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山劍俠們的青春期》(第三部 完結)by閑掛銀鉤

來源: 意隨風行 2009-07-08 09:38:57 [] [舊帖] [給我悄悄話] 本文已被閱讀: 次 (376024 bytes)
第三部 一 童話之終結

一個人在怎樣的情況下才會笑著死去呢?

唐謐在自己真的還是個少女的時候曾經認真地想過這個問題,那時她想:如果可以微笑著死去,一定是因為得到了自己追尋的一切。

可是,現在她想,還有一個可能,就是那人終於發覺一直在追尋的不過是一個愚蠢的目標而已。

那麽李冽,有一天會不會笑著死去呢?

想到這個,唐謐自己先笑了,在臨死之前能想到這種問題的自己也是很可笑的吧,至少是很愚蠢的。

為什麽不去嚐試自救呢?哪怕隻是試一試?這個問題她自己也說不清楚,大概是因為挫敗感吧。

很強的挫敗感讓她放棄了明明知道是徒勞的但還是不應該放棄的求生努力。

在時間和生命的悄然流逝中,有人緩緩地將她扶坐而起。她回頭看看,驚訝地發現竟然是剛才一直沒有再說過一句話的穆顯。

“殿監,你沒事了麽?”唐謐克製住情緒,問道。

穆顯盤坐在她身後,雙手抵在她的背心,道:“別說話,專心運氣。”

唐謐感到一股微小的暖流從背後滲透入身體,知道是穆顯在輸送內力為自己療傷,雖然覺得心中狐疑,還是不敢再多問,慌忙凝神調息。

她這一運氣,才發現內息不暢,胸口劇痛,頓時就懈怠下來。隻聽身後的穆顯說:“你傷得太重了,現在內息可以運行到哪裏便運行到哪裏,否則。全身的脈絡阻斷時間太長,就是活下來也是個殘廢。”

“不要,我就是死也不能殘廢。”唐謐失聲叫了一句。立刻提起精神,重新開始調息。

“唐謐。你好好調息,聽我說話,不要插嘴。”穆顯的聲音極輕,卻有一股命令的氣勢,令人不得不依從。

他繼續說道:“你若是活下來。有兩件事要答應我。第一,若是有人問你今日這裏究竟發生了什麽,你隻可說在遠處看見我和那巨猿相鬥,趕來時我已被擊倒,而你不敵那巨猿也被打成重傷。之所以讓你這麽說,是因為我如今還想不清到底那在背後謀劃這件事地人是誰,你若是對人講得太多,恐怕小命就保不住了。第二,請你放過冽兒一次。..以這孩子的武功。要是一心殺死我們,我們不可能現在還活著,不論怎樣。他出手的時候終究是猶豫了。”

唐謐聽得心中茫然,覺得有什麽不對。正要開口去問。忽然感到有熱乎乎地液體噴射到自己的後脖頸子上,驚異地扭頭去看穆顯。隻見他唇齒間有殷紅地鮮血正在汩汩流出,不由叫道:“殿監,你怎麽了,你不是沒事了麽?”

穆顯淡笑道:“我何時說沒事了。我剛才一直沒說話,隻不過是在積蓄最後的一點力量罷了。唐謐,以你我兩人的傷勢,根本無法等到活著被人找到,不如讓你能堅持的時間長一點,也許還有一線希望。”

唐謐看著穆顯那張漸漸失去生氣的麵孔,忽然間真地變成了一個不講理的小孩,叫道:“誰叫你這麽做了,你不知道你這樣都是我害的麽。我最討厭別人犧牲自己來救我。”說著,她的眼淚不受控製地湧出來,胡亂地把雙手抵在穆顯的胸口,哭喊著:“收回去,把你的內力收回去。”

穆顯試圖輕輕推開唐謐,才發現真的是沒有一絲一毫多餘的力氣了,隻得低聲說:“我不一定救得了你,要是他們不能及時找到你,你還是隻有一死,隻是早死晚死而已。孩子,你聽我說,我在前任殿前麵前發過誓,要盡我所能保護好每一個劍童,所以,我不是犧牲自己,隻是為了自己能笑著死去而已。”

“胡說,你要是死了,我們該怎麽辦?”唐謐停止了哭泣,問道。

穆顯已經支持不住,開始急促地喘著氣,說:“去,去找,銀狐回來。”

唐謐感到不好,忙問:“他在哪裏?”

“不知道,雲遊,四海。”穆顯勉強支撐著說。

唐謐忽然想起一個更重要的問題,急問道:“殿監,你覺得最有可能是誰為了什麽要害你,我如果能活著,一定替你報仇。”

穆顯似乎還要說什麽,但是已然沒有了力氣,幾次喘著氣,嘴唇翕合卻發不出聲音。唐謐心中著急,便想送出一道真氣給他,不料他卻蓄起最後一點力量,按在胸口說:“去我房間,找,鑰匙在,這,這裏。”

那最後一個字地聲音輕得好像一聲喘息,唐謐以為還能聽到什麽,屏息等了好一會兒,才發覺原來什麽也等不到了。

唐謐輕輕把穆顯的屍體放倒在地上,從他的胸口衣襟裏掏出一把黃銅鑰匙揣在懷中。為了讓身體減少不必要地消耗,她隨即便躺在穆顯的旁邊,安靜地開始調息。

她地內力衰弱,即使多了穆顯那一點內力,也不足以支持整個身體來調息療傷,隻能護住心脈。所以,她必需時常留意自己地心跳,正常或者過快的跳動會耗費太多地力量,將自己更快地引導向死亡。緩慢而勻速的心跳最為合適,可是跳的太慢,也容易讓身體慢慢冰冷,在不知不覺中失去生命的熱度。

現在,必需活下去,這是和自己身體的消耗戰,不要浪費一點點力量,哪怕是思考也不要,唐謐這樣對自己說,平靜地等待著死亡或者援軍的到來。

不知道等了多久,唐謐聽到有腳步聲靠近,然後,有人將她輕巧地抱起,不說一句話便走。她心中狂喜,以為是蜀山的援手到了,抬眼看去卻發現正躺在那隻巨猿的懷裏,心下一緊,不知道該如何應對。

唐謐在那巨猿的懷裏等了片刻,發覺它隻是抱著自己在樹林裏穿梭,並沒有其它的舉動,心中稍稍放鬆了一點,偷眼打量那巨猿,發現它雖然變大了許多,但仍然可以看出原來那隻小猴子的模樣,尤其是那雙黑琉璃珠子一般的眼睛,竟是一點也沒有變化。驀地,唐謐忽然想了起來為什麽自己總是覺得這雙眼睛特別,好像在哪裏見過一樣。她低聲問道:“我們很早以前就見過了,在藏書閣,對不對?”

巨猿沒有回答,看了唐謐一眼,繼續快步向前走。

但唐謐卻可以肯定,那時候她在藏書閣翻看關於“屍王”的書時,偷偷窺視著自己,然後消逝不見的一定是它。現在想來,那雙眼睛其實很特別,黑琉璃珠子似的一雙眼睛卻沒有眼白,這分明不是人類的眼睛,到底自己這個糊塗腦子是習慣了什麽樣的思維定式,才會一根筋兒地認為那是個在偷窺的人呢?想到這裏,她覺得胸中悔意叢生,惱恨自己為何如此遲鈍,後知後覺,若是早能想到那時偷窺的不是人類,至少也可以多一點防備之心,哪能那麽輕易就重了別人人的圈套。

唐謐這才發現,枉費她自以為聰明,其實恐怕在更早以前就成了別人手中的一枚棋子。然而又是在什麽時候,怎樣被人利用了呢?頭緒如此繁多又該從何處入手呢?這樣的強敵就算自己活著,難道就可以鬥得過麽?思及此處,她不覺心緒煩亂,血氣上湧,喉頭發鹹,吐出一口血來。

那抱著她的巨猿見了,伸手點在唐謐的幾處穴道上,幫她平複了內息,卻仍是半個字也不吐。唐謐心下更是疑惑,不知道這巨猿究竟意欲何為,隻是總算明白至少它並不想取自己性命。

這樣被巨猿抱著走了好一會兒,唐謐隻覺眼前豁然開朗,原是已經走出密林,來到了山道上。那巨猿在山道上放下唐謐,站了站,似乎在側耳傾聽什麽,隨後竟毫無預兆地開了口:“你們的人快來了,你若是覺得我對你還算有恩,就不要把這件事告訴任何人。”

那巨猿的聲音沉而澀,帶著濃重的鼻音,似乎是很久沒有說過話的樣子,每個字都咬得艱難,說完,也不看唐謐,轉身躍入林中沒了蹤影。

沒過多久,唐謐果然聽到有嘈雜的腳步聲從山上傳來,遠遠地有人在高喊:“那邊躺著個人。“

“是咱們蜀山的劍童。”

“會不會是張尉他們正在找的唐謐。”

聲音越來越近,一群蜀山弟子已經圍攏過來,唐謐聽見那些熟悉的聲音在說:“是唐謐,她受了重傷。”

“快放煙火,請莫殿判上來。”

“她傷勢太重,先幫她調息。”一道金色的煙火衝上天空,尖利的鳴叫刺入唐謐的耳膜,她在那鳴叫聲中感到一陣陣暈眩,莫名對能繼續活下去這件事感到有一點點膽怯。

是的,也許我能活下去,但是,童話終結了。

大家好,節日過得好麽,銀鉤回來了。這一章的標題的靈感來自與亨利八世筒子的留言,我會在作品相關寫一個第三部概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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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二 沒那麽容易再倒下去
第三部 二 沒那麽容易再倒下去
莫七傷從臨時搭建的帳篷裏走出來時太陽已經落了,守在外麵的一群蜀山弟子圍了上來,其中一個女孩正是白芷薇。她一把拉住莫七傷的袍袖,急促地吐出沒前沒後的兩個字:“怎樣?”

莫七傷點點頭,道:“原本這麽重的傷又拖了這麽久,生機渺茫,可是這孩子倒是聰明,將所剩的一點內力全部護住心脈,這命總算是保下來了。”

話說至此,幾乎所有的人都舒了一口氣,莫七傷卻話鋒一轉,道:“隻是,她的四肢氣血不通太久,我不能保證將來她還能行動自如,也許,她要離開蜀山了。”

眾人頓時靜了下來,白芷薇隻覺得連呼吸都有些艱難,想張口再問點什麽,卻無法開口。這時候,蕭無極帶著顧青城和司徒慎麵色凝重地走了過來,對莫七傷說:“莫長史,你過來一下。”

“長史”是莫七傷在蜀山派的職務,掌門和宗主之下各有五名長史負責教導弟子和協理事務,但是因為莫七傷在禦劍堂呆得久了,眾弟子都習慣叫他莫殿判,而蕭無極平日裏則叫他“老莫”。如今,忽然被較做“莫長史”,莫七傷心裏無端覺得一緊,預感到有什麽重大的事情,不敢再和那些蜀山弟子多說什麽,匆匆離去。

白芷薇卻沒有心思去想為什麽莫七傷的稱呼變了,她原想往帳篷走去,可是一抬步,腿卻軟了,一個趔趄向前摔去,幸好張尉緊緊跟在她身後。一把將她扶住。白芷薇抬起眼睛,眼神有些淩亂,問道:“怎麽辦。大頭?”

張尉聽了莫七傷的話,原本也不知所措。可是在扶住白芷薇的那一刹那,卻不知道從哪裏來了一股勇氣,道:“能活下來就好,至於別的,大不了我們將來我們一起離開好了。我們陪著她。”

兩個人勸退其他蜀山弟子,走進帳篷,看見唐謐正躺在軟榻上望著天頂發呆,一張臉黃得好像蒙了一層毫無生氣的薄蠟,脆弱得一捅就會破掉。唐謐聽見那兩人地腳步,扭過頭來,笑了笑,問道:“怎麽就你們兩個,我還以為會有無數暗自傾慕我的人趁這時候來表白心意呢。”

“是。在外麵排隊呢,我們兩個排第一和第二。”白芷薇回應道,本來是想笑著說的。可是眼淚忽然不受控製地就掉了下來。

唐謐神色一僵,想抬手去握白芷薇地手。才發現整條胳臂已經不聽使喚了。有點尷尬地又笑了笑,道:“大頭。是不是你搶了我家神仙妹妹第一的位置,快賠不是。”

張尉隻覺得心中難過,不知道這時候該說些什麽才好。原本在進來之前,他想了一肚子安慰唐謐地話,並且決定瞞住她關於四肢可能會廢掉的實情,可是真要開口的時候,隻覺得仿佛有千均巨石壓在喉嚨上,莫說講話,連喘口氣也不容易。

“唐謐,對不起。”說不清為什麽,張尉開口時竟是這麽一句。

唐謐又笑,道:“是叫你跟神仙妹妹說對不起呢,又犯傻。”

“唐謐對不起,我們要是陪在你身邊就好了。”張尉自顧自地說,忽然覺得哽在喉頭的話不受控製地往外湧出:“對不起,你走的時候我都沒有擔心過你。..我隻是覺得你又聰明武功又好,什麽事都難不倒你。對不起,我應該和你一起找人去。如果真有什麽,我這一輩子都陪著你。”

“能有什麽,四肢全廢,離開蜀山對不對?”唐謐淡淡地說。

白芷薇和張尉頓時愣住,不知道該如何接話才好。

唐謐雲淡風輕地笑笑說:“剛才我自己已經問過莫殿判了,這個結果,在我地意料之中呢。”接著,她故意狡黠地一笑,道:“我剛才不說,是故意等大頭你說要陪我一輩子這句話,既然如此,你可不許反悔。嗯,可惜,原以為你會接著說,給我做牛做馬呢。”

張尉沒有聽出來唐謐話中的玩笑意味,立時答道:“那好,就做牛做馬一輩子。”

唐謐聽了,望著麵前那兩張坦誠明淨的麵孔,說不出為什麽,覺得鼻子發酸,似乎有淚水要湧出來,想抬手去遮掩一下,卻發覺手已經沒有了知覺,慌忙扭過頭背對著那兩人,用極低的聲音說:“謝謝。”

話落,眼淚一湧而出,滑過麵頰,悄無聲息地落在軟榻上。

良久,三人間沉默無語。

唐謐再轉回頭時臉上已經掛了笑,看向白芷薇和張尉的大眼睛異常明亮,聲音裏透出奇異的力量,說:“放心,我既然活下來了,就沒那麽容易再倒下去。”

這時候,她才發現還有兩個人缺席,便問道:“桓瀾和慕容斐呢?”

白芷薇道:“咱們不是勝了麽,隊長李冽找不到人,隻好由他們兩個跟著掌門和宗主去見那些和尚,好像有什麽儀式……”講到這裏,白芷薇才發覺有什麽不對,道:“奇怪,剛才掌門和宗主怎麽都回來了,難道這麽快就……”

白芷薇話未說完,一陣寒氣灌進帳篷,桓瀾和慕容斐兩個人已經急匆匆地走了進來。兩人一見唐謐的樣子,臉上滿是憂色,慕容斐問道:“唐謐,到底是怎麽回事?誰傷的你?”

“李冽。”

唐謐說完,餘下四人在一時間都沒有反應過來,麵帶驚詫的表情看向唐謐,等著她地下文。

唐謐卻轉開話題問道:“慕容斐,你們兩個和掌門他們這麽快就回來了,是因為什麽?”

一提這事,慕容斐的臉色更是難看,猶豫了片刻,才說:“有一隊去找你的人。沒搜索到你,卻發現了穆殿監地屍體。”

白芷薇和張尉一聽,驚訝得幾乎是同時低低“啊”了一聲。唐謐卻早已大約猜到就是這件事,平靜地吸了口氣。道:“桓瀾,你耳力好,拜托你一件事,如果有人接近這裏,馬上提醒我。”

這幾人已經心有默契。頓時明白唐謐一定是要說什麽不可告人的重大事情,果然,唐謐繼續用平靜地聲音說:“穆殿監是被李冽殺死地,而李冽則是被人設計利用的,至於這個在幕後謀劃了這一切地人,我不知道是誰。”

說到這裏,唐謐略頓了一下,環視塌邊四張年少而單純的麵孔,道:“現在。除了你們四人,我懷疑所有地人。”

接著,唐謐把自己在山中所見以及自己的推測細細講了一遍。說完,她歎了口氣。道:“這都是推測而已。我現在沒有任何憑據和線索,隻能懷疑每一個促使我走向這個結果的人。也許,從他們身後可以挖出更多有價值的東西。”

“每一個人?”張尉不由自主地問道。

“是,比如史瑞。我和白芷薇之所以會去橋頭村,並且看見穆殿監的舊物,讓我形成穆殿監從小憎惡穆宗主地印象,是因為史瑞駕車走錯了路。而史瑞則是在馬車夫忽然提出不幹的情況下,主動冒出來擔當車夫的。現在想來,那車夫走的可疑,史瑞來得也太碰巧。還有,若不是史瑞會擲色子的門法,我們要想當時比武勝出來這裏,恐怕會多些波折,我現在懷疑一切為我來這裏鋪平道路的人。”“那豈不是連貞露姐也要懷疑?擲色子是她想的點子。”慕容斐接話道。

“是,也要懷疑。”唐謐斬釘截鐵地說:“我沒有辦法,這一年的時間太漫長,我分不清哪些事情是偶然和巧合,哪些又是有人蓄意安排,也不知道究竟順著哪條線索走下去可以把那人抓出來。”

張尉與史瑞交好,從心裏覺得史瑞雖說有一點市井之氣,卻絕非那樣心機深沉之人,本想張口為他辯駁兩句,卻聽白芷薇說:“是,明知道已經十四歲了,進了禦劍堂也絕無可能通過五殿大試,還要留在這裏,的確可疑。”

根據過往地經曆,張尉知道決不可在這時候與白芷薇爭鋒,終是忍住了沒有說話,卻有一絲憂慮潛入了心底。

“可是,你的傷勢怎麽辦呢?我聽莫殿判說……”慕容斐憂心忡忡地問,話說一半便不敢再講下去。

一直在一旁沒有出聲的桓瀾忽然接了話,道:“此地是魏境,離都城大梁也不算遠,唐謐,不如你隨我去魏王宮醫治吧。魏宮禦醫石千明是和莫殿判齊名地當世神醫,也許會有辦法。”桓瀾說完,才覺得隻叫上唐謐一個有些不妥,忙補了一句:“大家也一起來玩兒吧。”

眾人倒是覺得這個主意不錯,遠比讓唐謐拖著病體車馬奔波回蜀山要好,於是又商量了一番,決定由慕容斐先去追查當年唐謐他們的馬車夫以及史瑞這條線索,而張尉則和白芷薇一同陪唐謐先去魏王宮。

幾人剛商定下來,慕容斐和桓瀾同時臉色一緊,道:“來人了。”話落未幾,蕭無極攜顧青城、司徒明和莫七傷三人走了進來。蕭無極擺手遣退四個少年後,神色嚴肅地轉向唐謐問道:“孩子,你是怎麽受傷地?”

唐謐把已經編排好地話拿了出來,道:“回掌門,謐在搜索同伴時遠遠見到穆殿監和一隻巨猿相鬥,趕去時殿監已被那巨猿擊倒,而謐武功低微,躲逃不及也被那巨猿打傷。之後李冽不知從何而來,將謐救起卻置於山道便消失不見了。謐受傷後心智葷亂,很多事情也記不真切,卻不知李冽現在何處,或許掌門從他處可以知道更多。”

說完,唐謐看著不知是敵是友的眾人,心中暗暗捏了一把冷汗,她推測李冽當時在聽完自己那一番話之後,以他地性格,心中一定生出猜忌之心,那麽很有可能不會告訴暗中指使他的人有關她的事情,才編了這麽一套謊言。隻是,若是自己所料不對,李冽已經去找過那人,那麽自己的小命很快也就不保了。

蕭無極聽了,道:“李冽也找不到了,先不說這些。老莫,這孩子的傷勢如何。”

莫七傷答道:“性命無礙,隻是四肢氣血不通得太久,恐有殘疾之憂。如今隻能以活血益氣的靈藥為輔,再靠他人深厚的內力為她每日調動內息在四體循環,或又一線希望。隻是,她現時的內息本來已經很弱,外人要是注入內力帶動她的內息去打開不通的筋脈,其實是很危險的一件事,稍有差池,便有性命之憂。可如果等我用藥物將她的內息調整強壯,就算是用九榮回天丹,那也是要等到明早才能見效,到時候,她的四肢不通已久,就算是神仙也不可能讓它們再動起來。”

莫七傷話落,不等蕭無極再說什麽,他身後的顧青城便說:“這孩子是我撿回來的,還是由我來幫她打通筋脈吧,我會小心的。”

唐謐一聽這話,身子一抖,寒意襲上心頭,神色戒備地看向顧青城年輕俊朗的麵孔,心想:如若幕後之人是他的話,如若他已經從李冽那裏知道林中真相的話,這便是殺死我的最好機會了。”

此時隻聽蕭無極說道:“好吧,那我們出去布置一下,不讓任何人接近這裏。”

不大的一間帳篷裏,隻剩下唐謐和顧青城兩個人,氣氛沉默得有些駭人。

唐謐被顧青城緩緩扶坐而且,他的掌心隔著細薄的衣物抵在她的脊背,在秋日夜晚微冷的空氣中,讓人覺得格外溫暖,她忽然就想:若是真的死於此人之手,倒也罷了。

一股溫柔的力量透過背心緩緩地流入唐謐的身體,極其小心翼翼地帶動著她的內力開始在身體裏遊走,那力量是如此謹慎、緩慢而耐心地在她的身體裏推進,當走完一個周天的時候,天色竟然已經微明。

一縷晨曦從帳篷的縫隙透進來,在地上投下一道淡金色的光影。

光影隨著時間的流逝一點點移動,悄然爬上唐謐的臉頰。她在這樣突如其來的明亮中感到些微暈眩,茫然自問:“為什麽就算是懷著防備之心,也沒有辦法不去喜歡他呢?”一點題外話。

新篇章開始,鉤子可能會寫的稍慢,因為很多情節和過渡還要仔細思考和編排。等理順了,狀態來了,速度就會上去。好像第二部結尾那幾章,五千多字都是平時三千字的時間就寫出來了,就是因為最後已經完全成竹在胸了。

所以,至於推薦票什麽的,鉤子是沒有辦法用寫作速度去換取的。好在本來我也沒覺得我在推薦票上能有啥成就,隻是希望能有一些票,知道有人很喜歡我的文,這就足夠了。

第三部 三 抽絲剝繭
第三部 三 抽絲剝繭
顧青城起身將唐謐輕放回榻上,低低歎了口氣,道:“都第三回重傷了,你這孩子還真讓人費心。”

唐謐一時沒想明白怎麽受了三回傷,再一想,才想起要是算上自己剛來到這世界昏迷不醒,肩上留下那道傷疤的那次,的確是三次重傷了,隻不過那一次自己醒來的時候肩上的傷口已然愈合,身體雖然虛弱,卻沒有什麽大事,以至於自己的印象並不深刻。

“對不起,讓宗主操勞了。”唐謐答道。

“沒什麽,你休息吧,我們明日就要啟程了,路上舟車勞頓,你這傷勢還真是叫人擔心。”顧青城說完,最後看了唐謐一眼,轉身就向外走去。

“啟程去哪裏?”唐謐追問了一句。

顧青城轉回身答道:“回蜀山啊。”說完,似乎又想起了什麽惱人的事,劍眉微沉,又說:“照理說你們殿監的葬禮一定要全體劍童來祭拜才對,可劍童們都回家去了,要到三月才能回來。現在要入冬了,屍首想法子保存到那時候倒不難,隻是如果人死了七天還不入土為安,便不能往生再入輪回了。如今隻好去求清源寺的大師為你們殿監做一場法式,先鎮住他的魂魄。哎,昨日剛剛戰勝人家,今日就要去求他們,還真是讓人為難。”

唐謐隨口說:“那就別去求好了,轉世輪回本來就是莫須有之說,何必為這種事低頭。”

顧青城臉上頓時一僵,看向唐謐的眼睛刹那便銳利了三分,說:“這是什麽話。從誰那裏學來的。”

唐謐自然知道這話違背了這個世界的根本信仰,猜測後麵顧青城定是要教訓自己,可仍是有些逞強地說:“沒人教。自己想的,我不相信沒有被確實證明地東西。自然。我也沒有否定它的存在。隻不過,我認為為了可能有可能無的東西而犧牲自己地驕傲沒有必要。”

唐謐正自顧自地說著,眼睛一瞟顧青城,赫然發覺那人雙唇合緊,竟然是一副在隱忍著怒氣的模樣。她從未見過這樣地顧青城,心裏打了個突,驟然收聲,緘口不言。

顧青城緩了緩,才用極其克製的聲音說:“如果沒有輪回轉世,那麽現世之人忍受痛苦是為了什麽呢?你這樣一句話,就可能粉碎了很多人人生唯一的希望。”

“什麽希望?這一世是窮人希望下一世轉世為富人麽?那還不如努力在這一世想辦法成為富人比較好。這種希望我看粉碎了才……”唐謐這話還未說完,忽覺眼前一花,掌風襲麵。..下意識地一閉眼,以為顧青城要一掌打來。誰知半晌再無動靜,睜開眼睛再看時。帳篷裏竟是空無一人。

她長長舒了口氣,知道那一掌。終究是沒有落下來。吃過午飯以後。白芷薇他們四人才被放進來看唐謐。四人跟她講起外麵的情形,說是看見清源寺的幾位方丈悄悄去了掌門人地帳篷。後來隱約從裏麵穿來念經的聲音。如今劍童們已經被告知可以立刻歸家,而其他蜀山弟子則明日啟程。

“這樣的話,桓瀾你幫我稟明一下,明日我們也啟程吧。”唐謐說道。

“幫你調息的事情雖然我們也能做,但是,莫殿判說,還是由顧宗主那樣內力深厚的人來做效果更好。唐謐,你要不還是跟隨顧宗主他們回去吧。”張尉說。

唐謐搖了搖頭,道:“我昨天想了一夜,把這一年來我經曆過的事情篩查一遍,最終想出八件事情和此事緊密相關。第一件是被史瑞帶去橋頭村穆殿監故居。第二件是在楚國禦試看見騎窮奇搗亂之人。第三件是在藏書閣看見穆殿監的借閱記錄。第四件是那小猴指給我們看穆殿監出入養著窮奇的黑霧穀。第五件是那小猴帶我去幻海湖邊看到穆殿監使用的詭異術法。這頭五件事引導我最後得出一個結論,就是穆殿監因為憎恨雙生弟弟,同時崇拜魔王,所以才殺了穆宗主。而李冽在用窺魂術從我這裏看到此事時,才下了要殺穆殿監地決心。”

唐謐說到這裏休息了一下,繼續道:“這八件事中剩下的三件事是,一,小猴子幫我們提高了武功和術法的造詣。二,這次來華山比武地篩選製度。三,在我們來華山路上那三次刺殺李冽的事件。通過這三件事,使我可以最終來到華山,從而把那小猴子也帶入華山,也讓穆殿監最終以為又人要對李冽不利,結果中計被殺。”

張尉聽完這八件事,因為心裏想到史瑞被牽連在內,忍不住說:“唐謐,這把八件事雖然造成了今日地局麵沒錯,但有地事情,可能隻是巧合,不見得每一件都是有人設計出來的。”

唐謐有些不耐煩地看了他一眼,道:“你聽我說完。”

白芷薇隨手在背後打了張尉一拳,低低罵了一句:“沒眼力,聽著。”

張尉尷尬地咽下後話,隻聽唐謐繼續說道:“如今我想了想,這八件事有地是可以去追查的,有的便沒必要費力。比如,車夫和史瑞的底細可以查,但禦試中那個騎窮奇的人我們便沒本事也不必要去追查了。”慕容斐點點頭,讚同道:“不錯,路上有人殺李冽的事也早就無跡可尋了,但現在倒是知道王邇應該是被冤枉的。我看李冽可能早就注意到王邇有問題,那次來刺殺的人本來應該殺死一個蜀山弟子,好讓唐謐這個備選有機會上華山,可惜咱們防備得緊,他沒有得手,李冽才匆忙暴露出王邇來應對。”

唐謐一直覺得在所有人中,慕容斐是真正的聰明過人,如若自己在他這樣年齡,看事物不見得如他這般透徹。果然此時他與自己所料契合,忍不住歎道:“我也是麽想。至於藏書閣的事,乍看之下祝司庫最可疑。可是就算與他有關,也不是最終那人。這要等我們回去才能細尋線索。而至於篩選製度,此時想來最是可疑。”“你是指貞露姐?”慕容斐微微有些猶疑地開了

“不是,慕容殿判就算和此事有瓜葛,也是幫手而已。應該是和有權利製定或者影響這個製度的人最可疑。”

唐謐此話一出,那四人神色都是一動。明白這話已經直指如今蜀山最有權利的三個人。

唐謐頓了頓,繼續說:“如若沒有穆宗主去世,劍宗弟子不便參與比武這件事,選出四十個人去比武這件事,無論如何也落不到我們這一殿。且不說這個,就算人手真地不夠,也可以讓殿監指定由我們殿武功最好的去做備選,那樣的話,殿監肯定不會選我吧。總之。最後,在這個製度下,我再有那小猴地幫助。順理成章能來到這裏,如今看來。這個製度的確對我有益處。又讓我來到這裏顯得如此合理,如果不是我恰巧遇到穆殿監被殺。如今這便是一件幹淨利落,毫無痕跡地謀殺了。”

“但也可能是巧合,這製度聽來並無不妥之處……啊。”張尉還未說完,便被白芷薇跺了一腳,沒有再說下去。

“是,也可能是巧合,這件事也隻能回蜀山去以後,再看看有何破綻可尋了。”唐謐接著說:“剩下的,看起來沒辦法查,因為都與那小猴有關,而如今那小猴早就沒了蹤影。可是,其實還是有跡可循,因為那小猴是華璿的魂獸,照理說人亡魂獸亡,可是它卻活下來了,這裏麵也許有什麽蹊蹺。”

“不但是魂獸應該死亡,死去之人布下的其它術法也應該隨即消逝。如今,我隻見過兩個人布下的術法在他們死後沒有消失,甚至都沒有變弱。一個是墮天大人布下地守護咱們蜀山的結界,另一個則是魔王在那地宮布下的幻象。”慕容斐說道。

唐謐知道這話並不完全對,因為墮天的轉世已經死亡,他布下的結界也已經變弱了,但是墮天轉世死亡這件事實在關係重大,沒有必要還是不要亂說為妙。

桓瀾一直是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此時開口說道:“如果如你這麽看這些事,那幕後之人其實是從謀殺穆宗主那時候就開始了全盤的計劃,大約兩年的時間裏,這麽多環環相扣的事情,都在他地掌控和算計之下,難道世上真有這麽智計深沉,決勝千裏之人?要知道,這其中有多少不可控製的事情,哪裏能每個棋子都按照他的意圖在行動?”

唐謐笑了笑,說:“是,我也不相信世界上有這樣地人存在,又不是在寫小說。”

四個人沒聽懂“小說”是什麽,但都沒有張口去問,因為唐謐後麵的話實在太過重要,讓他們根本無心去想別地。

“如果那人是桓瀾說地那種人,我們此時也沒必要再去追查了,現在做的應該是趕快逃命才對,這個人我們根本鬥不過。”唐謐說到這裏,看看那四個少年地麵孔,道:“我想,這個人應該有一個什麽樣的目標,為了達成這個目標,他從很早以前就開始留意每一個他認為是重要的人或者事情。經過長時間的積累,他對所有人的性格,相互的利害關係甚至隱秘等等各種事情都有所掌握。那麽,等到時機合適的時候,他便可以開始行動。而在行動過程中,雖然他不可能控製每一步都一定按照他的謀劃在走,但由於他太過熟悉自己棋局中的每一個子,任何局麵出現,他都可以因勢利導將事情引向他想要的結果。這應該就是他走贏這局棋的關鍵,也是我們也許能戰勝他的關鍵。”

“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我們五個人,是他即不熟悉也不能掌握的,可以攪亂全部布局的亂世五劍啊。”唐謐躺在榻上,忽然笑得閃閃發光,好像清晨刺破黑暗的第一縷陽光,耀眼而振奮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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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四 世界之巔的少年們
第三部 四 世界之巔的少年們
大家久等了,鉤子的文思還在慢慢恢複中,所以有些慢,謝謝大家的耐心。這個月爭取越往後寫得越快吧。話才發覺有些累了,微有些喘,臉上帶著病態的潮紅。眾人這才想起她其實還在養傷,不禁都心底暗暗感歎這小姑娘哪裏來的一股子力氣。

隻有白芷薇心下浮起些微憂慮,她知道唐謐原本算不得一個勤奮要強的人,做事的動力往往是好奇心和一時衝動,現下傷成這樣,不躺在那裏撒嬌反倒有些怪了。

隻聽唐謐略略休息,又說道:“現下還有一個要解開的謎題,就是那人的目的究竟是什麽。如若這人如此了解蜀山的情勢,又這麽精於順水推舟,總能將事情引向他想要的結果,那麽我們就應該想辦法不讓事情往他想要的方想發展。”

慕容斐聽了,道:“還能有什麽目標呢,蟄伏這麽久,一直在暗中觀察蜀山動靜,他大約就是我們的大對頭,魔教中的奸細。他的目標一定就是毀了咱們蜀山。”

“也說不定是權利。”桓瀾說。

“結論別下得太早,那樣會讓我們的思路受到限製,我上次一直覺得藏書閣偷窺我們的是一個人,就是犯了這種錯誤。”唐謐說到這裏,發覺真的是已經累了,卻仍然強打精神又對白芷薇加了一句:“芷薇。讓桓瀾的魂獸給你那叫彥尚的親戚送個信,拜托她用她地消息網幫我們打聽一下李冽和銀狐的消息,這兩個人若能找到任何一個。事情都會好辦一些。”

“好,你放心。”白芷薇點頭答應。見唐謐麵露倦色,隨即招呼眾人離開。待到所有人都出了帳篷,她回身關切地說了一句:“唐謐,別忘了注意你自己。”

白芷薇這話原是讓唐謐要小心身子,奈何唐謐此時一心想著這些未解的謎題。以為白芷薇因知道自己地奇異身份,是在提醒她自己恐怕也和這些事有些幹係,不免眉頭緊鎖,又陷入了沉思。

想著想著,她終於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不知道過了多久,恍惚被人扶坐而起,接著,背心處便有一道溫暖的力量注入。然後是顧青城地聲音:“那就去魏王宮吧,石千明本事不小,隻是沒有內力深厚之人為你調息。好得可能要慢一些。”

“沒關係,離三月還遠著呢。”唐謐口氣淡淡地說。

若是這麽長時間不見到他。將來就算發現他是敵人。可能也不會猶豫不決了吧,她那時這樣想著。不自知地低低歎息。

第二天一早,歐陽羽送來了經過一天兩夜趕製出來的輪椅。唐謐被白芷薇扶坐上去,笑著衝歐陽羽說:“你看,我和師父已經都坐這東西了,現下隻剩一個你。.(奇*書*網-整*理*提*供).你還不趁著手腳麻利的時候給自己也預備一個。”

若是平時,歐陽羽一定要麵不改色地與唐謐鬥上兩三個回合,可是今日看著那丫頭小小的身子裹在紅色的袍服中,沒有半分力氣地癱軟在輪椅上,隻有一雙眼睛閃亮地叫人心悸,忽然就覺得鼻頭發酸,背過臉說:“混說什麽呢,你給我早點兒好。”

那一瞬,唐謐看著歐陽羽細瘦的肩背,還有同樣又細又長的手指上新添的刀痕,對自己說:“唐謐,你要加油啊。”

慕容斐騎了快馬往興安縣去追查史瑞的事情,唐謐他們四個則雇了輛馬車往魏國的都城大梁進發。一路上靠著莫七傷給的藥物調養,再加上桓瀾、白芷薇和張尉一日三次輪流為她調息,四天後到達大梁的時候,她自己的內息已經恢複得七七八八,四肢也微微有了感覺,能夠倚在車窗旁看看外麵地風物。

大梁城比她曾經去過的楚國都城要大很多,因為身處北方的魏國地勢較高,大梁城實際上是一座建在逐漸向上升起地巨大緩坡上的城市。還未入城門,遠遠就可以看到位於城市盡頭地勢最高處地魏王宮,連綿一片地輝煌殿宇次第沿著緩坡向下伸展,在北方秋日透明的陽光下熠熠生輝,讓人想起睥睨凡塵地天神居所。

“桓瀾。”唐謐對馬車外騎馬並行的少年叫道:“你有沒有站在那裏看過風景?”

