起來,腰脊筆直,像一支新生的竹,在暴雨中生長,刺破天幕。
“這就是你的決定,對嗎?”
這聲音已經變平穩,而且清晰。
夏明朗聽到自己心髒被撕開的聲音,比想象來得疼痛。他眯起眼睛往上看,那雙清亮的眼睛蒙在一層薄薄的水膜裏,明亮得令人無法逼視,於是他緩緩垂下眸,沉默也是一種態度,約等於讚同。
“我明白了!”陸臻往後退開了幾步。
他與他的距離,終於回到了尋常,不再無間。
“好的,我明白了。”陸臻深吸了一口氣:“我會向嚴隊申請調離。”
“你說什麽?”夏明朗驚得跳起來,不可置信:“陸臻你這是……”
夏明朗說到一半的時候自己咽下了後半句話。
威脅?
陸臻不會玩這種手段。
“對不起,隊長,我不是你。”陸臻說這句話的時候很認真,幾乎不自覺的把雙手背到身後,跨立的姿勢,非常鄭重的,一個軍人的交待:“既然你已經做了決定,我也得給自己一個新的生活,我沒有辦法一邊看著你的臉一邊忘記你,我做不到!”
“你這簡直是……”夏明朗無比懊惱的看著自己怒火勃發,這太不應該,可是他控製不住。
這小子在說什麽?他說要走?
逃走嗎?
就為了這個?
他的夢想呢?事業呢?
一時間無數條質問在像荒草一樣在他的腦中翻卷,紛紛亂亂,心亂,如麻。
“你以為在這裏呆了不到兩年,就把該學的東西都學到了嗎?你一開始是怎麽說的?你來這裏為什麽?”夏明朗被憤怒侵染,氣勢逼人。
可是陸臻平靜的臉沒有更多的表情,他自然沒有被嚇到,他甚至沒有更多的悲傷,他隻是認認真真字字清晰在說。
說對不起,我沒有辦法把已經發生過的事情當成不存在。
說很抱歉,我沒有能控製好。
他邏輯分明:像這樣的情緒注定會影響到我的行動。
他理由充分:所以我現在這個樣子,留在這裏不適合。
於是最後,他如此真誠的看著夏明朗的眼睛,問:“隊長,您會幫我去說服嚴隊吧!”
夏明朗 麵 無 表情,事情忽然跳離了他的想象,他不能接受,亦無從反對。
陸臻等待了一會,沒有聽到回答,便再一次將沉默當成是讚同,於是流暢的立正,微微點一下頭,然後離開。
夏明朗忽然驚醒,在門邊按住他,灼熱的目光筆直的射入陸臻的眼底,他咬牙,一字一字近乎威脅:“你就這樣放棄?啊?”
陸臻看著他,緩緩笑開,笑容溫柔得幾乎甜蜜。
“你都不知道。”他貼到他耳邊輕聲說:“我是那麽愛你。”
夏明朗目瞪口呆,心髒裏被灌足了火藥,於是轟的一聲粉碎,渣滓不剩。
“我走了。”陸臻說,他的目光從夏明朗臉上拂過,如此癡迷,繾綣留戀,然後轉身,幹脆利落的把自己關在門外。
一扇門,4.5個厘米,一寸半厚,夏明朗一拳就可以把它打穿。
不過,他放上去的是手掌,並不粗糙的漆麵,將他的指尖刮痛。
1、2……
他在心裏讀著秒,要做什麽,連自己都沒想好,是數到三的時候就開門追出去,還是等到五?
可是陸臻不會停留,房門扣牢的那一聲輕響過後,走廊裏傳出均勻而清脆的腳步聲,漸行漸遠。
木板上仍然有殘留的溫度。
一秒鍾之前他在微笑,說:我是那麽愛你。
一秒鍾之後他離開,沒有一點停留。
這就是陸臻。
夏明朗忽然轉身衝向窗戶,他速度太快,胯骨撞在窗台上,微微生痛。
陸臻的背影在陽光下清晰分明,午後的空氣揚起微塵,像金融融的暖霧,曾經無數個背影在這一刻重合,他看到他轉過身,狡猾的眨著一邊眼睛微笑,他看到他倒退著走,眉目帶笑,嘴裏說個不停。
夏明朗在等待,於是乍然而生的幻像又乍然消失,陸臻離開的背影在陽光下清晰得幾乎尖銳,與所有的景物都分開。
十分鍾之前他幾乎跪在地上哀求,淚流滿臉,說:可否給我一個機會。
十分鍾之後他隻留下一個背影,離開的腳步流暢得像行雲,不再回頭。
這才是陸臻。
從無抱怨,也從不妥協,取與舍都一樣的灑脫。
這就是陸臻式的豪邁,與他全部的驕傲。
我是那麽愛你(下)
49. 我是那麽愛你
一瞬間天荒,一瞬間地老。
這是怎樣的感覺?
夏明朗忽然發現他的心髒已經不存在,沒有跳動的聲音,他本來以為會有心痛,但其實沒有,胸口破了一大塊,空寂無邊無際,但是不疼。
可怕的空洞。
夏明朗不怕痛,忍耐各種各樣的痛苦、絕望與狂躁,這是他的專長,任何事都可以忍耐下來,隻要他願意,夏明朗對此有絕對的信心。
可是,期限呢?
電腦還開著,屏保的光一閃一閃的,五色紛呈,一個個小熊像噴泉一樣的冒出來,陸臻很喜歡一些新奇閃亮好玩的東西,他在這個辦公室裏留下無數的痕跡,當然要清除它們並不困難。
可是,然後呢?
夏明朗忽然發現他的未來是如此的枯燥。
訓練、演習、任務……
選訓、報告、評估……
這些事,曾經他做了多少年,一直充滿了樂趣,興致勃勃,這一刻通通都變了樣。
當然,它們還存在,夏明朗並不懷疑自己的能力,過去能做好的事,現在他也全都能做好。
隻是它們都失去了色彩。
是他的人生失去了色彩。
像一幅畫泛黃褪了舊,像一杯茶衝久失了味,像一盤菜寡淡沒有鹽。
陸臻是他生命中的鹽,沒有他一樣能生存,有了他……才像是生活。
“我是那麽愛你。”
到最後,他居然會這樣說,無畏而坦蕩,即使馬上就要放棄多年來的理想和追求。
他看著他微笑,無所畏懼的炫耀他全部的深情,像一瞬間的煙火,劃過天幕無痕,卻灼傷了他的眼。
天若有情天亦老,月如無恨月長圓。
可他們什麽都不是,他們隻是人。
夏明朗心想,可能,他是真的太自以為是了。
高估了自己,低估了他。
雖然是意料之中的結果,可陸臻還是覺得至少要試一下才放手,否則那實在不像他的風格,現在也好,所有的希望都清空,將來就不會有遺憾。陸臻在尋思著他要怎麽樣向徐知著解釋,他要走了,而且是非常沒種的逃跑,因為留下在這裏的痛苦已經超過了快樂。徐知著大概會生氣,為什麽加上他,算上整個大隊的人綁在一起,居然也比不上一個夏明朗,原本是好好的快樂的一天,他不應該挑這個時候發作,好歹應該讓小花樂和一陣。
陸臻覺得這事真是丟人,可愛情原本就是這麽瘋狂和壓倒一切的東西,他忍耐了太久,也曾有過自得其樂的好日子,可是現在心中滴血,已經沒有辦法維持。
他不想在時光中消磨他的愛情,更不想看到有哪天相愛成怨懟,
愛,或者有起點,不愛,卻不是終點。
或者他們的故事不會再有反複,可時光會永遠停在那一刻,所有的回憶曾經的美好都是他的。
光陰流轉,塵埃落定。
他一定也能像以前那樣,笑得坦然。
這是藍田教會給他的,也是他一直以來期望的,雖然上一次的分離與這一次不可比較,可是那些最本質的東西不會變,就像他這個人,一路行走而來,也從來沒變過。
陸臻站在宿舍門前拍一拍臉頰,努力給所有人一個微笑。
他走得太急,於是也忘記了,其實笑得這麽假對大家也是個折磨,尤其是那麽敏感的徐知著。
“哦……唔……”徐知著一看陸臻的臉色就知道完蛋,當然他一早覺得這種行為就是求死,隻是沒想到陸臻居然這時候下手,也是,這些日子以來他壓抑太重,不爆發根本不可能。不過也好,所謂的早死早超生,於是現在唯一的懊惱也就是為什麽當年沒有早點攛掇著陸臻去自殺,夏明朗這家夥一向心狠手辣殺人不見血,他信不過陸臻的決斷,也得信過夏明朗的人品。
“唔?哦?”陸臻坐在床上,挑了挑眉毛。
“那什麽……”徐知著走過來:“你要哭就哭吧,哭一下會舒服點,別憋著,咱倆誰跟誰啊。”
“哭什麽?”陸臻瞪眼睛:“你當我什麽人?”
“哭吧,沒事兒的,要哭就哭一個,憋著多難受啊。”徐知著挺犯愁的在陸臻旁邊坐下。
陸臻若有所思的看著徐知著,想了想,忽然笑開:“你這話說的,真像隊長。”
“啊?”徐知著根本就是錯愕了。
陸臻自顧自的回憶了下去:“上次陪他去下麵看兵源,一個勁的攛掇人家小兵哭。”
“哭一個吧哭一個吧……幹脆點兒,想哭就哭……”陸臻活靈活現的學著夏明朗的腔調,說到一半又安靜下來,徐知著扶著他的肩膀也不知道應該說點什麽好,隻看到陸臻安靜的眨眼,一雙黑白分明的清亮眼眸裏沒有焦點。
“我其實還是有點想哭的。”陸臻笑起來:“真丟人。”
“這有啥丟人的,我當年,啊,軍校都快畢業了女朋友鬧分手,哭得我……到現在眼睛都還腫著的……”徐知著扒著眼皮給他看。
陸臻實在忍不住,一爪子拍下去:“你那是眼袋。”
“對啊,”徐知著一本正經的:“哭出來的。”
陸臻馬上哈哈大笑,抱著枕頭在床上打滾,笑到後來幾乎斷氣,抱著肚子直叫喚。徐知著束手無措,雖說他就是為了逗他笑的,可是這孩子太配合了,配合得都有點瘮得慌。
“小花,小花啊……”陸臻笑出了滿眼的淚光,伸手去拽徐知著衣服的下擺:“我要走了。”
“哦?”徐知著一開始沒反應過來,愣了一愣,神色驟然變得嚴肅起來:“真的假的。”
“真的,我明天就去給嚴隊打報告,等這階段訓練和培訓完成了,應該就知道去哪兒了。”
“你……你用什麽借口??”
“我怕死。”陸臻仰麵躺著,嘴角笑得彎彎的。
徐知著覺得頭疼:“你就扯吧,你這理由能唬得住嚴隊倒有鬼了。”
“可是,我這說得的是實話,我再不走,就不是我了。”陸臻咬了咬牙,終究覺得繃著臉太難看,還是留下一點笑。
“哎,”徐知著伸手推他:“沒得別的路走了?”
陸臻點點頭。
“你哎!”徐知著歎氣。
陸臻堆在眼角眉梢的淬利終於軟下來一些:“小花,你會不會生我的氣?”
“切,我生氣你就不走啦?”徐知著不屑:“你管我生不生氣來,你管你自己吧。”
“小花,你是好人。”陸臻拉下被子蒙住自己的臉,聲音沉悶。
“你才知道啊?你打算去哪兒?”
“不知道,聽天由命!”
“你他媽……”徐知著氣急敗壞的隔著軍被掐陸臻的脖子:“你給我上點心好不好!老大!算我求你了,把你的那些老領導,老同學都用起來。你什麽腦子?這麽多路子空在那兒不知道走。”
“好好好。”陸臻的手臂從被子下麵圈上來,安撫似的拍著徐知著的背:“都用起來,這就都用起來。”
徐知著一瞬間紅了眼眶:“以後別這麽傻乎乎的了,老子不在了,誰罩你?”
“什麽在不在的。”陸臻輕笑:“說得像什麽一樣,這年頭天涯海角也就一線,我陸臻永遠都是你徐知著的兄弟,我們倆的交情,不會變的。”
徐知著沉默了一會兒,坐直身子:“想哭你就哭吧,我這就走,我看不見。”
“不……”陸臻轉了個身,把被子抱在懷裏:“我現在還不想哭。”
50. 我是那麽愛你d
那天到了最後,徐知著還是沒能把陸臻說哭,有些事情需要時間,每個人的方式都不一樣,徐知著心想,如果哪天陸臻願意抱著他特誇張的號啕大哭,那大概,就真的沒事了。
可是在這之前,他隻有等待,反正無論如何,自己的兄弟自己心疼,再怎麽拿不出手,他也不能嫌棄他。
第二天,夏明朗借口要寫報告,很沒有骨氣的回避了一整天,第三天到訓練場的時候沒有看到陸臻,據說是臨時有事請了假。夏明朗心中的空洞又變得更大了一些,心房裏養了一隻毛毛蟲,一口一口的啃,蠶食。還不能碰,輕輕一碰毒刺就紮進了嫩肉裏,痛不可當的滋味。
真是自虐啊,夏明朗心想,居然都有點受不了。
方進於是意外的發現他家隊座這天的格鬥訓練下手特別狠,無論是摔人摔己都殺氣騰騰,他 媽 的這像個槍傷未愈的主兒嗎?
等到自虐虐人都虐爽了之後的夏大人回到辦公室,辦公室上整整齊齊的放著兩疊文件。
黑體字標題,小四號字正文,標準的基地文書格式,陸臻用了三千多字,詳細的向他闡述了離開的理由,嚴格的論證體,有論點有論據有結論。
他用純粹的官方語言評論這兩年,說他學到很多,收獲很多,現在雖然因為一些私人的理由想要離開,深感遺憾,但是也請夏隊長不要太過失望,畢竟曾經經曆過的,在這塊土地上學習到的一切對他的將來都是極大的幫助,雲雲……
夏明朗隻看了一遍所有的字就都飛了起來,脫離了白色的紙頁在他眼前盤旋,腦子裏被攪得一團亂。他本想好好再看一遍,可是每一個字都抓不住,它們帶著翅膀,自己會飛。
文件中夾了一張單薄的紙頁,是用手寫的,即使念過那麽多書,陸臻的字跡仍然稚嫩如幼童,他喜歡把口寫得特別大,於是每個字都像是一個笑得合不攏嘴的小孩子。
夏明朗按住那張薄紙,一個字一個字的往下念。
*******
夏明朗:
請允許我這樣叫你,可能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
我想,真的是我要得太多了,我本來沒有想要那麽多,可是你縱容了我,讓我以為可以得到全部,很抱歉我沒能滿足於此刻的擁有卻變得更貪婪。
我想你說得對,不是說我愛你,於是所有的問題都能解決。我想你應該有一個美麗而溫柔的妻子,一個家庭,有孩子,得到來自父母的祝福,讓你的兄弟們會覺得羨慕的女人,而這一切,我都不能給你。
不用為我擔心,到了新的地方,我仍然可以實現我的夢想,雖然與預計的路線不同,可能將來會打點折扣,也有一些遺憾,可是,這就是人生,我想我們每個人都應該要學會忍受殘缺的生命。
所以請相信我不是在賭氣,這是一個慎重的決定,我認真的考慮過,然後決定執行。
我想我是真的不如你,我不像你那麽堅定,繼續生活在你的身邊卻忘記這些事我做不到。這超出了我的能力範圍,我可能會仍然抱有期待,我會在進退之間患得患失,我會擔心會後悔,我會無法再坦然麵對你,可能有一天,我會心懷怨恨。
可是,當我不再是一名合格的戰士我還剩下些什麽?我會辜負你所有的期待!
