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身經曆版】四

來源: 周立波♂ 於 2009-08-08 15:49:20 [檔案] [舊帖] [給我悄悄話] 閱讀數 : (6620 bytes)

本帖於 2009-08-19 07:58:17 時間, 由普通用戶意隨風行編輯

1 遠親阿平

我老家原來是寧波的，解放前我爺爺到上海跑碼頭，父親也就出生在上海，

而爺爺還有一個兒女一個兒子在寧波老家。老家是在一座山腳下，全村的人都姓

劉，按照老祖宗的族譜似乎是古代四川逃難來到了這座山下生息繁衍，直至今日，

村子就叫山下劉。

我父親隻在結婚時候去過老家，而老家的親戚老上海辦事遊玩啥的也就是我父親

張羅招待。老家的親戚來上海都會帶些寧波的特產，我最喜歡的是黃泥螺和新鮮

楊梅。親戚通常會和我開玩笑，問我願意不願去老家玩，還說些老家的事情

給我聽，對於城裏的我來說，老家是遙遠，神秘，誘惑的。

終於有機會，可以去老家玩！那是小學2年級暑假，大伯的二兒子結婚，

父親破天荒的允許我跟著大伯去老家玩。跟著大伯到了寧波老家，先去了溫泉

洗澡，然後就回到村裏參加二堂兄的婚禮。農村婚禮都在村子裏豎起灶頭大鍋，

請遠近親戚鄰居來大吃大喝，還請了戲班子唱戲，熱鬧一段時間也就過去了。

給我留下印象的倒是一個來參加婚禮的遠房親戚，也是本家，姓劉，叫阿平，17，8

歲樣子，身體健壯，活潑，水性特別好，能下河裏摸魚蝦。他和她媽媽一起來參加婚

禮，說是要住上幾周，他平時和堂兄弟們一塊玩，他媽媽就在家裏幫手做些家務。

半個月光景，熱鬧氣氛也淡下來，阿平的媽媽催阿平要趕回家去，

阿平不樂意，說過了8月15日就回去，他媽媽拗不過他就應了。8月的

一天夜裏，睡在2樓的我被一陣淒厲驚叫嚇醒過來，我慢慢沿著樓梯往下走，

大伯趕看到就叫我去睡覺，說沒事。第二天我才聽說阿平他媽媽做夢做到阿平

被一個穿著清代官服的人用枷鎖鎖走了，說是去見官，夢裏阿平還被打得

滿臉是血，有兩個女兒一個兒子的阿平媽媽心疼兒子就在夢中驚叫起來。

這天晚上，阿平的媽媽似乎又做了同樣的夢。第三天大媽背著大伯偷偷

去請了個道士來算，（大伯是武裝部的，反對迷信）。道士又唱又跳的折騰一陣後說阿平媽媽不用擔心，他留下一些

符貼在家門口就沒事，但是多少天裏（忘記了天數）阿平不得出門。阿平的媽媽唯唯諾諾的應了下來，

並拿了5快錢和20個雞蛋給道士，（我記得當時的5塊錢在農村是很多錢了）。道士走後阿平的媽媽

將阿平鎖在他屋裏，大媽也嚴厲的讓幾個堂兄弟不準找阿平一起玩。對於17，8歲的孩子來說，這無非是

要命一樣，阿平整日裏發瘋似的在屋裏嚎，還撞牆，我總是害怕不敢靠近那屋子。

過了7，8天，整個山周圍下起了大雨，村裏的河漲了大水，沒掉了出村的橋，而這是河裏魚蝦

衝起來的好時機，阿平在屋子大喊要和幾個堂兄一起去撈魚，堂兄們偷偷商量下覺得阿平水性好，一起去一定

收獲大，但是都不敢違抗大媽的教訓給阿平開門。最後抓鬮下來二堂兄開門，二堂兄在阿平屋子前跟阿平說：“

阿平，撈魚是你自己要去的，我隻是給你開門，你被人抓去見官不能怨我！”早就等的不耐煩的阿平嚷著：“

生死有命，我摸魚還能被抓去見官，快開快開，不然一會我媽回來就出不去了。”他們幾人拿了竹竿等工具

就去了，我跟著走到橋邊，看不到橋的我很害怕，不願跟去。回家後我吃了些大媽做好的麵疙瘩，迷迷糊糊

的就睡著了。不知多少時間，院子裏的叫嚷聲吵醒了我，我走看，原來是大伯大媽正在訓斥

回家的幾個堂兄，堂兄們稱走到老龍口（村子背後山上一個高20多米的泉眼，形狀像一個龍頭在吐水）附近水實在

太深就隻得往回趕，阿平走在最後，走著走著就不見了，誰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裏。阿平的媽媽隻是坐在地上哭喊。