唐謐因為手還抬不起來,隻能用下巴往魏王宮的方向示意了一下,看桓瀾麵露疑惑之色,似乎是有一點都沒明白,便說:“我是說王宮的最高處,那裏應該就是整個大梁的最高處吧?”

桓瀾聽了麵色一動,隻因王宮的最高處便意味著王宮正殿的禦座,如今能從那裏俯瞰整個大梁城的隻有一個人而已,就是自己的哥哥魏王桓滄。唐謐看桓瀾沒答話,以為他還沒有明白,又努力用下巴往宮殿的方向拱了拱,因為抻著脖子說話,聲音有些不連貫:“我是說,最高處,最高的宮殿的,房頂上。”

桓瀾看著唐謐古怪的姿勢,忽然哈哈大笑起來,道:“沒有去過,不過想來風景應該不錯。”

“是麽,連你都沒看過,那今天晚上我們一起去看吧。車子入了大梁城,唐謐才發現城市甚為繁華,而且還能偶爾看見一些高鼻深目,發色棕黃,打扮特別的異族。

“哇,國際化都市。”唐謐感歎道。

“你說什麽?”白芷薇沒聽明白,問道。

“我是說,這裏外國人真多。我說的不是你我這樣的外國人,是那種有卷毛胡子的。”唐謐解釋道。

“那些大概就是從西域來的客商。”白芷薇答道,雖然她嘴上如此說。可是關於這些客商地事她隻是聽說過而已,此時也扒著車窗好奇地向外打量著,道:“四國中隻有魏國和東麵的齊國與北方的草原和沙漠接壤。其中又以魏國北邊地邊境最長,這些客商都是越過草原和沙漠。從西方來的。唐謐在禦劍堂學已經過這個世界地地理知識,知道這塊大陸的地理環境和自己的世界類似,也是西高東低,東南環海,西北環山的格局。此時航海和造船術還極不發達,這些異域之人隻有從西北翻過高山,穿越沙漠和草甸才能來到此處。不過在異世界頭一次看到這些麵貌與自己完全不同的人,還是叫她興奮不已,頭歪在車窗邊看著道路兩邊櫛比地各色西人鋪麵,嘰嘰咕咕說個沒完。

白芷薇和桓瀾,甚至遲鈍一點的張尉都發覺這是這些天來唐謐頭一次真正顯得高興,聽著她絮絮叨叨,大驚小怪的聲音。各自心中竟也都歡暢了起來。

入宮遠沒有住旅店方便,幾人在黃昏之前進入魏宮,等到各自安頓好。再草草用過晚膳,天色已經全黑了。唐謐的精神仍很好。差了伺候自己的宮女去把那三人叫來。興致勃勃地說:“桓瀾,帶我們去最高處看風景吧。”

桓瀾知道她還是惦記著早些時候入城時說的話。想到夜裏去王宮大殿的頂上還是頗為不妥,便推脫說:“你還沒好呢,等好了再說吧。”

唐謐一臉不樂意,道:“你們可以背我上去啊,哎,你怎麽這麽不了解一個旅遊者的心情呢?”

桓瀾稍頓才明白過來“旅遊者”是什麽意思,見唐謐原本遊性盎然的麵孔暗淡了下去,剛要張口答應,卻見張尉已經一步走到唐謐身前,將她扶上後背,說:“那就背你去看看好了,這還不容易。”

張尉是山村裏地野小子,對王家規矩本就不太在意,加之覺得唐謐數日來難得如此高興,也不多想,背了唐謐就跨出門,躍上房頂向最高處那座大殿掠去。白芷薇雖然懂得這些王家規矩,可是畢竟年少,見那兩人如若無人地在王宮重地的屋頂上疾馳,便也懶得理那些條條框框,飛身跟了上去。

桓瀾跟在他們後麵,瞧見唐謐爬在張尉背上,貼近他的耳邊在低低說笑,心中不知為何湧上一股不快,忽地又悔恨自己剛剛沒有早一步答應唐謐,這樣心思反複間,竟已經來到了正殿地屋頂之上。

張尉把唐謐放下,扶她坐在屋脊之上,白芷薇則坐在她的旁邊攬住她,以防她摔下去。桓瀾和張尉站在兩個少女身側,與她們一同俯瞰月色下地大梁城。

隻見黑夜籠罩之下地雄偉城郭被燈火通明的街市分割成大大小小地方格,像極了一副橫亙在廣袤天地間的棋盤,而立於殿頂的少年恍惚間好像站在世界之巔,鳥瞰著萬家燈火,芸芸眾生。張尉忽然心有所感,道:“原來站在高處看天下,真的猶如看棋局一般。所謂世事皆如棋,唯英雄與王者縱橫捭闔其間,原來就是這樣的感覺。”

桓瀾也是第一次在這樣的地方看自己的國家,那樣的壯闊景色,讓他驀然有些明白了自己的兄長坐在禦座之上的感覺,一時間也是心潮澎湃,難以言表。

這時候唐謐猛地注意到遠處宮殿的夾道上有一隊人正緩緩走著。因為隔得遠也看不真切,隻見前麵看上去是兩個掌燈的內侍,後麵還跟著兩個內侍,似乎一起扛著什麽東西。她心中覺得奇怪,不知道這麽晚了在王宮中這些內侍在搬運什麽東西,便扭頭問桓瀾:“你看那邊,有人抬著東西在走動,他們幹什麽呢?”

桓瀾順著唐謐眼神的方向看去,臉一紅,低聲道:“那是去侍寢的。”

唐謐和坐在她身邊的白芷薇馬上明白過來,兩人饒有興趣地盯著那隊人走得越來越近,果然看見那兩個內侍正扛著一個卷成卷的厚毯子,裏麵依稀露出一個烏發堆雲的腦袋和一截雪白的脖子。那腦袋隨著兩個內侍的步伐一高一低地顛簸著,看上去甚是有趣,唐謐便不由得笑起來,對白芷薇說道:“芷薇你看,身為女子,最不堪也不過如此吧。”

白芷薇明白唐謐的意思,笑道:“可不是,幸好你我永遠不會落到如此不堪的地步。”

說罷,兩個驕傲的少女會意地看了對方一眼,肆無忌憚地在王宮正殿之上朗聲大笑起來。

那時候,張尉不曾完全弄明白“侍寢”兩個字的含義,對唐謐和白芷薇的話也就不能完全理解,隻是覺得那兩個少女笑得如此爽朗不羈,心中便也蕩起難以言喻的暢快之感,跟著一同笑了起來。

那時候,桓瀾站在唐謐身側,心中覺得有些奇怪,不知道為什麽這個幾乎無法行動的家夥可以笑得如此沒心沒肺。可是那一刹那,她的笑容在月色下恣意綻放,驚心奪魄地好看。

少年看得一陣失神,才發覺,原來自己早就喜歡上了那個明媚的笑容。

下一次幫她調息的時候就對她說,少年這樣想著,覺得腳下的屋脊也虛浮了起來。推薦正在PK的作品《穿越三國之絕色小喬》,書號146819,喜歡三國的朋友去看看吧,並且多多砸票支持一下哦。

第三部 五 天下大亂了
第三部 五 天下大亂了
回蕩在魏王宮上空的張揚笑聲嚇得那“侍寢”的隊伍一陣慌亂,隨即有尖利的聲音喊叫起來:“來人啊,抓刺客。”這一聲可謂石破驚天,嚇得那兩個抬著人的內侍手一哆嗦,連人帶毯子摔在了地上,毯子裏頓時傳來女子的驚呼和咒罵,接著一個隻穿白色褥衣褥褲的女子從毯子裏爬了出來,雲鬢歪斜,甚是狼狽。唐謐和白芷薇在殿頂上看了,笑得更加放肆,白芷薇高聲衝下麵叫著:“真是膽小的奴才,出了事不用身子護住主子,倒先扔了主子,今日本魔女就先取了你們這幾個膽小鬼的性命。”

此話一出,那隊人看著頭頂大殿上四個黑黢黢的身影,隻覺得他們的衣襟在夜風中獵獵翻飛,身形詭異得猶如妖魔,竟是信以為真,驚叫著四散而逃,唯有那要去“侍寢”的女子被扔在了原地,不知所措地瑟縮成一團。

這番響動立時引來了宮中巡夜的護衛,一時間,隻聽見四麵八方都有報警的金鑼聲響起,人聲大作,“抓刺客”的叫喊聲此起彼伏。

唐謐看見四方都有人影向這裏匯聚,童心乎起,道:“快,大家蒙麵,跟他們玩兒玩

桓瀾一看事情鬧大了,忙說:“別,我下去解釋。”

白芷薇正在興頭上,根本沒聽他的,已經撕下一塊衣擺,先幫無法行動的唐謐蒙上了臉,張尉則是一貫對唐謐的惡作劇采取聽之任之的態度,想也沒多想,習慣性地就背上了她。桓瀾見了。忽然心中一鬆,想:管他的呢,索性胡鬧到底了。

四人剛準備好。正殿下方已經被侍衛們包圍,十多道黑色地影子竄上殿頂向他們襲來。唐謐見了。像跑步比賽的發令員一樣高喊了一聲:“跑。”張尉、白芷薇和桓瀾三人便開始發足在殿頂上疾奔,幾人眼見著那些圍攻過來的護衛抽劍刺來,也不迎擊,單憑魔羅舞輕快詭異地步法四下趨避。

若說單打獨鬥,幾人武功或許勝不了宮中的高手。但是憑借魔羅舞逃命卻綽綽有餘。侍衛們隻覺得這幾人在夜裏真地猶如鬼魅一樣,身形忽左忽右,眨眼間就衝出包圍,躍向緊鄰著大殿的側殿屋頂。

大殿下的侍衛統領反應過來,高聲喝令眾侍衛放箭,可是此時月亮恰巧沒入了厚厚的雲層,侍衛們站在被燈火照得雪亮的回廊和殿牆下,看向殿頂地暗處,隻覺得更是漆黑一片。放出的箭十有八九都是憑著感覺瞎射而出,不但沒有射中唐謐四人,反而險些誤傷殿頂上追蹤他們的侍衛。那統領一看。馬上命人去找宮內總管,讓他調集所有內侍。用竹竿子在王宮各處挑高了燈籠照亮屋頂。

魏國王宮是在當年大周王宮的基礎上擴建而成。曆經數百年,龐大無比。唐謐四人在屋頂上跳來跳去。隻覺得腳下的屋頂高低錯落,連綿不絕,任人飛躍。一會兒,四人便看見各處的屋簷下麵都升起了一根根掛著燈籠的長竹竿,而且,不知道從哪裏還冒出了一隊人,舉著挑燈的竹竿在地上跟著他們四處跑。..

唐謐看了更覺得有趣,大笑道:“好,好,舞台和聚光燈都備齊了,演出開始。”說完,她慫恿往張尉往近處房頂上的幾盞燈掠去,頓時底下傳來一片驚呼:“在這裏,在這裏。”隻見底下那隊舉燈地內侍,還有大隊的護衛都急速跑著向他們湧來。屋頂上剛剛被甩掉的侍衛也縱躍而來。

張尉此時已經明白唐謐地心意,一見眾人被吸引過來了,立時閃身就沒入燈光照不見的黑暗,領著白芷薇和桓瀾襲向另一處被竹竿挑起地燈籠。

地下地眾人隻覺得這些“刺客”忽地在這邊的屋頂上一閃,忽地又在那邊地房脊上一晃,詭異到了極點。就連在屋頂上追蹤的侍衛們,也被這東亮一塊西暗一塊的情形搞得頭暈眼花,常常是眼睛剛適應了黑暗,就不知從哪裏的地上有人捅了一隻燈籠上來,雪亮亮一片照得人睜不開眼。而剛追入一片亮光之中,那幾個“刺客”又隱入了黑暗中,侍衛們由亮處看去,隻覺得更加漆黑一片,哪裏還看得見“刺客”的身影。

於是,在殿頂追蹤的侍衛便大聲朝地上挑燈的內侍罵道:“他奶奶的,斷子絕孫的東西,誰叫你們點燈來著,給老子撤了。”

地上的內侍們大黑夜裏被侍衛統領喊來挑著燈滿世界跑已經頗為不滿了,現在又被侍衛罵“斷子絕孫”,正是戳到了這些被閹之人的痛處,也不隻是誰脾性大一些,一甩長竹竿,就把一盞燈籠往房頂上的侍衛砸去。

房頂上的侍衛們品級都較高,平日裏就跋扈些,此時正追得窩火,見那些內侍竟然敢還擊,便隨手把屋頂上的瓦片丟下去,這些人手上都頗有功夫,一片瓦砸下來也能要人命。底下的內侍頓時傷了幾個。這下子可惹了眾怒,地上的內侍們人多,呼叫間便聚集了一幫人,石頭、燈籠、竹竿兜頭蓋臉往房頂上砸去。

雙方剛一開打,弓箭手們恰巧趕到,有機靈的內侍不等弓箭手明白情勢,就貓在人群中喊了一嗓子:“刺客在屋頂上,快放箭。”

這一聲叫喚,把弓箭手也稀裏糊塗地拉進了戰局,一時間,火上澆油,亂做了一團。

唐謐看著被他們攪和得天翻地覆的局麵,臉上掛著惡作劇得逞的壞笑,高呼一聲:“天下大亂了,快撤。”

幾人在屋頂上高高低低一陣疾奔,漸漸遠離了是非之地,看準一處偏僻無燈的宮院,跳了下去。

少年們站在院子裏,才發覺剛才因為跑得又急又快。幾人都有些氣息不勻,此時再想想剛才的情形,隻覺得又是驚險又是有趣。相視而望,忍不住都哈哈大笑起來。

桓瀾自幼生於宮廷。早已習慣了拘謹守禮,今日這番胡鬧,隻覺得格外痛快,扭頭看見唐謐笑成了一條線的眼睛,忍不住就想:要是她一直能在自己身邊的話。這一生都會如此快活吧。四人笑聲未落,黑夜裏一條人影已經悄無聲息地襲了過來,桓瀾武功最好,感到有掌風掃過,回手就是一掌擋過去。不料那人武功極強,桓瀾與他一對掌,便被震得往後退了三步,大驚之下,看向那人。隻見她長發低綰,原來是個女子。

這女子白皙地瓜子臉上紋滿了纏繞彎曲的黑色藤蔓,一雙眼睛卻嫵媚動人。顧盼流彩。桓瀾心頭一緊,喝道:“你是什麽人。”

不想唐謐和白芷薇卻同時叫了一聲:“玉麵姐姐。”

玉麵有些驚訝地看向唐謐和白芷薇。問道:“你們是誰?”

白芷薇忙拉下自己和唐謐的蒙麵巾。道:“是我們啊。”

玉麵看清了兩個小姑娘地樣貌,神情微動。有些不置信地說:“你們來刺殺魏王做什麽?既然是你們,看在當年救命之恩的份上,我就放你們一馬。快快走吧,隻是下次再敢來地話,我就不能不管了。”

唐謐一聽此話,知道玉麵是魏王的人,忙解釋道:“姐姐,你誤會了。我們不是刺客,是客人。是公子桓瀾,那,就是他的客人。”

桓瀾此時也除去了蒙麵,玉麵上下一打量,半信半疑地說:“倒是有幾分像魏王,隻是你們黑夜裏跑到王宮屋頂上做什麽去?”

唐謐笑了笑說:“不幹什麽,最近過得又鬱悶又憋氣,想到最高的屋頂上透透氣,開開心。”

玉麵這才注意到唐謐一直是伏在一個少年的背上,問道:“你受傷了?”

“可不是,要不為什麽鬱悶憋氣呢。”唐謐答道。

玉麵伸手握住唐謐地腕子,凝神片刻,說:“內力恢複了七八成,看來老莫的靈藥的確不錯。隻是,你這樣子,應該找高手每日為你調息,打通全身筋脈,怎麽不待在蜀山?”

唐謐知道玉麵並非敵人,但是總不好告訴她自己懷疑蜀山的每一個人,特別是如今那三個武功最高的人,想了想,道:“我們穆殿監剛剛過世了,蜀山的人亂作一團,哪有人記得我。桓瀾說魏王宮的醫官不錯,我們又恰巧在華山剛參加完和清源寺比武,便來到此處養病。”

玉麵聽了,布滿藤蔓紋身的麵孔抽動了一下,克製住驚訝,問道:“你們穆殿監怎麽死的?”

“被巨大地妖猿打死的。”唐謐簡單地解釋道:“當時我恰巧在,也被那妖猿打傷了。”

“巨大的妖猿?”玉麵低頭沉思,半是自言自語半是對唐謐說:“你看我說過,要大亂吧,這些被鎮住地妖物都出來了。”

唐謐以為玉麵知道妖猿是魔王的魂獸,忙問道:“玉麵姐姐,那妖猿三人高地樣子,像魂獸一樣可大可小,我看似乎像傳說中魔王地魂獸,你知道麽?”玉麵搖搖奇∨書∨網頭,肯定地說:“人死了魂獸就會消亡,不會是魔王的魂獸,可能是別地什麽妖物。你知道,因為墮……”說到此處,她忽然想起當年自己是在蜀山的屋頂上偷聽到墮天的轉世已死這件事,不可以隨便跟這些小娃娃說,便道:“墮天大人當年布下的鎮妖之術也是有時限的,如今都過了一百多年,力量有些削弱,這些妖物中力量大的便鎮不住了。”

“玉麵姐姐,墮天大人當年是用什麽方式鎮住魔王麾下的妖物呢?”白芷薇問道。

“這個我也不知道了,你們殿監如果在世,問他去最合適不過。好像墮天大人離世的時候,寫了一封信給繼任掌門和各位宗主以及禦劍堂殿監,布置自己的身後事,似乎有講到些此事。”玉麵說到這裏,補了一句:“這我也隻是聽我爹略略提及,我爹是前任氣宗宗主。若想知道這些,除了蜀山,恐怕還要去趙國,據說墮天大人去世前最後一次離開蜀山就是去趙國都城邯鄲。”

玉麵講到這裏,猛地想起了站在一旁的桓瀾,美目一瞪,道:“小子,你怎麽見了我還不叫師父?”

桓瀾聽見唐謐她們都管這個滿臉紋身的古怪女子叫“姐姐”,不明白自己為何要叫她“師父”,若是叫了,豈不是比唐謐她們低了一輩,眉一橫,道:“在下劍宗弟子,為何要叫尊駕師父,就是叫師叔也很勉強。”

“桓滄是我的徒弟,你是他弟弟,叫一聲師父沒有什麽不可。”玉麵完全看不出桓瀾的心思,轉回頭又對唐謐說:“既然你在此處遇見我,也算是造化,以後就由我每天給你調息吧,也算報了當*****救我之恩。”

唐謐聽了,自然高興,馬上笑著應承道:“那好,謝謝姐姐。”

桓瀾卻忽然覺得好像心頭被人重擊了一下,緊張地跟了一句:“那,還用我們幫你調息麽?”

唐謐道:“是啊,你不問的話我都忘了問。玉麵姐姐,前一段是她們三個每日給我調息,你看還需要麽?”

“不用,我一個人足以,人多了不見得好。”玉麵答道。

“好,那大家就別來了。”唐謐說。

這句話壓在桓瀾的心頭,讓他方才刹那鼓起的勇氣消失無蹤,少年垂下頭,想:也許下次吧,下次和她單獨在一起的時候,如果周圍安靜,氣氛又好,最好月亮也是這樣躲在雲裏,我再對她說。

第三部 六 似是故人來
第三部 六 似是故人來
前幾天特別忙,周某爭取多寫點,連續更新。

第二天一早,桓瀾便約了醫官石千明來給唐謐診脈。說起來,雖說大家都說石千明和莫七傷的醫術旗鼓相當,但石千明的名聲比莫七傷卻響亮許多。莫七傷常年居於蜀山,除了蜀山派自己的人,鮮少與人醫病,而石千明則住在這世界最繁華的都城,結交盡皆權貴豪門,聲望自然也高得多。

石千明看年紀不過四十上下,白淨的麵孔上蓄著精心修剪過的美髯,相貌秀逸,言談溫和,與唐謐想象中看病要收百金的大夫模樣相差甚遠。他在診脈之後,用一隻小銅錘在唐謐的各處關節輕輕敲擊一陣,點了點頭,似乎對她的恢複狀況甚為滿意,道:“莫前輩的方子我看了,照著用就好。”說到此處,他看似無意地瞟了一眼桓瀾,發現那少年的眉頭蹙著,便說:“但是,身子單薄了些,還要加些滋補的藥,以後每日一次冰糖燕窩是必不可少的,在莫前輩的方子裏多加一份百年赤芝就更好了。再讓醫女每日來給你做針灸推拿,這樣的話,大概不出一個月,就可以完全恢複了。”

石千明眼尾一掃桓瀾,發現這尊小佛的眉眼總算順了,淡淡一笑,道:“那麽,就留下醫女在這裏為姑娘針灸,在下暫且告辭,以後有事隨時差人來便可。”

石千明起身正欲離開,張尉和白芷薇恰巧走進屋來,與他打了個照麵。石千明看見張尉。本已站起來要抬步的身子僵在了那裏,這失態的樣子連與他不相熟的唐謐都覺得納罕,她清咳了一聲。道:“石大夫,這是我的朋友張尉和白芷薇。我們都是蜀山地劍童。”

石千明緩過神。尷尬地笑了笑,道:“是麽,這位張少俠看上去很像我的一位故人。我與他少年時便相熟,剛才一見張少俠,以為眼前出現了幻覺。竟是我那位朋友來了。”

張尉聽了覺得有趣,問道:“竟有這等事,不知道石大夫的這位朋友叫什麽名字,現在何處?”

石千明卻似乎不想多說,道:“這個朋友英年早逝,不提也罷,石某告辭了。”說完,便匆匆離開。

張尉對這事倒是並不在意,走過來詢問唐謐地傷勢。可唐謐卻覺得另有隱情,當下記在心裏,想著以後合適的時候要再問個明白。

後來石千明每日都要來唐謐這裏問問診。她便有意無意旁敲側擊地問起他那位與張尉相像地朋友,石千明卻總能不露痕跡地搪塞過去。似乎並不願意多說。這倒讓唐謐心中更加覺得另有隱情。本來她就一直懷疑張尉的身世,總覺得以他所說的普通人家。怎麽能有像沉荻那樣的寶物,更別說也許還有能讓君家父女惦記的東西,如今以石千明地態度來看,張尉的身世一定沒有那麽簡單。..

另一個唐謐一直想多套一些話出來的人便是玉麵。

因為玉麵臉上布滿了藤蔓刺青,唐謐一直猜不出她的年紀,後來每日在調息前後可以說話的時候,她便東一句西一句地與玉麵閑聊,才知道原來玉麵的名字叫林婉,自幼長於蜀山,和蕭無極、穆顯以及司徒明是同一輩人,是氣宗的五位長史之一。

“那,我們殿監小時候是什麽樣的人呢?”她好奇地問。

玉麵盤坐在榻上,歪著腦袋思考著。每當這時候,唐謐就覺得玉麵身上自然地流露出一種天真的氣質,心裏也覺得此人真真有意思,大約是從小就呆在蜀山,心中又隻有武功,這把年紀還是這麽孩子氣。你叫她一聲“姐姐”,或者誇句她看上去很漂亮,就能把她逗得樂嗬嗬地。可是有時候,不知道觸動了哪裏,玉麵的情緒又會陡轉之下,忽然狂躁起來。

“我說不好,穆顯從小就是想得很多、看得很多,但不太愛說話的那種小孩。可是心地應該很好吧,就連弱小地妖物也不會傷害。”玉麵說道,忽然想起什麽,道:“對了,他還救過一隻受傷的小窮奇,我記得當時我們都說這是世上最邪惡地妖物之一,趁著還小又受了傷,還是趕快殺掉吧,可是他不忍心,最後不知道偷偷抱到哪裏去了,我猜是被他養起來了。”

唐謐聽了,眼睛一亮,問道:“這事還有誰知道啊?”

“當時好多人在場吧,我想想,嗯,老莫在,司徒明在,他弟弟在,還有……哎,太久了,記不清了,大概蕭無極也在吧。”玉麵搖搖頭,不肯定地說。

“嗯,那我們蕭掌門和司徒宗主又是什麽樣地人呢?”

“司徒明麽,從小就是老好人一個,現在想來,我們這些人數他最有福氣,兒女成群,無欲無求。蕭無極呢,此人沒意思得緊,從小就拘謹守禮,對墮天大人崇拜至極,大約從那時候起就一心要當蜀山派掌門,坐在墮天大人曾經坐過的位子上。所以,他好像總是在練武,不停地練武,真不知道嶽瑩嫁給他有什麽意思。”玉麵答道。

“對了,玉麵姐姐後來找到那個會魔羅舞地人了麽?”

唐謐一問出這句話,玉麵的神色馬上大變,即使是有無數在臉上纏繞的藤蔓遮蓋著,也可以從那些紋身扭曲變形的程度知道她有多惱怒。玉麵的手,猛地按在唐謐的手腕上,手指深深陷入她的肌膚,聲音裏帶著壓抑不住的恨意,問道:“後來,你們有沒有再見過那個穿灰衣的,教你們魔羅舞的人?”

唐謐的手腕被抓的生疼,叫道:“姐姐,姐姐,你先放手。疼,疼。”

玉麵卻沒有鬆手,反而手上加力。幾乎要捏碎了唐謐地手腕,低喝道:“快說。”

唐謐知道這件事和玉麵一定關係重大。心思急轉,覺得還是不要騙玉麵為好,道:“姐姐,你聽我說,其實我的魔羅舞不是和什麽蒙麵的灰衣人學地。是從一盞燈裏學的,當時,我說是灰衣人,是因為和姐姐不熟,怕說出從燈裏學了武功這種匪夷所思地事,姐姐不信。姐姐,你先鬆手,有什麽事咱們慢慢說。”

玉麵聽了,緩緩送開手。沉默了一陣,似乎是想平複一下情緒,半晌才說:“你這孩子油滑得很。也不知道哪句真哪句假。”

唐謐立時發誓道:“我保證這次是真話,如若有半句謊言。天打雷劈。不信的話。姐姐可以現在就去問我的那幾個同伴,我們幾人一同撿到那燈籠。一同學會的魔羅舞。”

玉麵想想,道:“我自然會去問,你先說說那燈籠是如何來的,什麽模樣?”

唐謐於是簡單地講了他們得到燈籠地經過,又描述了一下那燈籠的樣貌,問道:“姐姐,這燈籠也可算個寶物,你沒有聽說過麽?”

玉麵此時已經信了八成,說:“我對寶物知道得不多,不過這大梁城是世上珍寶商人的集中之地,聽說最有名的就是東市十條的異寶館,我倒是可以去那裏打聽一下,說不定能夠找出來我想找的那個人。”

唐謐聽了,心中好奇,雖然明知再問下去可能又會激怒玉麵,還是試探著說:“那個也會魔羅舞的人是玉麵姐姐的仇人麽?”

玉麵一掌排在身邊的小幾上,咬著牙道:“不錯,此仇不保,死不瞑目。”

那張黃花梨地小幾被玉麵這一掌震碎,“哐啷”一聲散倒在地上,唐謐看了吐吐舌頭,不敢再問下去。

石千明說的果然不錯,過了不到一個月的時間,趕在年關將近地時候,唐謐便完全恢複了過來。桓瀾這才說,應該找一個時間去拜見他母親以及哥哥。

唐謐他們三人想想也對,來了這麽久,把桓瀾家也鬧得雞飛狗跳了一番,竟然還未曾去拜見過主人,著實有些不合理數。隻是年關正是一國之君最忙碌的時候,除了平時地政務,還有各種祭奠和儀式要參加,他們便先去拜見桓瀾地母親----玲瓏夫人

三人在魏宮住了月餘,從宮人那裏對桓瀾的母親多有耳聞。傳說玲瓏夫人是塞外草原地異族,在少女時代便因美貌動人被編入牧歌中傳唱,後來,魏國有人出使到玲瓏夫人的部族,見到她後回稟當時的魏王說:“其人玲瓏如玉,滿室生光,美到極處,目不敢睨。”所以,雖然她身為北方的蠻族,但桓瀾的父王當年迎娶她的時候卻是極其隆重,以十萬大軍護送,封為僅次於皇後的夫人,此後榮寵不衰。

但是唐謐也聽到宮人們說玲瓏夫人生性冷傲,極難親近,就是對唯一的兒子桓瀾也是不理不睬,少有溫言相對的時候。這些流言讓她在去見玲瓏夫人的路上多少有些忐忑,不知道自己會遇見一位怎樣脾氣古怪的美女。

幾人進入宮室,便聞到一種淡淡的花草香,唐謐問向桓瀾:“這是什麽香,真好聞,讓人想起秋天曬幹的青草,還有又高又遠的藍天。”

“是無憂草,隻有我母親的家鄉才有的一種小草。”桓瀾話落,珠簾聲動,環佩微響,裙裾悉索,玲瓏夫人到了。

少年們還沒有看清來人的模樣,便先齊齊跪下,低頭行禮。隻聽一個略略有些慵懶的聲音問道:“瀾,這就是你提起過的朋友麽?”

“回稟母親大人,這就是瀾曾與母親提及的蜀山同門唐謐、白芷薇和張尉。”桓瀾答道,聲音謙恭有禮得猶如臣子一般。

“唐謐是哪個,抬起頭來我看看。”

唐謐沒想到自己會被第一個點到,抬起頭來,望向前方軟榻上的麗人,心中不由得倒抽了一口氣。她以為自己這一生中也算是見過不少美女,原來的世界且不說,單說白芷薇、君南芙,那便都是一等一的美女。但就算十個白芷薇和君南芙站在玲瓏夫人的身邊,恐怕也會被掩去了光彩。於是在心裏歎道:玲瓏夫人果然人如其名,美貌橫生,神光離合,當真是讓人不敢逼視。

唐謐稍稍穩住呼吸,恭敬地回答:“是,民女蜀山唐謐。”

玲瓏夫人峨眉微蹙,轉向桓瀾,道:“這小姑娘怎麽說話硬邦邦的,哪裏像個女孩子家,不如嘉禾的聲音好聽。”

桓瀾神色一緊,忙解釋道:“母親大人,他們初入宮廷,難免拘謹,其實唐謐是性子極活潑的。”

玲瓏夫人卻似乎沒聽見桓瀾的話,道:“那兩個孩子也抬起頭來吧隨著玲瓏夫人的話音,張尉和白芷薇也應聲仰起臉,恭敬地看向她。就在玲瓏夫人目的光觸及到張尉的刹那,那張一直沒有什麽波瀾的麵孔不自覺的一動。張尉隻覺得那雙美到極致的雙目定定地望著自己,好一會才聽到一個帶著克製的聲音問道:“那個孩子,你說你叫什麽名字?”