真的非常對不起,我沒能繼續堅持下去卻在這樣的時刻選擇離開,我想你應該會為此而難過,可我真的已經無能為力,非常抱歉,為所有我給你帶來的傷害。
請原諒我必需首先回頭找到自己的位置。
所以,也請你相信我可以為自己的人生規劃軌道。
在麒麟這一年多,讓我學到很多,這不是套話,是真的,我相信這片土地會持續的給我力量,還有你,我的隊長,我會記得你教會我的每一件事,你永遠都是我的隊長,我因為曾經與你並肩戰鬥而感到驕傲和自豪。
感謝你,所有的幫助和鼓勵……總之,感謝你給我的一切。
你放心,我不會永遠愛你,在下一個適合的人出現之前,我會努力盡快的放開這件事。
我的未來請你不必憂慮,我的理想,還有快樂人生的渴望,我不會放棄。
最後,祝你快樂,我的隊長!
陸臻
*******
很惶恐,強烈的不安。
閉上眼睛就看到陸臻微笑的臉,他在說:我是那麽愛你。
一遍又一遍。
看到他坐在屏幕前打字,手指起伏,敲擊鍵盤的聲音有如暴雨,他咬著筆杆,用他最不喜歡最不擅長的東西,為他寫下這樣長長的一段話,夏明朗無法想象,陸臻是以一種怎樣的心情去寫,是怎樣回頭去看,修改錯別字,調整邏輯,打印,出頁,裝訂成冊,字字描摹。
他永遠都低估了他。
夏明朗仰天,長歎,為他的自以為是,為他的坦白純粹。
一直以來,因為知道自己是多麽可怕的一個人,知道自己的手能做多麽可怕的事,於是在夏明朗的心中有一個問題變得非常重要。那就是理由,出擊的理由,動手的理由,師出必須要有名。他不能隨心所欲的做什麽,他必須確保自己的每一個決定都有正義的借口,即使那僅僅是借口。
這是一頭天生的狼,卻固執的隻想做好藏獒。
因為隻有這樣,他才能平靜自己,才能有足夠的勇氣帶著他最親密的戰友出生入死,才能在血與火的邊緣選擇誰拋棄誰,才能放任自己的尖銳與狠毒,血淋淋的割開別人的傷口,讓他們直麵自己靈魂最陰暗的部分。
這是一種習慣一道枷鎖,他必須要保證自己的絕對正確,他才有足夠的自信一往無前。
曾經,當他第一次執掌一中隊,第一次指揮絕密任務,第一次看到戰友的鮮血,嚴正看著他眼底的驚恐告訴他,無論何時何地,要相信你的正確。
為了相信,所以要克製,身為武器的自覺,他有識心詭術,他有屠龍之技,然而那是他不能濫用的權利。
隻有那些能夠克製的恰如其分的使用自己權利的人,才配擁有它。
可是在陸臻身上,一直以來他都沒有找到那個理由,那個讓他可以動手的理由。
屬於陸臻的冷靜,他的堅韌他的執著,還有他的勇氣與決斷,永遠都在他的想象之外。
那個叫陸臻的家夥,雖然看起來還很幼稚,似乎衝動,好像輕浮,其實比誰都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麽。
夏明朗自嘲的苦笑,他自以為是某人靈魂的導師,要引導他走向更光明的坦途,卻忘記了那個人根本就不需要他的指導,他早就不是一個孩子,那是一位成熟的軍人,固執而堅定,充滿了理想,並且樂觀向上,甚至,比他還成熟,他不應該輕視他。
他想了太多,太依賴自己的腦袋,卻信不過別人的嘴。
我願意(N18,H,夏攻)
51.我願意a
這是他的誤區,他從來沒有想到過他的猶豫、遲疑與拒絕在陸臻看來是怎樣的黯然無奈,他沒有想過墜落永遠是兩個人的事,他自以為是的憂慮,在另外那個人看來,不過是回避的借口,他沒有想過一個永遠在自信微笑的人,心中有怎樣的卑微與惶恐。
與他一模一樣的惶恐!
這一次,是他想錯做錯,一手傷到兩個人。
夏明朗把紙頁撕碎,兩份文件通通扔進了碎紙機,紛飛如蝶的鉛字回歸到紙頁,這一回真正碎落了一地。
那天晚上,夏明朗走進陸臻他們寢室的時候,那哥倆正在費勁的用英語嘮嗑,徐知著抱著字典捧著文曲星一本正經的坐在桌邊,陸臻抱著枕頭靠在床上,手裏還拎了一本電子對抗相關的專業中文教材,有一搭沒一搭的看著,順便回答那位結結巴巴的英文問句。
夏明朗就這樣推開門進來,徐知著不由自主的閉上嘴,甚至不由自主的沒有打招呼,夏明朗開門的第一眼,把他劃到了死人的範疇,他連氣都喘不過來。
陸臻一下子就坐直了,看到夏明朗的靴尖停在自己床前。
“有,有事兒嗎?”陸臻仰著頭問。
“你跟我過來。”夏明朗丟下這句話,轉身就走。
陸臻一頭霧水的看著徐知著,愣了幾秒鍾,一路蹦跳著把靴幫拔上,追出門去。
夏明朗站在門口等,看到他出現,馬上轉身走在前麵。
陸臻跟得心裏七上八下,看這樣子夏明朗應該是看到他的報告了,然後現在是打算要幹嘛呢?把他打一頓?扁一通?還是關到狙擊訓練的小黑屋裏關個三天不讓他出來?
他一路胡思亂想,到後來看著夏明朗沉默的背影忽而又覺得安定,怕什麽,最壞的都已經過去了,現在還有什麽可怕的?
夏明朗站在自己的寢室門口,深吸了一口氣,到口袋裏掏鑰匙,他連頭都沒敢回,聽著腳步聲知道陸臻一直跟在他身後沒有走。鑰匙在門鎖之外徘徊了兩下,終於得門而入。
“進來。”夏明朗推開門。
陸臻覺得莫名其妙,緩了一步沒跟上去:“隊長,到底有什麽事……”
陸臻話還沒說完就被夏明朗扔到了門上,肩胛骨撞擊木板發出沉悶的聲響。
“哎……”
陸臻睜大眼,嘴唇被封死,讓他在一瞬間僵硬如雕塑。
夏明朗的吻,一旦落下便迅猛如風暴,催枯拉朽似的攻城掠地而去,狂暴的氣息像一團火那樣傾泄而下。
最初的三秒鍾,陸臻的腦子裏一片空白,於是身體在神誌回歸之前先一步做出了反應,吮 吸,糾纏,追逐令他心動的氣息。從來沒有這樣貼近過,夏明朗將他作訓服的拉鏈拉到底,手掌探進去,撫摸光裸的皮膚,牙齒在鎖骨處溜連,引起層層的戰栗。
“隊,隊長?”陸臻終於開始掙紮,把夏明朗推開,眼神困惑無比。
“要不要?”
夏明朗忽然抬起頭,一向靜水流深的眼中此刻有千軍萬馬在奔騰,可惜兵不成行,馬不成列,一派馬亂兵荒的煙塵。
“要!”陸臻脫口而出,手指哆嗦著按上夏明朗作訓服的領口。
衣服在糾纏中被剝去,漂亮的結實的麥色的胸膛裸露出來,急不可耐的親吻,撫摸,留下濕漉漉的印跡,陸臻看到自己的神誌淩空飛去,身體在燃燒,劈啪作響,他被火焰吞沒。
褲子繞在腳踝上掙脫不開,夏明朗抱著他跌上 床,把床板撞得哢哢作響,陸臻模糊的憂慮著,這床會不會斷掉,然而很快的他的一切思考全部都消失。
這是真的嗎?還是幻覺?
陸臻仰麵倒在床上,低頭看到夏明朗漆黑刺硬的頭發。
溫柔而霸道的吻,從脖頸往下,一路走過胸前敏感挺立的部位,舌尖沿著腹肌的中線滑下去,舔弄圓潤的肚臍,再往下,某個驕傲的器官已經在炫耀著它的興奮。
夏明朗微微抬起頭,黑色的眼睛濕潤而明亮。
陸臻有些羞澀,尷尬的別開眼。
夏明朗看到陸臻在喘息,視線遊移,從耳尖一直紅到胸口。心中有多少憐惜,眼神就有多纏綿,而嘴角一點點彎上去,妖孽回歸,隻一點笑,就讓人想把魂與神授。
他低下頭,試探著含上去,粗糙的舌麵磨過柔嫩的尖端。
陸臻頓時頭皮發炸,神誌被轟得一幹二淨,他撐起上半身把夏明朗拉起來。
“別,別……別這麽幹……”
陸臻胡亂著的吻咬著他的唇,不肯放開。
別這麽幹,再這麽碰幾下,他馬上就得交待過去。
“知道怎麽做嗎?”
陸臻靠在夏明朗的肩膀上喘氣,心跳快得飛起。
“嗯!”夏明朗遲疑了一下,點頭。
“那就好。”
陸臻貪婪的看過去,漆黑的眉目,挺直的鼻梁,分明的唇線,他最愛的人!
終於,他心滿意足的笑開,趴到床邊去拉床頭櫃的抽屜,心太急手上失了分寸,整隻抽屜都被拉脫了出來,嘩啦啦落了一地。
夏明朗咬著他肩膀模模糊糊的說:“別管它,沒關係。”
陸臻伸長了手臂著急翻找,終於從一堆雜物裏找到一小瓶橄欖油,那是冬天夏明朗的姐姐寄給他擦手用的,打開時逸出淡淡的香味。
“幫我。”陸臻把橄欖油塞到夏明朗手上,目光漆黑灼熱。
夏明朗愣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手指顫抖倒得滿床都是,濃烈的薰衣草香把這兩具糾纏的身體層層包裹,讓血液又流快了幾分。
夏明朗的手上有厚繭,身體被打開的滋味痛不可當,真到了要進入的時候反而好一些。
固執的挺進,卻又有超乎尋常的小心謹慎,緊致柔韌的內壁驟然的吸住他,屏息的快 感,全然陌生的體驗讓夏明朗幾近驚恐,遇到阻澀也不知道要先退後。
陸臻放鬆了身上每一寸的肌肉,他看到夏明朗眼中的緇然墨色,黑得不可思議,額角的汗滴緩緩滾落,凝在下巴上,於是貼上去親吻,把那滴汗水卷進舌間,鹹鹹的滋味。
“別怕,我死不掉的。”他啞著嗓子,在夏明朗耳邊說。
疼痛的感覺很鮮明,可是有另一種滿足會將靈魂包裹。
痛並快樂著的感覺異常的奇妙,熱血在體內沸騰著,翻滾出的蒸汽向上聚集,凝結而出的卻是晶瑩的汗水,對立的兩極在體內交織擴散,火燒火燎,忘乎所以。
最原始的律動,帶出火熱的快 感,如痛醉般的沉溺。
擁抱的力度,心跳的頻率,汗水從每一個毛孔裏湧出來,融合到一起。
當身體融合在一起時,心靈會覺得滿足,
夏明朗在衝撞時有十足求索的力度,陸臻在疼痛中感覺他的存在,印記深刻之極,最後的一失神,滾燙的液體射入他身體的最深處,好像能把他燒穿。
52. 我願意 b
陸臻完全沒有留力,以至於高 潮時幾近虛脫般的恍惚,顯然夏明朗也沒比他好多少,氣喘籲籲的抱著他的腰,濁重的呼吸久久不能平複。
陸臻很想就這樣睡著,耳邊有灼熱的氣息,後背上感應著他的心跳。而汗水,像是一種粘合劑,把彼此的皮膚融合在一起,陸臻幾乎有些心酸的想,分開的時候應該會很痛吧?
陸臻小心的轉過身去,與夏明朗相對而臥,夏明朗頓時被驚醒,可是睫毛飛快的顫動著,卻沒有睜開眼睛。陸臻看了很久,或者說,自以為看了很久,時間像是停滯了,指針停擺,沒有前進也沒有後退。
然後,他聽到一個聲音在他耳邊說:夠了,陸臻,夠了。
陸臻坐起來穿衣服,速度很快,幾乎有點匆忙,夏明朗起身按住他的肩膀,充滿了意外的問:“陸臻?”
剛剛經曆過情事的聲音低糜沙啞,磁得過份,這男人單憑著一把嗓子就可以誘人犯罪,陸臻聽得心跳停住一拍,沒有回頭,手掌按在夏明朗的手背上。
這是一隻骨節分明的大手,寬厚而溫暖,掌心裏有厚繭,隻是握著,就讓人感覺到安全和滿足。
可是……
“謝謝。”
陸臻低下頭,有些無奈的看著自己的眼淚滴下去,沾在作訓服上,染出一個深色的小小圓斑。
謝謝你與我相遇。
謝謝你與我分離。
謝謝你讓我愛你。
謝謝你真的愛我。
感謝你讓我迷戀而不至於寂寞。
感謝你這樣清醒,逼我離開,不再沉醉。
感謝你總是心軟,給我更多回憶。
感謝你,賜我歡喜無限。
陸臻握緊的手忽然鬆開。
“我走了,隊長!”
“陸臻……陸臻,不是,你等一下。”
如果要比格鬥,陸臻永遠都不是夏明朗的對手,更何況一個其實不太想走,一個著急要把人留下。
夏明朗居高臨下的看著陸臻的臉,那張年輕的麵孔上有滿眼的困惑,卻不問為什麽。
“是,是這樣的,我現在……你,別走了,你不用離開這裏,也別離開我。”
夏明朗結結巴巴的說出這句話,自他成年以來,第一次將一個句子說得如此支離破碎,忽然明白原來等待別人宣判的感覺是這樣的,這樣驚恐,這樣惶惑,每一秒鍾都是折磨,即使有十把槍抵著他的頭,他都沒有這樣害怕過。
他想起那天陸臻眼底的淚光,他也曾經這樣忐忑,滿懷期待,而最終心碎。
夏明朗不無惡毒的想,陸臻應該馬上掙脫他,轉身就走,連背影都別給他留下,好讓他知道什麽悔恨,明白什麽叫錯過,他一生一次的奇跡,被他親手推開而不再回來。
的確如此,他猶豫那麽久,活該這樣的下場。
陸臻的臉色一點點白下去,眼中似乎有期待,又似乎什麽都沒有,夏明朗一向覺得自己能看穿別人的心,可是這一刻他自己心亂如麻,什麽都看不透。
陸臻囁動著嘴唇,聲音很輕:“隊長,這沒有意義。”
夏明朗頓時從心底涼下去。
才兩天,才兩天你就已經完全改變了嗎?
才兩天,你那麽久都等了,為什麽就能不容我再多想兩天?
陸臻清了清嗓子,整理思路,聲音漸漸清晰:“隊長,我知道你希望我留下來,可是這不現實,不是說你肯妥協,你願意跟我上 床,我就會留下來,我想要的不是這些,我想要全部,你明白嗎?我要所有。”
“你還想要什麽?”夏明朗莫名其妙。
陸臻看著他,慢慢微笑,笑容卻有些冷,那是最深刻的絕望,異常憤怒:“對不起,我們說的不是同一件事。”
他固執的從夏明朗的鉗製之下掙脫出來,裸露的皮膚相摩擦的時仍然有心醉的感覺。陸臻很無奈,男人的身體還真是沒什麽節操的東西,他的皮膚已經認熟了人,會記得好一陣。
夏明朗目瞪口呆的沉默,手上失了力道讓陸臻輕易就可得逃脫。他沒有想過會被拒絕,陸臻不是這種人,他不玩心機也不玩花樣。他可能會覺得被耍了,被欺負了,會生氣,會憤怒,會回頭討回他的公道,可是隻要他想要,他還是會要。
那一刻,當他抱緊他,他沒有推開,他以為那就是結果,怎麽可能還會有反複?