大伯眼見不對，就拿了一麵銅鑼，到村子各家各戶請有水性的小夥子幫忙找人，很快聚集了20來人，都分頭去找阿平。

一直忙到深夜，找人的都回了，都說山上山下河邊都已找遍，就是不見阿平。阿平媽媽已是成了呆子，一言不發

愣愣的坐著。當所有人認為阿平被水衝走了的時候阿平卻自己回來了，據大伯說是在深夜2點多，隻是變了一個人，

失去了往日的精神，雙眼無光，神情木納。問他什麽也不知道，到了他睡的屋子門口到底就睡。第二天醒來後

也不知道餓，叫他和他說話都不理不睬。大伯找來鎮上的醫生，看不出任何毛病。大媽又去找來原先那個道士，

求他作法，道士隻看了幾眼就搖頭要走，大媽和阿平媽急得下了跪，說願意出大價錢治病。道士隻要搖頭轉身走了。

十來天後，我父親來老家接我回了上海，暑假結束了，我的作業還一個字未寫。

以後我漸漸淡了阿平的映像，直到05年大伯去世，我在德國給老家打電話，是二堂兄接的，我忽地問起這個記憶裏依稀存在的

阿平，二堂兄告訴我阿平自從那次變傻了回來後再也沒變回來，每天呆呆的坐在家門口，不說話，不給飯他也

不吃，二十多年來都這樣。

2 貓

我這一代人大多是獨生子女，又生在上海，很小的時候在弄堂裏倒是有不少的發小玩伴。但自從父親弄了房子搬了家，小夥伴漸漸

的少了。讀書後多了有一些說的來玩得到一塊的同學。最開心的是放假，夏天可以去抓蟋蟀、螞蚱、金甲蟲、天牛，冬天玩的少，

也能挖了老虎洞打玻璃珠子，那時的上海還沒有現在這樣的城市化，有不少農田和樹木茂盛的去處。

而我特別喜歡小動物，3年紀時候偷偷的從一個軍隊家屬的同學家要回來一隻小狼狗，那是也沒聽說要什麽狗證，小狗很乖，很聰明，但是經不起養，

沒多久就個子大的住不下我家的廁所，沒辦法之下父親托人帶去了鄉下。四年級我阿娘（父親的媽媽，我們寧波老家都叫阿娘）養了幾隻雞，那時候沒那麽多

小偷，就在樓下的泥地上罩著個竹簍子丟些米，我經常會抱自家的公雞去鬥別人的家的雞，被綁著的雞總是輸的。

但是沒多久居委會大媽來說影響了小區衛生，阿娘隻能賣給了販子，自己偷偷留了一隻最小的，雞養熟了也聽話，叫它跳上凳子竟然也能做到。

六年級時候我在路邊撿到一隻很小的麻雀，養在了家裏，麻雀小是小，但是養久了也能懂人的意思！我經常和父親在小區花園的草地上各占一頭，

將小麻雀放在中間，然後各自用自己的方式呼喚它，一般它都會跑來我的手掌心，收起翅膀閉上眼睛窩著，很享受的樣子。

而最後養過的動物是一隻貓。不知何時，小區一些老式公房的防空洞裏出現很多的野貓，我運氣不錯，很快就弄到一隻黑白相間的小貓。

那時貓很小，隻有一個手掌那麽大，由於它不停叫喚，我阿娘說就叫它小咪。而我平時除了逗它玩之外別的啥也不管，都是我阿娘每天裏

去菜市場跟熟人要來魚的殘肢煮熟了給它吃，還弄了個鐵的簸箕加上沙土煤灰讓小咪拉撒。一眨眼小咪長大了，我也考上了高中，然而

不幸的事情發生了，阿娘被查出乳房癌晚期，阿娘83歲，身為主任醫師的父親知道阿娘熬不了多少時間。果然，高二那年阿娘去世了，

一家人悲痛過後，發現了一件難辦的事情，就是小咪無人照顧，經常惹是生非。父親還是采取老方法，找來鄉下的大伯讓他帶去鄉下養。

大伯來住了一星期，回去的時候帶上了阿娘的骨灰和小咪。阿娘的骨灰是要入祖墳的，小咪哪，大伯指望它去了老家能抓老鼠，抓小咪進

竹籠的時候我看到小咪的眼神很恐懼很絕望。

雖然那時我已經有了很多其他的愛好，但對於從小養大的小咪還是有著一份牽掛，在大伯走後一星期我纏著父親打電話回鄉下看看小咪是否平安。

消息很讓人失望，小咪到了鄉下當天就跑的不見蹤影！我雖然難受，卻無可奈何。又一星期後大伯忽然打來電話，告訴父親阿娘骨灰入土祖墳

那天小咪竟然出現在祖墳旁，一直遠遠的看著，人靠近它就跑，人停下它也停下，儀式完畢後小咪才離開，我父親告訴我說小咪是去看

阿娘的。第三周，大伯打來電話，父親聽了電話淡淡的歎了口氣，告訴我小咪死在了阿娘的墓碑旁，大伯說是同村的一個人跑回來告訴他說一隻

死貓倒在我家祖墳邊，怕壞了風水，叫大伯快去弄走。大伯去了一看正是小咪。父親最後關照大伯，就在祖墳的下首刨個坑埋了小咪。

此後有朋友送我小貓小狗的我再也沒要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