第三部 七 戰神之子
第三部 七 戰神之子
這一章,計劃把異寶館的故事寫完,可是實在太困了,支持不住了,就截斷在這裏吧。睡覺去

張尉被如此美的女子盯著,看得心中一陣發虛,有些不好意思地躲開了玲瓏夫人的視線,答道:“回夫人,我叫張尉。”

玲瓏夫人似乎沒有發現自己的失儀,修長的手指緊緊攥住軟榻上的五色琉璃錦,那些鮮豔色彩被揉捏得亂做一團,破碎而混亂。

“你爹叫什麽名字,家住哪裏?”她繼續問道。

張尉剛想回答,唐謐覺得玲瓏夫人有什麽不對,想要阻止張尉回答,卻又不知道該如何打岔,情急之下,身子一晃,假裝暈厥了過去。

張尉來不及答話,忙伸手去扶唐謐,桓瀾也趕忙握住她的手腕去探脈息,而白芷薇最是和她心有靈犀,忙叩首道:“夫人見量,唐謐重傷初愈,肯能是跪得久了,體力不支,我等讚且告退,擇日再來請安。”

玲瓏夫人見狀,冷哼了一聲,道:“身子骨倒是像千金小姐,你們退下吧。”

待到幾人把唐謐送回到房間,唐謐勸退了其他人,隻留下白芷薇,才神色憂慮地開口問道:“芷薇,你可覺得玲瓏夫人有什麽不妥。”

白芷薇想了想,道:“從始至終都沒有見她笑過,就是對桓瀾也看不出什麽溫情,還有,我覺得她看張尉的眼神有……”說道這裏。她看向唐謐,想確認是不是唐謐也有相同的感覺。

“有恨意,對不對?”

唐謐果不其然說出了白芷薇心中所想。白芷薇點點頭,道:“是啊。不過。她自然沒道理去恨大頭,難不成,是恨石大夫也認識的那個與張尉極像的故人?”

“我也這麽想。從石大夫和玲瓏夫人地表情來看,張尉與那人應該是極像才對。世上沒有血緣關係的人,很難這麽相像。咱們不是一直對大頭的身世有疑惑麽?我看,應該去問問石大夫。”唐謐道。

“你不是說石大夫總是在搪塞你,似乎不願意告訴你麽?”白芷薇問。

“我原來是這麽以為地,但是今天看到玲瓏夫人的態度,我忽然想,也許,他是想保護大頭,因為這裏是宮廷,他不能在這裏說太多。”

白芷薇覺得唐謐猜得頗有道理。於是兩人便決定出宮去找一趟石千明,為了出宮方便,兩人又叫上了桓瀾和張尉。..桓瀾和張尉雖然擔心唐謐地身體。但是耐不住唐謐死磨硬泡,總算答應下來。好在一出宮門。兩人看見唐謐生龍活虎的模樣。也漸漸放下心,與兩個少女一起興致勃勃地在大梁城熱鬧的街市中閑逛起來。

沒多久。唐謐和白芷說要單獨去逛一些女孩子的胭脂水粉鋪,與張尉和桓瀾約好午飯時間在附近一間飯莊見麵,便匆匆趕往不遠處石千明的宅邸而去。

告訴她們石千明住處地宮人說過,石大夫家很是好認,隻要看見門口有人哭喊著請求治病便是了。果然,兩人走進那條巷子,就聽見有人在一個院門口叩門求。唐謐和白芷薇在等著仆役通報的時候看著那人可憐,遞了幾枚錢過去卻被那人打落在地,憤憤地說:“我是來請大夫又不是來要飯的。”說完,那人一口濃痰吐在石府朱紅的大門上,轉身離開。

唐謐見了石千明,覺得心中不平,但因為有事相詢,也不好當麵指責,婉轉地問了句:“石大夫不覺得每天這些來哭門的人煩麽,你手指頭點點恐怕也能清淨許多吧?”

石千明怎麽聽不出來唐謐的意思,也不惱怒,淡笑答道:“若是平常大夫能醫的,自然找不到我。若是平常大夫醫不了的,在下醫起來名貴的藥物總少不了,這方子也不是開一劑兩劑,沒有錢如何支撐?與其這樣,不如早死早超生,下次輪回投條好命吧。”

唐謐聽了一陣氣結,卻不便與他爭論,壓住脾氣,問道:“石大夫大概猜得出我們地來意吧?”

“是為了打聽那個像張尉的人而來對不對,石某一直等著兩位大駕光臨。”石千明說完,目光投向滿園枯敗的花草,問道:“唐姑娘可否先跟石某說說張尉地身世呢?”

唐謐道:“他爹隻是平常老百姓一個,似乎曾經當過魏國大將軍沈牧傳令兵,後來沈將軍被奸臣所害,他爹便離開軍中了。”

石千明聽到這裏,眼皮一跳,說:“他爹說沈將軍是被奸臣所害他就相信?嗯,他家一定住在很偏僻的地方吧。雖然是十多年以前地舊事了,可是,你去問問這大梁城任何一個人,當年號稱百戰不敗地戰神沈牧是怎麽死的,他都會告訴你,是戰敗蒙羞自刎沙場而死地。十萬大軍,幾乎全軍覆沒,他十八歲拜將,此後曆經大小二十餘戰,未嚐敗績,而最後卻以這樣恥辱的方式結束了生命。”說到這裏,石千明頓了頓,從庭院的花草間收回目光,看向唐謐和白芷薇,道:“沈牧便是我那個很像張尉的朋友。”

唐謐和白芷薇雖說已經準備好聽到任何意外的消息,還是難掩震驚之色。唐謐問道:“那沈將軍可是有子嗣留下?”

石千明搖搖頭,道:“沒有,他死的時候才二十五歲,經年征戰,未曾娶妻,起碼,連我這個最好的朋友都不知道他有子嗣,所以,我見到張尉才覺得奇怪,若說沒有血緣,這兩人怎會如此相像。如今你又說他爹曾在沈牧軍中,我猜……”

石千明沒有說下去,唐謐卻明白了他的意思,問道:“石大夫,我還有一事想請教。請問玲瓏夫人是不是和沈將軍有什麽瓜葛?”

石千明神色微變。說:“那孩子已經見過玲瓏夫人了?”

“是,今天早晨才見過。”

石千明歎了口氣,負手在屋中來回踱了幾步。權衡良久,才說:“你們年紀也不小了。總該知道很多事情並非如你們所聽到的那樣,玲瓏夫人的事便是如此。她原是韃靼人牧歌中傳唱的美女,後來,沈牧率軍路過她地部族,曾經有緣見過一麵。回大梁後先王問及玲瓏夫人究竟形貌如何,他說:其人玲瓏如玉,滿室生光,美到極處,目不敢睨。因沈牧擅丹青,先王便命他畫像一張。誰知見了此畫後,先王便生出搶奪之心,派使臣求之。但玲瓏夫人那時已經嫁與其部族首領,人家自然是斷然拒絕。於是。先王便命沈牧以十萬大軍攻其部,遭頑抗,遂滅其族而得玲瓏夫人。”

講到此處。石千明略略沉吟,道:“如果那孩子真是我這故友之子。他養父隱瞞一些事情。大約一是不想讓他背負其父的恥辱。二是,幫他避過一些仇敵。你們知道,所謂常勝將是站在無數人屍骨上的榮耀。”

唐謐和白芷薇從石府出來,心情都不是很好。兩人沉默著走了一段,白芷薇才說:“你說,這事一定要告訴大頭才對。玲瓏夫人一定會再來問他地身世,他可不能局勢相告,否則,他自己有危險不說,他和桓瀾又該怎麽相處呢?”

唐謐也在思考這件事,說:“其實,大頭和桓瀾如果明理的話,這事應該影響不到他們。沈將軍所做完全是遵了桓瀾父王地命令。至於玲瓏夫人,哎,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立場,這就不是我們好品評的了。”說到這裏,唐謐又想起桓瀾對他母親極其在意的樣子,心中一陣猶豫,道:“還是先隻告訴大頭,讓他有所防備好了,免得再次被玲瓏夫人問到時瞎說話,至於桓瀾,還是先不要讓他知道好了。”

白芷薇也覺得還是這樣妥當,道:“嗯,也好。說起來,現在大約也能猜到君南芙他爹想過要騙大頭什麽了,我想那一定是沈將軍留下的遺物。”

“是啊,沉荻大概也是遺物之一,這麽說起來,沉荻壞了還真是可惜。”唐謐正說著,抬眼看見前麵不遠處地一家店門口站著一個波斯舞姬,正隨著悠揚的笛聲扭動腰肢,偏偏起舞。

那殿門口已經圍了一群人,正在津津有味地看著這妖嬈的舞蹈,唐謐和白芷薇鑽入人群,離進了細看,才發現那舞姬原來是一具人造的木偶。隻是這木偶做得太過精妙,纖腰玉臂,金發碧眼,姿態妖嬈。

“奇怪,來的時候怎麽沒見過呢?”唐謐自言自語地說。“這鋪子每天正午才放偶人跳舞。”身邊的路人答道。

唐謐抬頭一看這家鋪麵,原來竟是玉麵曾經提及的“異寶館”。她原本便計劃要來此一趟,心想擇日不如撞日,便拉著白芷薇邁步往裏走。

兩人一推開異寶館那扇緊逼的大門,便仿佛走入了另一個世界。

這是一間寬敞而昏暗的店鋪,所有地窗子都緊緊閉著,天頂上一支古舊的歐式枝型吊燈燃著明明滅滅的燭光,各處高高低低地架子上,雜亂地堆滿了各種稀奇古怪的東西。唐謐粗粗看了看,有一隻架子上擺放十來個燈台,有半跪地奴隸,有騰起地怪獸,造型各異,卻大都覆蓋著一層銅鏽,看起來十分古舊。還有一隻箱子半開著,裏麵金光閃閃,隱約可以辨認出一個底部刻著鯉魚的金盆。牆角處站著四五個高低不同,都做胡人打扮地木偶,黑白分明的眼睛直直盯著唐謐和白芷薇,在搖曳的燭火下有異光閃動。

穿過這些堆放著異寶的擱架,兩人來到一個長長的朱漆櫃台前,隻見一個高鼻深目須發皆白的胡人老者正在修理著一個細長的金屬鏈子,他抬起眼簾看了看兩個小姑娘,問道:“你們兩個小孩是來看新鮮的,還是來買東西的。”

第三部 八 狹路相逢
第三部 八 狹路相逢
對了,和大家說一下第三部的安排,鉤子仍然會和第二部一樣,三分之一的篇幅(基本是第一個月)講述蜀山外發生的事,然後的兩個月是蜀山裏的故事,專門為了本書包月的朋友,可以根據這個安排你購買包月的時間。

唐謐看那胡人老板紅紅的鼻頭配上蜷曲的雪白胡須像極了聖誕老人,以為他一定很好說話,笑著問:“老爺爺,我們想向你打聽點事。”

不料那老板用灰蘭的眼珠子瞅了她一眼,就垂下眼睛繼續修理手上的金屬鏈子,邊修邊說:“看見招牌了麽,這裏是異寶館,匯聚天下古玩奇珍的地方,不管打聽消息。”

“我們就是想打聽寶物的消息。”唐謐說。

“什麽寶物?”來著也不看二人,繼續著手上的活計。

“你可聽說過有一盞烏木做的小宮燈,點上蠟燭便有一個女子在裏麵起舞?”唐謐問。

那老板的手略停片刻,似乎是在回想,然後說:“沒有,這等東西算什麽寶物,這應該是什麽人用高明的術法所做之物。”也許算不得什麽寶物,可是那是百餘年以前的物件,怎麽說也算個古董,你就沒聽說過?”唐謐不甘心地問。

那老人不屑地哼了一聲,道:“百年之物算什麽,沒聽說過。”

唐謐一見那老板一付送客的架勢,也看出此人是極精明的商人,不會在沒有利益的事上耗費時間。心思一轉,說:“我們還想買點東西,你等倒是說說。你這裏有什麽好寶貝值得本小姐瞧瞧的。”

老那板抬頭又打量了一下兩個小姑娘,說:“好東西多得是。你們是蜀山地人吧,那邊有個晶鐵銀絲護甲,穿上可以刀槍不如,隻賣十萬金。這邊的金鯉魚盆,每天用它盛水洗臉。可以永葆容顏不老,區區五十萬金。還有……”

“行了,行了。”唐謐打斷了那老板,雖然她知道老板所說的“金”是銅地意思,還是被嚇了一跳,幹脆直截了當地說:“我們就是想從你這裏買一件東西,好向你打聽消息,你說吧,你這裏什麽是我們能買得起還對我們有點用處的。開個價。”

那老板精明地一笑,指著手上正在修理地鏈子說:“也就這個如意鉤了,一千金。”說完。他把那鏈子拿起來給唐謐一瞧,唐謐才看見這細細的鏈子原來有大約十來尺長。..兩端各有一個鉤子。老板把鏈子一點點收入他手臂上的一個銀色金屬護腕。然後抬手一按護腕上的機括,鏈子的兩端彈射而出處。兩個鉤子正鉤在她們身後架子上地一支檀木盒子,他再一按機括,細鏈收回,那檀木盒子就被拉了過來。

那老板解釋道:“這如意鉤是用給你們鑄劍的晶鐵所製,既結實又鋒利。如果你想抓過來的東西不怕被鉤壞,就可以如我剛才這樣用。要是怕鉤壞,彈射時按這個機括,鏈子便會旋轉者射出去,遇到物件自然會纏繞住,然後,這兩個鉤子頭會吸附在一起,死死鎖住。”

白芷薇看了,說:“這東西於我們有什麽用,這是小偷才喜歡的東西吧。”

“怎麽沒用,你們想爬牆的時候它可以當鉤索,想打人的時候它可以當暗器,平日裏戴在手腕上也漂亮,戴得膩了還可以改換成腰帶的樣式纏在腰上,這可算是我這裏最實惠便宜的寶物了。”

唐謐聽那老板瞎掰,不覺好笑,可是想一想,似乎這個東西將來還是可能派上些用場,於是說:“那好,就買這個了,明日來付錢。”

那老板一聽,立時換了副麵孔,笑著問:“好,那麽兩位打聽的那盞古董燈可是也打算買麽?是地話,我給兩位打聽去,不瞞兩位,隻要是這市麵上出現過的古董奇珍,我都能挖出消息來。”

“自然要買,有消息你就知會我們好了。”唐謐說完又問:“還有一事,你這裏也可以修壞掉的寶物麽?”

“能,你們想修什麽?”

“你聽說過沉荻麽?我朋友地寶珠沉荻被一隻窮奇襲擊過之後就壞掉了,你能修麽?”

那老板聽了,搖搖頭,不太置信地說:“不可能,沉荻是世上最強有力的防禦之寶之一,專門防禦術法和妖物、野獸,哪裏會是一隻窮奇就能搞壞地,除非那不是真正地沉荻。”

唐謐看那老板的樣子不像信口雌黃,心下也有些生疑,決定明日帶著張尉和“沉荻”一同來瞧瞧。

兩人出了“異寶館”,白芷薇才問唐謐:“你是覺得那燈能有什麽線索可循麽?”

唐謐點點頭,說:“看穆殿監收走咱們那燈時地樣子,他應該是的確沒有見過那燈。可是後來,他從幻海的湖中出來,手裏提著一模一樣的燈。後來我聽了慕容斐所說,知道咱們的燈是墮天送給魔王生辰賀禮,那麽,和魔王同一天生日的華瑛可能也收到過一盞,很有可能就是穆殿監手裏提的那盞。這兩盞燈本身到沒有什麽,我隻是在想,既然玉麵也見過一個會摩羅舞的人,而假設魔羅舞這武功隻記載在這兩盞燈中,那麽這個人,一定也曾經見過這兩盞燈中的某一盞,我有一種直覺,這個人,和我們在調查的事情一定有關係。”

白芷薇想了半晌,道:“既然當日我們施出魔羅舞的時候能被掌門和清源寺的方丈認出來,那麽這武功一定在江湖上出現過,而且,很有可能是魔宮中人曾用過這武功,恐怕這件事還要去問他們。比如,除了那燈以外,可還有什麽卷冊記載這武功。”

唐謐也覺得這事有些頭疼。道:“是啊,好些事都是向魔宮的人打聽最好了。比如,為何魔王的魂獸沒有消失。搞不好,我們又要和魔宮之人打交道了。”

白芷薇這才想起一個更緊迫地問題,問道:“唐謐,我們到哪裏去籌那買如意鉤的一千金呢。”

“怎麽辦。變賣家產唄。”

兩人邊商量邊走,轉眼已經到了和張尉他們約好的飯莊,卻瞧見飯莊裏地人正你推我桑地往外跑,兩人隨手拉住一個跑出來的路人問道:“裏麵出了什麽事?”

“裏麵有人要打架。”

唐謐和白芷薇隔著窗子往裏麵一看,隻見張尉和桓瀾正手按寶劍,怒視著一個錦衣少年,那少年唐謐隻看一個側臉便能認得出來,正是險些將她打死地李冽。

張尉此時正壓抑者怒火,對李冽說:“李冽。你重了別人借刀殺人之計我不怪你,可是你怎麽能對唐謐下如此狠手。”

李冽一聽這話,臉上陡然騰起厲色。長劍“嗆啷”出鞘,指向張尉。道:“你胡說什麽。誰重了借刀殺人之計,我查得清清楚楚。他就是我的殺父仇人。”

張尉看著麵前明晃晃的長劍,卻並未抽劍,心想:就算殺了這小子也是無用,唐謐的委屈一定要幫她先說清楚。他按住心頭火,道:“好,退一步說,就算穆殿監是你的仇人,你是男人地話,就當麵與他決鬥,打不過就去苦修十年卷土再來,為何要用如此陰險的計謀,還把唐謐的感情算計進去。你也知道唐謐父母雙亡,無依無靠,她本來應該是要多多被大家疼愛的,可你卻去欺騙她的感情。枉費我和白芷薇那時知道有個人喜歡她,替她高興成那樣。”

李冽冷哼了一聲,道:“何來你替她多管閑事,她對我不過是逢場作戲,哪裏曾對我敞開過心扉,若非那次她手上意誌薄弱,我根本沒法看見她心地的秘密。”

“胡說,但凡這世上有人對唐謐有一份好,她都想著也要還人家。你可知道,她當時給你那鈴鐺,是因為擔心你有危險。後來我們攻下上山的主路,她因為見你還未到,帶了人就去接應你,你捫心自問,當時她真的是在逢場作戲麽?”

李冽麵色刹那陰晴不定,可口氣卻依然淡漠:“這就隻有她自己知道了。”

張尉見李冽如此冷漠,憤然罵道:“沒想到你是如此愚蠢之人,寧願相信窺魂術,也不相信自己的

張尉這話李冽和桓瀾地麵色都沉了下來。

桓瀾隻是聽唐謐講過這事情的梗概,卻不清楚她和李冽之間還有如此糾葛,忽然之間便覺得心中莫名有些酸澀,說不清為什麽,他覺得唐謐就算對張尉或者慕容斐再怎樣親近,自己也不會生出這樣的心緒,而想到李冽曾假意喜歡她,與她這樣親近過,便覺得說不出地不舒服,心口好像擰了個結,悶得有些慌。

李冽則是牙關緊咬,克製了半晌情緒,才低聲問道:“她現在怎麽樣了?”

張尉剛想如實回答,桓瀾卻冷冷地已經接口道:“她已經死了。”

李冽聽了,持劍的手不自覺地緩緩落下,表情有些木然地說:“不可能,我那一掌沒有,我,她,她應該有一線生機……”忽然,他地眼中凶光暴漲,長劍一抬,劍鋒指向桓瀾,說:“你想騙我,我打探過了,除了穆顯,這次比武蜀山沒有人身亡。”

“不錯,當時是沒死,可惜她傷勢太重,莫殿監也隻能讓她拖延些時日。我們送她來魏國找石千明救治,最後也無濟於事,她已經於半月之前亡故了。”桓瀾說完,神情瞬間冷冽如萬年寒冰,繼續道:“還有,我最討厭別人拿劍指著我。”

話落,少年手中白芒一閃,猶如三月春雪地長劍已經無聲無息地握在了手中。

第三部 九 孟嚐君
第三部 九 孟嚐君
昨日家中來客人,沒有時間寫,這幾天會多寫多更。看到大家說拍動畫,其實,這真的是鉤子的心願,比出書的願望還強烈,嗬嗬。

唐謐躲在窗外,眼見著兩方人一觸即發,心中猶豫到底該不該出去。若說出去,那一定又要扯到前塵往事,要是能從他那裏問出來究竟是誰安排的計策,當然是最省力不過,可是,這又可能麽?但若說不出去,讓李冽這麽誤會下去,好麽?

就在她心思搖擺間,桓瀾和李冽已經出了手。

李冽身形高大修長,手中的劍也比一般的劍長出三、四寸,劍身中央有一道青黑色的痕跡,舞動起來,像極了上下翻飛的青蛇。飯莊的空間不大,他和桓瀾沒過兩招,便覺得施展不開,雙雙跳到桌子上,在十來張方桌上騰躍周旋。

李冽的劍長而柔軟,雖然用的是蜀山劍法,但又帶著一點鞭法的痕跡,使將出來,大開大合,氣勢不凡。桓瀾則是以劍法精奇果決見長,每一招都出得極快,招招相連,不給人喘息的幾會。兩人相鬥,一旦李冽將桓瀾逼遠一些,便能占得上風,而一旦桓瀾找機會切入李冽近身處,也能把他逼得捉襟見肘,疲於招架。但是這樣來回拉鋸的時間長了,李冽的優勢漸漸明顯起來。

唐謐知道雖說桓瀾被讚譽為蜀山百年不遇的良才,可是李冽年紀較長,無論是在身體還是經驗上都要略高一籌。她和李冽相處的這一年,已經是李冽在蜀山的最後一年。按照蜀山的規矩,劍童從禦劍堂出來在宗門下修習滿三年。便可以選擇繼續留在蜀山修行,還是離開蜀山。所以,李冽可以說已經修習了蜀山大部分最重要地武功。加之他本身天賦又好,蜀的少年中一直被默認為武功最高之人。這時候他與桓瀾相鬥得久了。諸如對劍法的熟練程度,還有實戰經驗這些原本不明顯地長處就一點點顯露出來。

有兩三次,他抓住桓瀾急於近身攻擊他這一點,故意沒有把劍招送到位,賣了破綻給他。桓瀾對劍法的感覺奇佳。並非沒有看出來這破綻有些刻意為之地痕跡,可是,他對自己的速度太過自信,以為就算是故意做出的破綻,也可以被他快速的一擊變為一個真正的破綻,於是仍毫無凝滯地刺出手中劍。

不料,李冽地劍竟然也可以走得很快。那並非是依靠劍手本身而產生的速度,而是當劍手和劍魂之間心意相通之後,劍魂對危險的自然反應。桓瀾兩次未曾得手。心中已經有些明白,李冽是用另一種更加隱蔽的方式使用了劍魂的力量。想起自己的劍魂之力在和慕容斐對決時輸了不少,他心中劃過一絲惱恨。凝聚心力,也去調動劍魂之力。..

張尉在一邊看到桓瀾和李冽越打越真。一時間想不好自己該不該上去幫忙。還有。若是打贏了李冽,是不是應該按住他。逼他說出來誰是那個幕後指使他的人?還是不管三七二十一暴揍此人一頓了事?猶豫間,隻見兩個人都已經開始施出了博命的招式,似乎心裏都憋著一股怒火,竟然是要兩敗俱傷的架勢。

張尉覺得這樣下去似乎也不妥,抽劍想試試擋開兩人。可是那兩人此時都調動了劍魂地力量,在格鬥中自然而然地形成一個無形的氣場,張尉提劍想闖入,隻覺得猶如撞在看不見的牆上一樣。他明白此時隻有自己劍上地劍魂之力才可以撕開這道牆,於是便嚐試用自己僅有的那一點裏去調動劍魂。過去,每一次他嚐試這件事地時候都極困難,仿佛從鋼鐵地罅隙裏硬生生要擠出去一點什麽。特別是和清源寺比武那次與唐謐和白芷薇三人共同製造幻象的時候,他覺得有一陣心髒幾乎疼得要窒息過去。可是這一次,大約他自己也不是想得很清楚,是不是一定要衝進去,心中沒有那種一定要突破阻礙地緊迫感,竟然覺得心力就好像從山間岩石中冒出來的一股細流一樣,緩和卻延綿不絕地流淌了出來。

這奇異的順暢感覺讓他的心頭一喜,劍魂在瞬間的回應讓他真切地感受到手中之劍已經蓄滿了力量,那個瞬間,他覺得掌中劍不是受到自己身體的控製,而是以它自身的意誌一劍擊出。

這一劍以完美的弧度切入兩隻正在惡鬥的猛虎之間,桓瀾和李冽分躍向兩邊,驚異於張尉劍上迸發的力量,幾乎是同時說:“你怎麽……”

“我想,咱們好不容易遇上李冽,還是該好好問問他整件事才對,畢竟咱們也是猜的。”張尉解釋道。

李冽已經緩過神來,看情勢知道自己無望戰勝對方兩人聯手合擊,也不再多說什麽,長劍入鞘,轉身就走。張尉見了大喊一聲:“李冽,你站住,是男人你就不能害怕看見真相。”

李冽的背影一抖,沒有回頭,倉皇地奔出了飯莊。

關於桓瀾謊稱唐謐已死這件事,唐謐並沒有馬上去問桓瀾說謊的緣由,她似乎感覺到了什麽,可是又拿捏不準,思索再三,還是選擇了假裝不知道此事。她故意興衝衝地講起她和白芷薇在異寶館的見聞,以及打算買的那條如意鉤,然後開始算計自己怎麽樣才能湊足一千金。

上回幾人在赤峰四翼蛇身上得到的好東西不少,可是這次比武出來都沒有帶在身上。桓瀾雖然身為主人家,奈何作為未成年的公子,隻有每月的例俸,一時也拿不出這麽多錢來,四人湊來湊去,還是相差甚遠。白芷薇想了想,掏出自己那次“分贓”得來的小小水晶蓮花。說:“這個是我放在身邊玩兒的東西,沒什麽用處,當了去可能值一些錢。”

張尉手一攔。道:“不成,你那麽喜歡的東西。不能當。”

唐謐也覺得不妥,轉問桓瀾說:“要不,咱們偷點兒你們宮中的東西出來變賣。”

桓瀾看著唐謐賊兮兮地表情,忍不住笑,道:“哪有你這樣偷東西還問主人家的。我說。不用偷,咱們去借就好了,我兄長少時便以慷慨聞名天下,現在自然也不會小氣。”

唐謐這才想起聽說過魏王當年還隻是公子桓滄的時候便因禮賢下士,為人慷慨而名動天下。她那是還曾想:這不就是又一個孟常君麽,怎麽哪個時空地魏國都出產這種愛給別人花錢的人物。

白芷薇自然也知道桓滄地慷慨之名,不太置信地問:“魏王對有才之人願意慷慨解囊,咱們的話,他能借麽?”

桓瀾想了想。道:“畢竟咱們也是蜀山之人,單憑這個一點,他對咱們就已經看重了幾分。隻要到時候相談時不要太糟。應該不成問題。況且,我很少求他。偶爾求一次。總不好駁回去。”

隻是魏王在年關太過忙碌,四人等了兩天才被傳召。召見的地點並不正式。是禦花園內供人遊園後稍稍休息的暖閣,唐謐一看這顯得既個親切又私人的地方,就覺得借錢地的事情靠譜兒了。

魏王桓滄是桓瀾的長兄,年紀三十出頭,不過穿著寶藍色織錦的便服,看上去顯得更年輕一些。他隨意地半靠在在軟榻上,氣度庸雅,臉部輪廓與桓瀾頗像,因為眼角生得微低,不笑也帶了三分笑意。

魏王說話時也完全是一副家人聊天的口氣,問道:“這就是瀾的朋友麽,真是很精神的孩子們。”

相較之下,桓瀾反而更加守禮一些,保持著臣弟應有的謙恭態度,答道:“是,這是唐謐、白芷薇和張尉,都是我在蜀山的好朋友。”

魏王示意落座,又看了看唐謐,說:“你就是那個受傷地劍童,可都好了。”

“回王上,謐已然痊愈。”唐謐說道,本來還想加上“托王上洪福之類”之類溜須拍馬的話,但是看著魏王雖然看似親切,實則暗藏威嚴的感覺,這樣浮誇地話竟然是沒敢說出口。魏王因為年少時也在蜀山修習,拜在氣宗門下,所以看起來很高興見到幾人,向他們問起蜀山如今的情形,說起穆顯與穆晃兩兄弟離世,也是不勝唏噓。談笑間,氣氛漸漸變得越來越輕鬆,魏王用半開玩笑地口氣道:“說起來,我在蜀山時遠沒有瀾爭氣,五殿大試也是勉強通過,隻能投在在氣宗修身養性。“

唐謐想起魏王與顧青城年紀相仿,問道:“王上可是與我們宗主相熟?”

“自然,顧蔚之地大名何人不知,想來二十八上就成為一宗之主,也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魏王說道此處,感慨道:“我其實還有好些交情不錯的故人留在蜀山,比如你們藏書閣司庫祝寧,當年就是一直跟在我屁股後麵地小兄弟。還有就是名滿江湖的俠女的司徒悅,說起來,當年我也曾有意與她,可惜她看不上這深宮高牆,終是有緣無分。”

司徒悅是司徒明唯一的女兒,在未成婚前,被稱為江湖第一美女,雖然幾人未曾得見,但也都聽過她的名字。這話別人聽了也就是一笑而過,桓瀾聽在耳中,卻忽然想起那日唐謐和白芷薇在宮殿頂上笑去侍寢女子的樣子不堪,刹那明白她們都是如此自由的女子,若是有一座宮殿能將她們圍住,那她們身上必定會生出一對翅膀,轉眼振翅而去。這樣的念頭一生起,他心中掠過一陣未明的不安,覺得一直沉在心中想對唐謐說的話愈發難以講出口了。

魏王察覺到桓瀾有一點走神,問道:“瀾在想什麽?”

桓瀾回過神,為了掩飾情緒,微微低下頭,躲過魏的眼光,說:“我在想,祝司庫那個脾氣,也有當人家小兄弟的時候麽。故去的穆宗主極其看不上此人,說他走的是邪路。”

魏王聽了,冷哼一聲,道:“什麽叫邪路,不符合墮天大人意願的路便是邪路麽?殊不知,什麽墮天、魔王根本都是後人無數次添油加醋、杜撰歪曲出來的。你可知道,他們兩個人一生隻使用過這兩個名字一次,就是當年兩人在清源寺書信中的落款。而後你再去查查他們的任何文書,不論是私函還是公函,可曾自稱或稱乎過對方這名字。所謂墮天大人的意願,也是如此,我們哪裏知道他的真正意願是什麽。”

唐謐覺得這話頗有些道理,應道:“可不是麽,今日蜀山之財富恐怕並非當年墮天大人所能料及。還有,他開創蜀山派本意是想為各國輸送人才,恐怕也不能預料到百年之後,已經變成了如此牽扯不清的關係網。畢竟誰也不是神,就算為自己的身後事做了最嚴密的布置,也不能控製所有的變數,當今之人何必總以古人為綱。”

唐謐這番話說得極合魏王心意,他一拍幾案,眼露出驚歎之色,讚道:“說得好。”唐謐心中一樂,知道這次的一千金錢應該是板上訂釘能借到了。

第三部 十 一夜長大
第三部 十 一夜長大
魏王果然不負慷慨之名,四人順利求到了千金,用宮中的馬車載著,來到異寶館。

那老板見了王宮徽記的馬車,對唐謐他們又客氣了幾分。隻是關於宮燈的消息仍然沒有打探到,不過那老板倒是信誓旦旦地保證,隻要這東西在市麵上出現過,異寶館便總能查出來。

倒是修理沉荻的事情讓那老板很是一籌莫展,他仔細查看了半晌沉荻,又查閱了手邊的不少書籍,最後才敢下結論:“沒錯,這是寶珠沉荻,世上最強的防禦法寶之一。”然後,他抬起頭,有些迷惑地看向張尉,問:“難道真的是窮奇一撲就把它弄壞了?你確定之前沒有受到過任何更厲害的攻擊?”

張尉回想再三,說:“沒有,之前遇見的樹妖和赤峰四翼蛇等妖物都沒有這窮奇厲害。”

“那,受到樹妖和赤峰四翼蛇攻擊的時候,沉荻的防禦力如何?”老板問。

“還好,被那些妖物衝擊得厲害了,珠子裏麵的亮光就會一明一滅地閃動。但是防不住樹妖和赤峰四翼蛇噴出的漿液,似乎是防不住液體。”

那老板聽了更加不解,捋著花白胡子在幽暗的店鋪裏來回踱步,搖著頭說:“不對不對,那並非是防不住液體,樹妖和赤峰四翼蛇噴出的漿液是這些妖物的術法,沉荻是專門防禦術法和妖物、野獸攻擊的寶貝,怎麽會防不住呢?你再好好想想,是不是你之前受過什麽很強大的術法攻擊。”

張尉又仔細想了想,道:“也許有一次我受到了什麽攻擊,但是。我不確定那是不是術法攻擊。那是我剛入禦劍堂第一次去劍宗上課的時候,聽說有一條可以穿幻海下山的近路,就帶了沉荻試著走了一次。走到幻海深處地時候。忽然我覺得眼前白茫茫一片亮得耀眼,眼睛被這光刺得什麽也看不見。當時幾乎以為自己要瞎了,不想一會兒,那光驟然消失,一切又恢複了原樣,而我也毫發無傷。”

這段過往張尉覺得並不怎麽重要。又是在認識唐謐和白芷薇之前發生的事情,所以對她們也沒有提過,兩人聽了,對看一眼,都覺得大頭的這段際遇聽起來著實有些不尋常,可是又一時說不出到底是哪裏不尋常。

那老板聽了,也不敢下定論,隻是說:“這我就不好說了,但是。如果你曾經遇到過很強大地術法攻擊,就很容易解釋為什麽沉荻會如此脆弱又不能防禦術法,它的力量大概隻能有兩個去處。..一是在抵禦攻擊地時候消耗掉了,二是離開了珠體去保護你的緊要部位。然後由於消耗太多。那剩餘的力量無法重回珠體。”

聽到這裏,唐謐和白芷薇幾乎是在同時指著張尉尖叫道:“大頭。它在你的心裏。”

這叫聲把張尉和桓瀾都嚇了一跳,張尉愣了一下,明白過來,不十分肯定地問:“你們是說,一直阻止我心力發揮的是沉荻地力量?”