“陸臻!”夏明朗忽然低吼,鎖手鎖喉鎖住他每一個關節。
“夏明朗!”陸臻大怒。
“我不能反悔嗎?我現在後悔不行了嗎?”夏明朗幾乎氣急敗壞:“我不能犯錯嗎?你就這麽狠?”
“我,我……”陸臻一下子就啞了,喉嚨口幹得一塌糊塗,心髒狂跳。
“你確定,你在說什麽……”他小心的試探:“我,我要我們在一起,我是說,要在一起,你要承認我,我們兩個……”
“對,就這樣,我們會在一起,我跟你在一起。”夏明朗迅速的捕捉到問題的關鍵,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更平靜,或者就會更可信。
“可是,你當時不是……”
“我後悔了。”夏明朗打斷他,漆黑如墨的眼一眨不眨牢牢盯住陸臻的:“如果說,我覺得那是一個錯誤,你願意跟我一起糾正它嗎?”
“我願意!”
陸臻脫口而出,他回答的太快,以至於夏明朗幾乎不能相信,遲疑的又問了一遍:“真的?”
“我願意啊,我,我願意的。”陸臻好像生怕夏明朗沒聽清,說完一遍馬上又重複,他忽然笑起來,眼睛閃閃發亮:“你要我說幾遍?我可以繼續說下去,真的。”
夏明朗的手指撫過陸臻明亮的帶笑的眼,有些恍惚。
沒有想過,像我這麽個破破爛爛的家夥居然能讓你這麽開心,如果這就是你想要的,還有什麽理由去拒絕?就算將來你會後悔,就算相對會成怨,至少,你現在很快樂……
我現在也很快樂!
“以後,就不能反悔了。”
陸臻笑眯了眼睛:“如果我反悔,你會殺了我嗎?”
“當然,不會!”夏明朗看著他的眼睛:“告訴我,為什麽是我,你選了我,為什麽?”
“你的頭腦吸引我的頭腦,你的身體吸引我的身體。如果這都不算愛,那是什麽?生命是一個漫長的旅程,兩個人一起走,才會更快樂。”陸臻眨著眼,纖長的睫毛像飛羽,烏濃的笑眼。
“但我永遠不能給你一個家。”夏明朗眼中有傷痛。
“那又怎麽樣?我也不能娶你當老婆啊?我們誰都不欠誰的。”
陸臻固執的翹起嘴角,像平常時分那樣,自信而清爽的笑容:“知道嗎?當時我躺在醫院裏,一天下了四次病危通知,那時候我也覺得要撐不下去了,可是又想,萬一你還活著,我倒死了,那怎麽辦?你該多傷心,我舍不得!後來,都以為你死了,我也以為你死了,那時是真後悔啊,後悔沒早點跟你說,要不然回憶也不會隻有10分鍾這麽少。這種滋味一次就夠了,我不能再錯過任何事。那種遺憾和後悔的味道我不想再嚐第二遍。所以,我沒有辦法假裝什麽都沒發生過,那些話你從來沒有說過,然後,我們就各自分散,像以前那樣活著,然後,再等到下一個生離死別的時刻,痛哭著後悔,後悔為什麽應該要說的話,不肯早點說,本該要做的事沒有早點做!我不能!!在生死麵前,一切都是浮塵。”
“是我的錯。”夏明朗道。
“沒有,還好,真的,還可以!”陸臻著急安慰,但情急中找不到詞。
“你太縱容我了。”
“我能理解。”陸臻非常肯定的說,斬釘截鐵。
“你能理解?”夏明朗訝然
“要改變活了半輩子的觀念是很難的,有很多人都轉不過來,我真的能理解,我不怪你的,沒有怪過,但是現在……”陸臻把手臂圈到夏明朗背上,用力抱緊:“現在我真高興你也能理解我。”
夏明朗彎起嘴角笑了笑,放鬆讓陸臻就這麽抱著,手指穿行在陸臻的頭發裏,沙沙的癢。
陸臻偏了偏頭,問:“隊長,為什麽會改主意。”
他的聲音很輕,像氣息一樣。
“因為……”
夏明朗撐起上半身看著陸臻的眼睛:“因為,我怕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你。”
我怕世界那麽大,未來那麽長,我再也找不到我愛的人。
我怕你會難過,會傷心,因為一些並不重要的事,放棄你最想要的。
“夏、明、朗。”陸臻彎著一雙眼,一字一頓的叫。
“嗯。”
“你有沒有談過戀愛?”
夏明朗把臉埋到陸臻的脖窩裏,沉悶的應了一聲,牙齒咬上陸臻的耳垂,誰和你談戀愛,我跟你過日子。
“沒有是不是?”陸臻輕聲笑,興致勃勃:“那麽從現在開始,就跟我一起談戀愛吧。”
“我當然有!”夏明朗反抗。
“啊?好不好?”陸臻固執追問。
“好!”
夏明朗的聲音很軟,無可奈何的柔軟。
“我們會很長很久的談下去。”
“嗯。”
“會一輩子。”
“嗯,一輩子。”
三十歲就把未來確定會不會太早?那麽才二十五歲就定下的終生會不會更早?
所以,隻要你不反悔,我就不會後悔。
——本章完——
(盡請期待本文的下一章《快樂人生》)
後記
代替後記的桔夜譚
生死與共寫完之後一直沒有寫後記,因為有點茫然,最後的時刻我對中校頗多微詞,我覺得他怎麽可以這樣,這個猶豫不決的男人讓我覺得鬱悶,於是,我暫時擱下了對他的評論。
可是不久之後,在我回頭看文的時候,忽然間想通了一切。
桔子樹:我本來覺得,光是在講感情問題,好像麒麟的環境脫離,與雙生為鏡這個理念也有點偏移,可是我剛剛看到引子裏最後隊長對少校的說的話,忽然發現,沒有問題
魚:就是啊~
桔子樹:隊長仍然看不到自己,他是從陸臻身上看到的自己,就像他在引子裏說的那樣子。
“我站在這裏,就要代表最高的利益,任務的成敗,還有所有人的生命,我隻有這一個角度,我看不到其它。所以,陸臻,你不是我的兵,士兵應當完全的服從他的長官,可你沒有這樣的天分,你也不必如此,你可以像以前那樣站在自己的位置,給我提供一個另外的角度。我能夠看見你們所有人,但我看不到自己,我需要你,讓我看到自己。”
其實他們感情進展,也是與之相符合的,雙生為鏡的理念。
魚:隊長在感情問題上,也和之前的事情一樣,在不斷的修正自己,然後再回來麵對陸臻。他發表自己的意見,然後聽陸臻給他評判,陸臻仍然是個不懂服從長官為何物的強孩子。
桔子樹:隊長的角度在全局上,他總是用居高臨下的態度去看待這段感情,我甚至覺得有時候他都會把自己從夏明朗這個身份裏抽出來,他是隊長,他以一個隊長的身份去看夏明朗和陸臻的感情,所以他覺得這是不對的,這是危險的,他的結論是反對。但是陸臻的堅持讓他看到了另外的角度,屬於個人的,來自內心的渴望。
魚:隊長不是有個疑惑嗎?關於個人和團體的矛盾。在感情問題上,他就是太看重全局了
桔子樹:是的,因為之前的事,都是集體事,所以他一直是正確的,陸臻的存在隻是在修補他的漏洞。而到了這一章,這是個人的問題,所以這一次,是陸臻堅持到了最後,隊長讚同了陸臻的想法
魚:也許,這個漏洞的修補,可以讓他逐漸的在個人和集體間找到更好的平衡。如果隊長想透了,在什麽時候團體應該妥協於個體,或許也能夠解決一些帶兵的困惑。
桔子樹:隊長總是不自覺用他對待工作的態度對待感情。在工作中他需要百分之百的可靠,任何不安全的因素都要在行動發起之前剔除。在任務中,他隻在乎最高利益,他隻從整體的角度去看待問題。問題是這樣的思路在打仗的時候行得通,談戀愛完全不成啊
魚:談戀愛時的最高利益,其實就是讓兩個人舒服~隻要舒舒服服的~啥也不影響~就是最好的~
桔子樹:中校考慮個問題,恨不得上下五千年呢!最好再有個模型……呢,計算一下戰損比什麽的…… NND
魚:要不讓許三多去和他說吧~就說,太複雜了不好~
桔子樹:真是太複雜了不好……這人用腦過度啊
魚:關鍵是~用腦沒問題~您倒是按照想好的做啊~你丫又tm忍不住……靠……
桔子樹:能忍住就是聖人了……唉……你也不希望看到一個聖人隊長吧……沒情沒欲的,他又不是小藍……隊長本來就是動物屬性很重的一個人,他那完全是對自我的克製。
魚:回頭讓陸臻給他寫一幅大字帖他宿舍:飲食男女,人之大欲,憋著不好,真的不好……
桔子樹:現在再給他寫,陸臻還活不活了……
魚:哈哈哈哈哈……
桔子樹:對了,我現在心情好多了……我本來覺得隊長最後太磨嘰了,可是現在不覺得了,磨嘰應該是他這種人生觀的必然選擇。沒有什麽問題。
昨天修文的時候又把前傳看了一下,於是看到了這樣一些話:
夏明朗有些微的興奮感,他的人生被分為兩段,26歲之前他的人生隻為自己,一步步攀上單兵最強的高峰,26歲之後他生活的重點被嚴正硬性的轉移,他開始試著訓練別人,看著他們更高更快更強,甚至有一天超越自己。
自然,最初的時候,他不是沒有過異樣的遺憾,可是慢慢的他開始體會到嚴正的所謂的樂趣,如果一個任務完成得很漂亮,他已經不再會介意那是不是自己完成的。
至於陸臻,金鱗並非池中之物,總有一天會遇到風雲幻化為龍,夏明朗很樂意在他漫長人生的旅途中為他加一把勁,就像是曾經的他的人生中,無數幫助過他的人一樣。
——《麒麟前傳》第四節
陸臻搖了搖頭,把那些片斷搖出去,他還年青,如果真的是浪費,他也浪費得起。離開並不可怕,他還有別的路可以走,他可能會走得更好。然而真正可怕的是失敗,在未赴全力之前就承認失敗,退縮並不再回頭,這會成為一個人生的汙點,很可能,是一生的悔恨。
——《麒麟前傳》第四節
“明朗,”嚴正的聲音變緩,語重心長:“知道你的缺點在哪裏嗎?”
夏明朗默然不語。
“你太缺乏想象力。”
“打仗不需要想像力。”夏明朗沉聲道。
“打仗,死人,這麽現實的事情不需要想像力,你說得沒錯。可是,陸臻很幼稚,新人什麽都沒見過什麽都不懂,所以他敢想,可能一百條錯了九十九條,但是中了一條,就是個進步。而你與我,知道的太多,顧慮太多,太多禁錮,尤其是你,明朗,你走得太快了,你還不到三十,我在你這個年紀的時候,根本沒你想得這麽多。”
——《麒麟前傳》第五節
忽然間有種冥冥中自有天定的感覺,原來他們的一切選擇,在最初就已經注定,或者這就是所謂的性格決定命運,另外不得不說嚴頭的眼睛真毒辣。
這個故事是我寫的,然而那些人卻不是我可以控製的,他們自己會有思想,他們有自己的喜好,價值觀人生觀,他們對我的期待和渴望不屑一顧,任憑我怎樣的心急如焚,他還是說,我要再想想,於是,我也隻能等待。
夏明朗這個人,他的本性裏基本不存在什麽平和淡定的因子,魚片說得一句讓我很有感觸,他天性就是一頭狼,喜歡掠奪,控製,戰鬥與勝利,他隻是生在藏獒堆裏,於是努力的要忘記自己天性的欲望,想要背負更多的忠誠,想要做一隻好藏獒。我想到了最後他真的很矛盾,理智與欲望在拉扯,天性與職責在對抗。到最後崩潰不是說他的理智真的找到了什麽足夠說服自己的合理借口,而隻是他的自製力已經無可維持了。
像他這樣的一個人,隨時隨地的潛伏,隨時隨地的進攻,當他決定要動手,一擊必殺。
看到有些的JMS覺得最後隊長轉得太快,可是我真的不能想象他會好好的坐在那裏向陸臻道歉並分析自己的失誤,如果他還有這個能力坐下來,他應該就不會去找陸臻了。
至於為什麽會轉變,我想,自己受不了是一個原因,他一直都不太知道陸臻對他有多重要,每一次都是這樣,事到臨頭了才發現,原來心會這麽痛。
看到陸臻這麽痛苦也是原因之一,當他發現自己選擇對於陸臻來說隻有害而無益的時候,理智就開始動搖了。
而當然更重要的,是陸臻在這整個事件中所表現出來的驚人的冷靜理智從容與樂觀向上打動了他,這讓他真正開始相信陸臻是有能力控製自己的,他明白自己的底線在哪裏,明白未來會遇到什麽,並相信自己有能力堅持下去。
套用隊長當年向陸臻說過的一句話:我不會哄著你,寵著你,拉著你往前跑,因為如果選擇了在一起,這條路的終點不是鮮花、祝福與教堂,而是殘酷的現實,到那時,你們是真的出事。相信我,我不能貿然的接受你,是為了你好,如果連這都不能承受,我們拿什麽去麵對未來?
魚片兒說隊長是個很絕的人,公私分的太開,個人角色也是這樣。當他是一個隊長的時候,他會把自己變得像一個銘牌上標了“隊長”二字的機器,完全灌了“隊長”程序。我想那可能是因為他真的天性與隊長這個角色有犯衝的地方,他不像陸臻那樣天生的就喜歡□人,在人群中生活,所以於是夏明朗來說一定程度的抽離自己,是他平衡的方式。
八卦 番外
他們的槍
起初桔子創造天地。
地是空虛混沌,淵麵黑暗,群眾的靈運行在水麵上。
群眾說,要有文,就有了文。
群眾看文是好的,就把文和番外分開了。
群眾說,要雙更,要長長久久的更,於是更番外是最美滿的……
桔某迎風流淚了!
首先這是一個廣譜的番外,也就是說,它針對的不是現在。
其次,作為一個禁忌情 色主旋律勵誌作者,寫了20W字才寫出一個KISS,這實在是太有損我的立場了,於是……
再次,請原諒我陸攻之心永遠不死……
果子啊,俗話說不想當攻的受不是好受啊!請你自由滴!