“對,很有可能。就像老板所說,沉荻的力量,至少是一部分力量守護住了你的心,它讓你不受術法的侵害,可是也讓你自己的心力無法發揮。”白芷薇推測道。

“大頭你想想,你第一次發覺感應不到心力是不是這之後?”唐謐問道。

“是啊,是在後來第二次上劍法課的時候。不過,那之前我從未嚐試過調動心力,所以也不知道……”張尉仍然覺得這事太不可思議,口氣猶疑不定。

“別想了,一定差不多就是這樣,我們回蜀山以後去幻海仔細瞧瞧,說不定能幫你釋放出心力。”唐謐說。

一直沒有開口的桓瀾此時才問道:“張尉,你劍魂的力量是怎麽回事?為何會那麽強。”

張尉解釋道:“那劍魂原先的力量可能沒有消亡。我拿劍地時候,劍魂說是在等我。”

“這種事很少發生啊。”那老板在一旁聽了說:“大概是前任劍主在死的時候心中有極其強烈的不甘或者遺願,總之是希望後來人替他完成,那樣地話,也許有這種可能。太少見了,真的太少見了。”

唐謐和白芷薇聽了這話,互相對望一眼,從對方地神色中就能猜出兩人又想到了一處去。唐謐眉頭一沉,抿住雙唇,看向張尉和桓瀾,思忖再三還是沒有再多說什麽。

第二天是魏王宮新春遊宴地頭一天。魏宮遊宴四國聞名,專門在新春之前款待滿朝文武和家眷以及各國使臣和賓客。三天兩夜的遊宴宴客三千,排場盛大,席間珍饈佳肴如流水,歌姬伶人如鶯蝶。這樣地奢華宴會自然也是生性慷慨的魏王桓滄之主意,開始的時候朝中還頗有些議論,但是他治國有道,國庫充盈,加之這宴會一來可以在他國使臣麵前彰顯魏國的國力,二來因為邀請的賓客眾多,連很多低品級的官員們也能攜家眷參加,所以更顯得王家與民同樂,漸漸就變成每年眾所期待的一件大事。

遊宴第一日白天的內容略微正式些,多是魏王帶領眾人拜佛祭天等迎接新年必做之事,而真正的遊樂是從這天的晚上開始的。

夜色初降,禦花園中點起無數花燈,還有宮中內侍打扮成街頭小販的模樣擺攤叫賣,又雇了胡人雜耍班子表演,儼然把偌大的王家花園變成了民間的元宵鬧事。

桓瀾因為是先王未成年的幼子,所以並沒有什麽重要的政治價值,可以免去很多不必要的客套,陪在唐謐他們三人身邊,在玉花園遊玩。

四人正看得有趣,張尉忽然停下了腳步。他看見不遠處司徒慎正仰頭在猜一支鯉魚燈下掛著的燈謎。在遊宴上見到司徒慎本不奇怪,他們家人丁興旺又才俊輩出。大哥司徒忱便是魏國的左司馬。隻是他身邊站著一個少女,雖然背著身,但張尉還是可以認出來。

她是君南芙。

她側過臉。麵色微紅,原本就極美的麵孔在燈光下瑩潤如玉。司徒慎指著燈對她說了些什麽。她便笑起來,發上壓著的珠串微微顫動,光華明滅,像是有星辰墜落在烏發之間。於是,司徒慎也笑起來。很自然地拉起君南芙地手,向燈火更加明媚耀眼的花園深處走去。

張尉看得心中茫然一片,一時間忘了身處何方,四周是大大小小,深深淺淺的光團,遠遠近近地人聲都忽然聽不真切,恍然又是去年元宵夜,那麵若桃花的少女站在自己身邊,笑指著一隻燈謎說:“這個真簡單。我知道答案,就是不知道是否已經被人猜出來。”於是他拉起她地手,快步在人群中穿梭。說:“那就趕快去看看,別被人搶了先。”

那時被他握著的手。溫熱。柔軟。

他覺得有鈍痛在身體裏蔓延,像失了心一樣。把手伸向旁邊,正握住一隻纖細的手。他說:“走,快走。”他開始發足在五光十色的燈火間穿梭,絢麗的燈火流瀉成虛幻地光影。他從暗處衝入明處,再重新投入黑暗,毫無目的地亂闖,不知道是在尋找還是在遺忘。

“你站住。”他身後響起一個冷冷的聲音。

他握住的手也是冰冷的。那聲音讓張尉如夢初醒,轉頭看去,隻見自己身後是一襲紅衣勝火的白芷薇。她輕輕將手從他的手中抽離,眼神平靜得近乎冷漠。

他聽見她說:“張尉,任何時候,如果你需要安慰,我都可以陪在你身邊,但絕不是現在。”

白芷薇說完,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留下那少年一個人立在一片燈火闌珊中。這邊廂唐謐看到張尉在見到君南芙以後,忽然拉著白芷薇疾走,一時沒有反應過來,怔怔望著那兩人消失在了一片燦爛之中。

桓瀾驀地發現隻剩下他和唐謐兩人,心“噔”地一收,看向站在燈火中的少女。隻見她扭回頭笑笑說:“誒,他們似乎走遠了,這兩人搞什麽鬼。”

“那,我們隨便走走吧。”桓瀾說,努力做出毫不在意的輕鬆姿態。

唐謐有點心事,便不太願意往熱鬧地地方去,在花燈寥落的地方隨意走著。桓瀾跟在她身後,抬起頭,發覺月亮竟然不知何時已經躲進了雲層裏,那一刹那,奇異的宿命感將他向前推動,他想:下一刻,如果她轉頭,我就對她說……”

她轉回頭,四周是濃沉地黑夜,唯有她站在淺淡的黃色燈暈中閃閃生輝。

她剛想開口說什麽,桓瀾阻止道:“你聽我說,我母親很少微笑。在我地記憶力,隻有我與幾位王兄比劍贏了地時候,她會淺淺一笑,我以為那便是世上最好看的笑容了。”

燈火下地少女聽得一愣,不知道對方到底要表達什麽。

他隻覺得似乎有無數的話語在心頭湧起,但徘徊在心底的膽怯和勇氣交織在一起,讓他一陣混亂。

然後,他終於抓住了一個完整的句子:“但其實,你笑起來一樣好看。”

唐謐回到自己屋中的時候,發現白芷薇竟然躺在她的榻上,而且似乎已經睡著了。

她害怕吵醒她,輕手輕腳地退去外衣,卻聽見白芷薇低聲道:“唐謐,我今天和你睡吧,這樣我覺得就像回到了禦劍堂一樣。”

唐謐躺倒她身邊,蓋上被子,問:“怎麽了,出了什麽事?”

“沒事,就是剛才張尉一直拉著我在四處亂跑。”白芷薇道:“跑著跑著,我忽然就覺得很孤單。”

“嗯,明白。有時候是會這樣的,周圍越熱鬧,就覺得越孤單。”她身邊的少女長久沒有回應,不知道是不是已經睡去,又或者隻是陷入煩亂的心事中。她默默歎了一聲,發覺身邊的孩子們仿佛一夜之間都長大了。

第三部 十一 大救星來了
第三部 十一 大救星來了
向大家報告一下鉤子的行綜,我於2號突然有事,飛夏門,因為晚點,2號淩晨1點才到,28號一天都很忙亂,今天才有時間上傳。因為我住的地方沒有網絡,網吧又不近,所以,在廈門這段,我會每隔兩、三天再更新一次,但是每次更新兩、三章,今天更新了1和11兩章,本月還要寫1萬5千字,明後兩天更。第二天,四個人仿佛說好了一般互相避著不見。宮中請來的戲班和歌舞班同時在六處搭了台子,唐謐拉著白芷薇每到一處,總會下意識地先探頭看看桓瀾和張尉在不在。就算明明知道不在,心卻總是安不下來,那些長袖翻飛的舞姿無論如何也入不了眼,依依啊啊的唱腔也如刀刮耳,坐了沒多久,她便拉著白芷薇又趕往下一處舞台。

白芷薇也是一樣的心緒不寧,被唐謐拉著胡亂瞎跑了一通,隻覺得更加心浮氣躁,一扯唐謐的袖子,道:“咱們找個地方坐坐。”

兩人躲進一間無人的偏殿,裏麵的爐火還未息,榻上也有餘溫,似乎是剛剛有人離去。厚重的殿門一關,外麵世界的嘈雜被隔絕在外,兩人對看一眼,坐在了榻上。

“芷薇,你在煩惱些什麽?”唐謐先發問。

“說不清楚,如果能說清楚就不會煩惱了。”白芷薇說:“我看了張大頭那樣子就心煩,恨不得一棒子打在他腦袋上,可是我明明知道這時候應該多幫他排解心情才對。你呢,你又怎麽了?”唐謐說:“我希望大家都能像朋友一樣留在我身邊。但昨天我發現,其實這樣是不可能的。”

“為什麽?”

“因為總有人會開始想要得更多。”

“那該怎麽辦?”

唐謐歎了口氣,把臉埋進袍袖間。說:“不知道,但昨天我處理得不好。嗯,大失水準。”

可是如今她回想起來,仍然不知道應該怎麽處理才算好。當時她風輕雲淡地說了聲:“謝謝,不過我可沒玲瓏夫人好看。”然後便轉身疾走幾步,佯裝看見了感興趣的花燈。之後。她帶著桓瀾猜燈謎看美女,沒有再給他開口的機會。

“有人來了。”白芷薇猛地一躍而起,將唐謐拽到簾幕後麵。

殿門吱呀一聲打開,一個內侍探頭往裏麵看看,見四下無人,才走進來,在屋子裏來來回回踱著,不時向窗外望一眼,似乎是在等什麽人。

大約過了一盞茶的功夫。一個宮女打扮地女子走了進來,那內侍見了,迎上去問道:“什麽吩咐。”

那宮女遞過去一隻小小的白色丸子。壓低聲音說:“他的樣子可記清楚了?”“姑娘放

“那好,不知道他今日會不會去。夫人已經吩咐我家公子一定去。”

“請姑娘回稟夫人。隻要他去了,小地一定不會失手。”

待到殿中又重新隻剩下唐謐和白芷薇的時候。白芷薇轉向唐謐問:“似乎又是什麽後宮地陰謀,咱們管不管?”

“自然是不管,誰知道其中有什麽過往和恩怨。”唐謐答道:“一群女人和一個男人的渾水,咱們可不能趟。”

兩人從偏殿出來,發覺日頭已經將近正午,肚子也有些餓了,便往宴席的方向走去。..不同身份賓客的宴席在不同的地方,她們此去必定會遇上張尉和桓瀾,躲是躲不了地了。唐謐正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迎麵一個熟悉的藍色身影翩然而至,笑著向她說:“我回來了。”

唐謐從來沒有比此刻見到這人更加高興,在心中歡呼:大救星來了。恨不得上去擁抱他一下,可臉上還保持著克製的笑容,說:“太好了,慕容斐,你可算趕上了吃飯時間。”

唐謐認為,這一天,慕容斐絕對扮演了偉大的救世主的角色。她不知道慕容斐是否的察覺到幾人間的氣氛有些變化,但他和眾人說笑,講起路上的見聞,品評菜色的優劣,將原本可能會有地尷尬場麵化解於無形。漸漸地,幾個人說開了,總算又回到從前的樣子,慕容斐這才找了一個何適的時機,和他們講起這次調查地結果。

他斟酌著用詞,看向唐謐,說:“我在趙國仔細查了一圈,如果按照張尉自己的講法,他地身世這些都毫無問題,他和他家人地行為也可以說得通。隻是,那個當初半路離開的車夫已經死了,就在你們離開興安縣地當天,死在回家的路上,官府說是遇到了劫匪。不過,這事的確蹊蹺,那條路上過去從沒有匪盜出沒,更何況一般來說,匪盜也不打劫隻有車夫的空車。而那車夫的家人我也問過了,她們不知道那車夫當天要回來,更沒有捎信叫他回來。所以,可以肯定車夫說家中有事是在騙你們。至於這件事,若想說得通,便隻有一種解釋。”

慕容斐說到這裏,看向眾人,篤定地說:“這個車夫該是被殺人滅口了。”

唐謐把慕容斐的話聽到一半,已經這樣猜測,此時倒不覺得驚訝,問道:“那麽,你可又去查了橋頭村的情形?”

“查過了,你們住過的房子和那村子都已經燒成了灰燼,因為那裏早就沒了人煙,所以附近村鎮的人都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慕容斐說完,發覺所有人的神情都沉了下去,知道也不用再多解釋什麽,轉而問唐謐道:“這樣的手法,總讓人想起魔宮中人。”

唐謐點頭應道:“是,魔宮中人肯定一直知道我的行蹤,要不。也不會兩次三番去捉我。而且,芷薇的姨父出現在橋頭村,也是因為在追蹤魔宮中人聯絡的記號。隻是。如果這件事真地是魔宮中人所為,不說別的。這謀劃之人怎麽會這麽了解穆殿監童年的事情。要知道,那些紙上地畫,甚至是屠村時故意對狗下手凶狠,都是在給我線索,讓我去懷疑穆殿監。可是,了解這些的,一定是和穆殿監他們兄弟淵源深厚地人,對麽?”

“說不定是內外勾結。”白芷薇說。

這時候,唐謐忽然想起慕容斐的用詞,在講到史瑞時是說“他和他家人的行為也可以說得通”,她知道慕容斐為人謹慎,不太會臆斷或者亂說,這句話顯然另有深意。於是問道:“史瑞和他家人的行為怎麽叫也說得通,你是說,還有其它解釋他們行為的方式?”

慕容斐看著唐謐。覺得她當真和自己有一種難以言傳隻可意會地默契,這樣言語間的微妙之處。隻有她可以發覺出來。道:“是的。據鄰居說,他家人曾經忽然出手大方。鄰居問他們哪裏來的錢,隻說是史瑞給的。可是他們也沒有大方幾天,就又回到從前的樣子,鄰居再問,又說兒子一共也沒給多少錢,還要存著給他娶媳婦,不能總是亂花。同樣的事情,史瑞也幹過,鄰居說他逗隔壁傻子玩兒,說什麽錢能生錢,隨手就給了十個錢,可是後來傻子見他時再要,便說生不出來了。我聽了心中疑惑,趁他家中無人,偷偷潛入,的確發現他家沒什麽值錢的東西,就是尋常人家而已。所以,如果真如史瑞所說,隻是得過一筆賭金,這些便都講得通。可是……”

慕容斐略頓,才說:“可是,假如有人給了史瑞一大筆錢,那麽,這件事也可以解釋為,他們剛開始頭一次看到這些錢太過興奮,才出手闊綽,後來,被人警告不要太惹人注意,便收斂了,連家裏也不敢立刻添置什麽常物。還有一種解釋也說得通,就是有人答應給史瑞一大筆錢,但是先付了一小部分,剩下地,等史瑞辦完事情再給,而他的他家人已經把那小部分花完了。”

這話聽得唐謐連連點頭,她當初之所以讓慕容斐去查探史瑞的事情,就是因為在所有人中,唯有慕容斐是最不容易感情用事又細心周全地人,如今看來,就連慕容斐也覺得,史瑞很難清白了。

張尉卻是聽得眉頭不展,可是看到就連白芷薇和桓瀾也是一臉認同的神色,再想想唐謐和慕容斐都是唇齒伶俐地人,自己想為史瑞辯解兩句又找不到任何憑據,隻好先忍耐下來,且看看再說。

唐謐又說:“如今還要趕在回蜀山之前去一趟趙國,一來桓瀾地魂獸從彥尚那裏稍回消息,說是有人看見銀狐常在趙國出現。二來,魏王說當年三國攻入趙國王宮的時候,隻是搶奪財寶美女,華璿地很多書簡信件都隨便仍在宮中某處,他過去機緣巧合見過一些,想來要是沒有被毀去的話我們還能找到,說不定能發現些關於她魂獸為何沒有消亡的線索。還有,趙國是魔宮的老巢,我正在思考一個計策,到時候,我們見機行事,說不定可以把這個搞陰謀的家夥抓出來。”

下午是打馬球的時間,桓瀾每年都是場上的主將,今年他一看算上慕容斐、白芷薇和張尉正好組成一個四人的球隊,便拉著他們一起去。

四人換好色白色的箭袖騎裝,牽著宮廷禦馬走到場邊,看見兩邊觀賽之人已經聚集了不少,隻有給魏王和王後觀賽的台子還空著。唐謐站在場邊,一身簡單的紅色劍童裝扮在花枝招展的女賓中格外顯眼,隻聽她大聲喊著:“同誌們,加油啊。”

四人忍不住都笑出聲來,慕容斐笑著道:“還好別人都聽不懂,要不真丟臉。”

“唐謐在叫什麽呢?”他們身後忽然響起一個聲音問。

幾人回頭一看,隻見司徒慎和另外三個少年牽著馬,手拿球杆站在那裏,每人都是一身玄色騎裝,正是他們今日對手的打扮。

張尉一見司徒慎,神色便有些暗淡,白芷薇瞟了他一眼,靠近他耳邊說:“張大頭,本來我想一會兒用球杆打你的腦袋,現在改注意了。”

慕容斐不知道昨夜發生的事,寒暄道:“那是她自己瞎編的助威之詞。這麽巧,你也在這裏。司徒慎有些驕傲地說:“是啊,我來看我兄長。哦,君南芙也在那邊觀戰。”說完,他伸手指向賽場邊,果然看見離唐謐不遠處站著的君南芙,一身杏色的宮裝,顯得格外嬌俏。

比賽開始的時候還打得很是像模像,雙方的少年都是此中高手,司徒慎那一隊顯然在一起演練過,相互間的配合更加和諧默契。但是桓瀾這方四人的個人能力均是極強,特別是張尉的嫻熟的馬上技藝,簡直仿佛生來就坐在馬鞍上一般,看得眾人讚歎不已。

後來桓瀾這一隊的比分漸漸領先,司徒慎這一隊開始著急起來,場上的火藥味愈漸濃烈。白芷薇看準一個截斷司徒慎的機會,揮著球杆,看似向司徒慎杆下的皮球擊去,實則手腕一拐,結結實實給了司徒慎一杆。司徒慎頓時大怒,揮杆就打向白芷薇。他身側剛催馬趕到的張尉見了,提韁往前一衝,用球杆架住了司徒慎這一擊。

白芷薇見機奪下皮球,揮杆傳給慕容斐。司徒慎見了,以為這兩人是合計好了以這種下三爛的方法搶球,心中更是惱怒,又是一杆擊向白芷薇。此時白芷薇已經調轉了馬頭,把後背完全暴露給司徒慎,沒有了防備的能力,張尉見了揮杆再攔,不料司徒慎這一擊根本就是想著張尉會去救駕,半空中一收球杆,張尉的重心已經前移太多,不及收回,一頭栽下馬去。

看台上傳來一片驚呼,以為張尉摔了下來,不料一陣煙塵過後,看見那少年一隻腳勾住馬鐙,仍然掛在馬鞍上。張尉腹部一用力,身子挺起,想要重回馬鞍,不料坐下馬忽然前蹄騰空,嘶鳴了一聲,又重重落在地上,開始發瘋了一般又踢又跳。

好在此時張尉還沒有爬回馬上,離地麵的距離很近,加之球已經被白芷薇傳走,周圍沒其他人的馬匹幹擾,他瞅準機會一骨碌滾到地上,避開了那發了狂的馬匹。

唐謐在場邊看得冷汗淋淋,她知道如若不是當時周圍沒有其他騎手,張尉恐怕便有被亂蹄踩踏致死的危險。她抬腿正想跑去看看張尉,卻見君南芙已經跑過去,她趕忙衝過去一把拉住君南芙,說:“別去,那裏危險。”

君南芙甩手想要掙脫唐謐,才發現被她拉得死死的,道:“我就是去看看,難道你不擔心麽。”

“擔心,不過你去了我更擔心。”唐謐說,直到眼見著宮人和白芷薇他們把張尉送走才鬆開了手。

不久,白芷薇神色凝重地來到唐謐麵前。唐謐以為是張尉出了什麽事,問道:“大頭怎麽了?”

“他沒事,一點點皮外傷而已。”白芷薇說著把唐謐拉向無人的地方,張開手掌給看。

唐謐隻見白芷薇的掌上浮著一層薄油,不解地問:你手上有油,怎麽了?”

“這是我在大頭馬鞍下發現的。”白芷薇說:“現在是冬天,如果把毒針用凝固的油脂裹住粘在鞍下,等到馬跑熱了,油脂化掉,毒針就會刺入馬背。唐謐,你還記得我們上午看見的那個內侍麽,我剛剛去檢查時在馬廄見到他,原來他是專門負責馬匹的。”

唐謐不由得抽了口冷氣,道:“看來,咱們必須提前出發去趙國了。”

第三部 十二 如花、小翠和小紅
第三部 十二 如花、小翠和小紅
湍流不息的白江由西向東很穿過這片大陸,江南就是趙國。

唐謐一行人站在江北渡口,看見一艘客船緩緩駛來,船頭佇立一個少年,青衫綸巾,身姿英挺,正是男裝打扮的李理。

李理未等船靠穩,雙足點地,提氣躍向唐謐,穩穩落在她麵前,笑著說:“我沒晚完吧。”

唐謐見了李理也很是高興,說:“沒來晚。其實我不擔心你,隻是擔心我那個行遲送信的速度。”

李理從袖中掏出還在呼呼大睡的行遲,遞給唐謐,說:“你要打聽的事情我都給你寫在這裏了。”話落,又從懷中掏出幾張寫滿字和畫的絹帛,繼續說:“你要記住,在趙國切不可隨意與人提起魔王的事情。這裏是魔王的老家,這兒的人分成兩派,一派至今極其崇拜她,因為她在位的時候,趙國有世上最遼闊的疆土,邯鄲是天下最繁華的都城,那是我們趙人榮耀一時的年代。而另一派卻極其厭惡她,因為她手下的魔將和魔兵殺人如麻,而且封掉所有的寺廟,引來三國聯軍,最終造成了如今趙國的局麵。”

趙國如今的局麵眾人都略知一二,雖然趙國從疆土上來說還是四國中的第一大國,但百多年前的一戰已經讓三國瓜分走了不少城邦。而對趙國來說最傷元氣的並非是領土的丟失,而是自華璿死後,被三國共同扶植的君王總是十分軟弱,王國的政令不能有效地在地方執行,軍隊也無法有效地維護地方治安。開始時,各地有實力的大地主為了自保。紛紛成立私人的保安團,這些保安團逐漸壯大,漸漸接管了當地治安。這些大地主則最終演變成一方軍閥,名義上效忠趙王。實則有自己獨立地稅收和管理體製,是近乎獨立的國中之國。白芷薇的姨父陸徹便是這些軍閥中很有實力地一個。

因為這個原因,在趙國旅行相當麻煩,從一個城鎮到另一個城鎮就必須換一次通牒,好在李理外公的鯤鵬幫是白江上地地頭蛇。有了她的陪同,一眾人走水路沿江而上,再轉入白江的第一大之流邯江,三天的功夫就抵達了邯鄲。

李理在渡口和唐謐他們作別,臨行前掏出一塊用黑白相間的白江鵝卵石做地石牌,上麵雕的一魚一鳥正是鯤鵬幫的標誌。

“這個收好,隻要是在白江和它的之流上,把它交給任何行船的人都能得到幫助。你們多加小心,咱們蜀山見。”李理說完。向男孩子一般瀟灑地一抱拳,躍回船上,漸行漸遠。

邯鄲城依山而建。分為三個部分,普通老百姓都居住在邯江邊的平原上。..是連城牆也沒有的開放格局。而山腳下被高大的灰色城牆合圍,延山而上便是貴族和官宦所居的王城。半山處則由紅色地宮牆圍起君王的宮城。幾人站在渡口,可以隱約看見半山處暗紅色的宮牆,和宮牆內錯落地殿宇,殿頂上鍍著赤金,在陽光下反射出絢麗的橙色光芒,映在山中未散盡地薄霧上,泛起或濃或淡地緋霞,恍然猶如高高在上的天神居所。

唐謐感歎道:“果然,這個城市不地風水利於君

慕容覺得奇怪,問道:“這怎麽說?按照風水來講,此城麵水環山,是上上之選。加之這裏是整個白江流域的河運周轉之處,不論是當年還是現在,都極其富庶。要知道,若是沒有邯鄲城的稅收,今日的趙王很難維持局麵啊。”

唐謐道:“我這麽說,是因為高高居於雲霞處的王者如果每天都是俯視她的都城,久而久之,很容易忘記自己不過是俗世的君王,而誤以為自己是萬能的神佛。身為君王,如果這麽想,恐怕好日子就不遠了。”

“是啊,這大約也可以算作是一種幻象。”張尉讚同道。

寶香樓的歌舞坊

一行人在離山腳下最近的一間客棧安頓下來,入夜時分,按照李理的指點來到一家名為寶香樓”的歌舞坊。唐謐將黑白相間的石牌遞給門口的仆役,沒多久,一個年約三十模樣精明的婦人便迎了出來,她是有眼力的人,一見幾人雖然都是尋常打扮,可是全都氣度不凡,臉上立時堆起笑臉,道:“幾位貴客請近,奴家就是花二娘,李姑娘吩咐過了,請隨奴家來吧。”

他們跟著花二娘來到歌舞坊的後院,走進一間廂房,隻見長幾上擺著五六套女裝。花二娘指了指衣服說:“請各位換上吧,不合適奴家再叫人去準備。”

張尉一愣,問道:“我是男子,也要穿這個?”

“那是自然,灰牆裏麵入夜以後隻有歌舞姬和收垃圾泔水的可以進去,你是想扮歌舞姬還是收泔水的?”花二娘問道。

張尉低頭小聲嘟囔了一句:“收泔水的。”不過,他知道,唐謐和白芷薇就是把劍架在她們脖子上也不會不會答應扮收泔水的,這隻能事他一個小小的奢望罷了。

唐謐和白芷薇倒是興奮不已,兩個人很快就各自挑了一套鵝黃和一套淡藍的舞衣,跑到裏間速速換上,待到兩人跑出來一看,發現那三個少年仍然在對著一大堆紅紅綠綠的舞衣發愁,兩人對看一樣,嗬嗬一陣壞笑,衝上前去不由分說就給他們打扮起來。

桓瀾最終被套上了一襲翠衣,慕容斐則是一身石榴紅的羅裙。唐謐和白芷薇仍然閑不過癮,又興致勃勃地為二人塗脂抹粉,綰髻插花,一番折騰下來,兩個人倒真的變成了人比花嬌的美女,漲紅臉手足無措地站在那裏,看上去別有一番嬌羞的韻致。

輪到張尉的時候就比較難辦,唐謐和白芷薇不管怎麽給他鼓搗,最後的形象總是不如人意。張尉本來就骨骼寬大。臉部線條也堅硬,如今個子又長高了,雖然喉結還不是很明顯。可是已經完全是男子地輪廓,扮成個身著輕紗薄裙的舞姬。怎麽看怎麽別扭。

唐謐拍拍腦袋想了想,衝出屋去,一會兒抱著一套衣服回來,給張尉重新穿上,頓時把他變成了一個丫鬟。這一回,她總算滿意地點了點頭,道:“大頭,這打扮不錯,以後你就叫如花了,是我們的抱琴丫鬟。”然後,她又指著牆邊上那一綠一紅兩個抬頭望天地美少女說:“你們兩個就叫小翠和小紅。”

張尉習慣性地接受了自己悲慘的命運,以逆來順受地姿態抱起了身邊的琴盒。桓瀾和慕容斐則被搞得哭笑不得,慕容斐問道:“那你們兩個叫什麽?”

“我叫鶯兒。她叫燕兒,怎麽樣,很可愛吧。”唐謐說完。忍不住又是一陣壞笑。

歌舞坊的車輛很順利地進入了那第一道灰色的城牆,車子在一座府邸的偏門停下。幾人隨著其它舞姬進入庭院。在一間廂房等了片刻,便有府中家奴來傳喚。眾舞姬和樂師跟著那家奴往庭院深處走去。唐謐他們走在隊尾,趁人不備,悄悄溜了出來。

五個人穿過花園,準備先回那間廂房換夜行衣,忽聽身後一個男子地聲音喝道:“你們幾個要去哪裏。”

唐謐轉身一看,隻見一個武人打扮的男子正帶著五六個兵卒站在他們身後。唐謐見了,趕快率領眾人行禮,道:“奴家是寶香樓的舞姬,正要去給諸位爺去歌舞祝酒。”

那男子相貌英偉,麵色黝黑,眼神略混,似乎有些薄醉,他上下打量了一下麵前的幾個少女,麵露驚豔之色,問道:“你們叫什麽名字?怎麽我過去從沒見過。”

“回這位爺,奴家叫鶯兒,這是燕兒與小翠和小紅。”唐謐答道。

那男子見小翠和小紅都是低頭垂眉的羞澀模樣,不覺心動,道:“你們幾個,跟我來吧。”

幾人被領到一處水榭,早有人布置了熱酒好小菜,那男子坐在榻上,一指桓瀾和慕容斐說:“小翠和小紅過來陪酒。”接著又指指唐謐和白芷薇說:“你們兩個給我撫琴唱歌。”

唐謐知道桓瀾和慕容斐雖然才剛剛開始變聲,可是聲音已經不可能裝成少女,便說:“這位爺,她們兩個都是啞吧,但是舞跳得極好,不如我和燕兒來陪爺喝酒,讓她們給爺跳舞解悶

桓瀾和慕容斐一聽唐謐和白芷薇要被那人摟摟抱抱,心下都是一陣著急,不料那男子一擺手,以不容反駁的命令口氣說:“你這個姑娘太鴰噪,你給我彈琴,不許再出聲兒,燕兒來唱歌,小翠小紅陪酒。”

唐謐本來憋著勁兒準備出手,一看水榭四處透風,不遠處的兵士都能看見這裏,隻好和幾人互換了一個眼色,乖乖照辦。

唐謐雖然原本不會撫琴,好在禦劍堂第一年的各類雜課中有此一門,她總算粗淺地學過一些,硬著頭皮也能對付一兩首曲子。但是白芷薇是五音不全的走調高手,要是一開口豈不是就會露餡?唐謐想到這裏,心思急轉,欲想個對策。

那男子聽見唐謐琴弦一動,彈地是一首極平常的《關雎》,這曲子就算身為武人如他也極熟悉,在一段低回的前奏之後,歌者便應該開始唱道:“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於是,他便抬起手,看著在水榭中央款款而立地燕兒,準備在她開唱的時候,便落手擊案給她合拍子。

不料這手抬在半空中就是落不下來,唐謐彈完了前奏調子一轉,又是一段新地前奏。他正要發問,小紅地一杯酒已經送到他唇邊,他抬眼看見那張俏臉,便將杯中酒一飲而盡,轉頭又要打拍子,卻聽唐謐琴聲一轉,又彈起第三編前奏。他心下納罕,正要再次發問,桓瀾已經出手,點在他的睡穴上,慕容斐往前一撲,做了個投懷送抱地姿勢,將他悄然放倒在地。

幾人此時方才長噓了一口氣,卻也不敢發笑,又等了片刻,才起身離去,唐謐路過兵士的時候,故作關心地說:“那位爺醉了,幾位還是把他抬到屋中去睡吧,外麵夜風硬。”

直到五人換好夜行衣飛躍出那府邸,疾行在高高低低的屋頂上時,才忍不住放聲大笑起來。而這件事唯一的遺害就是,從此後,唐謐和白芷薇就喜歡管張尉、桓瀾和慕容斐叫如花、小翠和小紅了。

第三部 十三 黑暗女王
第三部 十三 黑暗女王
十三黑暗女王

五個人很快來到了半山的紅色宮牆之下,這宮牆極高,縱使是慕容斐和桓瀾的輕功也難以翻過。幸好唐謐有千金買下的如意鉤可用,她一按手腕上那金屬護腕的機括,鉤子激射而出,牢牢嵌入她頭頂十尺高的地方。唐謐一拉鉤下的鏈子,施出輕功,借力騰上大約十八、九尺高的地方,此時她的鉤子已經收回,趁著人在半空中還未下落時再次射出,這一次,鉤子鉤在了牆頭,她再次借力便躍上了牆頭。

唐謐坐在牆頭,把護腕退下來扔給下麵的其他人,在等著他們的空當兒,舉目眺望高牆內的趙王宮。趙王宮的殿宇都並不是很大,但是亭台樓閣繁多,回廊曲折,而且大大小小模樣相似,布置規劃完全就著山勢,並非是一般宮城那種整齊對稱的格局。乍一看,簡直像一座迷宮一般。

李理給唐謐的絹帛上隻畫出了灰牆內的地圖,而紅牆內的宮城就是消息靈通如她也沒有辦法搞到,唐謐他們隻能自己一點點自己去摸索。好在趙國因為地方稅收被各地軍閥控製,國庫並不充盈,王宮的開支已經縮減到最低,宮中內侍、宮女和兵士的數量都不多,夜以後就更是不見什麽人走動,幾個人一路上也沒遇到什麽難處。

按照魏王桓滄的說法,他是在年少時作為使臣暫居趙王宮時閑來無聊,在偶然情況下進到了儲存華璿書簡的樓閣,如今也隻記得是在不到山頂的某處偏僻殿宇內,其他的便都記不清了。

五人根據這唯一的線索,盡量往偏僻地地方尋去。這才發現,許多殿宇竟然都是空置的,年久失修。朱漆剝落,蒿草叢生。蛛網低垂,再不複當年華麗堂皇的氣象。

唐謐越走心中越疑惑,總覺得眼前地景象似曾相識,隻是在自己的心中,不是這般衰敗蕭條地模樣。她仔細回想再三。忽然心中一亮,才想起來這裏就是她在幻象中看見的宮院。

那是迷宮一樣宮院。

張尉也覺得眼前的景象很是熟悉,耳聽白芷薇低聲道:“是誰建了這鬼地方,根本就是想蓋個迷宮把人繞暈。”

這話讓張尉一下子想起了自己是在唐謐的幻象中看見過類似的地方,一樣是拐來拐去地遊廊和看上去都差不多的亭台樓閣。

他走到唐謐身邊低聲對她說:“唐謐,上次在桃花障中你就是陷入了一個看上去和這裏差不多的地方。”

唐謐看向他,略略思索了片刻,問:“你怎麽知道,進入我幻象的不是顧宗主嗎?”

“我也進去了。不過我沒能把你帶出來。”張尉有些不好意思地說:“當時你哭得厲害,一個勁兒讓我原諒你。..”

唐謐“啊”地叫了一聲,引得其他人都向她看過來。她慌忙擺手掩飾道:“沒事,沒事。看見一隻貓竄了過去。”

然後。張尉聽到唐謐莫名其妙,沒頭沒尾地對他說:“大頭。謝謝你。”

他疑惑地轉回頭去看她,發現那時常掛著壞笑的麵孔上此時正漾著一個淺淡的笑容。那笑容是如此清淺,仿佛明澈寧靜的小池中微微泛起的漣漪,但不知為何,卻讓他心頭一陣感動,恍然想起那是在幻想中對她說的話,於是他低聲說:“我那話是當真地。”

“我知道,所以謝謝你。”

這一夜,幾個人也不知道到底搜索了多少間房子,終於在一間偏僻無人的配樓裏發現了他們要找的東西。

這是一棟不大地二層小樓,從堆積的灰塵和密結地蛛網來看,似乎很久沒人來過,通往二樓地樓梯搖搖欲墜,踏在上麵便發出“吱吱呀呀”的聲音。在王宮看到如此破敗地地方,讓這些見識過魏國王宮氣派的少年們唏噓不已。

來到二樓,幾人各自在指尖燃起一團幻火,把黑洞洞的房子映得五光十色。他們隻見麵前書閣和地上散亂地堆著許多書簡和信件,雖然還未曾翻閱,但幾人幾乎是同時預感到,這就是華璿的遺物了。

和那些會去正式存檔的奏章等文書不同,這些都是華璿私人的信函。他們粗粗一看,討論了幾句,都覺得如今已無法知道當年是誰在趙王宮一片燒殺搶掠之中,把這些東西搶救了出來,並移到這個地方。但想來當時必定極為倉促,所有的東西都散亂堆放著,很多還帶著煙火薰燒的痕跡。值得慶幸的是,這些紙張和絹帛製作考究,除了被燒壞的部分外,雖然曆經百年仍然保存完好。

五人開始的時候還隻是匆匆翻看這些信件,想盡快尋找到對他們有用的線索,可是漸漸地,透過這些久遠的遺物,少年們一點點看見了一個傳說中黑暗女王的輪廓,不覺便入了迷。

這些書信因為都是別人寫給華璿的,所以,不可能知道她自己到底寫了什麽給人家,但是根據這些信件的內容,也可以多少猜出華璿信上的內容。正因為如此,這件事變得更加有趣,幾個人一邊讀信,一邊猜測當年可能發生的事情,仿佛解謎一般,一點點去揭開隱藏的過去。

他們注意到那些年代靠前的信件落款上的官職,多是一些職位很低的官員或者將領,這些人在信中有時候言辭頗為激烈,口誅筆伐諸如世代承襲的官爵製度,不合理的賦稅製度等等。而且看起來他們這樣的言論似乎受到了華璿的鼓勵,在後來書信中也沒有收斂的意思。

“四國承襲大周的傳統,隻有在王家直係的有繼承權的男子全部亡故的情況之下,才能由女子繼承王位。但實際上,每當發生這種情況,局麵都相當複雜。華璿十六歲即位,一定也是當年權臣互間鬥爭地結果,而她要準備在羽翼豐滿的時候脫離這些擁立她的權臣地製肘。必定要積蓄這些年輕的臣子,作為忠於自己地力量。”慕容斐看著這些書信評論道。

果然。隨著時間推移,這些寫信人物落款上的官職也在逐漸遷升,隨之而來的則是諸如削封地,斷世襲,改稅製等一係列等被後人經常說道的曆史事件。

“說起來。如今四國的稅製和世襲不過三代等等這些製度都是仿照當時華璿所定地製度,但是你看當時被詬病得何等不堪。”桓瀾說著,拿過一封信給幾人看。

這信顯然是華璿當年的親信所寫,信中直接點著人名複述了這些人反對新製的言辭和行為。而此時的華璿看來已經完全掌握了權力,在這個人接下來的信中提到,被他點名的十多個人都已經或“流放”或“族滅”。

唐謐看到“族滅”兩個字,眼皮一跳,不禁說:“這是血流成河的前奏啊。”

“但是,也就是這之後的十年間。趙國成為了世上最強大的國家。”白芷薇說道。天色將明,眾人發現才看了很少一部分,隻好先行離開。待到晚上再重新潛入。

第二天,他們最先翻看地一封信來自一個叫裴慶之的低級將領。他在華璿即位之初的時候就提出了一個關於並吞三國。建立一個猶如大周一樣地統一帝國的軍事計劃。在以後地書信中,這個計劃在被他一點點完善。終於,十幾年之後,華璿按照這計劃開始發動了擴張戰爭。

五個人都學過兵法,看到裴慶之地計劃不免讚歎不已,仿佛真的看見一個年輕地將領站在他誓死效忠的女王麵前,陳詞激昂地描繪坐擁天下的藍圖。那觸手可及的雄心壯誌,讓少年們的心激蕩難平。

“看這個。”唐謐指著一封信說:“他在請求屠城。”

在這封信中,裴慶之奏請屠城,原因是西南一座越族人的城池久攻不下,為了安撫士兵,他請求華璿同意破成之後可以屠城擄掠。這樣的書信大概來了兩封,到第三封的時候,便可以看出來,他已經按照華璿的命令將敵人“校尉以上者梟首,其餘頑抗者坑之”。

唐謐看到此處,歎了口氣,道:“果然,開始走向黑暗了。”

慕容斐皺著眉,似乎想起了什麽,說:“我好象在某一本書上看到過,魔將屍王原來的名字是裴什麽,莫不就是此人。”

“不管是誰,他的宏圖是建在如此暴行之上,墜入魔道根本是罪有應得。”張尉憤然說道,一掌拍在那信上,擊起一陣塵煙。

唐謐預料的果然不錯,在更多後麵的信件中,隨著華璿權利的穩固和膨脹,那些信上凝結的鮮血也越來越多濃厚。就算是這些信件都是出於最忠於她的臣子們之手,筆下洋溢著對她的讚美和支持,少年們還是可以猶如看見水中倒影一般,猜想到站在那虛幻的另一端的女子如何拋卻她初初即位時的膽怯,羞澀與惴惴不安,變成強大、果決同時也越來越冷酷的王者。後來,白芷薇又找到一些有意思的信件,眾人一看,全都是些勸華璿盡早大婚的書信,這才想起華璿終生未嫁,感情生活也是撲朔迷離。

緊接著,唐謐在一個角落裏發現了一疊信件,落款寫著一個潦草的“凜”字,那人的字跡也是同樣潦草,可是卻又自有一種瀟灑的風骨,而信中的內容則是討論雜七雜八的問題,從武功到術法到佛學甚至是美食和風景。

“這是墮天大人的信。”唐謐說道。其他人一聽,都以為是那封著名的清源寺回信,過去一看,原來是這些內容,而且所有信件的日期都在那次清源寺事件之後,開始不免有些失望,可是讀進去才發現,其中涉及的武學和術法都頗為深刻,讓人看了往往有醍醐灌頂之感。幾個人邊讀便切磋,不覺又到了拂曉,隻好再次離去。

第三天,五人繼續翻看著這些落款是“凜”的信件,發現很多時候他會提到另一個參與討論的人的意見,那個人在信裏被稱為“瑛”。白芷薇按照信中所及年月推算道:“這些信應該是華瑛十八歲嫁到楚國之後墮天大人寫的。”從信中的內容來看,華瑛的見解有時候相當獨到,也是極聰明的一個人,可是也提到她身體孱弱,叫人擔憂。

幾個少年不免對這三人的關係愈加好奇,怎奈這些保存完好的信件都沒有流露更多兒女私情。他們仔細篩查一遍,終於在角落裏發現了一封被燒得殘缺不全的信筏,上麵的字跡草而不亂,像極了墮天大人的筆法。隻見那上麵寫道:“十五日夜,月色皎然,獨立中宵,念及過往,心中幽悵,涕下而不自知。”

幾個人看著這張沒有開頭也沒有結尾的殘片,良久不語,忽然窗外一陣狂風乍起,猛地吹斷了已經年久腐朽的窗栓,江南冬季冰涼的夜風驟然湧入,將那張托在唐謐手上的碎片卷進窗外的黑暗之中,消失不見。

唐謐望著那殘片消失的蒼茫夜色,沒來由地悲傷起來,低語道:“從此以後,這些事情再不會有人知道。”

第三部 十四 隱藏秘密的妖怪
第三部 十四 隱藏秘密的妖怪
十四隱藏秘密的妖怪

其實,華璿與王凜之間的書信幾個人還找到了一些,隻是落款全部都是極其正式的王凜兩個字,而信中的內容也是一些更正式的內容,比如勸戒華璿不要對三國動武。寫在信件上的言辭到後期越來越嚴肅、生分甚至激烈,再沒有當年輕言談笑的蹤影。

若是沒有那張殘片,幾個少年看到這樣的信件恐怕也不會覺得怎樣,而如今,懷想這樣兩個人物曾經可能有的過往,雖然少年們還未曾經曆人世的滄桑變遷,心中卻感念良多,悵然若失。

“奇怪,為什麽沒有看見華璿和華瑛的通信呢?”白芷薇忽然想到這個事情,問道:“就算之前兩個人住在一起,後來華瑛出嫁,也總該有書信往來才對。”

其他人這才發覺,果真是沒有看到一封這對雙生姐妹之間的一筆一墨。於是五人又仔仔細細查找了一番,仍是一無所獲。

此時,慕容斐注意到牆角有一張信紙懸在離開地麵半尺來高的地方沒有落地,那裏他之前曾經看過一樣,並沒有放著任何東西,便以為是剛才被風卷起的信紙掛在了密結的蛛網之上,走過去想拿起來看看那張信紙,卻發覺那裏根本就沒有蛛網。他心中覺得奇怪,伸手往看似空無一物的牆角處一探,竟然摸到了一個硬硬的東西。

“你們快來看這是什麽?”他喚道。

其他人跑過來一看,又分別用手摸了摸那裏,都確定那看上去什麽也沒有的地方有一個大約半尺來高的長方匣子。

桓瀾想了想,說:“這恐怕是那種傳說中隱藏秘密的妖怪。”

眾人第一次聽到這中西,都好奇地看向他。桓瀾解釋道:“我也是聽宮中的老人們說地。這種妖怪很少見。它們的形狀像一個盒子,除了主人以外誰也看不見它。主人家把要藏起來的東西放在裏麵,沒有主人事先設定地密語。這妖怪盒子就不會打開,似乎是過去的魏王曾經有過這麽樣地一個妖怪。”

“真是這樣的話。那可就難了,誰能猜到這密語是什麽呢,可能隻是隨口一句話,比如你吃了麽。”唐謐說道。

幾個人也都覺得頗為犯難,他們到現在還未曾找到這次潛入趙王宮的想要探尋的真正目標。也就是為何華璿的魂獸和力量沒有消失地任何線索,如今看著這個隱形的盒子,每個人都明白,如果還有可能發現什麽,一定就在這裏麵。

唐謐一邊思索,一邊低頭在房子裏走著,她的腳踏在積滿厚重灰塵的地板上,揚起淡淡的塵煙,偶爾。腳步落在那些被燒毀的灰燼上,便會發出極其輕微細碎的“沙沙”聲。..她忽然站住,盯著腳下灰燼一陣愣神。喃喃自語道:“可能是我們想錯了。”

“你什麽意思?”白芷薇聽到她的話,問道。

“我在想。我們一直認為。是有什麽人從戰火中救出了這些書信,堆放在這裏。而事實可能是。有人在戰鬥開始之前,就把這些東西放在了這裏。所以,這個人才有時間在這裏燒毀一些她認為應該毀去的信件,這就是為什麽這些信件地灰燼也會出現在這裏。”唐謐說道,然後轉向幾人,肯定地說:“如果我推測的不錯,這個人最有可能就是華璿本人。”

眾人都沒有答話,靜靜等著她繼續分析,她說:“華璿作為一場戰爭的最高統帥,應該已經提前預料到了自己必敗地命運,所以,她有充足的時間先去做失敗前地準備。我現在說不好這些信件為什麽沒有被全部毀掉,可能是她故意想留給後人,又或者其它什麽別地原因。但是,她一定已經仔細的燒毀了一些重要地,她出於某些原因不願為人所知的信件,這就是為什麽我們想找的一些內容,永遠不可能再找到。”

說到這裏,唐謐快步走回那牆角,將手放在那個看不見的匣子上,道:“既然華璿有足夠的時間毀去那些信件,那麽,我們看到的殘片很有可能不是她忘記毀去,而是舍不得毀去,從火中搶出來的。”她歎了口氣,以試探的口氣念道:“十五日夜,月色皎然,獨立中宵,念及過往,心中幽悵,涕下而不自知。”

唐謐的餘音未盡,在黑夜裏,在幻火明滅的微光中,那個看上去一片虛空的角落有幾疊厚厚的書信驟然出現。她拿起信,看見信筏的一角有一支並蒂牡丹被六顆明珠環繞的圖案,心下一動,想起自己那把晶鐵梳子上的圖案,道:“這該是她們的標記,這是她們信。”

幾人把這些信打開,細細讀來,發覺這些信件與別的很是不同,一是這些信有不少是在華璿還沒有繼承王位時寫的,而其他信件則都始於她即位之後。二是這裏麵竟然既有華瑛寫給華璿的信,也有幾封華璿寫給華瑛的信。從時間來開,華璿寫給華瑛的信都是在華瑛沒有遠嫁楚國之前,大概是後來華瑛離開趙國時沒有帶走,交給華璿保存才留在了這裏。

他們從信中得知,原來華瑛大約和他們這般大小的時候就因為求醫而離開王宮,所以在信中多是講述一些宮廷之外的見聞,在某一封信中,華瑛提到遇見了一個很有意思的少年,才學令她敬佩不已。

後來,在華璿的一封信中,華璿對華瑛說她遊曆蜀山時也遇見了那個自己妹妹提到的少年,而那人以為她就是華瑛,她想戲弄這個驕傲的少年一下,就沒有告訴他實情。

在這些書信中,更多提及的是一些武功和術法的事情。年少的華璿抱怨說自己因為俗事繁多,沒有辦法專心修習。華瑛便回信說自己雖然沒有健康的身體去修習這些東西,但是可以去為姐姐閱盡這些書,尋找一些能夠更快煉成地捷徑。於是在她們的通信中。兩人便經常探討這些問題,很多時候,那是與蜀山派完全不同的思路。看得眾人心下駭然,知道他們無意中接觸到了魔宮一路武功和術法地精髓。在華瑛的信中曾經多次提到她在看《六道全書》這本書。並且準備在看完之後為華瑛寫一個能幫她快速閱讀和理解這本書地《通要》,看到這裏,唐謐和白芷薇不免對望一眼,同時想起了藏在她們屋中的《六道全書通要》這本書。

這時候,張尉有些不解地問:“為什麽。她們和墮天大人都經常喜歡討論輪回轉世這個問題呢?”

的確,不論是在華璿與華瑛還是王凜的通信中,輪回之事都曾數次被提及,對於這件事情的看法,王凜最終地觀點是:既然這是不能確定有還是沒有的事情,那麽我寧願相信它是存在的。而華璿的最終觀點則是:因為這是不能確定有還是沒有的事情,所以我選擇相信它是不存在的。

張尉這話是問向慕容斐的,因為慕容斐所在的齊國又被叫做佛國,是四國中佛家勢力最強盛的國家。可是慕容斐畢竟年紀尚輕。又沒有認真學過佛法,也想不明白,說:“我也不清楚。不過,魔王這個名號和她封了趙國所有地寺廟有關。她可能一直就是一個喜歡和大多數人的信仰作對的人。”

唐謐解釋道:“其實。這不僅僅是關於輪回地討論,這是一個世界觀的討論。”說到這裏。她才發覺自己又使用了少年們聽不懂地詞匯,想想也很難解釋清楚,就說:“如果一個人相信生命是無止境地循環往複,而另一個人相信生命是刹那燦爛後便會永久消失的瞬間,那麽這兩個人對待人生地態度和行為處事的方式就很有可能會完全不同,明白了了麽少年們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畢竟這一夜他們忽然接觸到太多東西,即使再聰明也沒有辦法依依想得通澈。而唐謐捫心自問,難道自己就真的想透了所有的事麽?

華璿和華瑛的通信越到後來所討論的術法就越黑暗,最後問題的中心集中向如何能使力量延續不朽這個終極問題之上。看到這裏,少年們知道,他們終於找到了他們想要尋找的東西。

這些信件寫於華璿即位十來年以後,此時早已隻剩下華瑛的回信,但是透過華瑛的回信,少年們還是可以看到這個駕馭著世上最強盛王國的女王憂心忡忡的一麵。華璿的身體似乎正在一點點衰弱,開始出現和她雙生妹妹相同的症狀,但是她看不到有誰擁有繼承她力量的資質,她擔心王朝在她死後崩潰,她明知也許還不是統一天下的最佳時機,還是決定開始行動。

而華瑛則焦急地在為華璿尋找無論是使肉體或是使力量永恒的辦法,這逐漸涉及到術法最黑暗的一麵,少年們第一次看到了諸如“製造釋鬼”等這樣的詞匯,顯然,她們在嚐試用各種方法得到永生。

也是在這些最後的信件中,少年們第一次看到了涉及“魔血”的術法,華瑛說:“萬不得已,唯此法可為之。”

“原來是由於魔血啊。毀掉自己的身體,將自己的血液滲透入千萬人,再由他們代代傳承,所以,可能隻要這些身上流著魔血的人還存在,她的力量就會以某種方式得以維係。”唐謐推測道。

其他人也覺得雖然這些信中沒有具體說明,不過大概就是類似這樣。然而張尉又覺得有些不明白,想了又想,才開口問道:“如今看來,每個人身上都可能流著魔血。也就是說,你身上可能有,我身上也可能有,這樣其實和誰的身上都沒有不是一樣麽?這兩姐妹聰明至此,怎麽倒是在緊要處糊塗了?”

唐謐聽了,第一次覺得張大頭同誌原來根本不傻,竟然可以這樣去看通一件事情。而其他人看向他的目光也帶著驚訝之色,白芷薇笑問道:“那麽大頭,你要是知道自己是魔血的繼承者,你想怎麽做?”

“原來怎麽做就還怎麽唄,我又不會因為這種事情就去殺人放火。”張尉無所謂地說。

“那你呢?”唐謐問向白芷薇。

“自然也是原來怎樣就怎樣,這種或有或無的東西,管他去呢。”白芷薇答道。

少年們都笑了起來,笑聲雖然壓得很低,但唐謐仍然覺得,這笑聲驅趕走了一直盤旋在房間裏的黑暗陰影。

在黎明再次即將來臨之前,他們終於看完了華瑛的最後一封來信。在這封信中,華瑛告訴華璿,她在楚國境內發現了一顆很大的隕石,這隕石似乎有穩固術法的作用,但還不知道是否也可以穩固住肉體,她已經把隕石運回地宮準備嚐試看看,如果一旦發現有次作用,就會把它立刻送往華璿處。

“原來魔宮的守護幻象不滅,可能和這隕石有關啊。”慕容斐說。

白芷薇看了一眼信上的日期,發覺離曆史上那個著名的趙王宮被破的日子相隔沒有幾日,不由得感歎地說:“可惜,華璿終是沒有等到啊。”

第三部 十五 陰謀與決裂
第三部 十五 陰謀與決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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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客棧以後,眾人分頭去補眠,唐謐在房裏睡得正香,忽聽敲門聲響,打開一看,隻見花二娘正愁眉苦臉地站在門口。

花二娘閃身進得門來,問道:“我說唐姑娘,我可是擋不住了,你行行好告訴我誰是小紅姑娘行不行?”

唐謐睡得腦袋發昏,愣了半晌沒明白是怎麽一回事,直到聽花二娘絮絮叨叨說完,才明白原來那日被他們放倒的男子名叫孫成,他竟然對慕容斐扮演的小紅姑娘念念不忘,幾次三番到寶香樓來找人。花二娘開頭還能用各種藉口搪塞過去,不料那孫成也是擰上了,仍然每日來討人,花二娘無奈隻好來找唐謐搬救兵。

唐謐聽得直樂,笑問道:“那孫成可是什麽大官兒麽?”

花二娘說:“官兒倒是算不得很大,隻是負責護衛京城的京畿尉,可是縣官不如現管對不對,在京城。誰不讓他三分。”

唐謐在心中一直謀劃著一個計策,聽到此處,心中一動。說:“花二娘放心吧,這事我來辦。你隻說我們是客席的舞姬,今日和你吵了一架便生氣離開了,不過我們欠著你錢,你已經派人去搜尋我們,一有我們的消息就會告訴那個孫成。”

花二娘離開之後。唐謐叫來同伴,興衝衝地說:“我其實一直在想一個計策,我覺得,現在這樣查下去太過被動,我們應該主動出擊才對,現在看了魔王的書信,我覺得這件事更有把握了。”

說到此處,她環視眾人,問道:“你們還記得麽。那些忠於魔王地臣子曾經不斷上書要求魔王加緊修建陵寢,以保證死後靈魂不滅,轉世投生。還有。魔宮的人因為我拿著未霜就以為我也許是魔王轉世,可見。那些追隨他的人是多麽在盼望魔王可以輪回轉世。”

“嗯。其實如今看來倒真有些諷刺,不相信輪回轉世之人地追隨者卻在盼望她轉世。”慕容斐點頭應道。

“我想。既然如此,而我們又覺得魔宮之人和穆殿監之死可能有幹係,那不如我幹脆聲稱自己就是魔王轉世,打入他們內部。這麽做,一來是因為,如若蜀山真有他們的奸細,這是將之挖出來地最快方法;二來,如若他們和此事無關,那麽,以我們的力量要想對付那個幕後陰謀之人可能也很難,不如動用魔宮的力量以敵製敵。要知道,萬一我們斷定那人是蜀山的高位之人,可是又沒有確定可以指正他的憑據,憑我們幾個根本無法處置他,不如借刀殺人。”說著,她看向白芷薇,道:“我連史瑞也打算進去了,到時候,我們就說咱們兩個是魔宮地,也要拉他入夥,看他怎麽反應,至少也能知道他是真的還是假的喜歡你。”

那四個少年聽到此處,都眼露異色看著唐謐沒有說話,除了被這個計策的大膽所驚到之外,那隱隱藏在這計謀背後的邪氣,以及那份對人對事的算計雖然讓少年們說不清道不明,可是都忽然覺得唐謐的心思遠比他們深沉,看著眼前的她,忽然覺得有些陌生了。

然而唐謐卻隻以為他們是被自己的計劃嚇到了,繼續解釋道:“你們聽我說,這個計策我已經想了好久,並不是很危險。..第一,從當初魔宮之人抓我那件事來看,他們地確在尋找魔王轉世,而且顯然一直沒有找到,現在,我是他們最大的懷疑對象,遠比任何一個不相幹的人聲稱自己是魔王轉世容易讓他們相信。第二,我自然不會自己跑上去敲門說:我就是魔王轉世,你們都來擁立我吧。我會想個法子,讓他們死乞白賴地跑來非認定我是魔王。到時候,就算發現我不是,也不能怪我,對不對。第三,我假裝成為魔王轉世很有可能知道魔宮地弱點,到時候也許不但他們傷不了我,說不定反而能將他們鏟除。第四,現在我所了解的魔王可能比魔宮地人還多,不用擔心露餡。第五,也許魔宮地人希望魔王轉世擁有強大的力量,這個我雖然沒有,但是可以假裝力量還沒有覺醒,這樣,也許還能乘機偷學到魔宮地武功,到時候反戈一擊也更容易。”

這番解釋沒有得到眾人的讚同,張尉第一個反對道:“我不同意。你這都是按常理來推斷魔宮中人,可是,他們的行事作為明明不可以按常理來推斷,所以我覺得你根本就是很危險。第二,你這麽做,白芷薇也被利用了不說,還在沒有任何憑據的情況下就牽連史瑞,我隻問你,如果史瑞是清白的,你卻利用他對白芷薇的心意,將他拉入魔道,你該如何麵對他?”

“問題是他根本不可能是清白的。”唐謐有些被激怒了,叫道。

這件事已經憋在張尉心中很久,這節骨眼兒上,他終是忍不住了,橫眉反問道:“你到底憑什麽來說他不是清白的,唐謐你平靜下來問問自己,你了解的史瑞會是那樣的人麽?去看清一個人,就定要動用你那個聰明的腦袋麽?你別忘了,當初判斷出穆殿監有問題地也是這個比我們任何人都聰明的腦袋。”

這句話一說出口。張尉就後悔了,他怎會不知道這是唐謐一直隱忍不說的痛處,忙補救道:“我地意思是。我,我擔心你走上邪路……”

“啪”。一個響亮耳光打在張尉的臉上,唐謐銀牙緊咬,克製住怒意,說:“張尉,從今往後。你走你地正道,我走我的邪路。”說完,她看了一眼其他人,說:“放心,我不利用他們任何人,這是我的事,我自己解決。”

說完,唐謐轉身奔出了房門。

唐謐懵懵懂懂地瞎走了很久,才發覺竟然來到了邯江邊上。她望向滾滾東逝的江水。心中茫然一片,想到張尉分明說過任何事情都會擔待她,做錯了事便替她頂罪。怎麽餘音猶在耳邊,卻已經到了如此地步。這樣越想她心中越委屈難過。探身去看腳下的江水。竟然有些理解為什麽有人會因為憤懣難舒而自殺了。

猛然間,她地腰帶被人一拉。隻聽身後穿來桓瀾焦急的聲音說:“唐謐,你別想不開。”唐謐回轉身,擠出一個勉強的微笑,解釋道:“我隻是往下看看,我才不會為了那個榆木腦袋的大頭鬼去死呢。”說完,她索性坐在江沿兒上,看著江上往來的白帆出了一會兒神,才對坐在她身邊的桓瀾說:“我原來一直想不通,王凜和華璿原本是如此交好的兩個人,以他們的才智,有什麽樣的誤會是解釋不清楚地呢,怎麽最後會走到這步田地。現如今倒是終於明白了,原來這世上很多事是沒辦法去解釋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堅持,不同路地人,終究是不能同路。”

桓瀾沉吟了片刻,說:“唐謐,其實穆殿監那件事你不需要自責太深,那根本怪不得你。”

唐謐聽了,脊背一僵,半晌無語。

這的確是壓在她心頭地重擔,很多時候,午夜夢回,她總覺得其實就是自己殺了穆顯,每每想起當時情形,她地手心兒上便浮起一層薄汗,心也跳得虛浮,身上一陣陣泛起難言的疼痛,仿佛有人在身後用鞭子抽著她,催促她快快找出凶手。誰知今日張尉卻撿起她地痛處猛戳,如今桓瀾一說此話,她一直克製住的情緒驟然崩潰,轉身撲倒在桓瀾懷裏,哭道:“不對,不對,這都怪我。如果我足夠聰明,能看穿那個陰謀,或者足夠強大,有保護他的力量,甚至哪怕我現在能夠憑著聰明才智從這些散亂的線索中把那人立刻揪出來,事情都不會是這樣。你不明白,我心頭有多恨自己。”

桓瀾原本也不讚同唐謐的主意,追出來一則是擔心她,二則是想找個合適的時機勸勸她,可是此時見她前所未有地哭了起來,趴在自己懷裏顫抖抽搐,便隻覺得心中疼惜不已,心想如果這就是她要去做的事,那就幫她好了,無論如何總是要她高興才好。

“別哭了,無論如何,我都站在你這邊。”桓瀾撫著唐謐說道。

唐謐宣泄夠了,抽著鼻子問道:“就是殺人放火也站在我這一邊?”

“嗯,殺人放火也站在我這一邊。”

唐謐覺得這少年答得太過輕巧,假嗔道:“桓瀾,你沒有原則。”

“這就是我的原則。”

等兩人回到客棧,慕容斐和白芷薇迎出來,說他們也願意幫唐謐。實際上,這原本就在唐謐的意料之內,她知道自己在這群人中出於主導地位,以為自己的計謀一定會有萬眾呼應,沒想到半路殺出個張尉來,把她氣得哭了一場。現在既然如此,反正這計劃中張尉也是可有可無,隻要他不拆台,也就不與他計較。

幾日之後,趙王宮中的內侍們在巡夜的時候,突然發現冬季百草凋零的禦花園中有一株牡丹兀自綻放,顏色赤紅,花開並蒂,爍爍放光。內侍們以為看錯了,走進細瞧,果真是一株比尋常牡丹大上數倍的並蒂牡丹,花蕊處形似六顆銀珠,伸手去摸摸。花瓣厚重滑膩,指留餘香。

可是,第二天。內侍們剛要把這件奇事報告給趙王,有小心謹慎之人先去禦花園再確實一番。竟發現那花兒不見了。眾人害怕但欺君之罪,按下此事不表,但入夜之後,又有人稟告看見了那並蒂牡丹。這樣反複了幾次,宮中之人都變得有些疑神疑鬼。不知從何人那裏開始流傳出謠言,說那是代表先代趙王華璿的牡丹。

這事情原本隻是宮中的傳聞,卻不知怎地很快就飛到了民間,沒幾日,街頭巷尾便有人議論魔王之花夜放,魔王轉世重生。那花朵被描述得真真切切,仿佛就是他們親眼所見一般。

這謠言流傳開以後,唐謐和白芷薇、桓瀾、慕容斐便每夜潛入禦花園埋伏在暗處。頭兩天沒有什麽動靜,到了第三天上。白芷薇有些忍不住,問道:“你說會不會魔宮之人猜到了這是有人製造的幻象,所以不來了?”

唐謐搖搖頭說:“不會。魔宮之人急於找到魔王地轉世,這種事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無論怎樣都會派人來一探究竟。這話才說了沒多久。幾人就看見有兩道黑影有禦花園的牆上躍下,一看那身手。就知道是高手到了。

唐謐見來了兩個人,心中就有點沒譜。她原本想著,因為穆顯一死,封住她和張尉、白芷薇劍魂之力的結界就消失了,這樣再加上桓瀾與慕容斐,他們五劍齊出,一定可以造出比當年桃花障更強大地幻象,若是來了一個高手,恐怕很難被他看破,可如今張尉不在,對方又是兩個高手,到底能不能成功她便沒了把握。而一旦被這兩人看穿,後麵的戲就都沒辦法唱了。

白芷薇看出她地猶豫,輕輕一拉她的手,指指不遠的一處草叢。唐謐看見張尉正趴在那裏,衝她微微點了點頭。

唐謐見了,心裏也說不出是什麽滋味,手一揮,發出了製造幻象的信號。

他們手中原本就是一同鑄就相互呼應的五柄劍,然而自從出爐以來就再也沒有五劍齊出地時候,今日五個劍主同時喚醒劍魂,這些劍魂似乎也感應到同伴的存在,興奮異常。一朵妖豔的紅色並蒂牡丹霎時綻放在庭院中央。

那兩個來探查的高手摸到禦花園的中央,果然看見了傳說中隻有在夜晚才可以看到的魔王牡丹。兩人看了又看,伸手去又觸碰,又調動心力嚐試看是否存在可以突破的幻象,結果都沒有發現任何異樣。其中一人低聲問道:“那怎麽會白天就看不見呢?”

不等他們兩人細細思量,慕容斐和桓瀾假扮的內侍已經衝了出來,高聲叫道:“什麽人,竟敢夜闖王宮。”那兩人一看被人發現,也來不及再多想,幾個騰躍就竄出禦花園消失不見。

慕容斐和桓瀾的叫聲自然也驚動了真正地護衛和內侍,可是此時五人已經不知道在這王宮中來來回回走了多少遭,對那些人跡罕至的犄角旮旯恐怕比護衛們還要熟悉,等到護衛們提著燈籠趕來,五人早就不知道躲到哪裏去了。

第二天中午,唐謐和白芷薇正在邯鄲城最大的飯館吃飯,京畿尉孫成帶著一小隊兵士趕來,看了看兩人,眼中露出疑惑之色,但還是開口問道:“請問鶯兒姑娘,小紅姑娘可在麽?”

唐謐迷茫地看了看孫成,不解地問:“請問這位將軍,你是在和我說話麽?”

“正是,姑娘不是寶香樓地鶯兒姑娘麽?”

唐謐指了指紅色袍服上的金色刺繡,道:“我叫唐謐,是蜀山劍童,這位將軍恐怕是認錯了。”

孫成說:“不可能,認錯一個也就罷了,怎麽會一下認錯兩個,你明明是鶯兒,她就是燕兒。”

白芷薇秀眉一蹙,臉弱寒冰,道:“你混說些什麽,叫你一聲將軍已是抬舉你。我母親是楚國公主,怎得你如此出言不遜。”孫成也是個橫人,此時脾氣上來,加之這幾日地相思正無處排解,伸手抓向唐謐,道:“不管如何,你先跟我走。”

唐謐自然不肯,雙方隨即動手,在最熱鬧地館子裏打了起來。

唐謐和白芷薇兩人要想製住孫成原本很容易,但她們故意和孫成還有他的兵士糾纏不清,一會兒就打到了大街上,引來更多圍觀地百姓。此時,桓瀾和慕容斐趕到。桓瀾縱身過去,一把捏住孫成的手腕,喝道:“不得放肆,這兩位姑娘是我們的同伴,快向唐姑娘賠禮。”

孫成手腕被捏得生疼,一看來人竟然有七分像小翠,而另一個則是有八分像小紅,隻是兩個人都氣度高華,又是蜀山打扮的男兒身,他也不敢開口就叫人家小翠和小紅,隻好忍著疼問道:“你們是誰?”