他們的槍
麒麟基地又要換裝了,這次配合軍工試點,用03換95,95沒槍托,臥射又高,打槍的時候煙火貼臉薰得眼睛受不了,總而言之就是,槍是好槍,毛病不少,廣大人民群眾普遍要求改進。
事實證明我黨我軍還是很能想群眾之所想急群眾之所急的,於是03進階版應運出爐,這槍有折疊托,瞧模樣生得不像95倒像是八一杠家的小孩,不過像歸像,到底還是5.8MM的子彈和95一個槍族。
原本夏明朗是覺得這換裝啊,好事兒啊,應該沒什麽操作難度,03版突擊步槍試槍的時候他就去開過會,那槍雖然也不算什麽十全好槍,和95比起來可說是各有千秋,不過加上了折疊托,看著苗條端正點兒,用槍的時候更舒服。所以夏隊長很是輕鬆的就把這個事交給了陳默去推廣,可沒想到的是,不應該有麻煩的這個事,他就是出了麻煩。
那個麻煩是方進。
原因很簡單,方進嫌03長得醜,03版突擊步槍的槍口設計往年的不一樣,它不是圓柱形鳥籠狀的,它是個小喇叭口,於是這個小小的改動不知道觸及了方小爺哪一根神經狂放電,他就是橫挑鼻子豎挑眼,把那槍貶得一錢不值,提起來就倆字:難看。
一開始陸臻聽見方進這麽說,還以為他在開玩笑,可是眼看著越說越怒上了,陸臻終於確定,方進這回是真的抽了。
娘唷,顏控也不是這麽個控法啊,再說這槍不是生得挺俊俏的,陸臻自己倒是越看越愛,跑去跟方進說理,被方進不屑的從上看到下,意思是,你老兄的審美一向偏離大眾的眼光。
於是夏明朗很生氣,後果很嚴重。
陳默本來是想這事不急,有得好緩,反正方進是用88通用輕機的,換裝本來就不關他鳥事,他要抱怨也是窮抱怨,就算是考慮到方進這囧人在群眾中頗有號召力,可是方進十個手也比不上夏明朗一個指頭的偶像效應,所以隻要夏明朗首先換裝成03,後麵的事一切好辦。
可是夏明朗既然怒了,這個事就總得折騰一下,於是接下來的幾次小規模叢林演習,方進都被強製性的派發了一把95,然後整個狙擊組像是跟他扛上了似的,就算是放過別人也要先把他揪出來。本來95加上光學瞄準鏡,臥射就高了不是一點兩點,再加上夏明朗親自下手,次次爆頭,方進被空包彈打得頸椎都要折斷了。幾回下來,方進終於哭了,抱著陳默的大腿不放,討到了問題的關鍵。
關鍵在於,他不能質疑隊花的品味,質疑隊花的品味就是質疑隊長的品質,這是個很要命的事。
方進嘴上沒把門,他既然能無意中得罪隊花一次,就保不齊能再得罪上第二次,於是這舉白旗的大業就光榮的交給了陳默。其實陸臻這人挺大度,陳默還沒說什麽,他就輕描淡寫的揮了揮手,為表達自己真的心無芥蒂,就拿著毛油氈陪著陳默一起養起了槍。
基本上陳默對槍的迷戀與鄭老大對刀的迷戀是相似的。
於是一來二去,話題就怎麽也繞不開,槍,人,槍與人。
方進原本在上次換裝之初用得是95式班機,一開始還很得瑟,結果幾次演習下來就被他打入了冷宮。噪音大硝煙重,這個還好克服,方進最吃不消的是這槍不能換槍管,打上200發槍杆子就熱得不能用了,還不能用鏈彈,換彈夾又麻煩,說好聽點是班機,其實火力壓製效果就是個大點兒的衝鋒槍。
所以他現在一般都用88型的通用輕機槍,雖說是重了點,可是打起來爽啊!
小候爺上天入地,最要緊的就是一個爽字。
至於杜明,這個要小小聲說,因為總後聽到了可能得生氣,杜明最喜歡用的槍不是95,他玩得最順手的還是傳奇老槍八一杠,究其原因倒是有點心酸,因為杜明個子小,個子小帶來的直接後果就是手短,95無槍托,手短的人用起來狂費勁,此般滋味不足為外人道也,比如說鄭老大,比如說陸臻。
陸臻同學手長腳長,身長幾近歐美標準,無論是95還是03他都玩得很順手,不過可惜的是這兩種槍都不太適合左右手互換用槍,陸臻雙手雙能的功力完全無法體現。
所以陸臻最愛的槍,是手槍,左右手全能,25米之內飛蟲勿近,他現在配得是9MM的黑星92,但心心念念的是偉大的衝鋒式手槍格洛克18,那華麗麗的33發大彈夾是他心口永恒的朱砂痣。
要說起來,他們這群人裏最正常的就是徐小花,小花是人適應槍的典範代表,無論是八五狙還是八八狙,他都可以用得好像骨血相融一般。
可是陸臻記得曾經問過一次,問徐小花最愛的槍是什麽,徐小花想了半天,給了個完全意料之外的回答:八一杠。
為什麽?
因為簡單。
於是滄海奔流最終還是回歸純正的本色。
陸臻於是想起,杜明說過他最熱愛的槍其實是八五狙,修長,漂亮,不易攜帶可是精度絕佳,是一種優點與缺點都一樣鮮明的槍。
這算不算是愛屋及烏的現實表現呢?
於是陸臻忽然覺得,杜明長得可真像95短突啊!
那天陸臻與陳默擦了一個下午的槍,聊了整個中隊的人,都說看一個人用的槍就知道他是什麽人,那麽夏明朗呢?
陸臻與陳默不約而同的相對無言。
在麒麟裏,狙擊手的標準配製是QBU88,但是夏明朗通常都會在95步槍裏挑一把精度比較高的留給自己做狙擊槍用,在600米的範圍內,他可以用突擊步槍打出狙擊槍的效果,沒人想得通他是怎麽做到的,這是個即成事實,所以大家也隻能接受。
不過針對不同的搭檔與不同的作戰要求,夏明朗還有三把正式的狙擊槍配合使用:JS 7.62mm,JS 12.7mm,JQ 12.7mm,一般來說打演習的時候他會帶上12.7MM的反器材狙擊槍,JQ是JS的簡版,槍身短點,也輕了不少,當然火力強度也要差一些,所以如果不和杜明啦,黑子啦這一類的重裝步兵搭檔(因為陸臻沒能力給他背槍),又或者是摩托化動機不高的時候,夏明朗還是背著JQ出門的機會多,畢竟是輕了五斤多啊。
至於JS 7.62mm,口徑小槍身輕,真到了決生死的時候,夏明朗還是相信它,1000米以內,他可以打碎一隻雞蛋。
可是,當然的,夏明朗會用的槍不光光是這幾把,在陸臻的印象中夏明朗好像是為了槍而生的,他對任何槍都有種天生的親切感,拿起來就能打,而且是超乎於常人的準確度。
“你覺得他最擅長是哪種槍?”陸臻好奇,他想問。
陳默抿了嘴,沉默良久之後鄭重的回答:“我不知道,”他頓了頓,補充了一句:“他是隊長。”
陸臻心想,您真是廢話。
於是,那天夜裏陸臻少校在收工之後隨便就去隊長寢室串了門,當然主要是因陳默所托為小侯爺向主上求個情,等到正事辦完,頂著好奇寶寶的名頭,陸臻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你最擅長的是哪種槍。
夏明朗一開始很認真的在想,陸臻等待。
夏明朗想了一會開始走神,陸臻疑惑。
夏明朗走神了一會兒開始望天,陸臻終於不耐煩,桌子一拍。
夏明朗挑了挑眉毛笑道:“我最擅長用什麽槍,你真的不知道?”
陸臻眨了眨眼睛,又想了想,耳朵尖上忽然竄出了一點紅,十分懊惱的嘀咕:老流氓。
夏明朗慢慢靠近,語言帶著磁力誘惑般的繞在耳邊,像叢蔓草,荒煙般滋長。
氣息似的聲音:怎麽樣,咱們試試槍?
陸臻麵無表情,瞪了他一會兒,忽然笑道:70年代出廠的老槍,我信不過。
哦?
夏明朗皺了眉,他說:偉大的AK47到今年已經61歲,是我的兩倍。
陸臻滿眼帶笑,貼到夏明朗身前,用鼻梁蹭他的鼻尖。
“我擔心你是95班機,”他的手解開夏明朗軍褲的皮帶探進去:“槍管強度不夠,還沒開打就過熱。”
夏明朗喘息了一聲,雙手掐住陸臻勁瘦的後腰往懷裏帶:“你還沒試怎麽知道?”
陸臻低頭咬住夏明朗的嘴唇,舌尖上擠了幾個字探進去。
“我不需要試,其實槍還是新造的好。”
擦槍,哪有不走火的!
不是嗎?
從左往右,95短突,95突,88狙,88通用機槍,95班機
在這裏要注意最前麵這一把槍,95短突,就是傳說中隊花覺得很杜明的槍,哈哈,基本上這是一把相當,憨厚可愛的槍……哈哈哈
夏大人的JS 7.62mm,這多麽英俊的槍……修長的,像少校的腿……
夏大人的JS 12.7mm反器材狙擊步槍,那殺傷力……
88狙,想當年,隊花就是被這麽一支槍一下穿心。
傳說中很像小花的85狙,美麗而修長……
小侯爺看不上的03式突擊步槍,話說還真長得蠻像八一杠的,不知道徐小花是不是會喜歡
方進的88通用型機槍,鏈彈盒重機槍配置狀態,其實我覺得03和88通用機長得最像了,方進他到底是別扭什麽嘛……
格洛克18型手槍,陸臻的朱砂痣,注意上麵那圖裏的超長子彈夾,喜歡看美國片的人可能會覺得眼熟,米國條子大半都用這種槍,忽然覺得此槍長得真中校,結實緊湊,線條流暢,充滿了力量感,而且……如此不可救藥的性 感……
少校的黑星92,兩種口徑,小口徑穿透力強,大口徑殺傷力強,用途不一,其實,嗯,也蠻性 感滴。
最後是偉大的傳奇老槍八一杠,不過比中校那槍晚出產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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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來來,走過路過的朋友不要散場,一些比較重要的事要嘮叨,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
聽桔子講那麒麟基地的故事
聽桔子講那麒麟基地的故事
其實俺今天已經幹了不少活了耶……俺把桔譚都整理出來了,大家可以先去看看桔譚嘛……扭動……
1.嚴正篇
那什麽,今兒有空,少校和中校水產呢,我被中校拿槍給趕出來了,你當這牆根是好聽的啊,兩個頂級偵察兵呢,一個不小心我不就得暴露了?
算了算了,合著閑沒事兒,就和大家八卦八卦麒麟基地裏的周邊故事,首先聊一下嚴頭吧。話說何確老大是真的很可憐的,完全被無視,上次出場的時候無數人問是不是打錯字了,其實應該是“的確。”
淚……其實我還是很萌他和嚴頭的,嚴正那可是女王無邊啊!
對了為毛麒麟那奏是一窩的女王受,夏明朗同學受的時候也是女王得要死要活的。
何確和嚴頭當年那是一起打過越戰的,一個溝裏蹲過子彈,所以這兩個人也是過命的交情,不過嚴正此人為人非常陰損。望天,我發現啊,這人品好的在麒麟基本上是混不出道的。
那位說了,不是還有好人大哥鄭楷老大嘛?
可是,那不是一世隊副麽?
隊長還是個支隊長的時候他就是隊副了,隊長剛進隊的時候還在他手下混過呢!那不是他人品比隊長好麽,所以……
等下,讓我扳手指算一下,嚴頭打越戰那年幾歲了。反正當時他們兩個都新兵,粉嫩嫩的新兵蛋子當時,對越自衛反擊戰拉了很多很多新兵上去……嚴頭當時才17,未成年童子軍啊!!其實打越戰死亡率很高的,反正就是七死八活的爬出來的,相依為命啊來……
通常打過生死戰的人都隻有兩種反應,要麽就是這輩子不想再見血了,要麽就是想當兵王!!
於是何確和嚴正都是後者,然後嚴頭就奮發了……
他這人比較陰,當大家都在搞軍事技能的時候,他已經在看書補課了,就是像電視大學那種函授的大學,因為那時候高等教育不普及嘛,函授生已經很厲害了。那時候考軍校的人比較少,這人陰損了就容易聰明,所以他考上了,於是他教導何確也要考。
但問題是何隊這個人吧,他念書很不在行,反正就是個不行……所以,他當年的考試全是嚴正幫他考的,那時候管得不嚴,要作弊還是很容易的,可是嚴頭後來這個把柄抓了人家一輩子,反正就是類似於,你當年啊,要不是我,什麽什麽……什麽什麽……
然後何老大就無奈了,說哦哦,好好……又怎麽了?
對啊,可不是就是欠了他一輩子,因為嚴頭會隨時深化影響嘛!
閑沒事說點什麽:老何啊,我們當年的某某某,現在不知道怎麽樣了啊!
然後何確說:是啊,是啊,那小子當年可厲害了。
嚴頭意味深長的:是啊,唉,本來也是能提幹的啊,可惜了,學曆不夠啊!
何隊:@_@
後來他們兩個就都去偵察連了,然後進那種尖兵隊,師裏的偵察營尖子連,當時還沒有麒麟,話說嚴頭是麒麟開山那一代的老人了啊!
再然後,何確大哥就轉到武警去了,再再然後……就各自娶妻了,其實各自娶妻不是挺好的?
嚴頭家裏是兒子,叫嚴峻!插花一個,嚴峻同學看過夏明朗打靶,從此引為終生偶像,同時對他爹非常不屑,嚴頭一把年紀了,槍法是不如當年了……淚,長使英雄淚滿襟啊……
至於何隊家裏嘛,那啥因為我是在麒麟雲上趴著的,就管這一方水土,所以對何隊家裏不熟……望天,我也不知道他家啥情況,改天問問去!要是個閨女倒是蠻好的,可以和嚴頭結親家。
(淚,今天和JJ的服務器搏鬥了一整天,哭泣了……明天有事,大早要出門……所以……)
2.方小侯&默默
好吧,下一個是方進,要說侯爺那家裏可是一門忠烈啊!他外婆家是北京人,小時候是在帝都長大的,當年胡同裏一個大叔是習過武的,侯爺從小就是那個……骨骼清奇啊!一眼就讓人給相中了,男孩子嘛,有人肯教拳腳當然是開心的,所以他從小有底子。
然後他爹吧,因為忠烈嘛,覺得生個兒子,又能打,不當兵當什麽呢?回家一看,好嘛,這麽行,於是就重點培養了。所以侯爺不是從普通部隊裏招的,他是高中畢業直招的,就像那種體育特長生的意思,招進來就是進特別部隊的,不下野戰連隊,專門訓,話說,侯爺是純血的特種兵啊!
然後訓了兩年,雙向選擇,他就去了麒麟,當時也有別的特種部隊要他,小侯爺主要是仰慕隊長才去的麒麟,隊長當年非常的出名,現在聲勢不行了,隊長最出名的時候是他26歲左右,那時候每個特種部隊都知道他。
雖然不知道這人叫什麽名字,但是知道有這麽一個人,算起來差不多就是那個時候,他把陸臻一槍穿心的。
因為隊長那時候實在太牛了……特別牛,單兵的頂鋒,海外試訓的成績很不錯。隊長是那種機遇很好,然後自己也很厲害的人,所以發展得特別快。11年從列兵到中校,那簡直就是一個奇跡了。
其實少校的履曆也是很牛的,隻是不能和隊長比,隊長基本上……據說當年嚴頭把他和陸臻的檔案給上麵軍委的一個將軍看,此將軍看完之後就說了一句話:我軍有幸!我國有幸!
夏明朗比陸臻大五歲,小陸當時剛剛本科畢業,因為他合訓分流的,要五年,他15歲上大學,當時剛好20。其實合訓分流出來就是雙本,他學軍用光電工程,所以他是光電和軍事學兩個本科學曆,再加上他是優秀畢業生,所以本科畢業就是上尉了,下連隊帶了一年兵,然後保送的軍事學碩士。
啊,暈,走題了,拉回來說方進,其實侯爺進了隊裏後來好像就沒有太多故事,主要就是和陳默的交情,他仰慕陳默嘛!
當時還是祁隊當家的時候,陳默這個人當年比現在還BT還要冷,完全沒有存在感的那種人,像魂一樣的,呆在一個屋裏一天都沒有發現他在的那種。反正當時大家對陳默這個人都很無奈,可是方小爺出生牛犢,他不知死活要去接近陳默,大家都是很開心的,因為無論是他被陳默凍死,還是陳默讓他給煩死,都是好戲。
望天,這都是一群什麽人啊!這是!!
基本上隻要有本事的人,方進都仰慕的,這人就是一叢牆頭草,但是陳默其實人很好的,跟做他兄弟很專一,是誰就是誰,認定了就不會變。話說,小侯爺特別小孩子,當然他本來也小,從小就當兵,非常單純的一個人,完全沒有金錢概念及任何社會經驗,所以方進絕大部分的錢都是陳默兄在管理,以至於小侯爺結婚的時候都不知道自己有多少財產……
默默向侯嫂說賬,侯嫂一身冷汗……
默默很欣慰的擦汗,說:我本來以為這小子得在我這裏賴一輩子了,想不到還有人肯接手,要代表廣大人民群眾感謝你!
話說,對了,陳默那個囧人,最後還給小侯爺留了十W塊錢私房錢,防備他們會離婚,後來小侯爺家裏買房子,他去找陳默借錢,默默扔給他十萬,說不用還了……
淚……
侯爺是個幸福的孩子,一輩子就沒操過心,他老婆很疼他的,侯嫂很聰明特別能幹又有主意,就喜歡侯爺這種。
爺們啊,又單純,聽話又可愛……
其實女人能幹了,都挺安全的,因為女人戀家。
話說默嫂很十三點,比較瘋癲的沒心沒肺的姑娘,相親相出來的,對陳默兄一見鍾情,死纏爛打,陳默對這種自來熟的瘋癲分子都沒有什麽抵抗力,混著混著就被拿下了。
陳默後來轉做武警了,官挺大的,支隊長級別,就是那個小桃子裏麵那個很囧的大叔那一級的,陳默兄其實是個自己很有計劃的人,他決定結婚了,就不打算在一線了,他想為家裏人負責,不能讓老婆擔驚受怕的,
3.發財
要說那個發財啊,它可是一隻有故事的狗。
發財是隊長的一個老隊員送給隊長的,那時候隊長還是個分隊長,手下一個隊員出絕秘任務的時候負傷退役,因為任務說不清,最後定性就變成了訓練事故,然後撫恤金的數額就不一樣了。
於是隊長超級不爽,當時大軍區整改,高層忙得一團亂,嚴頭也忙得一團亂,到處都在搞試點啊,搞改製什麽的,但是夏明朗不管啊,他隻在乎他的隊員。所以就時不時要去嚴頭那裏鬧一下,但是嚴頭也沒辦法。後來隊長回家探親,就專門去找那個隊員喝酒,發現他在家鄉開始養狗了,因為是傷殘,所以自己找工作不容易。
隊長反正不能喝嘛,喝著喝著就喝掛了,那個隊員呢,酒入愁腸也是那什麽……反正最後就喝得不行了,兩個人抱頭痛哭來著。
隊員說:不是錢不錢的問題啊,兄弟我,兄弟就是憋屈!
隊長就爆鬱悶,反正特別特別的生氣……然後他就給家裏打電話要了二十萬,隊長有時候對家裏也挺渾的,他爹和他一個脾氣,他媽沒辦法,然後隊長就把錢收了一下,自己偽造個公章,說是隊裏的特別撫恤,給人寄了過去……
結果那哥們就哭天哭地了,打電話回來說錢沒啥,多少錢都買不回來一條腿,可是哥們覺得自己被承認了,他說那個訓練負傷太鬱悶了……
然後隊長就把信收了,反正那哥們在信裏特感激組織感激黨,隊長就回信說,你別揪著我謝啊……你得知恩圖報知道吧!你去謝軍長吧……過兩天他來隊裏視察工作。
那哥們很開心,過兩天他就打電話回隊裏了,軍長就很莫名其妙,因為這個事嚴頭也拍過桌子了,大家都覺得這個事難辦,主要不是錢的問題,就是難辦,而且一次成了定規,後來都得這麽處理……
然後軍長異常崩潰的聽完了那個隊員感激他,回頭就把嚴頭叫屋裏去了,然後嚴頭就把隊長叫屋裏去了,隊長特無辜特惶恐,特不安……
說,俺就是想讓他高興一下,俺犯錯誤了,特深情的懺悔……
軍長臉就綠了,隊長就淚了,嚴頭就崩潰了,把隊長踢出去跑圈了。
然後,錢就批下來了,今後都當成實戰任務來算,反正不絕秘的實戰也不是沒有,檔案裏改改。
隊長很得瑟的把錢還家裏了,後來,回家的時候還去那哥們家裏玩,那哥們就送他發財了,發財小時候就是一小白狗,跟毛線團子一樣,隊長不喜歡,他要狼狗,
但是那哥們說,這狗長大了特別像你。
於是,隊長錯誤的把旁邊一隻雪山獅子獒當成了長大的發財,就很開心的拎回隊裏養了,還很得瑟的告訴大家說是某某人送的,說長大了特別像我……
結果,後來,就風中零亂了……
發財和破軍毛JQ,兩個都是公狗,可惜直得很,沒有發展成一對狗男男,交情有點,打架的交情。破軍這狗其實脾氣不太好,陰損霸道,嚴頭有的毛病它都有,嚴頭沒有的毛病它也有,反正……唉,一隻被寵壞的狗。
其實發財在可蒙裏麵也算是能打的了,可是擋不住那種狗種的差異啊!
所以看到破軍都繞著走。
附,剛剛竄到檔案室去把隊長和隊草的簡曆給順了一份出來……
夏明朗:
出生年月:1977年11月24日
身高: 177厘米
體重: 70公斤
血型:O型
出生地:新疆建設兵團。
父母職業:兵團下屬某軍工企業
家庭成員:父母,一姐一妹(已婚)
經曆:
17歲:高中畢業入伍,列兵,師偵營,尖刀連。
19歲:因演習中突出表現,下半年批準考軍校,錄取。
22歲:軍校畢業少尉軍銜,排長
23歲:軍事技能過硬,通過特種部隊考核
24歲:成功執行任務,立二等功,升中尉軍銜,同年參加愛爾納突擊
25歲:因在愛爾納的突出表現,升任分隊長,上尉軍銜,打陸臻的海軍。
26歲:參加獵人,並順利過關,回國後,升任副中隊長,少校軍銜
28歲:因軍功,升任中隊長,中校軍銜,
29歲:訓陸臻
30歲:演習,和陸臻眉來眼去,
陸臻
生 日:1982年5 月16日
血 型:B 型
身 高:180 cm
體 重: 68 kg
出生地:上海,普陀區
父親職業:某大學微電子學院副院長
母親職業:育才中學高中化學老師
家庭成員:父母
經曆:
小學跳級兩年,初中跳1年
12歲:初中畢業;
15歲:合訓分流 軍用光電工程
20歲:保研,下部隊上尉排長,海陸
21歲:回校,軍事學碩士
23歲:回到海軍,畢業論文參與課題獲全軍科技成果二等獎,少校軍銜
24歲:招進基地。
25歲,演習,和夏大人眉來眼去
在一起(N18 H)
在一起
1.
夏明朗最近加班加過了頭,到最後徹底的沒有任何事情可以幹,聽到操場上收操的聲音,心中悸動。
回去的時候,聽到浴室裏的水聲,忽然想起陸臻說這幾天他們寢室的水管壞了,鬼使神差的,他鎖上了門。
天熱,浴室的門當然的沒有鎖,夏明朗靠在門框上往裏看,陸臻站在水流下麵,身體鍍著一層瑩晶的膜,細膩的白色泡沫從發梢上流下來,沿著脊柱的凹陷往下走,一路蜿蜒。
陸臻的皮膚仍然是麥色的,身上就更淺,天生白的人再曬也曬不成夏明朗那種古銅色,棕與黑,好像都是在皮膚表麵上淺淺的抹一層,一搓就能搓掉,內裏泛出明亮的光。
夏明朗放縱自己的眼睛從上往下的看,火熱的視線掠過修長的脖子和漂亮的寬肩,線條跌宕收束匯成肌肉勁瘦的腰。訓練日久,即使身體的機能已經足以承擔高烈度的戰爭,陸臻仍然不是很壯,勁實的長條形的肌肉緊緊的包裹著修長的骨架,穿上衣服的時候甚至偏瘦,然而這是最靈巧的肌肉類型,爆發力強,靈敏,快速,充滿了流動感。陸臻的腿型很好看,修長,筆直,腳踝精致,沒有一絲多餘的肌肉,夏明朗不由自主的想起每一次當他進入時,陸臻絞在他身上的長腿,心口驀然湧過一陣熱血。
陸臻衝完頭發,回頭撈肥皂,眼角的餘光掃到夏明朗頓時嚇得退了一步:“你站那兒幹嘛?”
陸臻滿臉是水,眼中星光燦爛。
“看你啊!”夏明朗一句話說出來自己也嚇一跳,怎麽啞成這個樣子?
陸臻被那三個字撞在耳朵裏呆了半拍,忽然被水嗆到,轉過身去咳,連著耳朵根都紅透。
夏明朗忍不住想笑,不敢出聲,整張臉像花似的。
陸臻咳順了回頭,氣短:“你怎麽還在啊?”
“我為什麽不能在?”夏明朗理直氣壯。
“你這麽看著我怎麽洗?”陸臻怒目而視。
“這話說的,你公共浴室不是一樣洗,那麽多人看著你都不怕,你還怕我一個人啊?”夏明朗抱著肩膀蹺著腳靠在門框上,完全是賴定了的姿態。
陸臻欲言又止,憋得胸悶,惡狠狠的指著夏明朗,並起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在脖子上劃了一下,夏明朗仰天笑,腳下還是不動。陸臻無奈之餘隻能淡定,心裏默念著金剛經,肥皂打滿全身隻想著速戰速決。
說實在話被視奸的滋味真的不好受,尤其是夏明朗的目光又熱又毒,有如實質,輕如飛羽,熾烈如火,陸臻被他看得身體一寸一寸的熱起來,不小心視線相碰,胸口一陣狂跳。到最後,陸臻隻想說:你過來吧,我讓你摸,我求你了,別看了行不行?
當然,這話說不出口,可是要死的催命了,他硬了……人到了真沒地兒可退的時候,就會生出一股豪情,就像是臉如果丟到盡了,索性還可以來個不要臉,當陸臻絕望的發現他真的有反應了,而且從夏明朗的眼底看到戲謔之色的時候,腦子裏轟然一下,他也就豁出去了。
也對嘛,做都做過了還裝什麽處呢?
你要看是吧?
我就讓你看個夠。
陸臻滴溜一轉,肩膀靠在牆上向夏明朗抬起了眼,沁著水的瓷磚牆冰冰涼涼的很是舒服,陸臻籲了口氣,手往下滑,握到自己已經火熱跳動的部分圈上去握住,幾近迷離的沾了水的視線與他糾纏在一起,手掌緩緩的滑動。
你要看是吧?
那我索性做給你看。
既然你敢視奸我,我就能意淫你,看咱們誰比誰狠。
夏明朗的耳邊刹時安靜下來,空間封閉裏隻剩下嘩嘩的水聲和陸臻漸漸急促的呼吸,麥子似的蘊著陽光溫度的膚色漸漸被□染滿泛出了淺粉,浸著水色,現出半透明的色彩。
呼吸越來越緊,陸臻不自覺的舔過下唇,咬緊,視線卻寸步不離,眼中滿是直白坦露的□渴望。
夏明朗咽了一口唾沫,他聽到自己的心髒在狂跳,血液狂流的聲音,奔騰如千軍萬馬,像荒煙的戰場。完全移不開眼睛,那具身體的每一點反應都牽動他的神經,這孩子是他的心病,這個認知從很早以前就鮮明的印下,然後在時光中越來越深。他的呼吸急促,比曾經看過的任何關於□的畫麵更為覺得興奮,他想要看到陸臻就這樣在他麵前射出來,可是驀然的,心底生出了一絲嫉妒,他在嫉妒陸臻的右手。
那是他的東西他的特權,令陸臻快樂迷亂,呻吟喘息都應該是,屬於他的,特權!
沒有誰可以代替他去做這些事,即使是陸臻自己!
夏明朗忽然走到陸臻麵前雙手捏住他的肩膀把人按到了牆上,冰涼的瓷磚與火熱的身體大麵積的貼合,陸臻頓時激靈了一下醒過神,茫然的看著夏明朗,莫名的瑟縮。
雖然該做的都做過了,能看的也都看過了,可是人類對祼體的羞澀感似乎是從嚐過蘋果之後就根深蒂固。
尤其是,當他的赤身□對上他的一身戎裝。
隱秘的,羞恥的,畏縮的輕微顫抖著,陸臻睜大眼睛,在半醉半醒的時分,難得的流露出像鹿一般濕潤而清亮的眼神,令人發狂。
“是我的。”
夏明朗掰開他的手,強硬的按到牆壁上,手指輕拂而過,繞著打轉,像是羽毛振翼的觸感,陸臻不自覺的挺動著身體,想討要更多愛撫。
“你是我的。”夏明朗牢牢的盯著他,右手戲弄似的輕彈著頂端,左手往上移,手指從陸臻鬢邊插進去,拉住發根固定他的頭,黑幽的眸子就像藏在地芯裏最純的炭失了火,逼近他。
“隊長。”
陸臻被這束視線所貫穿,茫然的囈語,著了魔似的看著他。
**公告:本文將出現KJ的情節,如有不適者請回避**
2.
“都是我的,這裏,全部。”夏明朗微笑著,那是蠱惑而妖孽的誘人沉醉的笑意,吹氣似的吐出字,像來自地底的惡魔吐出咒語,右手忽然翻轉,用力握上去,敏感的表皮與粗糙的掌心相摩擦,絲絲刺痛被強烈的快感包裹著直貫頭頂,陸臻忍不住想尖叫,卻又被強勢的堵了回來,於是所有的尖叫,喘息,都被堵在喉間碎成細細的呻吟。
難得的,被嚇懵了的,不再磨著尖牙向他挑釁的陸臻,舌尖顫抖著,任他糾纏□,夏明朗滿意的深入淺出的品嚐了一番,稍稍放開他唇,陸臻急促的喘著氣,眼神慢慢的起了變化,某種,應該要被稱之為惱羞成怒的變化。
“夏明朗!”陸臻提聲叫,隨著夏明朗的節奏喘氣,咬牙切齒。
夏明朗輕輕舔過他的嘴角,笑了滿眼,忽然間跪下去,一手扶著陸臻火熱的根源,張口含了上去。
這……這個,實在是,太過分了。
陸臻驀然睜大了眼睛,一口氣喘不過來,窒息似的快感,腦中缺氧,一片空白。
夏明朗覺得神奇,這個時刻,這個姿勢,這種行為。
一年前如果有人告訴他,有朝一日,他會半跪在一個男人身前□他的□,他大概會一拳打碎那人嘴裏所有的牙。可是現在他就是這麽做了,心裏卻沒有一點恥辱感。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如果換了別人,那可能嗎?