“在下魏王之弟桓瀾,這位是慕容世家的公子慕容斐。”桓瀾說完,鬆開了手,卻趁著鬆手之際微微將孫成一送,推到了兩尺開外之處。桓瀾比孫成身量小得多,這一推看上去卻是輕得好像分花拂柳,但又穩穩將他送了出去,僅這一下子,便讓孫成知道對方的身手了得。

孫成再看看二人,且不說魏王之弟,就算是慕容世家,那也是聞名天下的古老家族,勢力不小。再看看周圍不知道何時已經聚集了眾多圍觀的百姓,圍著他們幾人指指點點。他想了又想,分明覺得這幾人像極了當日的一眾舞姬,可還是權衡再三,說了軟話:“抱歉,在下認錯人了。”

看著孫成灰溜溜地走掉,唐謐忍不住笑了,道:“不出今日,他們就知道我唐謐也在這邯鄲城了。”

第三部 十六 意料之外
第三部 十六 意料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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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人在客棧一直等到日落西山,也沒有任何魔宮的人造訪,倒是等來了史瑞。

史瑞懷裏抱著行遲走進房間的時候,除了唐謐以外,所有的人都覺得有些驚訝。特別是白芷薇,她輕咬嘴唇,看向唐謐,覺得心中湧起道不明的情緒。她知道,以行遲送信的速度,再加上從史瑞所住的興安縣到邯鄲的路程來推算,唐謐大約是在遇見李理後不久便放出行遲去送信了。所以那時候,唐謐大概已經有了一個全麵的謀劃,隻不過在看到魔王的信件以後,這個計劃變得更加完善而已。可是,在昨天以前,唐謐卻什麽也沒對白芷薇說過,隻是在最後才對她說:“你要拉史瑞加入魔宮。”

白芷薇忽然很想問唐謐:“你都沒有想過我會拒絕麽?”。

史瑞倒是一臉開心,甚至與根本不認識的桓瀾和慕容斐也熱情地打了招呼,又轉向張尉問道:“我一收到唐謐的信說你們要來趙國玩兒,就快馬加鞭趕來了。不過說實話,雖然是趙國人。我也就是兩年前跟著我爹來過一次邯鄲,這裏好吃好玩兒的也不知道很多。”

張尉的臉上有毫不遮掩地怒氣,他在禦花園中出手幫唐謐。並非是因為讚同她,而是因為擔心她。此外又確實覺得自己的話說得傷人,原想盡快找個時間再和她說說,不想她卻事事早有布置,原來不管他們是否支持,已經在按照自己的步調前行了。

唐謐看了一眼張尉。見他僵著臉不理史瑞,正要打圓場,卻聽白芷薇先開口道:“沒事,我們也就是想大家人多熱鬧點兒,況且,這裏地口音我聽來好難懂,有你在總是方便些。”

史瑞沒想到白芷薇會主動先開口和自己說話,心頭雀躍不已,也沒留意張尉的神色。對白芷薇說:“是啊,到時候我們還可以一路回蜀山去,多好。”

白芷薇笑著答道:“是啊。那多好。”手卻藏在袍袖裏,按在坐在她身邊地張尉手少。..微微用力。示意他別再生事。

張尉在觸到那總是冰冷的手的時候,覺得心頭一軟。想起很久以前這手在自己的掌心寫過一個“否”字,是為了叫自己不要承認學過魔羅舞,還有自己在一片燈海中慌不擇路的時候,像救命草一樣一直拉住地也是這隻手。他咬咬牙,終於按耐住了怒意,避過史瑞的目光,敷衍地應了一聲。

幾人在一起各懷心事地說笑了一陣,唐謐眼見著月亮一點點升上了中天,心下暗自有些發急,她尋思無論如何孫成可也算是個邯鄲城的名人,這麽個人當街鬧事已經算是個新聞,再加上她出錢雇的那些人四處散布一下消息,怎麽著這事也應該傳到那些魔教中人耳中了吧,以他們的聯想能力和對魔王轉世的渴求,怎麽還不找過來呢?

月亮漸漸偏西,唐謐索性叫眾人散去,自己也和衣躺在榻上漸漸進入了夢鄉。她如今身負武功,就是在睡著的時候也自然地保持著三分警覺,朦朧中,恍惚覺得有什麽不對,翻身要起來,麻穴上已經被人一點,癱軟在了一個帶著異香的懷裏。

那人扛起她,輕巧地從窗子躍出去,在黑夜裏疾行,鬼魅般穿街過市。

唐謐猜測此人十有八九是魔宮之人,心中兀自懊惱自己還是沒有猜測對魔宮中人的行事習慣。她原想,既然魔宮中人推測她可能是魔王轉世,那麽一定會比較彬彬有禮地上門來請,不曾想卻又像上次一樣,猶如抗大包一樣扛著她就走,難道就不想想要是真地魔王轉世在這兒,一怒之下宰了他們麽?

想到這裏,她又覺得和上次還是有些不一樣,一來,這次負責抗大包的這位比上次的釋鬼武功要強太多。以她如今地武功,再加上旁邊緊鄰的桓瀾他們也身手不弱,竟然可以讓他如此輕易地摸入房中帶走自己,武功高出自己和其他人恐怕不是一星半點。難不成,迎接自己地規格已經提升了?二來,這次倒是沒有蒙上她地眼睛。這可能有兩個解釋,要麽是魔宮之人覺得為了表示對她的尊重,決定不蒙眼睛,要麽是他們這次恐怕不打算讓她活著回來,所以蒙不蒙眼睛都無所謂。這念頭劃過腦際,她覺得從心底泛出涼意,身子輕輕抖了一下。

但也隻是輕輕抖了一下而已,在膽怯湧起地刹那,她對自己說:“這有什麽,腦袋掉了碗大的疤,反正我也是死過一回的人了。”

唐謐當初設想這個計劃的時候,也不是沒考慮到死這件事,所以她自己也覺得奇怪,不知道自己也能有這麽決絕的一麵。如果是在兩年前,唐謐覺得自己可能,不,應該是肯定不會這樣,但是現在,她承認,在某些方麵自己變了。

這樣的改變是好還是不好,她也說不清楚。也許,變得更勇敢是好事,但是,有一點她在心裏知道張尉是對的,她的確也一樣決絕地想,到最後,什麽手段都可以用。所以那少年在她看來,就有點像刺眼的陽光。隨時在提醒著她自己心底深處的黑暗麵。

大約走了半個時辰,那人來到一個宅院門口,輕扣了幾聲。門吱呀開了一道縫,他閃身入了院子走到中堂。將唐謐往椅子上一放,道:“行了,別吵了,我把人帶來了。”

這人一說話,唐謐才知道她是個女人。坐定了望過去,竟然是一個發色金棕,高鼻深目地胡人美女。這女子相貌極其美豔,身材也比一般女子豐滿高挑,雖然穿著黑色的夜行衣,仍然難掩玲瓏有致的線條。

唐謐再向她說話地方向看去,隻見有三個男子也正望向自己,其中一個自己認識,正是赤玉宮護法佟傲。另外兩人一個看年紀大約四十上下,身形瘦小,麵色焦黃。眼小無神,給人一種癆病鬼的感覺。另一個人卻讓人猜不出年紀。他雖然相貌年輕。看上去也就二十來歲地樣子,可是唐謐卻覺得他缺少一種真正年輕人才有的青春的氣息。倒不是說他生的不好。相反,這男人相貌陰柔精致,很是好看。他長發未束,隨意披著,身上的紫色錦衣雖然華美,卻衣帶淩亂,穿得潦草,放蕩不羈之感頓生。唐謐知道這世上地男子隻有小孩和瘋子是不束發的,看見這人的樣子,心想:此人如果不是剛睡醒被人從床上揪起來,就是喜歡擺造型,是個特立獨行的古代的時尚人士。而直覺告訴她,後者的可能性似乎更大一點。

“古代時尚人士”半眯著細長的眼睛上下打量了唐謐一番,鼻子裏哼了一聲,道:“就這孩子麽。佟傲對這樣的語氣很是不滿,故意以鄭重的口氣答道:“對,這就是我和神獸都認為可能是魔王轉世地人。”

兩人說話間,“癆病鬼”已經閃身到了唐謐麵前,低語一聲:“得罪。”細瘦的手指點在唐謐身上,給她解開了穴道,所後探手抓住她的手腕,回頭對那兩人說:“她內力算不得頂好,但是以她這個年紀算是相當不錯。”

“古代時尚人士”聽了,仰天大笑,帶著沒有半點掩飾地諷刺語調道:“好極了,我們就是在期盼一個比一般小孩武功稍好一些的魔王轉世,總算盼到了。”

佟傲麵色變得更加難看,雙掌緊緊攥成拳頭,說:“黃埔昂,沒有人說過王上轉世時力量就一定馬上覺醒。”

“哦,是誰說地?魔王還是第一代宮主?她們甚至都不相信有此一說,到底是誰在一代代給這種說法不斷添油加醋?”黃埔昂反問道,眼睛掃向佟傲,有挑釁地意味。

在場的另兩個人一聽此話,臉色都是一變,知道剛剛平息地爭鬥又要爆發了。隻因佟傲的家族世代侍奉在魔王身側,在魔王死後,更是把等待魔王轉世作為家族使命,黃埔昂這話不但針對佟傲,把他的家族也牽連其中,以佟傲的脾氣怎會繼續忍耐?

佟傲的額頭青筋立現,一掌劈了過去。黃埔昂早有準備側身躲過佟傲的掌風,回手擊向他的肋下。佟傲見狀並不收掌,而是肘部往外一頂,架開了黃埔昂這一擊。兩人各自再要出招,已經被“癆病鬼”和那胡人女子攔下,隻聽那胡人女子叱道:“別打了,不是說好把人請來看看再說麽。”

唐謐在旁邊看了這情形,大致上也明白了是怎麽回事,顯然魔宮中人意見也並不統一,其中熱切期盼和尋找魔王轉世的代表人物大概就是佟傲,而黃埔昂顯然是不相信或者至少不相信現在魔王會轉世的那一方。

這情形她事先倒是沒想到。她原以為魔宮之人必定和蜀山之人把墮天轉世當作是一種信仰一樣,相信魔王也會有輪回轉世的一天,不曾想並非如此,就連他們內部對這件事也沒有統一看法。這樣的話,要想證明自己就是魔王轉世,說服那些原本不信這些的人,難度可就大了。

唐謐原先的計劃,完全是以佟傲當年的態度為參照所設,心想到時候自己不需要去證明什麽,魔宮的人便會先把她假定為魔王轉世。而以現在的情形來看,如果自己不把拿出些憑據來,恐怕小命真的就難保。但是怎樣才算能證明輪回轉世的憑據呢?她唯一知道的被認可的輪回轉世就是那個已經死去的墮天轉世,可是到底當時是怎麽確定這個轉世身份的她就完全不清楚了。為今之計,隻有自己趕緊胡編些什麽才好。她這樣想著,大腦飛速地運轉起來。

希望大家看完書去給在PK的《莫愁公主》投票捧場,很輕鬆的書,書號151843,謝謝大家哦。

第三部 十七 引火上身
第三部 十七 引火上身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睡著了,剛爬起來,好在還沒有過十二點,總算沒有食言,這個月會盡量多更的,感謝一直支持的朋友。

究竟當時墮天的轉世是憑什麽被確認的呢?身上記號,手中的兵器還是身形相貌?如果非要讓我來證明,我又要拿出什麽樣的證據。唐謐在心中快速地思考著,眼看黃埔昂一步步近,用一種要把自己一層層扒開的犀利眼光審視著自己,她覺得有一刹那大腦幾乎停滯了,唯有自己的呼吸聲清晰可聞。

這世上還從來沒有誰給過她如此強大的壓迫感。這感覺源於她幾乎無法看清楚黃埔昂是個什麽樣的人物,他身上有一種自然流露的邪氣,仿佛每個瞬間都在變幻不定,完全無法拿捏準的他的好惡。

“你知道請你來做什麽嗎?”他問,唇角勾著笑,聲音溫和,一反剛才的不屑態度。

“本來不知道,但現在看出來了,佟護法一定是又誤會我和魔王有什麽瓜葛了。”唐謐答道,這是她原先設計好的台詞,準備自己並不承認什麽,而完全利用佟傲他們尋找魔王的急切心理,來把她送上魔王的位置。

“這麽說,你認為自己和魔王沒有瓜葛嘍?”黃埔昂又問。

“如果我說沒有,你們能放我走麽?”

“不能,蜀山的人進了這裏還想出去麽。”他聲音陡然轉厲,問道:“禦花園的幻象布置的不錯啊,也滿會放消息的。可惜塞地錢不夠,稍微威脅兩下子就什麽都招了。”

唐謐一聽這話,脊背上冒出一層冷汗。一時間不知道這話是真是假,硬著頭皮頂了一句:“請問你是什麽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想假冒魔王轉世有什麽意圖?”黃埔昂的聲音更加凶狠。

唐謐差一點就以為自己地計劃敗露了。可是轉念一想,才覺得不對,要是真的敗露了,證據確鑿,魔宮地人自己還打什麽架?再者說。那雇人放消息的錢也不是自己去給的,這些是情都是由慕容斐來完成,而慕容斐為人謹慎,一定不會那麽容易暴露了身份。退一步說,就算暴露了,魔宮之人也隻可能追查到今日街頭與孫成打架的事是有人故意放出消息。至於禦花園中的牡丹那事,已經過去了這麽多天,一傳十,十傳百。魔宮地人就是天上的神仙也不可能這麽快查出消息的源頭。那麽就算查出來我們故意放打架的消息又怎麽樣,放消息犯法麽?

想到這裏,她心中略定。神色也坦然地說:“對不起,大叔。請你搞清楚。..是你們三番四次在死乞白賴地說我和魔王有關係。我從來沒有說過,更不想假冒。你說的話我完全聽不懂。實在不行,你把那個什麽全招了的人叫來,我們當場對峙。”

黃埔昂沒想到這麽個小孩在自己麵前可以如此鎮定,心中也暗自稱奇,麵上卻狠厲之色不減,道:“哼,你以為這裏是官府衙門麽,還給你當堂對峙的機會。”

唐謐聽到此處,想起張尉曾說自己不該按常理來推斷魔教中人的行事作為,現在這話果然應驗,第一次覺得自己怎麽還不如那個木頭腦袋看事情通透,還是因為一直以來自己真的太高高在上,過於自以為是?可是事到如今,除了嘴硬再沒有任何退路,隻得說:“是,你們要殺要剮本來就是全憑喜好,那何必還要給我定個罪名。”

此時一直被那個“癆病鬼”和胡人女子拉著地佟傲總算已經平息了怒氣,對兩人說:“病無常,伊娜,你放開我,我和黃埔昂好好說。”

病無常和伊娜對看一眼,伊娜對佟傲說:“銅獅子,你和黃埔昂好好說話,別讓這孩子看了我們四大護法的笑話。”

佟傲見病無常和伊娜已經鬆了手,一抖肩膀,甩開兩人,大步走到唐謐和黃埔昂麵前,伸手將黃埔昂越逼越接近唐謐的身子一攔,問道:“黃埔昂,我隻問你,你希不希望魔王轉世出現,重振赤玉宮?”

“自然希望,不過我期待地是真正的魔王,不是這麽一個小孩,別跟我說什麽她可以覺醒之類地話,那是什麽時候,怎麽覺醒?”黃埔昂一改剛才和佟傲說話時地譏諷口氣,嚴肅地問道。

佟傲答道:“這我不知道,但我知道,這孩子手拿未霜,她一來到邯鄲城,禦花園中就出現了異事。至於那牡丹是不是幻象,你我都沒資格說,去查看的人是病無常和伊娜,他們你還不信任麽?”

“我並非不信任他們,但是為什麽禦花園中白天就沒有牡丹花了呢,最容易地解釋就是有人在那裏製造幻象,而白天他們不易藏身,你說呢?”黃埔昂反問道。

這話聽得唐謐中一陣一陣湧上寒意,事到如今她才知道自己是多麽自作聰明,原來跟著一群小孩混得久了,自己越來越自我感覺良好,竟然以為全世界的人都能在自己的擺布和算計之中。而其實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不論是眼前的黃埔昂,還是殺死穆殿監的真凶都是極聰明之人,絕不是那麽簡單就能對付。

此時,她看見佟傲的神色略有動搖,心中暗叫不好,急中生智,決定背水一戰。

佟傲剛要答話,隻聽唐謐以一種沒有高低起伏的聲音突然說:“禦花園的牡丹花開了麽,瑛最喜歡那裏的牡丹,我答應她今年花開就接她回來。”

佟傲和黃埔昂驚懼地看向坐在椅子上的唐謐,隻見她一雙大眼睛迷惘無神地瞪著,繼續用毫無平仄的聲音說:“瑛說給我準備了禮物,是一塊隕石對吧,在哪裏?”

黃埔昂原本不信這種玄虛之事。可此時唐謐竟然提到那隕石,這是魔宮的重大秘密,外人根本不可能知道。就算知道,也不會知道這是華瑛尋來要送給華璿的禮物。不可置信地問向唐謐:“姑娘請再說一遍,在下未曾聽清楚。”

唐謐眼睛一眨,表情轉瞬又靈動起來,反問道:“大叔你讓我說什麽?”

佟傲此時有點按乃不住心中激動地情緒,一把拉住唐謐的手腕。問道:“唐姑娘不知道自己剛才說什麽了嗎?”

唐謐不明所以地又眨了眨眼睛說:“知道,我最後一句話是你們想怎樣處置我全憑喜好,何必給我加個罪名,然後,我還沒有機會說話。”

唐謐在說完這些話之後,感覺心髒似乎凝滯在了半空中,冷汗從後頸緩緩滑向脊背,她知道,生死懸於這一瞬間對方是否選擇相信自己。

黃埔昂猛地一拉神色激動的佟傲。道:“銅獅子,我知道你地心情,你先跟我到來後麵一趟。我們再談談。”

唐謐聽到這話,一顆心從不到什麽地方墜回了胸腔。她明白黃埔昂這一刹那的猶豫和動搖。至少讓自己可以再多活上一時半刻,而之後。自己想活命唯有利用黃埔昂地將信將疑和佟傲的熱切期盼,在兩個人的矛盾中尋找機會。

就在等著佟傲他們的當兒,唐謐聽見外麵穿來打鬥的聲音,她心中一緊,心想不會是白芷薇他們追蹤來了吧。一想到可能會是這樣,她心中便懊悔連連。如今她可不是去年那個玩兒轉魔宮地美少女,而是朝不保夕的倒黴鬼。如果真的是他們來了,能救出自己雖好,萬一救不出來,平白在這裏枉送了性命該怎麽辦?

就在這時候,魔宮的四位護法魚貫從裏間屋子走了出來,唐謐看向四人不辨喜怒的麵孔,一咬牙,想:不論怎樣,也要拚命先保了朋友們的周全。這樣一想,她倒反而鎮靜了下來,問道:“幾位護法到底想怎樣?”

黃埔昂往窗子外麵望了望,語調和氣地說:“唐姑娘的幾位朋友到了,這幾個孩子倒也當真不凡,竟然能追蹤到這裏。”

唐謐見他語氣與開始已經有所不同,心中略略有底,道:“大叔,雖然蜀山和魔宮是對頭,可是以魔宮在江湖的地位,也不至於胡亂殺人。我這幾個朋友純粹是為了救我而來,你們要是不想放了我,我出去和他們說清楚,叫他們速速退去就好,這件事,不要再牽連更多無幹係的人進來。”

黃埔昂秀眉一略,看向唐謐,道:“唐姑娘年紀雖小,倒是有情義地人。在下這麽和你說吧,這幾個人唐姑娘就不要想著了。因為唐姑娘你現在的身份可疑,如果我們確定了你是魔王的轉世,那麽這幾個蜀山之人和你就再沒有什麽情誼可言,應該第一個為你殺了來接風。如果確定不是地話,那麽你自己命都保不住了,何必還管其他人?”

“好,那你們現在就來確定吧,你們要怎麽辦?”唐謐毫不猶豫地問,心想既然如此,隻有硬著頭皮拚一回了。

“這個還要等等,關鍵的一個人物還沒來,不過我們已經發出消息,讓他盡快趕到。姑娘少安毋躁。”黃埔昂答道。

唐謐雖然不知道他說地那人是誰,但是明白現在至少所有人都在希望能證明自己地身份,情勢比剛才已經有所好轉,她捏住自己手上這唯一一顆籌碼,道:“行,我等。不過,既然我有可能是魔王轉世,請問幾位是否可以給個麵子,放我的朋友一條生路?”

“好,我們出去為唐姑娘接一下客人。”黃埔昂說完,帶頭躍出屋外,那四個人也緊跟其後,縱入了黑夜。

好一會兒功夫之後,魔宮地四大護法押著五個人走了進來,果然是白芷薇、張尉、慕容斐和桓瀾、史瑞五人。幾個人被五花大綁著,踉踉蹌蹌走進來,好在雖然衣服被多有破損,卻沒有一人流血受傷。

唐謐見幾人暫時無事,舒了口氣,這才想起如此境地都是自己一意孤行所為,心中一陣懊惱,有些慚愧地避開了張尉的目光。

不過黃埔昂行事果真不能以常理推斷,他把幾人放進屋中,隨手一揮長劍,斬斷了他們的捆綁,道:“沒想到英雄出少年,幾位的功夫在下佩服,就憑這個,也可以做我赤玉宮的坐上客。”

唐謐心想,此人當真是桀驁不馴,放著我這麽個有可能是魔王的人都不給麵子,跟他們大打了一架反倒是把他們當成人物對待,看來,大家的命暫時是都保住了。隻是不知道他們在等待何人,那人來了又會怎樣,一定要趕快想一條出路才行。

第三部 十八 敵友難辨
第三部 十八 敵友難辨
“你們怎麽這麽快就追來了?”唐謐有些疑惑地問道。

“這你還要多謝史瑞。”張尉搶了一步說:“他剛好起夜的時候看見你房子裏竄出個黑影,跑去你房中一看,你已經沒有了。幸好他及時叫醒我們,又聞到屋內有淡淡的香氣,而我的魂獸麒麟嗅覺最是靈敏,這才能趁著一路上香氣未散盡就追蹤而來。張尉這話本意是想替史瑞說說好話,不想唐謐聽了,垂著眼簾淡淡回了句:“哦,是麽。”轉身就像根本沒留心這話一樣對身邊的白芷薇說:“看你們幾個的狼狽樣子,剛才一場惡戰吧。”

“可不是,那女的好生厲害,使一條金色的鞭子,就會剝人衣服。”白芷薇說這話的口氣帶著濃濃的諷刺意味。依娜聽了在旁邊也不生氣,嗬嗬笑了兩聲,語調撫媚地說:“是啊,不但剝你的衣服,還剝這幾位小公子的衣服呢,你可是有眼福了。”

此話一出,窘得幾個衣衫襤褸的少年們漲紅了臉,唐謐見了,反擊道:“我們幾個小孩有什麽好看,倒是姐姐的美腿又白又嫩,讓人大飽眼福啊。”

依娜忙向自己的腿上看去,參發現夜行衣不知道給哪個小鬼在大腿上刺破了一劍,露出一線釉白的肌膚。其實這衣服上的一道破口原本不大,露出的那點肌膚對她來說也算不得什麽,但見眼前的小女孩隻有十二、三歲的模樣,說話如此不羈,當真邪氣得緊。

“請問幾位剛才使出的步伐是不是魔羅舞?”病無常插話進來問,語調頗為恭謹。慕容斐回答說:“正是。”

“那幾位蜀山弟子是如何修得我赤玉宮的武功呢?”病無常又問。

慕容斐剛想答話。唐謐已經搶先說道:“那是因為你們宮中出了奸細,偷偷跑來教我們地。至於是誰,我們也不知道。因為他一向蒙麵示人,你們自己查去吧。”

黃埔昂冷哼一聲。道:“小姑娘,你這離間計未免太不入流。魔羅舞雖是我宮中的鎮宮之寶,可是已經失傳,根本無人會此武功。”

唐謐一聽,心中一亮。她剛才不過是想胡亂攪攪渾水,這時候卻計上心頭,道:“我這不是什麽離間計,我就是再不濟,也知道大叔你聰明絕頂,絕不會這麽簡單就被離間了。隻不過,我說了實話,恐怕你們更不信,隻能信口胡編。”

“你且說說你的實話。”黃埔昂說道。

“算了。我從剛才起就一直再說實話,大叔一句未信,這一次更加匪夷所思。說了你也不信。..”唐謐說。

“那倒不見得,且說來聽聽。”黃埔昂地聲音柔和下來。有一種在誘拐小孩子的感覺。“好。真實情況是我某夜月下練武,練著練著就走出了這步法。所以這武功是我奇#書*網收集整理自創地,後來被我們幾個在天壽日的獅戲中使出,結果我們殿監說這看上去和魔宮的魔羅舞相似,叫我們以後不要再用,有損我們蜀山派的聲譽,但我們一到保命的時候便會想起這武功來。”

唐謐此話一出,幾個少年中除了不明真相地史瑞以外,其他人都為她捏了一把冷汗。他們都知道唐謐有急智,隻是這次未免有點太過天馬行空,這種話但凡腦袋正常一點的人都不會信吧。不料赤玉宮的四位護法臉上都現出驚喜莫名的神色,看上去絕非是不相信的樣子,幾個少年均想:難不成,魔宮之人腦袋就是真的異於常人?

佟傲用頗恭敬的口氣說:“幾位先請到後院休息,稍住幾日。”

佟傲把眾人送入一棟獨立的院落,在唐謐跨步要邁進院門的時候叫住了她,低聲懇請說:“唐姑娘,這魔羅舞雖是我宮鎮殿之寶,卻沒有武功圖譜,一直是代代口口相傳,但是前一代宮主於十年前暴斃,還未曾將此武功傳於他人,這才失傳了。上次佟某與幾位交手已經覺得這身法熟悉,既然這就是魔羅舞地話,不知道唐姑娘可否教予在下,也讓這魔羅舞不至於斷在我這一輩,姑娘有什麽條件盡可以提。”

唐謐一聽,心中盤算開來,心想若是不教的話,佟傲要是給自己灌辣椒水上老虎凳也還罷了,若是以白芷薇她們的性命要挾可怎麽辦?但若是教地話,會不會讓魔宮更加如虎添翼呢?她心下正躊躇不決,猛地想起佟傲的用詞隻是讓自己教他一個,再說這武功看來過去隻有宮主才會,那麽會不會原本隻傳給宮主地繼承人呢?真要如此地話,自己教給佟傲一人倒是很有可能引起魔宮中人的矛盾。

想到此處,唐謐笑著應道:“佟護法,教給你不是不可以,但是你必須保證不管我是不是你們地魔王轉世,你都要放走我和我的朋友。因為這件事本來就是你們不對,雖說我蜀山派和赤玉宮對立,但畢竟我們沒有招惹你們,對不對?”

佟傲說:“自然,既然當年在地宮可以放走你們,唐姑娘還不相信佟某的為人麽?佟某以身家性命保證,不論唐姑娘是否是魔王轉世,隻要你肯授予在下這魔羅舞,就保你們安全離開。”

“佟護法,不是我不相信你,隻是我怕你不是黃埔昂的對手,到時候,你迫於他的威壓變卦了怎麽辦?”唐謐故意用言語去激了一下佟傲,見他神色微動,便繼續道“這樣,我隻教你一半,另一半如果我安全回了蜀山再教給你。佟護法大可不必怕我食言,因為你要是想抓我出來,簡直易如反掌。”

佟傲略略思考,道:“好,就這麽定了。”

待到所有人都安歇了,唐謐瞅了個時機避開史瑞。把眾人叫到一起,和他們講了當今的形式。

慕容斐聽後,笑了笑。說:“唐謐你別怕,黃埔昂在使詐。他不可能查到有人雇人放消息說你在邯鄲。”

“為什麽?”唐謐問道。

“因為我根本沒有去雇人。”慕容斐說:“我覺得你第二次雇人有點太不謹慎,這不象第一次,你有充足的時間等待消息傳揚開,就算有人查也查不出來。這次,若是魔宮中人稍有懷疑。你就危險了。所以我擔心你,就沒有去雇人,可又見你最近脾氣不好,也沒敢馬上和你說。”

唐謐聽完,看著麵前正在一點點擺脫孩子氣的麵孔,恍然發覺原來所有人都在悄無聲息地成長,竟然在自己未曾成發覺的時候,變成了真正地可以並肩而立,相互信任的夥伴。那一瞬間。竟覺得就算是麵對不可知的未來,也不會覺得有那麽恐懼。

原來,我已經不再是一個人獨自支撐。她這樣想著。欣然微笑。

後來幾天過得十分平靜,魔宮中人對待他們幾個都很客氣。儼然把幾人當成了貴客相待。但唐謐知道。這不過是因為他們在等待那個能確定身份人到來。這個人會是誰呢?她在教佟傲魔羅舞地時候旁敲側擊想打聽出一點點消息,怎奈佟傲並非是一個多嘴的人。不該說地話半句都不透露,不過從他對唐謐的態度來看,倒是真的像已經把她當成了魔王轉世一般。

隨著時間一點點過去,唐謐越發憂慮起來,夜裏經常躺在床上盯著房頂無法入睡。這夜她再次失眠,卻聽到窗外似乎有什麽動靜。她屏住呼吸,死死盯著窗子,手在暗中探向枕下的未霜。

挨近窗栓的窗紙處被捅開了一個洞,然後有一隻小手伸了進來,輕輕撥開了窗栓。

唐謐心中一緊,她知道人手再小也不可能穿過窗上地小格子,那一定是----還未等她去推測出結果,窗子已被掀開,一隻綠色的小猴子把腦袋探了進來。

唐謐自然是再熟悉不過那個巴掌大的綠色小東西,那正是把她差點害死又救了她的魂獸。她一邊眯起眼睛,一邊暗中運氣防備,隻見小猴子利落地跳到地上,手中拿著什麽東西,被從窗上破洞透進來的一縷月光一晃,銀光一閃,竟是把小小的刀子。小綠猴輕巧地躍到榻前,伸手點向唐謐的穴位,怎料唐謐早有準備,抽劍刺向它的麵門,它往後一躍躲過了這一劍。唐謐翻身而起,接著又是三劍追身跟上,小綠猴輕巧地躲過這三劍,卻既不還手也不逃走,而是低聲說:“聽我說,我不是來害你的。”

“那你是來做什麽地?”唐謐問道。

“輕一點,周圍都是看守你們的人。”它說,聲音仍像第一次與唐謐在華山林中說話一樣艱澀。

唐謐壓低聲音,問道:“你手那利刃還說不是來害我?”

小綠猴的眼睛在黑夜中閃著詭異地幽光,道:“我隻是想要收集一點你的血而已,你知道麽,他們要用溶血地方法確認你地身份。如果你的血和我地不能相溶,他們就認為你不是魔王轉世。”

“為什麽是你,難道你和魔王的血液是一樣的?”

“是的,我是她身體的一部分。”

唐謐覺得這有一點荒謬,憑什麽魔王的轉世就一定要和魔王的血液是一樣的呢,但她也知道,這種道理是沒有辦法和魔宮的人理論的,人家確定什麽方法就是什麽方法。

“那麽你想怎麽做?”她問。

“我想收集一點你的血,灌入一小段腸衣裏麵,藏在我手腕的長毛下麵,到時候我拿刀子刺破腸衣,這樣滴下來的血就是你的,一定能和你的血相溶。”小猴子說。

唐謐一時心中迷惑,不知道這小猴子為什要這麽做,它的話又是不是該相信。

那小猴子似乎看出來她在猶豫什麽,道:“如果我要害你,當初就不會救你了,你想想清楚。”

這件事唐謐也想到了,可是她不明白的是為什麽小猴子會想要出手救自己,於是問:“你這麽做是想得到什麽?”