他大概還是會一拳打碎那人嘴裏所有的牙。
所以,隻有陸臻,因為是陸臻的,他不覺得髒。其實,甚至在第一次□的時候,在他還不確切的明白□是什麽的時候,他就已經吻過它,那似乎是本能的反應,人們看到喜歡的東西,會不由自主的用嘴去碰它,當我們還年幼,都用嘴唇和牙齒熟悉這個世界。
夏明朗非常專注的在做這件事,從下往上,用心的舔過,含進去,慢慢吞吐,同性之間的□就是有這個好處,不用教,自己就知道要怎麽做最快樂。因為缺氧的緣故,陸臻不由自主的想要仰起頭,可是視線移不開,臉上漲得通紅。
“你要把我弄死了。”陸臻小聲低喊,聲音分了岔,劈裂嘶啞,他已經站不直,手指抓撓在光滑的瓷磚上,骨節繃得發白。夏明朗含著他的東西沒辦法笑,隻是抬起眼睛來看他,把笑意寫在眼底,陸臻臉紅得快要燒起來,猛抽氣,嘴裏全是壓抑的呻吟。空氣裏彌漫開少年的青澀的氣息,像是新生的竹子被劈開的味道,青蔥而濃鬱,夏明朗把滲出的那點晶瑩液體抿進去,味道出乎意料的還不壞。
陸臻把手指插到夏明朗頭發裏,開始不自覺的用力,夏明朗配合的深吸了一口氣,開始像書裏說的那樣做吞咽的動作,火熱的柱體深入到喉嚨的深處,他很驚訝的發現居然沒有什麽想要嘔吐的感覺,自然,也不覺得惡心。
陸臻的呻吟聲漸漸的漫出來,混合著含糊的昵喃:隊長……
萬般深情的叫法,讓夏明朗幾乎有種調戲下屬的罪惡感,偶爾,他會聽到幾聲細不可聞的“明朗”,怯生生的,淡得像清風一樣,散在空氣裏,令他心口發燙。
夏明朗心想,看來以後要教導他學會在□的時候叫他名字,現在的他不是什麽隊長,隻是夏明朗。
是陸臻的夏明朗。
陸臻的身體在彈跳著,隨著夏明朗的節奏,聲音漸漸拔高,夏明朗感覺到他按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指越掐越深,似乎是快要忍不住了,他於是努力往深處吞。
“明朗?”陸臻艱難的低下頭去看,夏明朗垂眸跪在他身前,表情專注而誠懇,黑而密的睫毛顫動著,像是眼風微挑的在看著他。一瞬間的失神,陸臻失聲低叫,隻覺得魂與神授,身體輕得像飄起來,□毫無預警的爆發,夏明朗來不及收口,被嗆到了一些,捂著嘴咳嗽,渾濁的液體從嘴角溢出來,被手背擦去。
“吐出來啊?”陸臻伸手撫著他的臉,聲音啞得一塌糊塗。
夏明朗舔了一下嘴角,笑道:“我吞了。”想要站起來,卻發現跪久了腿有點麻,索性就靠坐到了牆邊。
陸臻貼牆滑下去,喘著氣,靠在夏明朗身上,沉浸在□過後的慵懶的柔軟中。
“有沒有嚐過你自己的味道?”夏明朗伸手托住陸臻的脖子。
陸臻愣了一下笑出來:“沒,還有嗎?分我一點。”
夏明朗俯身壓上去。
濃膩的吻,舌頭溫柔的攪動著,交換唾液和□,血液……夏明朗初次嚐試,總有失手的地方,嘴角磨破了一些,剛才做得興起不覺得,現在微微嚐到了鐵腥味。
陸臻稍微動了一下,半跪到夏明朗麵前,捧起他的臉,四目相對時,眼神單純而平靜。
“舒服嗎?”夏明朗笑著問。
陸臻沒說話,湊過去舔他嘴角的傷口,一下一下的,像一隻溫柔的貓,身體又開始發燙,從皮膚相觸的地方傳開,指尖燙得生疼。
“你都濕了。”陸臻終於放開他,結結巴巴的紅著臉,是最可口的蘋果,由毒蛇藏起來的那種。
“我馬上洗一下。”夏明朗安靜的看著他,溫柔的純黑的眼眸,像是沉了一夜的星光那樣閃爍著。
“哦哦。”陸臻匆匆忙忙把自己衝幹淨,像逃命一樣的衝了出去。
夏明朗看著陸臻倉惶逃竄的背影,摸了摸嘴角,不可思議的滿足。
(後麵幾章別點了,全是修文修出來的空白,沒有內容……等以後會慢慢填回去……)
走下去(N18,H,陸攻)
公告(雖然有人說公告像廣告,可是事實證明還是有人需要的)
陸攻夏受,比較寫實,尺度偏大。
鑒於這兩個人的個性和身份,飄乎唯美好像霧裏看花那樣的H顯然不適合,他們年輕強健血氣方剛,他們彼此愛慕彼此需要,總覺得隻有這樣原始的素樸的激情才足以相配。
不過,其實閱讀是一個夠取所需的過程,有些人的萌點可能就是一些人的雷點,所以我會在標題上做詳細的標明,大家可以有選擇的挑自己喜歡的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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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下去
1.
夏明朗洗完澡出來的時候,陸臻仍然撲在被子裏,臉朝下,直挺挺的,穿著標配的軍綠色短褲,背脊上的皮膚健康而光滑,夏明朗走過去,手指沿著他的脊柱劃過,陸臻馬上像觸到電似的轉過身。夏明朗剛洗過澡的身體帶著水汽,讓人的眼神柔軟,發梢上滴著水,砸在肩膀上閃出細碎的光,一路往下,肌肉分明的深色皮膚上泛著淋漓水光,像某種動物,強壯的,動感的,豹子或者奔騰的馬。
夏明朗坐在他床邊擦頭發,邊擦邊甩,水滴飛濺出來,有很晶瑩的色彩,陸臻一眨不眨的看著他,夏明朗一雙眼睛在毛巾下麵閃著光,笑:“你現在看著我幹嘛?”
“呃……我們做吧?”陸臻道。
做有很多種方式,可是如果像這樣鄭重其事的說出來表達一種邀請,那通常都是指的是最後一種。至於這最後一種,做得並不多,雖然快感來臨的時候比任何一種方式都更加劈頭蓋臉,可是每次陸臻做完了都要睡很久,蔫蔫的,不是很舒服的樣子,□這種事不過是尋求快樂,如果成本過高,不必太強求。
“你明天還有訓練。”夏明朗提醒他。
陸臻拍頭倒下,非常懊惱的樣子。
“要不然這樣吧,”夏明朗看著他的眼睛:“我讓你上啊!”
陸臻一下子彈了起來,瞪大眼睛。
夏明朗被他瞪得愣了一下,他聽說過有一種人叫純零,於是他忽然不能確定陸臻是否想要進入他,而如果他不願意……夏明朗承認,他覺得有點失落。
不過他的失落隻維持了三秒鍾,三秒鍾之後陸臻以一種前所未有的熱情撲倒了他,暴雨狂風一般的吻堵得他幾乎喘不過氣來,靈活的手掌往下滑,調情的手法相當有技術,於是不久以後夏明朗意識到,陸臻其實從來都不是偏零而是偏一,他願意被進入隻是因為那是夏明朗,就像夏明朗會喜歡這個男人也隻因為他是陸臻。不過當時的夏明朗沒來得及想這麽多,事實上他很樂意讓陸臻吻,這樣糾纏的接吻讓他覺得很陶醉,被需要被渴求的感覺。
相比較自己的遲疑不決,陸臻的全套動作非常的流暢,皮膚摩擦,情動,血熱,心火熾烈,夏明朗覺得他已經被□到十分,翻過身,最容易進入的角度,包裹著大量潤滑劑的手指緩緩推入,異樣的,難耐的,無法形容的感覺從身體內部爆裂開,夏明朗頓時僵硬起來。
不是疼,疼不是什麽問題,關鍵是怪異,全然陌生的怪異。
夏明朗的身體很好,於是他身體的內部像一個禁地,從未有人觸及過,包括他自己。
“難受?”陸臻一直在觀察他的神色。
夏明朗搖了搖頭,示意他繼續。
其實,是真的很難受,可是,很簡單的道理,如果陸臻可以為了他堅持下來,那麽沒有理由他就忍不住。既然他們相愛,他們在一起,他就必須要讓陸臻到達那個地方,從來沒人觸及過的所在,這是多麽順理成章的事。如果接吻的終點不是□,如果還有別的更親密的舉動來標記他們之間的關係,他也會很樂意的選擇那件事來證明他們的長相廝守。
陸臻十分溫柔,體貼細膩,牙齒輕咬著他的耳朵和脖子,安撫所有敏感的部位,讓他分心。
手指的頻率漸漸加快,又加入了一根,開拓摸索,進出抽動時的動作充滿了淫靡的想象。
仍然不是疼。
酸,麻,癢,無力的麻痹感從腰部開始擴散到四肢,肌肉在顫抖,幾乎支持不住。
夏明朗悲憤的發現為什麽不是疼痛,那才是他熟悉的感覺,而不是像現在這種,複雜難言的,怪異的刺激,以及對陌生的隱秘恐懼。
“放鬆,放鬆點……”陸臻小心的吻他的背脊,尋找關鍵的位置。
夏明朗拚命想要轉移注意力,腦子裏亂七八糟的在轉,忽然意識陸臻現在耐心的謹慎與自己曾經的急躁,他本以為已經是做得很夠了。
“我以前弄得你很疼嗎?”夏明朗悶悶的問,半轉過頭來看,陸臻臉上又紅了一層,翹起嘴角:“還好。”
手指輕按,終於找到了應該的地方,類似□的快感讓夏明朗的身體抽搐似的一彈,眼前發白。
我靠?這又是怎麽回事?還沒完沒了了?
陸臻終於鬆了口氣,動作的幅度加大,重點刺激,還不及夏明朗適應過來,陸臻將他的身體分得更開,在入口處磨蹭了一下,掐著腰進入。
夏明朗忍不住一口咬上枕頭,把床單抓得一團亂,這,這,這,不能慢一點嗎?
被貫穿的滋味,熾熱的堅硬的,無法忽視的物體進入到他的身體裏,內髒被攪動擠壓,從身體裏麵被人握緊的感覺,夏明朗如此清晰的感覺陸臻的溫度和形狀,還有那種陌生的,來源於自己身體內部的觸覺,原來沒有感覺的地方產生了感覺,原本以為不存在的叫囂著他的存在,每一處凸起和皺褶借助那種火熱堅硬的摩擦而變得可感,酥麻的,酸疼的,種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觸感充斥在神經回路裏麵。
全然陌生,然而,如此深刻。
好像一個隱秘的門被打開,他重新認識了自己。
夏明朗張開嘴無聲的叫喊,他是真的叫不出聲,連喊都喊不出來。
這,說實話,太刺激了,超出他的想象。
箭在弦上的時候,再溫和克製的人也會變得狂野。陸臻固執的挺進,每退出一點,就會進入更多,高溫濕膩的粘膜吸附似的包裹著前端敏感的部分,推拒產生的壓力讓他異常興奮,這麽熱這麽緊,怎麽忍得住?
他大口的喘息,理智漸漸被激情所吞沒。
“隊長。”陸臻抱著夏明朗的腰呢喃似的含糊的說:“你裏麵真緊。”
我靠!什麽意思?
夏明朗收束心神咬牙忍耐的當口上聽到這一句,滿頭的血一下子就衝了過去,差點就想把這小子從身上踢下來,轉回頭卻看到陸臻沉醉的表情,半咬著嘴唇滴血似的紅,眼神迷亂。
夏明朗忽然意識到,那句話,應該,也算是在稱讚吧?
雖然……了一點。
可是?
記得之前陸臻和他做的時候,總是喜歡問:舒服嗎?覺得舒服嗎?
那聲音沙啞濕潤,他一直都是陶醉著當成呻吟來聽,居然忘記回答他?混蛋之極!
夏明朗半轉過身想去吻陸臻的嘴,腰部扭轉,產生幾乎是緊絞的壓力,那種緊密細膩的壓榨簡直像是甜蜜的酷刑,陸臻低呼了一聲,衝撞的動作更加凶狠而利落。夏明朗卻是著迷在他的臉上,血色高漲的膚色幾乎是半透明的,微皺著眉,沉迷溺斃的模樣性感得無可救藥,夏明朗從嗓子眼裏幹到底,熾熱的火苗沿著血管燒起來,劈裏啪啦的亂竄,一直被陸臻很好的照顧在掌心的欲望終於硬到了十分。
“讓我……轉過來,我要看著你……”夏明朗聲音低啞的嘶喊,掙紮起來。
陸臻七手八腳的壓住他,低吼:“你要弄死我啊!”
說著,用力一下深頂,絞到最深處,然後猛得抽出來,夏明朗頓時失神,好像身體被抽空似的飄浮感。
4.
陸臻把他翻了個身,調理好姿勢之後又想猛力深入。
“媽的,你輕點兒!”夏明朗不自覺的收縮肢體推拒著他的進入。
陸臻忽然把上半身壓下去,手指插進夏明朗的發根裏捧住他的頭,眼底被□燒得幾乎發紅,他低吼:“夏明朗,現在是我在上你。”
俯身,咬上他的唇,舌尖直壓到底。
夏明朗被他吼得失神半分,陸臻抓到機會用力深挺,夏明朗被他壓著舌根,什麽聲音都發不出,連喘息都嗚咽得像呻吟。
這小子……還真猛啊!
他於是在這種幾乎要把人撞散的衝擊中模糊的想。
魂魄飛散,眼前是陸臻的起伏的臉,耳邊是他的沉重的低喘,唇上還沾著他的唾液,胸口偶爾相碰,砰砰砰沉重的心跳聲,被包圍了……身邊全是陸臻的氣息。
夏明朗抬起手,指腹貼著陸臻臉側的皮膚劃到底,捏在下巴上,往自己麵前勾,反正是嚐了,就吃個夠本吧!夏明朗把手臂圈到陸臻的脖子上。舌尖激烈的碰撞糾纏,與之相配合的是下麵快速的戳刺動作,忽然速度放緩,每一下都是又深又重,最後深入到底,釋放在甬道的最深處。
□爆發的瞬間,夏明朗清晰的看到陸臻的眼睛裏一片空白,清澈深黑的眸子裏清清楚楚的印出他的臉,然後,脫力似的,緩緩合攏。
夏明朗勒著陸臻的脖子,含住他滑膩的舌頭緊緊的勾著吻,一手帶著陸臻的手掌擼動自己的欲望,專挑最刁鑽的地方下手,很快的釋放在陸臻手心裏,兩具濕淋淋的身體喘息著相擁在一起,
掌心裏火熱的液體讓陸臻醒過神。
“呀!”他忽然驚叫了一聲,把自己撐起來,捧著夏明朗的臉,懊惱的幾乎要哭的樣子。
“怎麽了?”夏明朗頓時緊張。
“對不起,”陸臻眨了眨眼睛,濃密的細吻落在他的嘴唇和下巴上:“我居然把你給……”
夏明朗悶聲笑,胸口起伏,陸臻簡直失望透頂,那麽滿心期待的第一次,居然會做得如此失手,留下如此惡劣的壞印象。
“沒事,沒事,我覺得很好!”夏明朗一邊笑,一邊撫著陸臻的背脊:“我覺得很不錯,很……”
夏明朗轉著腦筋搜腸刮的想,他覺得自己必須得想出一個足夠勁爆詞來安撫這個傷心的家夥,要不然他都快哭了,可是無奈他現在的整個大腦有如高烈度戰爭之後的戰場,一片硝煙狼藉,血液裏還流淌著未盡的火苗。
“很?”陸臻睜大了圓圓的眼睛,滿含期待。
“很……wonderful!”
“真的?”陸臻眼睛發亮。
“真的,我確定!”夏明朗點頭,手指插進陸臻的頭發裏,慢慢的梳,這小子出了太多汗,發根盡濕。
陸臻的嘴角迅速的翹起來,神采飛揚,像一隻驕傲而滿足的貓,他用鼻子蹭蹭夏明朗的脖子,表達他的稱讚:“隊長,你裏麵的感覺非常棒。”
夏明朗來不及對後半句話表示蕩漾首先被前兩個字刺得心髒一軟,忽然發現糾正稱呼這個問題十分的迫切,要不然把兩者建立了聯係之後,滿操場都有叫他隊長的,不是得瘋掉?
不過,其實他也忽略了,這兩者早就建立了聯係,卻隻有一個聲音能讓他瘋狂。
“叫我名字。”他說道。
“哦,明朗?”陸臻因為說得太刻意,首先把自己酸倒,一陣惡寒。
夏明朗看著自己手臂上的雞皮疙瘩一顆顆爆起來,無奈的:“算了,你以後這種時候就別叫了。”
“那我叫你哎,你知道是叫誰嗎?”陸臻嘻笑。
“廢話。”這種時候你還能叫誰?
夏明朗低頭咬咬陸臻的嘴唇,起身去洗澡,身形一動,體內流動的熱流頓時令他全身一僵,陸臻的前戲已經很細致,可是異物進出時留下的火熱鈍痛卻在□過後變得越來越明顯。
夏明朗低下頭去撫陸臻的臉:“我以前,是不是把你弄得很疼。”
難怪每次都要睡足一整天。
陸臻臉上又紅起來:“還好,現在好多了。”
“疼要說!”夏明朗捏著他的下巴。
“一開始都這樣的,後來就好了,我一開始做的時候把人整得還要慘,沒事的,怕疼就不做了。”陸臻握著夏明朗的手,眼神單純而清澈。
夏明朗愣了愣,莫名其妙的心頭一麻,像是被蚊子叮了一口,他揉亂陸臻的頭發,起身去洗澡。
是啊,當他遇上他的時候都已經25歲,25歲的漂亮男孩,他那麽好,那麽討人喜歡,怎麽可能是張白紙。
夏明朗把冷水閘開到最大,劈頭蓋臉的衝下來,這他媽的粘粘呼呼的心理是不是就叫嫉妒呢?
他不無自嘲的在想!
可是很快的,他發現,他妒嫉的不是某一個特定的人,他嫉妒一段歲月,陸臻從稚童到少年的時代他沒有見過,從少年到男人的階段他完全錯過,他妒嫉所有令陸臻變成現在的陸臻的一切。一想到那些飄散在流光中的畫麵,那稚嫩柔軟的身體慢慢變得結實強韌,夏明朗就覺得莫名失落。
夏明朗忽然發現他簡直希望可以一出生就認識他,把他帶在身邊,看著他從小到大,不錯過一分鍾。
可怕的占有欲!
夏明朗想了一會,失聲笑出來。
冰涼的水流衝過□過後躁熱的身體,夏明朗閉上眼睛回味方才的感覺,多瘋狂的行為,身體被打開,被另一個男人進入,被□被撥弄,讓他在自己身上得到快感。
可是,那又怎麽樣?不過是相愛的人做的快樂的事,有什麽好羞恥的,更無所謂侮辱。
夏明朗把自己身上擦幹走出來,發現陸臻已經趴在床上睡著了,均勻的呼吸聲表達著他睡得有多沉,看來這小子是真的沒留力,已經精疲力竭。夏明朗貼在陸臻背後睡下,把他汗津津的身體抱在懷裏。
小家夥,從今往後,你就是我的了。
你未來的路,我會陪你走下去。
囧桔囧人囧事
忽然發現評論過萬了……哈哈,似乎有必要雙更以示慶祝一下!!
掰著手指計算不知道啥時候會兩萬啊……哈哈
最近看到一個袁朗的MV,大萌啊!樂顛顛的跑去找魚片
桔子樹:隊長啊隊長啊!太他媽夏明朗了,就是這個味!那獰壞的小樣兒!
陸地遛彎的魚:夏隊的獰壞,在我心裏~~都已經快被柔情似水代替了~~這是好消息還是壞消息呢?
於是,獰壞而又柔情似水的夏明朗……
話說我這人萌點爆冷門,我就萌1分35秒那個背影……萌到抓心撓肝啊……淚……
====================我是證明其實下麵這個話題很8CJ的分割線=======================
關於yin 蕩這個問題的種種反應
陸臻這個人吧,雖然從各種角度來看他都是一個新時代好青年,但同時,大家要注意到,一個會給自己起個網名叫暖玉生煙的人,他的本性能純良到哪裏去??
哦,當然現在換掉了。
所以,最初的時候陸臻對於夏明朗唯一的隱憂就是“性趣”不合,丫一個直男,又那麽能忍,都禁欲成什麽樣了……呼!不過小陸少校還是堅定不移的上了,反正大不了以後不做嘛!肯讓他親兩下就成了,就算是柏拉圖他也認了,別的正常需要嘛,反正他還有手,這兩年怎麽過來的,將來也怎麽就成了。
可是,然而,但是……
幾次之後,陸臻驚喜的發現夏明朗同誌那絕對就是一隻裹著社會主 義羊皮,潛伏在羊群內部佯裝純潔小白羊的資本主 義惡狼啊!!
何止是性趣相合,那根本就是太合了嘛!
所謂互補,互相欣賞,互相需要,這邊廂是陸臻抱著夏明朗的肩膀在心猿,瞧這肩,這背,這肌肉;那邊廂是夏明朗攬著陸臻的小腰在意馬,瞧這腰,這腿,這皮膚……
於是,某天,當陸臻少校心滿意足的抱著夏明朗激情完畢,整個身心都處在極度蕩漾狀態的小陸少校口不擇言:隊長,我發現你這人其實也挺yin 蕩的。
彼時隊長還在回神中,兜頭被砸了個狗血橫飛,一怒之下一腳把人給踹下地,怒指:你他媽再敢說一句我滅了你。
陸臻同學坐在地上呆呆的眨巴著眼睛,心想:這男人好色天公地道,子都曾經雲過,食色性也!再說了,yin 蕩這個問題關係到一個人的基本屬性,就算是我不說,那也是融化在你的血液中的不可磨滅的存在啊…啊啊啊!
不過,當然借他一個膽子當時也不敢再說啥。
然後,又是一個某天,激情過後小陸少校氣喘籲籲的咬著某人的肩膀在抱怨:隊長,我覺得你這人有時候真是挺yin 蕩的。
這話音剛落,腦子裏嚓的一下,閃過一道白光,陸臻心底一涼,心想:完了!唉,不會吧,你不會這個時候又把我給踢下去吧?
陸臻小心翼翼的瞧著夏明朗。
隻見夏隊長嘿嘿一笑,咬著他的耳朵吹氣,字字妖嬈:你不是就喜歡這樣的嗎?
陸臻當場又爆了,隻是他在神誌被燒空之前還抓緊時間想了一下:我是喜歡這樣的沒錯,可是……為什麽一個相同的評價會帶來如此不同的效果呢?
那隊長到底是喜歡自己說他yin 蕩點還是不yin 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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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臻少校陷入了混亂的選擇中……
======================我是難得出場的,代表桔子樹的分割線========================
桔子媽與所謂的角色兒子們
常常在群裏麵聽人說桔子樹的兒子們怎麽怎麽樣了,於是……某一天口憐的桔子真的去找她的“兒子們”了。
桔子:兒子們,兒子們,媽來看你們了……
1.
蕭誌皓(疑惑的):你不是那個電視台的節目主持人嗎?叫桔小寶的?怎麽最近又有新節目了啊?是要玩COSPLAY?你要知道靳辰這個人吧,他的要求是很……BLABLABLA。
靳辰(狐狸眼眯笑):阿皓啊,你誤會了,這女人的意思是說我們是她兒子。
蕭誌皓(驚):這個怎麽可能?
靳辰:算了,反正未來不可預知,一切皆有可能嘛,搞不好將來真的有一天我們要認她做媽也不一定啊……不過……
桔子(怯怯的):靳少,我,我其實……
靳辰(親切的):要做我媽要求很高的,我這個人對母愛的要求很高,又沒什麽耐心孝心,你行不行啊?
桔子樹抱頭逃走……
2.
夜未央(視線從桔子的頭頂飛過):我媽?早死了。
桔子樹欲哭無淚。
傅非明(一字一頓,殺氣騰騰):找死!
桔子樹驚恐萬狀。
祁紹庭(打電話ING):小偉,在嗎?我這裏來了個瘋子說她是我媽,你幫我查一下最近精神病院有沒有逃人出來……哦,沒有啊,沒有就幫我把她送進去……啊算了,你不用來了。她自己嚇跑了。
3.
陸臻(似笑非笑):哈,怎麽……那什麽拿DNA證明來說話,要不然我可不相信我居然還有個媽。
夏明朗(非笑似笑,鬆了一下指骨)
桔子樹抱頭狀。
陸臻(感慨):你說她是不是瘋了啊?
夏明朗(點頭):是啊,這年頭瘋狂的粉絲是越來越多了啊!
陸臻(興致勃勃):你說她是少校粉還是中校粉?
夏明朗(不屑):你家的吧!也就你這小樣兒看著讓人會有母性關懷的欲望。
陸臻(詭笑):是啊,你這小樣兒看著就隻讓人有非母性關懷的欲望。
4.
陶銳:明軒,明軒,剛剛有個女人說她是我媽。
段明軒:她胡說的,她剛剛還說她是我媽呢,你相信她?
陶銳:我才不信,我隻相信你。
可憐的被無視的桔子樹。
談峻:媽?哈哈,看起來很有趣的樣子。
侯宇辰:個人建議你還是躲遠點的好。
談峻(眼巴巴):我最近有點無聊。
侯宇辰(慢條斯理):哦?你又無聊了,怎麽,我最近讓你很無聊嗎?
終於徹底的崩潰了的桔子樹……
所以親愛的JMS,請以後不要再說那個誰那個誰是我兒子了,作為一棵軟弱的無力的植物人,那些大爺,我一個也惹不起啊……啊啊啊……
=========================我是代表下麵的話題實在很囧的分割線=====================
《麒麟正傳》文案及副標題集錦
排排坐,食果果,最近非常熱愛寫文案,寫了一個又一個,浪費了不好,要收著,這文案啊,就得像桌麵一樣,常換常新口牙!!
--------------------囧人版----------------------
這是一個溫柔的混蛋,這是一個文藝的流氓,這是一個妖孽的直男。
然後,一分一毫的,且看他從180度--〉140度--〉100度……
這是一個妖孽如何被幹果砸彎的演化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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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是矛盾體,他有n種氣質,他有m種味道,他,他,他……
他的狂野以溫柔做底
他的華麗以低調做底
他的性感以沉靜做底
他的浪跡以擔當做底
他的成熟以天真做底
他的張揚以內斂做底
他的種種惡形惡狀以天性的善良做底
——他叫夏明朗
他的瀟灑以淡定做底
他的傲氣以謙遜做底
他的貴族以平民做底
他的清高以厚道做底
他的優雅以自然做底
他的疏離以親切作底
他的文弱的外型以強大的內心做底
——他是陸臻
---------------------血性版--------------------
麒麟,頭上有角,角上有肉,設武備而不為害,所以為仁也。
他們是終極武器,最利的劍,鐵血,殺伐,在生死之間徘徊。
他們是國家的死神,浴血修羅,腳跨陰陽兩界,手裏握著的,是別人的生命。
然而仁慈,是死神的執照!
這是一個妖孽的故事,這是一個大妖孽如何□一群小妖孽的故事。
這是一個戰鬥的故事,這是一個用熱血和青春去書寫激情的故事。
麒麟,代表了我對男人的終極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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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要沒有爭議的感情,強烈,非你不可,於千萬人之中遇見你,除了你。
我不相信一見鍾情,我不相信隻靠熱情如火的人可以維係這樣的愛,我不相信說一千遍的我愛你,霸道與蠻橫的占有可以構成這種愛。我不相信的事有太多,我看過很多人,我總是在想,啊,這個,他可不可以。
最後,我遇到了夏明朗和陸臻,他們讓我心中安定。
他們有足夠的強大,成熟,理智,有能力養大他們愛情的小嬰兒,給他磨礪讓他成長,他會成為像夏明朗和陸臻那樣偉岸的男子,於是,終於有一天,他開始保護他們。
隻有強大的人,才可以嚐試深愛。
而隻有彼此深愛的兩個人,才足夠強大。
這是讓我深愛的兩個男人之間的故事!
*:第一個將愛情比喻成小嬰兒的是我的朋友影沉寒水,據說,第一個把愛情比如成玫瑰的人是天才,第二把愛情比喻成玫瑰的人是人才……
不過21世紀什麽最貴啊,人才呀!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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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明朗正胡思亂想,忽然聽到陸臻叫了他一聲:“隊長。”
萬般深情的叫法,柔軟的,潮濕的,飽含著新鮮的欲望與躍動的激情。
嗯??!!
夏明朗瞪大眼睛,全身的汗毛都乍了起來。
他僵硬的看著陸臻,眼睜睜看著那漂亮的柔軟的嘴唇微微張合,一字一字的吐出:“我愛你!!”
溫柔而綿長。
陸臻的表情長久的停留在一個安靜平和的笑容上麵,眼睛很亮,黑白分明,而嘴角微微翹起,是那個看習慣了的,自信而幹淨的笑容,可是眼底卻凝了深黑的底色,明潤哀傷。
寒風過境,夏明朗隻覺得心口一層層的涼下去,心髒凍結,呼吸停止。
萬籟俱寂中什麽聲音都沒有了,連心跳聲都聽不到,一瞬間的錯覺,好像心頭裂了一道縫,碎了,散了,化灰而去。
那樣的目光。
他長久的看著陸臻的眼睛,如此專注而熱情,卻總是一閃而逝得讓人捉不到痕跡的目光,如今直白坦露的投向他,太多,太濃烈,幾乎不可承受的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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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明朗背對著他,站在窗邊抽煙。
濃重的煙霧將他整個人籠罩起來,孤絕的姿態,與人世分割。
陸臻覺得心疼。
這樣的時間,這樣的地點,這樣的人,他看著他抽煙,無數次,他用各種各樣的心情看著這一幕,仰慕的,迷戀的,稱讚的,他本以為這會是他記憶中最美好的風景,可是現在他隻覺得心疼。
那個孤獨的人一個人站在那裏,他隻想走過去把他抱緊。
無論將來他會在誰的懷裏釋放自己,那麽,至少這一刻,讓他來給出一點安慰。
陸臻站在夏明朗身後一步之遙,濃重的血腥味混合著硝煙的氣息撲麵而來,他於是明白了他如此疲憊蒼涼的理由。
“隊長!”他小聲呼喚。
夏明朗轉過身,有些意外似的。
陸臻張開手臂:“可以抱一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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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隻手,戴著妥貼的黑線手套,挾著濃濃的血腥氣,落到陸臻的頭發上。
陸臻緩緩的搖頭,卻看清了夏明朗眉骨上獰猊的傷痕,血液與塵土混合,凝為深褐色。眼角,被血液刺激出的淚水混合了鮮血的紅蜿蜒而下。陸臻抬手,擦去他臉上的血紅色液滴。
夏明朗忽然閉目,在這生死莫測之際,放縱自己做這一秒的沉溺,把臉埋在陸臻的手掌裏,在他的手套上擦去所有硌在眼睛裏的苦澀異樣。
這一刻,時間與空間都停止,陸臻甚至聽不到自己的心跳聲,因為心髒被某種東西充滿了,而那,並不是血液。
這一刻,他們在死劫中餘生,彼此相對,他的手放在他的發上,他的臉埋到他的掌心,隻是一秒鍾的溫柔相對,卻足以銘記終生。
這一生,你曾與誰,真正生死與共?