“那是我的事,你到底想不想活命,你選擇吧。”小猴子說。

那小猴的聲音暗啞生澀,在黑夜裏聽起來格外讓人覺得毛骨悚然,可是唐謐發現自己已經別無選擇,一咬牙,把手遞過去。

白光劃過指尖,鮮血在暗夜中宛如墨汁,她看著這黑色的液體墜入漆黑的虛空中,仿佛覺得自己也在下墜,墜向不可知的未來。

第三部 十九 善惡一念間
第三部 十九 善惡一念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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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史瑞來說,這幾天格外無聊。他本是愛熱鬧的個性,回到興安縣過假期的這些日子便天天和一眾朋友走雞鬥狗,正有些煩了,就收到唐謐的書信,說是她和白芷薇張尉等朋友在趙國遊玩,請他來邯鄲“盡地主之誼”。雖然說同在趙國,但興安縣離都城邯鄲算不得近,自己也隻能勉強和地主”這個詞沾點兒邊,可一想到能和白芷薇一起遊山玩水,他就不知道在心底熱烈讚美了唐謐多少遍,興衝衝地快馬加鞭趕過去。

誰知到達的第一個晚上,就碰到唐謐被魔宮之人劫持,結果他隻得拖著在馬背上快被顛成兩半的屁股,跟在這幾個輕功好得恐怖的家夥後麵,稀裏糊塗地闖入一個院子。

說起來那天,也實在很是憋氣。他的輕功比白芷薇那些人差了很多,隻能遠遠跟著他們的背影一路追趕。但見幾人消失在一處院牆極高的宅院裏,他卻在那院牆下發了愁。這麽高的牆他平生連想都沒想過要從上麵“飛”過去,就算如今自己也算身負輕功了,但他覺得這輕功的好處也就是在偷偷溜出家門時,翻過自家的土牆那會兒有點兒用處,還有就是在打架的時候比別人跑得快一點。至於這後一點好處,因為他自這次從蜀山歸家後,還沒有打架輸過。也不過是猜測而已。

史瑞覺得自己做人的優點就是絕對不把力氣浪費在不可能的事情上,他看了看那高牆,一搖頭。便開始琢磨其他入園地法子。當轉到這院子的一側外牆跟兒時,他發現有一條小河從院牆裏麵流出來。看方向應該是匯入邯江的。這中東西他上次隨父親來邯鄲時聽說過,據說是極其有錢地人家會直接截斷一條匯入邯江的小支流,然後在院子中挖出人工湖什麽地,在自家庭院中造出一方可以泛舟戲魚的活水。

史瑞見了這小河,心中一陣高興。原想憑著自己的水性遊進去,待再仔細一看,才發現在小河流出院牆的地方安著形似鐵柵欄的水閘,上麵地鐵條每一根都有手腕子粗細,根本不是人力可以破壞的。

就在這時候,他聽見庭院裏麵穿來“鏘鏘鏘鏘”一陣金鑼示警之聲,接著就有嗬斥聲和兵器相擊的金鳴聲傳了過來,隱約間一個女孩子的嬌叱聲最為明顯,他越聽越覺得那就是白芷薇的聲音。心中發急,恨不得趕快衝進去英雄救美。

史瑞平日就覺得自己這腦袋最是靈光,這次在緊要關頭。又是腦中靈光忽現,他拿起一塊趁手的石片。一咬牙。躍入冬天刺骨的河水中。

史瑞潛到水閘下麵,伸手按了按水閘下麵的淤泥。..果然如他料想的一般十分柔軟。於是開始用石片把淤泥挖開,不一會兒,水閘下就出現了一個一尺深地洞來。此時他一口氣用盡,隻好浮出水麵換氣。

趙國地處江南,冬季雖然不至於河水結冰,但也是徹骨寒冷,史瑞已經被凍得牙齒打架,心想若是再挖不出能鑽過去的洞穴,自己恐怕就被凍死在這裏了。待他再次潛下去一看,發現那洞竟被流水衝得又大了一圈,心下暗喜,覺得就連老天都在成全自己那“懸崖牡丹”的姻緣,努力又挖了一陣,便可以從那洞中鑽過去了。

水閘那邊是一條頂上扣著青石板地暗河,好在河水並未充滿,讓史瑞可以不時換一口氣,這樣遊了一小會兒,頭頂上豁然開朗,麵前出現了一個巨大的人工湖。就算他已經被凍地四肢麻木,太陽穴發緊,仍要忍不住感歎:“媽地,怎麽這麽有錢。”

史瑞哆嗦著就近上了岸,麵前是一座怪石嶙峋的假山,打鬥地聲音清晰地從山那邊傳過來,他顧不上其它,穿過假山間的山洞就往聲音的方向奔去。剛摸到洞口,一個紅色的人影一躍而入,與他撞了個滿懷,還沒等他看清楚是怎麽回事,一條毒蛇一樣的金色鞭子已經探近洞中,抽向他懷中人的背心。

史瑞不及多想,將懷中之人一下子抱緊,眼看著那金色的鞭頭堪堪劃過了那人的紅衣,卻未曾傷及身體。緊接著,懷中之人低低叫了一聲:“史瑞,是你麽?”

這聲音是白芷薇。

史瑞在聽到那聲音的瞬間,心頭激蕩不已。但還未曾細細體會懷中的溫軟,已經被白芷薇推離。她微喘著氣,道:“趁你還沒被發現,快走,我們打不過他們。這裏離寒江城最近,你快去向我姨父求援。”

不等史瑞答話,外麵穿來一個嬌媚的女子聲音:“女娃娃,快出來,以為躲在裏麵就拿你沒辦法麽。你要是不出來,我可就放煙你熏出來了。”

白芷薇並不理那女子,繼續對史瑞說:“你快走,這裏我擋著,要是真的放煙了,咱們兩個就都出不去了。”

史瑞聽了心頭一熱,熱血翻湧,道:“不,我不走,咱們要死一塊兒死。”

白芷薇瞪了他一眼,叱道:“犯什麽傻呢,快走。”說完,把他往另一邊的洞口推了一把,長劍一揮,躍出了山洞。

史瑞心中猶豫,不知道是不是該走,卻聽洞外那嬌媚的女子說道:“洞裏還有什麽人,你在和誰說話。”

“沒誰。”白芷薇話落,提劍又要攻上去。誰知她的身形還未遠離洞口,就又退了回來,堵在那裏,大聲道:“哼,就是有人也走了。不出一盞茶的功夫,我們蜀山的援兵就會過來。”

“傻丫頭,如是隻有你們幾個。也許還能活命。要是還有什麽援兵,你們就死定了。”那女子說道:“還不快讓開。”

緊接著長鞭的破空之聲和金屬相擊地尖銳鳴叫在洞外又響了起來。

史瑞知道白芷薇那話是說給自己聽的。看情形,外麵那女子一定是已經認定了洞中有人,白芷薇隻好死守在洞口為自己拖延時間。一想到這裏,他隻覺得心潮澎湃,一股豪氣衝從心底升起。直衝霄漢。大喊一聲,推開堵在洞口的白芷薇,手提寶劍,喝道:“我在這裏,有本事衝我來。”

話音未落,他隻覺得眼前金光閃耀,衣服已經被抽出了兩條裂口,本能地揮劍要擋,腰上卻是一緊。那毒蛇一樣地金鞭已經將他死死纏住。接著便是一個妖嬈的聲音嘲笑道:“這是哪裏來地蹩腳貨,竟是一招也擋不住。”

史瑞此時才看見使鞭子的是一個極美豔的女子,她一收鞭子。把史瑞帶向自己,衝正在鏖戰的眾人說:“蜀山的娃娃。快快束手就擒。不然地話,我先把這個小孩殺了。”

每每回想到此處。史瑞便覺得心中不是滋味,白芷薇當時把長劍往地下一扔,看向自己的眼神好像刀子一樣戳在他的心上,縱使過了這些日子,隻要那眼神一掠過腦際,仍覺得從心底裏湧起涼意,竟是比那夜的河水還要冰冷。

史瑞躊躇了好幾天,心中越想越別扭,這天終於忍耐不住,跑去找白芷薇想解釋一下。他在心裏反反複複地盤算著應該如何開口,到底是先道歉說連累了大家好,還是先剖白自己當時的心情好。思忖間已經走到了白芷薇的門口,他敲了敲門發現沒有人,想要離去又害怕這一走就再沒有勇回說出口,猶豫再三,決定還是進去等她回來。

片刻之後,史瑞聽見門外有一個丫鬟的聲音在問:“白姑娘在麽?”

史瑞知道這裏所有的丫鬟仆役都是監視他們的,他自己便是好不容易避過這些人地耳目偷偷跑來,此時決不能被人瞧見,便閃身躲在了屏風後麵。

那丫鬟見沒人應,就推開門走進來四處看了看,正要轉身出去,迎麵被唐謐堵在了門口。那丫鬟答道:“唐姑娘,屋裏沒人,白姑娘可能去別處了。“那你幫我去找找吧,我在這裏等著。”唐謐說。

“這……”那丫鬟似乎有點猶豫。

“我又跑不了,這院子外麵,花園裏麵那麽多人看著還不夠麽,佟護法怎麽說來著,你要事事聽我吩咐。”唐謐又說。

“那好吧。”丫鬟說完閃身出去,留下唐謐一個人在屋子裏踱著步。史瑞躲在屏風後麵,正想著自己是不是要出去,屋門已經再次被推開,原來是白芷薇回來了。

白芷薇一進門就壓低了聲音道:“出什麽事了,快說吧,跟著我的那個丫鬟很機靈,一會兒就會回來。”

唐謐湊近她,低聲道:“昨夜我知道他們要如何驗證我是魔王了,這事以後再講。總之,今日驗證的時候,咱們都會被請去,如果那家夥可信地話,我應該會過關。到時候,史瑞一定會被驚到,你就趁機跟他說,無論我是什麽人,你都站在我這一邊,希望他也如此。”

“唐謐,真的會和他有關麽?就他那兩下子武功,誰會信任他?”

“不知道,但是不能不防,除了咱們原來懷疑地地方,你有沒有想過,為何我這次被魔教地人抓住,最先被他發現?要知道,你們不追來被俘,我可能還不會這麽被動,而現在你們被挾製,我就更難辦了。”

“但魔宮之人要想挾製你,當時就把我們一同從客棧抓來不是更容易麽?”

“那不一樣,一來那樣動靜大,容易失手。二來,史瑞也不一定是魔宮的人,別忘了我們還沒有推斷出幕後之人是誰。不論那幕後之人是誰,他很可能就是一個被派在禦劍堂暗中監視我地角色,現在見我被抓了,自然要跟著看個究竟。總之,不論他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目的,我的意圖就是先讓他不能再保持一個不起眼兒的觀察者的角色,這攤渾水一定要把他也卷進來,到時候難保他就會不知在什麽地方亂了方寸,露出馬腳。”白芷薇顯然已經被唐謐說動,道:“也對,當時若不是他衝出來一喊,我們幾個還不會那麽快被抓住。好吧,我來說。”

史瑞站在屏風後麵,字字句句聽得真切,渾身上下抑製不住地抖動,他隻覺得這一生從來沒有這麽氣憤難耐又委屈莫名,胸中有一股怒火直竄向腦門,牙齒咬得咯咯直響。

“什麽人?”白芷薇耳尖,已經聽見身側屏風後傳來的異樣聲音,霧隱刹那出鞘。

唐謐也握住未霜,和白芷薇轉過屏風,正看見臉色鐵青的史瑞站在屏風之後,怒火中燒地等著她們兩人。

“唐謐,他都聽見了,怎麽辦?”白芷薇問道。

殺人滅口,這竟然是唐謐腦海中第一個冒出來的詞語。

第三部 二十 重要的朋友
第三部 二十 重要的朋友
為了祝賀小鳥同誌生日,提前趕出來了,希望看了這一章心情能好啊。還有,鬼舞謝謝你哦,處女留言看見了,也謝謝大家的支持。

唐謐被自己這刹那閃過的想法所震懾,握劍的手止不住微微抖動,未霜似乎感覺到了握劍之人的殺意和猶豫,躁動起來,澎湃的力量頭透過劍柄湧至手心,再傳向心中,潛伏在心底的猛獸蘇醒了。

“你不喜歡貔貅麽?”她記得胡殿判曾經這樣問過她。

“嗯,不氣派,不凶猛,太過可愛。”

花白胡子的老者笑了,道:“可愛隻是表象而已,每一隻魂獸小小的時候都很可愛,就像小孩子一樣,沒有力量的時候也很可愛。但要記住它是猛獸,當擁有力量的時候才能顯出本性來。”

“但那太遙遠了。”

“不遙遠,力量是相對的,你總會遇見比你還弱小的。”

是的,比如眼前這個少年,要殺死他真的是太容易了。

“你對劍魂之力的操控很差啊,喚不出來麽,唐謐?”慕容貞露曾這樣問過。“嗯,我的劍魂性子平和,不喜歡打打殺殺,所以不願意出來。”她當時這樣胡說八道。

“瞎說,所有的劍魂都天性嗜血。”

“那持劍者豈不也都必須是嗜血之人?”

“不是,是能克製凶性的人。”

真是這樣麽?這聽起來怎麽是如此矛盾的一件事。

史瑞看著眼見的兩個少女,竟然莫名害怕起來。如果說世上真有殺氣這種東西,那麽一定不會比唐謐此時看著自己地眼神更凜冽。他強壓懼意。脊背一挺,問道:“你們懷疑我什麽?”

“我懷疑你故意帶我們去橋頭村。”唐謐說道。

“你怎麽會這麽想,我的確是被路牌引到那裏的。”

“你現在又為何在這裏?”白芷薇問。

“我是來解釋為何當時在假山洞中沒有跑走。”

“是啊。所有地事情你都可以解釋。”唐謐口氣硬硬的,還帶著一點點輕蔑地意味。

史瑞陡然發覺自己解釋也是沒有的。口氣也硬起來,道:“那你們如今想怎樣,難不成殺了我麽。”話落的時候他看見唐謐握劍的手微微動了一下,以為她真的要拔劍了,本能地退了一步。明知自己也許連拔劍地時間也沒有,還是下意識地把手握在鐵劍之上。

然而唐謐沒有拔劍,握劍的手因為太過用力而變得青白,她神眼瞬間有些迷茫,身子稍側,閃出了一條不足一人寬的空隙。..

史瑞來不及去仔細揣摩這微小的動作,撞開麵前的兩人,奪路就跑,一推門。正好遇見一個丫鬟推門要進來,他一把將那丫鬟推倒在地,衝了出去。

白芷薇麵帶憂色地看向唐謐。發覺她竟然已是汗濕衣衫,問道:“唐謐。史瑞他……”

“你別問我。我不確定史瑞的身份,也不知道他會怎麽去做。”唐謐麵色蒼白。僵直而立,聲音低沉地說。“那你為何……”

“我隻是不想這樣子打贏對手而已。”她說,忽然抬起頭,看向白芷薇,臉上驟然綻放出一個明朗的笑容,聲音裏有一種如釋重負的輕鬆:“芷薇,史瑞的事情聽天由命吧,我現在也隻能掌握我自己而已。”

這時,身後傳來那爬起來地丫鬟帶著抱怨的聲音:“兩位姑娘,黃埔護法有請兩位去前廳,這是出了什麽事啊?”

唐謐和白芷薇比其他人來得稍遲了一些,慕容斐和桓瀾、張尉早就等在了那裏。他們因為被唐謐在早上已經悄悄告知有了對付驗證的辦法,心中並不怎麽太過擔憂,見了唐謐和白芷薇蒼白地麵孔,均想這兩人是不是有點戲過了。

長幾上放著一隻白雲釉的細瓷小碗,小綠猴已經恢複了原來巨猿地模樣,站在幾後寧然不動,四大護法則負手立於它身後。

黃埔昂見還少一個人,問道:“那個叫史瑞地孩子呢?”

“回護法,剛剛衝出去了,唐姑娘說是他們吵架了。”那丫鬟答道。

“哦,吵架?”黃埔昂似乎嗅出了什麽不尋常的味道,微微一笑,說:“還真是一群小孩子,稍等,我去找找。”

任憑唐謐再如何有急智,也不知道該用什麽合適地法子阻攔黃埔昂,看著他的身影消失在門外,心想:若是命喪此地,當真應了婦人之仁這句話。

未及,黃埔昂帶著史瑞推門而入,很幹脆地說:“都齊了,開始吧。”

唐謐從這句話中聽不出任何意味,史瑞卻又低著頭,避開她的目光,隻得一咬牙,橫下一條心,問:“你們要怎樣?”

黃埔昂說:“這巨猿是魔王所遺魂獸,身上的血便是魔王的血,你的血隻要可以和它相溶就能證明是魔王轉世。”

唐謐沒想到黃埔昂還要讓這件事繼續下去,一時間不知道他葫蘆裏賣得是什麽藥,隻得說:“那好,就這樣。”

那巨猿拿起一把鋒利的薄刀,在自己鋪蓋著濃密長毛的腕上劃了一下,鮮紅的液體便順著長毛滴入了白雲釉的小瓷碗中。瓷碗裏原本盛著清水,紅色的血滴緩緩暈開,化成一片緋色。

唐謐走過去,拿起幾上的另一把小刀,在腕子上輕輕割了道小口,幾滴赤紅的血珠子墜入碗中,然後慢慢散開,消失在那片緋色裏。

四位赤玉宮的護法幾乎同時吸了口氣。隻見那巨猿龐大的身軀轟然跪倒在地,也不及再多想什麽,紛紛跪下。齊聲道:“恭迎我主重回人世。”

唐謐在這呼喊聲中有些暈眩,她看向史瑞。見他仍舊低著頭不看自己,一時不知道是不是該繼續演下去,隻得硬著頭皮按照原來地台詞說:“你們,你們再考慮一下,我不是什麽魔王的轉世。”佟傲跪在地上。抑製不住激動地說:“主上,請快快覺醒吧,你手持未霜,無師自通魔羅舞,與前代魔王身上流著相同的血液,難道這些都不能讓你回想起來麽?”

“這,我真地不知道。不過,我答應你們,我可以留在這裏試試回想一下。這樣夠了麽?”唐謐假裝勉為其難地說,接著又說:“不過,把我的朋友們放了吧。”

“不行。主上,這些人如今隻有追隨主上或者死在這裏這兩條路可以選擇了。”黃埔昂說道:“這幾個少年雖然年紀還小。可是武功超群。若是願意為主上效勞,對主上地大業一定大有裨益。”

“我的什麽大業啊?你容我想想好不好。我想好了會和他們談。”唐謐答道,假意顯出有一些不耐煩的神情。

佟傲見了,也不敢把唐謐逼得太緊,道:“是,主上盡可以去權衡考量。”

唐謐看至此都頗為順利,心中卻更是不安,看向一旁的史瑞,這一次恰巧與他目光相對,史瑞馬上別過頭去,不再看她。

一直等到幾人都回到了房中,唐謐仍然覺得惴惴不安,想不清楚到底史瑞在背後究竟會不會動什麽手腳,好在這時候魔宮已經撤去對她的貼身檢視,她思慮再三,決定還是幹脆直接找史瑞說個明白。

她在史瑞地門口輕輕敲了兩下,隻聽裏麵傳來史瑞的聲音:“唐謐麽,請進吧。”

唐謐走進去,關好門,直視著麵前的少年,問道:“我們開誠布公地談談吧。”

史瑞覺得這話很是可笑,哼了一聲,反問道:“你怎麽能相信我現在說的話就是真話呢?”

“不知道,你同樣也不相信我吧。”

史瑞扭過頭去,看著幾上躍動的燭火,他的眼中同樣也有兩團火焰閃爍不定,他說:“我可以告密的,就像你可以殺了我。但是我沒有那麽做,你相信麽,不是因為我想出了什麽更毒辣的計策,隻是因為,我想,我曾經是真的喜歡過你們。”

唐謐心中一動,說不出為什麽,她忽然願意忘掉所有嚴密和理性地分析,就這樣去憑直覺相信麵前這個頭發總是蓬亂的少年。

史瑞見唐謐目光閃爍卻沒有答話,就繼續道:“可這些話我也隻能是說說而已,我沒有任何憑據來證明。我知道,即使我這麽做了,如果你選擇不相信我,你還可以說我其實已經跟魔宮的人講了,然後,再與他們串通,告訴你我什麽也沒有說,而他們也裝作不知道,繼續設計你些什麽。”

說到這裏,他歎了口氣,轉回頭看向唐謐,眼睛清澈明亮地有些耀眼,他說:“我這輩子就數這次最窩囊了,想來想地去跟個女人一樣不爽利。可是,後來我想,你們兩個是張尉最重要地朋友,哪怕就憑這一點,我也什麽都不能說,

唐謐被那樣的眼睛震懾,那是真正地少年地眼睛,通透得不藏半點陰影。她在這樣的眼睛注視之下忽然覺得自慚形穢,垂下眼簾,道:“史瑞,也許是我錯了,我想,我應該至少先假定你是無辜地。”

“不會的,唐謐,你不明白麽,你要是這麽做就不是你了。”史瑞搖搖頭說:“一直以來,你都是站在高處指點我們,仿佛你已經洞明這世上的一切,我當初真的對你羨慕得緊。我想,要是有你這麽個朋友,或者慕容斐那樣的朋友就好了。可是現在我才知道,其實我原先的朋友也是很好的,至少,他們相信我。今年我就會離開蜀山了,想起來真的有些遺憾,最後竟然是這樣,可是,總算還認識了張尉,也算不枉來了蜀山一遭。唐謐,就算你現在相信我了,也別覺得太內疚,畢竟,當時你沒有下手殺我,對麽?”

“你看出來了?”

“生死關頭還看不出來,那不是傻子麽。”

“史瑞。”

“嗯?”

“如果我說,以後你也會是我最重要的朋友,你會相信麽?”“不相信。你這不是在哄我麽。”

“第二重要的,信麽?”

“不信。”

“第三呢?”

“嗯,這個……你這是在道歉麽。”

“史瑞,對不起。”

“哎,好吧,相信你。”

第三部 二十一 明天的大魔王
第三部 二十一 明天的大魔王
唐謐別了史瑞,在月華流瀉的庭院中站了很久,轉身走向張尉的住處。

張尉打開門,看見門口微笑的少女,先是一愣,隨即掩不住喜悅地說:“唐謐,你願意和我說話啦。”

“這話怎麽說的?你也沒跑來和我說話啊。”唐謐眉頭一壓,假意生氣地說。

張尉見了卻心中發急,忙擺手道:“不是,我的意思是,你,哎,不是,是我,哎,是我太笨了。”卡了半天,他總算想明白了表達說什麽,說:“朋友之間意見相左也沒什麽,我要是像慕容斐那樣聰明,知道怎麽在合適的時機,用正確的法子跟你講就好了。可是我,我就總是要弄到把你惹生氣,那天我說的話傷你心了吧?其實這些天,我一直在找機會,小心地看你的脾氣臉色,可是越看我越找不到時機,說來說去,還是我笨。”

唐謐看著眼前少年手足無措的樣子,心中一沉,垂下眼睛,道:“對不起啊,大頭,原來我竟然不知不覺變成了一個要叫你們小心著脾氣臉色的人了。你看我,真的快要成為大魔王了。”

張尉以為唐謐說這話是因為被他惹得有不高興了,心中愈發焦急,忙說:“不是,怎麽能和魔王比呢,我是甘心情願的。”

唐謐抬起眼睛看著他,笑道:“魔王身邊未必也都是被逼無奈的追隨者。大頭,我這麽說也許你不明白,但其實,每個人的血液裏都有魔血在流淌,隻不過時機到了才能顯現出來。”

“你是指華璿那個什麽魔血的術法麽?”張尉問道。“不是。我懷疑,那隻不過是一個讓鮮血飛上長空,再如細雨一般落下的簡單術法而已。可能慕容斐就能搞出來。所謂沾到那血地人便會成為魔血的繼承者,以後還會代代相傳。也許隻是她說給墮天大人,不,應該是當時在場的所有人聽地。你明白麽,這也許是她在失敗前最後的反擊。這件事一定給當時地墮天大人極大的困擾,數萬沾到血的人他自然不能去殺掉。可當時在場的其他人說不定就有主張殺掉的,為了說服這些人,他肯定相當頭痛,費了很多功夫。本來那就是為了對抗魔王而臨時組成地三國聯軍,也許為此還會發生什麽衝突。而就算最後所有人都被說服了,墮天大人還要想辦法研究克製這法術的辦法,嘔心瀝血去研究如何對抗一個莫須有的法術一定是一件很耗費心力的事情吧。他並不長壽,我記得是魔王戰死後十五年他就去世了,說不定和研究這個太勞心費神有一點關係。.(奇*書*網-整*理*提*供).非但如此。魔王還在她死後仍然讓人們世世代代活在對魔血覺醒的恐懼中。”

“要是這樣,魔王的智計真是厲害。”張尉感歎道。

“也不算什麽,我過去的工作。經常要在雇主出了問題之後,這樣放假消息。造聲勢什麽的。替他們挽回錯誤。”唐謐說到這裏,發覺張尉麵露疑惑之色。知道自己不小心又說多了,便說:“你看我胡扯什麽呢,這都是我的猜測而已,我要和你說地可不是這個。”

“那你說的魔血是什麽?”張尉忽然有一種直覺,眼前的少女雖然笑得輕鬆,卻有什麽很重要地話要講。

果然,唐謐收起笑容,用低低的,但是極其嚴肅地語調說:“我說地是,在一群人中間,總會有一個人因為某種原因處於主導地位,也許是依靠他的才幹,也許是依靠他地武功,總之,不論依靠什麽,開始的時候他可能會帶著這群人完成了很多困難的事情,所有的人都相信他,依賴他,認為有他在就沒有什麽不可能的事情。時間長了,因為所有圍在身邊的人總是這麽看他,就像看一位無所不能的神一樣,漸漸地,連他自己可能也會覺得自己就是無所不能的。一旦他這麽想了,他身上的魔血就蘇醒了。而且,他還會帶動那些追隨者們身上的魔血也覺醒過來,甚至追隨者們會變得比他更狂熱。然後,這種狂熱會像漩渦一樣把更多的人卷進來,讓更多人身上的魔血現形。如果他是一位君王,那也許最終就是一個國家的狂熱。大頭,你可以像想象在這個人的帶領下,這群人會做一些什麽愚蠢的事情。就好像,你們在我的帶領下,身入如此險境一樣。”

張尉覺得自己似乎聽明白了,問道:“那這個人既然原本如此聰明,又是這麽好的領導者,就算做了蠢事,隻要能及早明白過來,不會帶著大家補救麽?知道錯了馬上改不就行了麽?”

唐謐聽了這話,搖搖頭說:“不是那麽簡單啊,且不說他是否能及早明白過來,隻說很多時候,情勢所逼,已經沒有辦法去改。比如,華璿在並吞三國的戰爭還沒有打到一半的時候就覺得似乎起兵倉促,可是你看當時各地給她的書信,趙國人都沉浸在勝利的喜悅和擴張迷夢中,你叫她怎麽停呢?再比如,現在,我已經明白自己這段時間自以為是,自作聰明犯下了多麽大的錯誤,剛剛也向史瑞去道過歉了。可是,我已經把你們帶到了如此境地,如果我不去當這個魔王,大家都要死在這裏,所以,我唯有按照原來的計劃走下去。說到這裏,她頓了頓,再開口時,語調前所未有地鄭重:“大頭,雖然現在我是如此清醒,可是我不能保證在我成為魔王以後,在十年或者二十年以後,我仍然還是如此清醒。如若有那麽一天,我身上的魔血蘇醒了,我請你答應為我做一件事,這件事,在我認識的人裏,隻有你能完成。”

張尉覺得心髒莫名地一縮,問:“什麽事?”

“請你一直守在我身邊。如果發現我身上有魔血蘇醒的跡象,就要提醒我,如果我還是這麽執意妄為。不聽勸告,你可以殺掉我。”

張尉一聽。下意識地拉住唐謐的手,說:“不會的,隻要我一直守在你身邊,你不可能犯那樣地錯。”

銀色月光下的少女忽然甜笑起來,說:“這麽說。你答應一直守著我嘍?”

“答應了。”

“那麽,明天開始,我就是大魔王啦。”

被派去監視唐謐他們的人得到指示,不能讓唐謐他們發現至今還有人在監視著他們地舉動。因為知道這些蜀山少年的武功不錯,這些監視者不敢離得太近,所以關於那一夜地事情他們隻能如此匯報:唐謐在庭院中獨自站立了大約小半個時辰,然後就去敲了張尉的房門。兩人在門口低聲說了很久才各自回房休息。

雖然不知道唐謐和張尉說了什麽,可赤玉宮的四位護法認為他們大約也可以猜得八九不離十,因為第二天。唐謐便說:“好吧,既然如此,我願意接受我可能是魔王轉世這件事。我的朋友們不論我是什麽身份,都會追隨在我左右。請你們不要為難他們。”

赤玉宮的四位護法一聽。立時跪下恭迎新一代地魔王陛下。唐謐站在那裏,隻能看見這四個跪著的武林頂尖高手的頭頂。她忽然生出這樣的念頭來:從此以後,站在這個位子上,不知道要看見多少人的頭頂,而又還有多少人,會讓自己看到真實的那張麵孔到底會看到多少呢?這個數量遠遠超過了唐謐的預期。

按照佟傲從這天起給唐謐補習的江湖黑道知識,唐謐才知道原來黑道也有這麽複雜的體係。簡單來講,黑道分為由赤玉宮統領和不由赤玉宮統領地兩個部分,由赤玉宮統領的各門各派追究其由來分為兩種,第一種是魔王的部下在戰敗後退隱江湖創立地門派,第二種是在華瑛死後,赤玉宮分裂出去的門派。第一種地武功可能隻有很小地一部分來自於華璿,更多的是他們一直尊華璿為舊主。第二種地武功完全傳自華璿,隻是由於當時赤玉宮內部不和,不再怎麽往來。但是因為赤玉宮是唯一一個由華璿和華瑛建立的江湖組織,所以百年來在名義上都由赤玉宮統領。而唐謐,不,應該說是魔王轉世的重要任務就是要將這兩種力量統一在一起。

至於不由赤玉宮統領的部分,都是一些江湖上行事狠辣邪佞的門派。這些門派雖說與赤玉宮沒有真正的淵源,但是對魔王卻也心存敬意,黃埔昂認為隻要魔王轉世能把赤玉宮的聲勢重振,這些門派也必將聽其號令。

唐謐這才知道,原來自己的肩上扛著凝聚整個黑道的重任。

“你們上任宮主死後就沒有宮主了麽?”唐謐想起了這件重要的事情。

“自然有,宮主如今有事在身,晚一些時日自然會見到。而且,宮主說隻要主上你回來了,這赤玉宮便自然就是主上你做主。”佟傲解釋道。

“那他叫什麽名字?現在哪裏?”

“主上到時候自然就會知道了。”黃埔昂答道。

唐謐聽了發覺其實自己根本還是沒有真正的權利,這些人真正聽從的還是那位宮主的號令。

佟傲看到唐謐的臉色有些不對,大概知道她在想什麽,便說:“宮內的事宜暫時不能全交到主上手中,一是因為主上年紀還太小,很多事還要慢慢學習。二是因為主上還沒有完全覺醒,我們幾人推測,隨著主上漸漸長大,過去的能力和記憶就會一點點回來了。所以,在這之前,我等的職責就是保護和教導主上。”

唐謐知道這就意味著自己不可能很快接觸到赤玉宮的核心機密,心思一轉,問道:“那好,隻是我還想至少在禦劍堂修習完,知己知彼總是好的。”

“這是自然,主上既然有此機緣,能夠兼學兩家當然好。”佟傲說道。

“但是,我擔心就算我那幾個朋友不會透露我是魔王的事,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萬一不知道那裏走漏了風聲,蜀山之人知道了我的身份可怎麽辦?”唐謐擔憂地問。

“這個請主上放心,即使在那裏,也會有人保護主上的安全。”黃埔昂答道。唐謐一聽,心裏咯噔一下子,她知道,這件事還是給自己套出來了,蜀山上果然有魔宮安插的人在。

第三部 二十二 雷音穀
第三部 二十二 雷音穀
唐謐覺得自己目前的身份有點兒像英國女王,看上去地位很高,受人尊崇,但實際上對任何事情都沒有決定權,赤玉宮真正的權利仍掌握在那位沒有出現的宮主手中。

這件事對她來說,既是好事又是壞事。

好的一麵是,她不需要去做任何違背良心的決定。當初考慮來冒充魔王,唐謐最大的顧慮就是會像武俠小說中寫的那樣,魔宮的人來向她請示某某人是不是該殺死,或者某某門派是不是要滅門。唐謐想:萬一遇到這種事該怎麽辦呢?難不成可以舌燦蓮花,說服他們以和為貴,或者曉之以理,講實事擺道理,勸說眾人混黑道是沒有前途的,就連意大利黑手黨都在努力洗白,何況咱們還沒那麽黑呢。不不不,這樣自然是萬萬不能的。如果真的這麽說了,估計黃埔昂一定會弄一點啞藥或者下點毒蠱什麽的,把我變成隻會點頭和微笑的傀儡。

壞的一麵是,她探知更多魔宮秘密的計劃泡湯了。不論唐謐是從正麵還是從側麵打聽,都沒有人透露給她一點點赤玉宮在蜀山安插了什麽人的消息,更不要說能知道有什麽針對蜀山的計劃了。所有的人都很客氣,隻說到時候會由宮主親自告訴她,而所有的事情也隻有這位未露麵的宮主最了解。這讓唐謐心下疑惑萬分:這個宮主為何遲遲不出現呢?難不成是還在懷疑我麽?