陸臻忽然相信,他們會在一起,無論以何種方式,永遠,直到時間的盡頭,宇宙洪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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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昨兒晚上在群裏水,感慨為毛麒麟的點擊就那麽低,如果說點到後來沒人看了,那是我寫的得不好,可是的點擊就那麽低,這是為毛呢?
眾曰:因為你的標題起得太純白了。
桔:淚ING,麒麟很切題啊。
眾:太純白了。
桔:淚,那要怎麽樣才不純白。
眾:要囧
握拳,好吧,太純白嗎?
於是,讓我們來囧一下吧,經過廣大人民群眾的一番頭腦風暴,麒麟之囧版副標題集錦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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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活,很好很強大。
男朋友與女朋友
踢除要求雙更這種貪心不足的要求
計數發現要求爆血管的同仁多過上正文的
望天,發現大家果然都是不厚道的人!!
於是為了滿足廣大人民群眾想要看到中校爆血管這種不厚道的陰暗的心理,本人鬥膽跳下雲頭,搞壞了中校的電腦……於是,事情就這樣發生了……
男朋友與女朋友
夏隊長的電腦硬盤崩潰,這是一件震動整個一中隊的大事。雖然最重要的那些文件都有備份,然而對於一個電子工作者來說,崩了電腦其損失基本上約等於燒了房子,或者說,撬了老婆。
好在,還有陸臻!
神通廣大,無所不能的小陸少校!
於是陸臻同誌拎著咱家文盲隊長的本子,去了信息支隊,打算群策群力,盡可能的挽回損失。不過基於夏隊長還有一個報告打到一半,好在不是什麽絕秘檔案,陸臻隻好貢獻了自己私人的本子讓他先把差使給辦了。
流年不利,夏明朗氣鼓鼓的把報告打好,保存的時候居然又出千年難遇的保存事故,夏隊長憤怒的對著空氣打出一拳,調出隱藏文檔,去追WORD的自己的保存文檔,還好還好,損失不大,把最後幾行重新打過之後,夏明朗順利的完成了餘下的工作。
於是乎,就有點無聊了。
人無聊的時候都喜歡玩,眼下的手頭就有一個電腦,鬼使神差的,夏隊長瞄了一下緊閉的門,豎起耳朵聽了聽走廊裏的腳步聲,然後帶著犯罪的快感,開始偷翻陸臻的文件夾。
陸臻的電腦分布的非常有條理,一個盤是學習的,一個盤是娛樂,那些亂七八糟的小說,音樂,電影,資料,報告,工作計劃,全都分好文件夾,當然這些夏明朗全無興趣。
夏明朗東看看西看看,一路找到圖片收藏,裏麵有畢業照,家庭照,陸戰的海岸,麒麟的黃昏……夏明朗看著興致勃勃欣喜不已。他看到了臉頰圓鼓鼓包子一樣扛著紅牌的陸臻,他看到了小細胳膊小細腿兒白白淨淨眉目靈活的陸臻,他看到了曾經稚嫩青澀的少年,花瓣一樣的嘴唇和濕潤的眼神。
夏明朗看得心癢難耐,當然,他完全百分之百的讚同現在的陸臻身材最好樣貌最佳,但是這完全不衝突他對曾經已經消失在歲月流光中的那些陸臻的喜愛和渴望,最好,從他出生的第一秒就認識他,一分鍾都不錯過,他很樂意陪著陸臻一路成長到此。夏明朗一張張翻著照片,心裏盤算著怎麽找個適合的借口讓陸臻開放他的收藏,讓他拷一份藏在自己手上慢慢看,這孩子小的時候可真招人疼啊!
文件拉到最後,基底那條線上,顯出一個半透明的隱藏視頻文件,夏明朗順手點上去,雙擊,風暴打開,跳出抖動而清晰的畫麵,修長青澀的少年陸臻正靠在床頭看書,聽到聲響抬頭,滿臉驚喜無限:“呀,你真的買了啊?”
畫外人聲音質清亮:“是啊,想帶點東西走,把帶不走的東西拍下來都帶走。”
陸臻笑得滿眼亮晶晶:“也包括我嗎?”
“隻有你。”
語聲纏綿,畫麵切近,夏明朗看到陸臻伸出手,鏡頭忽得一轉,跌到了床上,然而仍在盡職盡責的運轉著,一些潮濕粘膩的聲響被記錄下來,夏明朗死死盯著畫麵,聽到自己的血管裏嗞嗞作響。
半晌,鏡頭又被拉起來,陸臻貼近細看自己的嘴唇,聲音軟糯的抱怨:“又腫了,你讓我等會怎麽回家?”
“你等會可以不回家的。”
小小少年陸臻咬著嘴唇猶豫不決。
我靠!那家夥什麽意思!夏明朗隻覺滿頭青煙繚繞,血管一根根爆開,不自覺握緊了拳頭:別答應他,那混蛋不懷好意,踢死他,踹死他!!!!
“那我媽會問的!”小小少年的眼神軟化了。
夏明朗心中一記呻吟,不要啊!
“我都要走了,”畫外音壓得低低的,與陸臻相似的柔軟口音:“後天,後天的機票,下次再看到你,就得是聖誕節了,你就不想我,後天……後天哦?”
陸臻咬著嘴唇眨巴著眼睛,濕漉漉的明亮而有些憂傷的眼神,忽然畫麵一黑,視頻已經放到終點。
夏明朗氣得一拳砸在桌子上,茶杯文件夾子震得紛紛跳起,跌落了一地,他翻天覆地找,愣是沒找到下集,心中一口邪火鬱在胸口,上下不得。
夏明朗牙咬得哢哢響,猶豫再猶豫,咬牙再咬牙,到底還是把文件留了下來,然後,取消隱藏文件,刷的一下,半透明變成了全透明,曾經的秘密,又一次消失無蹤影。
夏明朗把煙拿出來開始抽,氣勢洶洶,殺氣騰騰!
冷靜冷靜冷靜!
夏明朗頭疼的按著太陽穴,誰能沒點過去呢?對吧?瞧那樣兒,還是陸臻早不知道多當年的事兒呢?翻舊帳?這太丟人了!對!丟人,丟死人了!
可是,可是這知道和看到永遠都是兩碼事啊!!永遠的兩碼事!!
夏明朗隻知道自己目前七竅生煙!
那混蛋,這輩子最好別撞他手心裏,要不然,千刀萬剮了他!!
那麽小小孩子都下得了手,那是民族幼苗啊!
懂不懂?
不是人!
(可憐的藍教授在遙遠的大洋彼岸打了個寒噤!)
陸臻費盡了九牛二虎之力,終於把夏明朗的硬盤救回了80%,找不回來的都些大文件,電影遊戲什麽的,丟了就丟了,大不了再給他下一點,如是一想,陸臻自覺居功甚偉,得得瑟瑟的回去表功。
可是一開門進去,滿屋子煙霧彌漫簡直跟失了火沒兩樣,陸臻不反對夏明朗抽煙,可也別這麽抽吧,好像跟自己的肺有仇似的,於是心情不爽的把筆記本一扔,先越過人去開窗。
“把門鎖上!過來!!”夏明朗低聲說了一句,聲音彌啞。
“怎麽了?電腦沒事了。”陸臻有些莫名其妙,不過還是聽話的把大門反鎖。
“幹嗎?不舒服?”陸臻轉過身發現夏明朗已經抬起了頭,眼睛裏滲著點血絲,臉色陰沉,頓時有點擔心。
陸臻走過去,還沒來得及靠近,整個人已經被夏明朗抓住領子拽了下去,牙齒磕在一起,幾乎把嘴唇磕破,陸臻吃痛,下意識要掙紮,脖子,腰,所有能折轉的關節都已經被鎖死。
唔?
陸臻睜大眼睛,夏明朗已經長驅直入的闖進去,凶狠猛烈,□糾纏。
今天……嗯,今天這是怎麽了?
陸臻的呼吸隨之急促起來,慢慢合上眼,專心回吻,爭奪控製權。
夏明朗一直吻到陸臻再沒有一點掙紮的軟倒在他身上,才戀戀不舍的鬆開,心滿意足的看到陸臻漂亮的淡色薄唇已經被他揉腫變成了鮮紅色。
“你……”陸臻回過神來,隻覺得舌頭都要讓他給咬斷了,下意識的摸摸下唇,大怒:“我靠,你讓我等會怎麽出去見人?”
這話,不說還好,一說……
夏明朗眼睛一眯,眸光含血!
陸臻警惕:“你不會想在這裏做吧?這是辦公室!!你,你今天怎麽了?”
夏明朗用力閉一下眼睛,歎氣,把陸臻拉到懷裏抱住,威脅似的:“別亂動!”
陸臻一頭霧水,隻能讓他這麽抱著。
(我不得不說我有點冤,大家上下看看評評理……昨天斷的那地兒,已經是我能找著的最RP的了)
抱了一會兒,又抱了一會兒,直抱得陸臻暈乎乎的差點要睡著,夏明朗終於確定自己奔騰血液已經安於束縛,方才慢悠悠溫吞吞的問道:“你以前,有沒有喜歡過別人?”
“嗯?”陸臻反應不及?
“不想說啊!”夏明朗拉長音調。
“哦,沒有,隻是覺得你怎麽忽然問這個。”陸臻覺得莫名其妙。
“忽然想到,不想說也沒關係。”夏明朗語氣泛酸。
陸臻雞皮疙瘩起了一胳臂,隻好坦白:“嗯,以前有過一個男朋友。”
“就一個?”夏明朗喜憂參半,百味雜陳,喜的是就一個說明挨千刀的混蛋還不多,憂的是就一個說明此人地位不凡影響深遠。
“就一個,連你在內是第二個。”陸臻不會主動提舊事,但是陸臻最大的優點與最大的缺點都是不說謊。
“你挺喜歡他的吧?”
“嗯,當時是的。”陸臻老老實實。
夏明朗看到‘ Biu’的一支小箭插進他胸口,心想,老子真他媽自虐。
不過,自虐是戀愛中的男人永恒不變的追求,夏隊長抱著不達目的誓不休的精神,在自虐的道路上越走越遠,於是他又一次鼓起勇氣問道:“那當時為什麽會分開的?”
陸臻陷入沉默,半晌感慨一句:“我也不想的啊!”
‘ Biu’的一聲,又一支小箭插進夏隊長胸口,夏明朗欲哭無淚,心想,老子果然自虐。
“嗯,那怎麽?”夏明朗含糊應到。
“主要是工作上的事,他想讓我回城在軍區裏工作,可是我想留一線。其實,怎麽說呢,也不是沒有餘地挽回的,協調一下,總是可以找到辦法,不過當時年紀還小,不太知道怎麽為別人著想,隻知道我想要什麽就直接說,你要是不同意我也沒辦法,然後,他大概就灰心了吧,你也知道,我不是會去挽留的人。”
夏明朗在心中感慨,他明白陸臻的規則,陸臻是最幹脆的人,要就要,不要就是不要,在他的字典裏沒有威脅也沒有妥協。他像一個正直的商人,明碼標價,童叟無欺,他從不獅子大開口,也不跟任何人討價還價。他一路退讓,亮出來的直接就是底線,如果有人習慣性以為他的底線還能再商量,就會得到教訓。
在陸臻這個十字路口,隻有紅綠燈,沒有黃燈。
“聽起來,你好像很遺憾。”
“是啊,當時是我沒處理好,要不然……”陸臻忽然意識到他現在正對著誰玩真心話大冒險,馬上掐滅了下半句,小心翼翼的瞧著夏明朗。
夏明朗沉默半晌,豪邁的把最後一刀插入胸口:“那如果,他不跟你分手,你是不是就不會看上我了?”
陸臻哭喪著臉,眼淚汪汪的看著他。
“說實話我保證不生氣。”夏明朗誠懇發誓,雖然他是多麽的期待著這個誠實寶寶為他開口誡。
“應該,就不會了吧!”陸臻可憐兮兮的,聲音細若蚊吟。
夏明朗歎了口氣,沉默的把陸臻抱得更緊。
陸臻著急:“哎!”
“我沒生氣,”夏明朗偏過頭去咬他耳垂:“我隻是在慶幸他那時候不夠執著。”
所以,不需要再去問了,我和他,你更喜歡哪一個?
過去的他當然是過去的最愛,現在與未來是自己的,擁有廣闊前景的人應該要大度一些,夏明朗非常成熟的安慰自己,雖然傷心小箭還插在心頭未去。
自己的老底都讓人揭翻了,陸臻心有不平,遲疑了一下,下定決心盡可能理直氣壯的問道:“你以前有過幾個男朋友?”
夏明朗大驚失色的幾乎跳起來:“我為什麽會有男朋友?”
陸臻被他嚇了一跳,愣愣的:“呃,那女朋友?”
夏明朗平過氣來,點了點頭:“嗯,女朋友有。”
“幾個?”陸臻興致勃勃。
“小時候也算?”夏明朗為難。
“多小?”
“高中!”
“當然算!初中也算!”陸臻斬釘截鐵。
夏明朗掰著手指冥思苦想。
夏明朗念念有詞兩眼望天。
半晌,中校頹然道:“不記得了。”
少校大為不滿:“不記得是什麽意思?”
“不記得的意思就是,很多!”夏明朗坦白從寬。
陸臻眨巴一下眼:“很多?五個?”
夏明朗搖頭。
“不會有五十個吧?”陸臻大驚。
“那到沒有,”中校明顯不忿:“是你要把初中高中都算上我怎麽可能還會記得清?要是光算念軍校那陣的大概還有數,主要就是念書的時候閑得慌,後來到這兒成天忙得像怎麽似的,兩百公裏之內沒幾個母的,老子想找也找不著啊!”
陸臻憤怒了:“什麽嘛,我還當你是……你當初對著我可真夠能裝的,我都那樣了!!你,你還……”
“那不一樣啊!”夏明朗連忙分辯:“之前那是找女朋友的標準,看著有點好,那就湊合一下;對你那就是挑老婆的標準,有點不對勁,就別麻煩結這個婚了。”
陸臻瞠目,結結巴巴的說道:“誰,誰,誰是你老婆?”
夏明朗無奈:“我是你老婆行了吧?”
陸臻張大嘴,瞧著目前看起來即不英明也不神武的夏中隊長,忽然意識到這種互揭老底的行徑是多麽的無聊啊無聊。
於是他迅速的咳嗽了一下,異常鎮定的指著夏明朗的筆記本說道:“哦,那個,你的電腦修好了。”
尷尬的夏隊長英明神武的反應過來,一本正經的點頭:“嗯,不錯,晚上請你吃飯。”
“哦……食堂的飯本來就不要錢……”
“呃,宵夜!”
陸臻默默的點了點頭,雖然他本來想說食堂的夜宵好像也不要錢。
寒風過境……夏明朗沉痛的決定,就讓那些曾經的男朋友和女朋友都永遠的停留在歲月流光之中吧!擁有現在和未來的人,要大度,嗯,都要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