唐謐想探聽的另一件事是赤玉宮是否有華瑛和華璿當年留下的什麽遺物,希望通過這些遺物能發覺一些新的線索。可是,在邯鄲城的這座大宅院中所有她能夠查找地地方,什麽都沒有發現。事實上,按照佟傲所說。這兩姐妹確實也很難留下些什麽。百多年前三國聯軍在王凜的率領下攻入趙宮,本來三國的將領們決定一把火燒掉趙宮,再把華璿地屍體鞭撻之後掛於城頭。後來因為王凜的阻止。才僅僅是將趙宮劫掠一空,而華璿地屍體也在混亂中失去了蹤跡。至於華瑛。則是由於一向對她寵愛的楚王突然將她賜死,身邊物件立時就該銷毀的銷毀,該陪葬的陪葬,如今除了去挖開她在楚國的墓穴,恐怕也是很難找到些什麽了。

如此看來。唐謐這個深入虎穴地無間道計劃基本上可以說就是白白帶著大家冒了一回險,最後卻是一無所得。

“大家罵我吧,要我怎麽謝罪都可以。”唐謐低著頭,沮喪地說。

白芷薇拉了拉她的手,勸慰道:“何至於此,你看我們不都好好的麽,再者說,也並非什麽收獲也沒有啊。”

“是啊,至少我們已經知道蜀山肯定有赤玉宮的內應。..而且,他們也一定有針對蜀山的計劃。再有,隻要他們願意相信你。日子長了,你該知道的終究會知道。”慕容斐也寬慰道。

“可是眼看就要啟程回蜀山。時間沒有多少了啊。”唐謐仍然懊惱著。

“你別急。這一次不就是因為你太過急切麽。對方花了這麽長時間定下的謀略,怎麽是你一時半刻就能想破的呢。”張尉也說。

“唐謐。我倒是挖出來一件事。”史瑞說道:“我這些日子有意和一些護衛們多混混,每日與他們喝酒賭錢。昨天有個護衛喝得多了,和我說我要多謝他,沒有他我就沒辦法成為魔王的朋友。我一聽,就開始一點點套他地話,最後總算弄明白了,原來上次在興安縣的客棧,那個車夫真的是他們收買了才突然離開,本來他們幾個喬裝在門口扮作等活地車夫,準備著你過去雇他們中任何一個,然後給你拉到橋頭村去。不料半路上殺出我這麽個家夥,他們那幾個人中,有人建議在我回家的路上就把我殺了,是他因為怕連著兩個車夫都沒了,會引起你地懷疑,才阻止了那些人。後來他們趕在我前麵改了路牌,才把咱們引到了橋頭村。”

唐謐一聽,喜道:“這麽說,果然這事就是魔宮中人設計地嘍。史瑞,你還真有一套,幹得太棒了。”

史瑞被唐謐誇得有些不好意思,摸著後腦勺,訕訕地說:“哪裏,哪裏,論武功我不行,也就喝喝酒,賭賭錢,套點消息什麽的還可以。”

“別這麽說,我們中間,除了你,誰還會這個。換了我,消息還沒套出來一定就先被別人灌醉了,這本來就是一種本事。”張尉也稱讚道。

史瑞聽得高興,眼睛瞟了一眼白芷薇,見她也微有笑意,心中一美,便不再謙虛,嗬嗬笑著道:“說地也是,說得也是。”

此時桓瀾說:“魔宮的目的倒是好猜,最終不過是毀掉蜀山,隻是,他們肯定不會隻想殺掉穆殿監和穆宗主,要想法子知道下一步他們的圖謀才好。”

唐謐點點頭,說:“是啊,可看眼下的情形,我很難馬上知道這些,我們隻能回蜀山看看有什麽線索能把那個內應找出來。”

“怎麽就一定會是隻有一個內應呢?”慕容斐問道。

眾人一想,才覺得的確有這個可能,隻是找一個都這麽困難,要是還有好幾個,真的是叫人頭痛啊。

“你們說,現在蜀山這個樣子,誰會受益呢?”唐謐思忖半晌,問道。

“照理說,誰成了新的宗主和殿監,誰就是受益者。但現在劍宗宗主由掌門人暫時兼著,殿監人選還不知道,所以隻能等等看。”白芷薇答道。

“嗯,宗主過去都是由前任宗主推薦,再和宗內的五位長史商議決定的。殿監也差不多是這樣推選出來,隻不過是前任殿監推薦,再由所有殿判商議。”慕容斐說道:“但以現在的狀況來看,肯定沒辦法如此了,所以。如果新的宗主和殿監,是在原先的情況下不可能成為宗主和殿監地人選,那麽。就更可疑。”

“我也這麽想。”唐謐讚同道,“我們就等等看。說不定這就是入手的好地方。”

張尉一聽卻有些著急,問道:“你的意思是不去找銀狐回來了麽,穆殿監臨死時地意思不是要讓銀狐來當殿監麽?”去,而且要馬山出發。隻是我們先將事情告訴銀狐,然後按兵不動。看看到底誰會冒出來。”唐謐說。

眾人一想很快到會有銀狐這樣一個強援,心中便覺得踏實了很多。

按照彥尚的消息,銀狐十有八九住在趙國小重山地雷音穀中。小重山位於邯江上遊的一條小支流岸邊,有二十來座小山組成,每一座都不是很高,但是翠屏層疊,延綿百裏,山穀溝壑縱橫其間,地貌很是複雜。

唐謐依著地圖在山中走了兩日。方知這世界的地圖測繪水平實在是落後,按照手中的圖決計是很難找到雷音穀的位置。好在這裏並非是人跡罕至地地方,第三日上。他們碰見了一個采藥人,經他指點。總算知道了雷音穀的方向。

那采藥人覺得有些奇怪。問道:“你們去雷音穀做什麽?”

“我們的一位師長住在那裏,我們前去探訪他。”唐謐答道。

采藥人愈發奇怪。說:“雷音穀中怎麽可能會有人居住,那裏隔三差五有天雷聲轟轟作響,誰能受得了。”

“那麽,為什麽那裏會有巨響傳出呢?”

“這就不知道了,沒人敢去啊,都說大約是什麽上古妖物的居所。”采藥人說,聲音裏不自覺地帶出嚇唬小孩的口氣。

幾個少年聽了,互相望了望,發覺同伴的臉上竟然都沒有一絲畏懼的神色,難得心意如此相通,幾乎是同時微微一笑,唐謐說:“走,看妖怪去。”

一行人又走了一天才到達一個兩山之間僅能一人通行的穀口,他們魚貫而入,在狹長的山罅間走了約莫一盞茶地功夫,頭頂上隻有一線的天空豁然開朗,原來已經到了一個約略呈圓形的山穀中。

這山穀中地氣候自成一格,比外麵溫暖許多,地上草密花繁,仍是一派初夏之交的景象。唯一奇怪地是穀中地樹木枝葉並不繁茂,沒有一棵樹上還掛著綠葉。

張尉敲了敲身邊的一棵枯樹,那樹便發出“咚咚”地低響,於是說:“似乎是被蟲子蛀空了。“

唐謐聽了,問道:“這是什麽樹,怎麽敲起來像鼓一樣?”

幾個人都仔細端詳了那樹半晌,卻沒有一個叫得上來這樹的名字。

“雷音是不是就是這樹被風吹的時候發出的響聲呢?這裏穀口這麽小,聲音在穀中回蕩,聽起來大概就像雷音一樣了。”史瑞說著,又用手使勁兒一敲那樹幹,“咚”第一聲悶響過後,驚出了樹洞中的一隻小鳥。

“史瑞,你嚇到小鳥了。”唐謐埋怨道,她還未看清那小鳥的模樣,那小東西便已經如一隻離弦的箭一樣投入了枯樹林中。

史瑞正要答話,忽聽林中有一陣細碎的鼓點般的“咚咚”聲傳來,那聲音越來越大,似乎有無數麵鼓加入了進去,轉瞬變作“轟轟”的雷鳴在山穀間回響。

唐謐捂住耳朵,衝史瑞大聲叫道:“我看不是風,說不定是小鳥在啄樹,史瑞,你惹惱了啄木鳥呢。但不論是鳥在啄樹還是風在吹樹,幾人總算知道了雷鳴的原因,雖然覺得那聲音已經大得有點難以忍受,仿佛心肺都在跟著一起顫動,還是捂住了耳朵往枯樹林裏走去。

唐謐邊走邊聽,發覺這“雷鳴”的聲音倒是並不單調,高高低低,長長短短,竟是還能聽出個韻律節奏來。

六個人又走了一會兒,眼前的枯樹林越發茂密,史瑞嘟囔了一句:“怎麽還沒到頭啊,耳朵都快聾了。”這聲音一出口就淹沒在了滾滾轟鳴中,他見眾人沒理他,還想再說一句,再一開口,忽然覺得喉頭一鹹,一口血噴了出來。

張尉走在史瑞前麵,猛地覺得後脖頸子一熱,伸手摸去,沾了一手濕乎乎的東西,一陣腥氣隨之轉入鼻孔,驚得他忙轉回頭看去,隻見史瑞正捂著嘴巴,驚恐地瞪大眼睛看著自己,鮮血順著他的手指汩汩流出,浸染了半邊的袍袖。

第三部 二十三 天音障
第三部 二十三 天音障
二十三天音障

張尉一個箭步躍到史瑞麵前,探手抓住他的腕子去摸脈息,問道:“怎麽了,哪裏難受?”

在史瑞並不算長的人生中,還從未有過吐血的經曆,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麽形容,似乎是哪裏都並不難受,但似乎全身都不太對勁兒,他無措地說:“說不清楚,沒有地方疼,但是心裏難受。”

張尉覺得史瑞的內息有些混亂,那的確是受了內傷的樣子,說:“好像是受內傷了,怎麽回事,有誰傷了你麽?什麽時候開始難受的?”

史瑞覺得心中那種難言的不適感覺愈加強烈,但又不是難受到不能忍耐,想不明白怎麽就會嚴重到要吐血的地步,稍一回想,說:“剛一聽見這聲音就覺得心中有點不舒服,那會兒我想大概誰聽了這麽響的聲音都會不舒服吧,也就沒有在意。”

其實張尉自己也覺得不甚舒服,同樣也以為是與這聲音太過響亮有關,此時聽史瑞如此說,忙拉他坐下幫他調息。張尉趁機讓內息也在自己的體內循環不止,一盞茶的功夫之後,他覺得那種輕微的不適感消失了,耳邊的巨響雖然沒有減弱,但心頭不再覺得悶得發慌,便問向史瑞:“你覺得如何。”

“似乎是好了,這是怎麽回事?”史瑞問題出口,就已經有些明白,自答道:“是這聲音搞亂了我的內息,對吧。”

“我想是的,我聽殿判說,清源寺有種武功叫佛音棒喝,就是用聲音製敵的武功。傳說江湖上也有高手可以用聲音傷人。這巨響說不定也有類似的傷害。”張尉答道。“可是,為何大家剛一聽到都沒有事情呢?”史瑞又問。

張尉略想了一下,說:“我想那是因為這聲音擾亂內息地力量並不是很強。我們都隻是趕到有一點不舒服,也沒多想。若是像高手掌上的內力那樣強勁。以桓瀾那樣的武功,一早就會覺得不對頭了。”

史瑞有些不好意思,說:“這麽說,是因為我武功弱才這麽早就撐不住了,不過話說回來。我剛入林子時也沒覺得很難受,那不適地感覺好像在一點一點增強。”

史瑞這麽一說,張尉也覺得自己有類似的感覺,心裏模模糊糊覺得有什麽不對頭,道:“我覺得有古怪,可是我說不好是什麽,咱們還是先叫大家退出去吧。”

可是這時候唐謐他們幾人早就走得不見了蹤影,張尉和史瑞也不知道究竟是由於他們兩人走在隊尾,加上四周地巨響幹擾讓其他人沒注意到這件事還是別的什麽原因。..那幾個人竟然一點也沒有發覺和他們兩個走散了。

張尉心中更加覺得不安,道:“史瑞,你速速退出穀去。找個聲音小的地方運氣調息,我得把他們幾個找出來。”史瑞見張尉的神色。知道可能事情不簡單。明白自己現在隻有添亂的份兒,答道:“好。你不用擔心我,快去吧。”

張尉往樹林深處尋去,一邊找一邊用內力抵抗著那聲音,他發覺自己動用地內力始終保持不變,也就是說,那巨響的力量並未增強。不知道為何史瑞開始的時候受得了,後來竟然吐血了?他正自疑問,忽地想起唐謐跟他講過一個煮青蛙的故事,大意是說把青蛙扔進沸水裏,它馬上就跳了出來,而扔入涼水裏慢慢加熱,青蛙最後就死在了裏麵。當時唐謐說:“其實很多人和國家的敗亡都是這個道理,如果一下子天災人禍從天而降,反而激發出了求生的力量,咬牙硬挺著也能撐過去。但要是相反,遇到了什麽東西在一口一口毫不察覺地蠶食和損害你,等你痛到感覺撐不住的時候,也已經無力回天了。那時張尉覺得這故事很有道理,讓人有心竅一開的感覺,此時聽著耳中隆隆的鼓點,他恍然大悟道:“糟糕,難不成我們也成了青蛙。”

這樣一想,張尉立時明白了史瑞為何會吐血,那一定是因為這聲音在一點點損害著心脈,史瑞內力不濟,沒多久就出了問題。而自己和其他人因為功力強於他,所以還沒有怎樣,但如果再繼續走下去,一定也會在不知不覺中被重傷。

想到這裏,張尉心中焦急萬分,他明白這聲音專門殺地是高手,像史瑞這樣的,沒走幾步發現有事肯定就退出去了,而高手一定是深入林中才會發覺受傷,此時想退出已經晚了。他不知道以桓瀾和慕容斐的武功他們走到何處才會被重傷,但定要及早找到他們才好。

更讓他擔憂地是,自己手中的沉風開始躁動起來,劍魂自然不可能被聲音傷害,這究竟又是怎麽一回事。他來不及想得更明白,便開始拔腿在林中疾奔起來。

起先張尉走在林子裏,還可以運功對抗那巨響,此時一跑起來,便沒辦法把內力分至兩處,一部分施輕功一部分抗聲音,他隻好心一橫,幹脆不去管那聲音地傷害,用上十成十地功力在林中狂奔。

這樣一來,他明顯感覺到沉風的力量在湧向自己,就像那時候在桃花障中一樣,仿佛一把錐子在穿鑿著包圍住自己心靈地鐵壁。難道,這聲音如桃花一樣,可以喚起劍魂之力,他腦海中剛出現這個念頭,迎麵竟然看見唐謐他們四人走了過來。

“唐謐,你們怎麽折回了,讓我好找。”張尉衝上前說。

不料那四個人就好像沒看見他一樣,眼神空洞地盯著前方,繼續往前走去,這種情形他也曾在桃花障裏見過一次,當是所有的劍童也都在兀自做著自己的事情,沒有一個人理他。難道是他們已經又被困在了幻象中?張尉想到此處,覺得在穿鑿自己的劍魂之力陡然增強,刹那疼得額頭上冒出了一層冷汗。

張尉從來隻知道幻象是通過迷惑眼睛進而迷惑心靈的術法。不想原來聲音也可以同樣讓人迷惑,他心中發急,不知道如何破解。加之沉風越來越躁動,簡直就像在劍匣咆哮一般。一時間失了方寸,也不知道究竟該做什麽,跟在唐謐後麵,胡亂地大叫:“唐謐,你聽見了麽。你醒醒。”

唐謐他們無動於衷,自顧自地向前走去。張尉此時終於明白了這巨響地全部威力,它一來可以讓高手慢慢受傷,二來可以讓他們緩緩陷入幻象,這樣,就算這聲音對心脈的傷害很小,但武功再高的人被幻象困在這裏幾個時辰也一定傷重得跑不出去了。張尉雖然明白自己沒有被幻象迷惑是因為這聲音製造幻象地力量可能不是很強,但是現在既然自己的劍魂像上次在桃花障中一樣被鼓動著,難保那四人地劍不會也是如此。這五劍合力可以製造什麽樣強大的幻象他不是不知道,到時候就連自己恐怕都要迷惑其間,那就真是沒得救了。

他越想越焦慮。心上的疼痛陣陣襲來,身體忍不住打起哆嗦。再加上他已經好一陣子不去抵抗那聲音。心脈已然受損,隻覺得眼前一黑就要倒向地上。

就在張尉的身子摔向地麵的刹那。他拔出長劍,劍尖點地,身子淩空一個飛旋,又落回了地上,開始像上次在桃花障中那樣舞起劍來。一時間劍氣四溢,劍風橫掃。

這枯樹林子頗為茂密,張尉一不留神,沉風攔腰就劈斷了一棵枯樹,一隻小鳥嗖地一聲從樹上一個洞中鑽了出來。張尉本沒在意,不料一劍又砍了棵樹,同樣又是一隻小鳥飛出那倒下地樹洞。

他不免疑惑起來,怎麽每棵樹中都有小鳥?他直覺似乎有什麽不對,幹脆停下舞劍,又連劈了兩棵樹,竟然都有小鳥藏於其中。這讓他想起入林時唐謐說這巨響是啄木鳥在啄樹,雖然這是句戲言,可是張尉此時想來,竟覺得茅塞頓開。他原來一直想不明白為何這轟轟巨響聽著就像環繞在自己四周,難不成是這裏的地形攏住了聲音?可是如今一看這些樹洞中的小鳥,他忽然明白,十有八九是這些小鳥躲在樹洞中同時啄著枯樹。

就算是真的如此,該怎麽除去這聲音呢?張尉覺得這聲音的來源找出來也是毫無用處,這裏枯樹成林,難道要砍斷了每一棵樹麽?可他是個實心眼兒的人,這當口又實在想不出更好的法子,一咬牙,揮出手中的長劍,砍向麵前的枯樹。

張尉一舞起手中地長劍,那種劍魂之力回噬自己的感覺便再次消除了,舞得時間長了,他發覺雖然自己的心力隻有那麽一點點,但是由於此時劍魂太活躍,竟也可以感覺到那種以心控劍地奇妙感覺。漸漸地,他忘了是在砍樹,縱情地在林中揮劍騰躍,腳下的步伐也不自覺地換成了輕快地魔羅舞。一劍擊出,無形地劍氣仿佛暗藏光暈的絲絨綢帶,在林間飄舞蔓延,所過之處枯枝搖動,樹身輕顫,有些不結實地樹瞬時就被劍氣所短,轟然倒下。

張尉見了,心中大喜,這樣砍樹比剛才快了兩三倍,沒多久功夫,他身邊五丈內的枯樹已經毀去了泰半,雖然巨響仍然震耳,可是他覺得自己的近身處已不再是那種聲音在耳邊炸開的感覺。他知道自己一定是找對了製造這聲音的罪魁禍首,既然想不出更好的辦法,就隻有拚命毀樹了。

他提了一口氣,驚覺內息微微不穩,知道是心脈又傷得重了些,可此時已經顧不得這些,提劍衝向一片未砍幹淨的地方。就在再次舞起長劍的時候,一個悠揚的笛聲橫空而出,竟然以一直單笛的聲音殺入這片巨響之中而仍舊清晰異常。

張尉覺得那笛聲並非是什麽好聽的調子,高高低低的說不出的奇怪,可是似乎這笛聲同那巨響一樣可以傷人心脈,他一邊舞劍,一邊感覺到了另一股力量的衝擊。他心中一緊,不知道這笛聲是敵是友,運足了力量對抗。那一瞬,他自己的力量,劍魂的力量,巨響的力量和笛聲的力量同時如狂潮般湧向張尉原本已經受損的心脈,他疼得“啊“地一聲慘叫,手一抖,長劍落在了地上。

有什麽東西破裂了,他在失去意識前這麽想,那似乎是,我的心。下來是因為我媽病了,這才發現,都這麽大了,老媽還是在生活幫了我很多。明後天差不多好了,後麵會加更新快頻率。計劃本月要至少寫到第三部三分之二處,這樣下個月肯定就能完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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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二十四 銀狐其人
第三部 二十四 銀狐其人
張尉醒來的時候,最先映入眼簾的是唐謐、白芷薇、慕容斐、桓瀾和史瑞那四張熟悉的麵孔,雖然他還沒搞清楚狀況,一見同伴們都在,心中便覺得安定,長吸了口氣,問:“這是怎麽了,大家都好吧。”

“我們都好,你怎麽樣了?”唐謐見張尉說話時中氣充沛,知道他也無大礙,心中甚喜,笑著問道。“他心脈被天音障稍稍傷了,運功調息,一天之內就可複原。”

張尉聽到這聲音,覺得十分熟悉,越過過幾個同伴的身影,看見他們身後不遠處的地榻上閑閑坐著一個人。那人一頭銀白的長發水銀一樣泄在兩肩,麵孔卻仍是年輕,眼角微彎,似笑非笑,正是他們要找尋的銀狐謝尚。

“謝大哥,你果然在這裏。”張尉說著,心中歡喜,一骨碌爬起來,也未想到自己是受傷昏過去了,這猛地一起身,隻覺得血氣上湧,心中生出古怪的虛空感覺,好在他平日苦練武功,下盤根基紮實,身形並未搖動,眾人也就沒有看出來什麽。

“哎,看在這聲大哥的份上,我就不和你算賬了,你可是生生毀了我大片的天音林。”謝尚說道,“從來入得林子的人如若發現被困,都想著如何破陣,唯有你這個傻小子,揮劍就去砍我的樹。

張尉聽了,不好意思地笑起來。

其他人除了唐謐和白芷薇外,都不知道足可以稱得上是老前輩的銀狐謝尚為何會與張尉稱兄道弟,有些疑惑地看著這一老一少。張尉對別人的眼光原本就遲鈍,而謝尚因為自幼生得一頭白發,總是被人指指點點。故而養成了無視世人眼光的脾性,也不去理會別人,於是兩人仍舊自顧自地交談著。

“謝大哥說的天音林就是那枯樹林吧?這林中地小鳥好生古怪。它們為何會敲擊樹木,發出隆隆轟響?還有。為何這響聲可以即傷人心脈有造出幻象?”張尉問道。

“這樹敲擊時聲如天鼓,因而得名天音樹,至於這些小鳥便叫天音鳥,是與這樹共生的一種鳥。它們本身十分弱小,沒有什麽抵禦外敵的力量。所以一旦有外敵入侵,天音鳥覺得危險,就一同躲入天音樹地樹洞,啄擊樹壁,發出震耳的聲音嚇走敵人。至於這聲音為何傷及心脈,我想你們殿判也應該教過你們原因。我初來此地時,發覺這聲音可以緩緩傷人,覺得似乎可以作為禦敵地屏障。..隻是由於這聲音的功力不強,所以。真的有高手到了,恐怕沒有被傷到,已經走出了林子。因此我在不同的樹上再鑿出更多的小洞,這樣一來。天音樹發出地聲調就有了變化。可以造出困住敵人的幻象。”謝尚解釋說。

張尉有些不解,又問:“那謝大哥住在這裏麵不覺得吵麽?”

謝尚說:“那倒不會。這些天音鳥不遇見敵人是不會啄樹的,而且,萬一有什麽野獸竄入,天音鳥一啄樹,我隻要吹起笛子,就可以安撫它們。”

此時一隻天音鳥正巧飛到窗台上,眾人看過去,發下它竟是如此柔弱嬌小,身量不比成年男子的拇指大多少,羽毛也是淺棕色的很不起眼,卻是可以製造出殺人大陣的家夥。

“真沒想到,就是這東西差點讓我們死在裏麵。”唐謐歎道。

“是啊,千萬不要小看弱小者,隻要它們積蓄力量,也會有強大的反擊。”謝尚說道。

唐謐忽然想到,謝尚就算和張尉相熟,也犯不著把自己隱居處的防禦秘密當著不認識的人和盤托出,心念一動,問道:“謝大哥是不準備住在這裏了麽?”

謝尚看了看唐謐,他知道唐謐和白芷薇這兩個小姑娘都很是聰明,要不當年自己也不會著了兩人地道,可是說不出為什麽,自己就是不如喜歡張尉一般喜歡這兩人,此時看唐謐一語中的,微微蹙眉,說:“正是,你們來得好巧,我原本再過幾日就要離開了。”

“謝大哥要去哪裏?”張尉又問。

“去你們禦劍堂,我收到蜀山的信,說是穆顯去世了,他們爭來爭取爭不出誰來繼任,就又要請我出山。”說到這裏,謝尚淡淡一笑,看上去並不很是在意蜀山禦劍堂殿監這個被世人尊敬地名銜,口氣裏隱隱含著勉為其難的意味。

唐謐卻心生警覺,下意識地看向其他人,發覺他們也正把目光投向自己,幾個人一交換神色,便互通了心意,不再說話。

就連張尉也是一愣,腦海中躍出當時他們分析說如若當上宗主或者殿監地人是原來無論如何也輪不上地人,就值得懷疑了,可是他心中不願意謝尚於此有關,忙問道:“謝大哥既然當年辭去蜀山掌門歸隱山林,應該是厭煩了繁雜俗事吧,難道又願意出山了麽?”

唐謐也說:“是啊,其實我們幾個人來也是想求謝大哥出山,這是穆殿監臨終之時的囑托,可是我們一路上想,謝大哥多半會拒絕。”

謝尚似乎不願意回答這個問題,含糊地說:“我自有原因,這以後再說吧。”然後,他忽然話題一轉,問道:“張尉你怎麽會半個魔羅舞?”

張尉不明白“半個魔羅舞”是什麽意思,簡單解釋了學會魔羅舞地經過後,問:“謝大哥的意思是,我們看到的燈中的魔羅舞隻是這武功的一半麽?”

謝尚答道:“可以這麽說,魔羅舞是當時魔王為了和墮天大人比武創出來的武功,後來墮天大人見了,對這武功大為讚賞,並且受到激發,也創了一套步伐來配合魔羅舞。但是他沒有給新的步法起名字,因為他說這步法完全是脫胎於魔王的魔羅舞,就好像是一個人的另一半身體。所以也叫做魔羅舞就可以了。”說到這裏,謝尚語氣裏流露出明顯地不屑口氣。道:“隻不過,我們蜀山人比較忌諱這名字,魔羅是擾人心智,讓人不能成佛的障礙,蜀山的開山始祖怎麽能創出這麽個武功呢。殊不知。當年這些人物心中哪有這麽多芥蒂和羈絆,他們才是真正地風流人物。”

“是啊是啊,想想如若他們兩個在比武時一人施出半支魔羅舞,配合得天衣無縫,那該是什麽樣的絕世風姿。”唐謐應和道。

談到這事,謝尚也很是有談性,繼續道:“魔羅舞除了步伐輕靈飄逸,又不消耗很多內力以外,還有一個被稱作魔羅舞原因。你們沒有發現,如若你們在緊急時刻,腳下地步伐都會不自覺地變成魔羅舞麽?還有。不論你在用什麽武功,腳下的魔羅舞步伐都可以和你的武功相配?”

張尉被謝尚一點。發覺果然是這樣。譬如剛才,本來他用的是蜀山派的武功。後來看見要砍斷地樹太多,心中發急,劍揮得越來越快,腳下的步伐就變了。

“是啊,真是這樣,為什麽會如此呢?”張尉問道。

“這我也仔細想過,一來它不需要很多內力,所以,到了緊要時刻,我們不自覺地就把內力集中在手上,那麽會了魔羅舞的人自然而然就會把步伐變成魔羅舞,二來,它看上去複雜,可是單看每一步都極其簡單,不與任何武功的上身招式衝突。人是被魔羅不知不覺迷惑的,當時起這名字,一定也有這層意思,就是這武功會不知不覺潛入你的本門武功中,融合成一體。”說到這裏,謝尚在幾個小孩子麵前毫無顧忌地感歎道:“魔王此人,的確有才華,當真是即使敵對也必然叫敵人欽佩的人物啊。”

幾個少年不免互相看了一眼,唐謐故意又問:“這麽說,謝大哥似乎也會魔羅舞嘍?”

其實這是眾人心中的疑問,大家都以為謝尚就算會也要說不會,隻有唐謐覺得謝尚這人自視甚高又行為不羈,說不準根本就不想掩蓋這種事,果然,他說:“自然會,墮天大人去世地時候給了掌門、禦劍堂殿監和各位宗主一人一封信,其中掌門人和禦劍堂殿監各得了一部秘籍,以便兩人互相挾製,掌門人這一部就是世上唯一完整的魔羅舞。”聽到這裏,就連張尉這腦子轉得不快的人都立時反應過來,若是謝尚接任禦劍堂殿監之職,那麽他就是百多年來世上第一個同時看到兩本秘籍地人了。他不是會掩飾的人,這麽一想,看謝尚地眼神就有些不對。

謝尚是何等敏明之人,眼光一掃,就發覺了這少年神色地變化。江湖上稱他銀狐,並非單指那天生的一頭白發,也是說他為人聰明,加之武功修為極高,駐顏有術,仿若不死狐仙。好在他知道張尉一向單純,就沒有往複雜地地方去想,以為他隻是覺得蜀山掌門也會魔羅舞這事有些不能接受,笑笑說:“這怎麽了,武功而已,名字邪一些罷了,墮天大人都不在乎。”

唐謐大概猜到張尉神色變化的原因,怕他失言,忙打圓場說:“是啊,也沒什麽。”

待到謝尚走了,幾個人找機會一商量,都覺得雖然不能就這麽樣懷疑謝尚,可看情形還是要小心些好,至少在沒有找到謝尚與此事無關的證據前,不可再多說什麽。特別是他們知道了玉麵可能被一個會魔羅舞的人害過,就更要有所防備。

商議一定,幾個少年互相看看,恍然發覺如今唯有他們幾人可以完全放心地去相互信任。窗外的夜幕不知道何時已經降下,濃沉的黑色透過窗子和門的縫隙滲透進屋子,緩慢地侵蝕著燭光那微弱的一點光亮。唐謐看著圍繞在身邊的年少麵孔,跳躍的燭光映在如此純稚的臉上,好像是生命的光律動,她忽然就覺得很溫暖,說:“其實也沒什麽,有大家在就夠了。”

第三部 二十五 隱秘初現
第三部 二十五 隱秘初現
二十五隱秘初現

少年們辭別謝尚先行回蜀山,一路上有說有笑好不熱鬧。最讓所有人都高興的是,唐謐終於完全恢複到從前的模樣,神情裏不再帶著一種按耐不住的焦慮,明麗的雙眸裏也不會陡然有銳利的光閃過。

她喜歡對著桓瀾一疊聲地叫“小翠”,然後對著假意青著麵孔的少年說:“你看,多麽翠綠的臉色,真是名副其實呢。”每當這時候,桓瀾便再也繃不住,“嗤”地一樂,舉白旗投降。

她也喜歡拿慕容斐的優雅做派開涮,認真地對他說:“斐君行止幾欲無懈可擊,唯有一處失儀,讓人未免有白璧微瑕之歎。”慕容斐笑著問:“何處?”她用袍袖掩住眼睛下麵的半張麵孔,水光盈盈的大眼睛忽閃著,道:“笑不露齒,笑不露齒啊,小紅姑娘。”

自然,她最喜歡的是和白芷薇兩人合夥戲弄張尉。當著他的麵爬在白芷薇的肩頭假哭,一抽一吸地說:“氣死了,剛才聽見那幾個客棧的小丫頭嚼舌,說我不知是哪裏來的沒爹沒娘的野種,哪有大小姐出門都不帶個使喚丫頭的。芷薇,我好想我爹娘,要是他們還在,我還可以理直氣壯地反擊,現在就隻能受氣。”白芷薇扮作同情的模樣,安慰道:“別生氣了,要不以後我扮作你的丫鬟好了。”她搖著頭,說:“你是一個千金大小姐,要你端茶送水,你能扮得像才怪。倒是候又會有人嚼舌,哪裏來的沒爹沒娘的破落小姐,連個丫鬟都比她神氣。”張尉在一邊聽著。終於覺得心中不忍,道:“唐謐,要不我假扮你的小廝成不?”她假意抹了抹眼淚。道:“不行,哪有大小姐出門帶小廝的。你要扮丫鬟。”張尉一咬牙,說:“好。”她頓時眉開眼笑,說:“答應了不能反悔啊,如花。”

但是隻有唐謐自己知道,越接近蜀山。她地心越不安。

在無人的時候,她越來越頻繁地從懷中掏出穆顯留給她的那把銅鑰匙,用力握在手中,許久之後展開手掌,鑰匙地齒痕印在掌心上,留下幾個小小的凹陷地紫紅色印記。她用另一隻手的食指輕輕摩梭那印記,並不覺得痛,反而讓心中稍稍安寧,知道自己無論如何。還掌握著一條也許有用的線索。

隻是這把鑰匙能打開什麽也讓她有些想不通。以出事時候的情形來開,李冽並沒有在殺死穆顯之後搜身,也就是說。對方並不是要,或者至少並不是急於要穆顯的什麽東西。那麽這把鑰匙後麵隱藏地東西又為什麽能幫住自己找到謎底呢?穆顯在臨死之前到底在做什麽事情?

一行人到達蜀山禦劍堂的那天已是二月末。大多數劍童們已經返回。唐謐隨著眾人一踏進禦劍堂的大門。就被鋪麵而來的大片白色衝擊得心中一陣慌亂。雖然在路上她就明白自己一定要麵對這些,可是。當真的看到那些招魂的白幡是為了因自己的過錯而死去的人在翻飛,心中就湧起說不出的悔恨,垂下頭,避開那在春日下耀目如鋒刃地白色,咬住嘴唇,向自己的住處走去。..

白芷薇發覺她有些不對,追上去拉住她的手,也不說話,陪著她一路走回梅苑。

在葬禮開始前地幾天裏,禦劍堂都沉浸在一種悲痛而又繁忙的氣氛中。劍童們都不太說笑,因為前來吊唁地武林人士眾多,每個劍童幾乎都被指派了一項工作,所以大家都素著臉,各自忙著自己地事務,迎麵見了,匆匆一個招呼便錯身而過。所有的劍童都換上了白麻地外袍,這讓唐謐覺得自己更是浸在了白色的海洋中,有時候,她會突然覺得有些窒息,仿佛要被這湧動的哀傷白潮淹沒。

穆顯的住處在禦劍堂東側一個單獨的院落,唐謐回來後已經趁夜偷偷去了一次,那鑰匙可以打開穆顯居室的屋門,屋中陳設簡單,數月沒人打掃,薄灰在清冷的月光下像一層細雪覆蓋其上,她仔細搜索了幾遍,並未發現什麽值得注意的東西。

第二天她遇到統籌葬禮的慕容貞露,故作隨意地說起銀狐就要回來,住處也不知道收拾好沒有,慕容貞露這才想起此事,道:“喲,瞧我忙得把這事都忘了,唐謐,你去叫幾個仆役打掃一下吧。我聽仆役說穆殿監身上沒有居室的鑰匙,你先叫祝寧想辦法撬開那鎖。”

“我當時在草地上撿到過一把,是這個麽?”唐謐拿出來問道。

慕容貞露看了一眼,說:“不知道,你去試試,對的話就快快打掃,銀狐明兒就到了。”說完,她便匆匆離去。

這樣,唐謐正大光明地在白天進入了穆顯的居室。

然而就是在大白天再次搜索,她還是沒有找到什麽,不過她熟悉機關,在四處敲打了一遍之後,覺得那書櫥後麵最可能是藏著一扇暗門。這書櫥內的書已經滿到不能再滿,若說是像食堂的櫥櫃一樣靠更換隔板的位置來開啟機關,未免就太過麻煩,而每一本書她都動了一遍,也沒有暗藏任何機關。這讓她不免疑惑起來,不知道穆顯叫她來這裏到底找尋些什麽。

她手裏把玩著那個銅鑰匙,想起慕容貞露叫自己撬鎖,這才覺得有點不對頭,這把鑰匙就是普通的銅鑰匙而已,要想撬開用它開啟的鎖並不算十分困難,穆顯用此來鎖住什麽重要的東西未免有失小心。

然而,一把鑰匙如果不去齒合一把鎖,還能怎麽用呢?唐謐一邊想著一邊四下裏觀望。這屋子的陳設除了睡蹋與書櫥,隻有幾隻裝衣物和雜物的大檀木箱子,裏麵已經被她翻了個遍。書櫥前的坐榻上橫著一張長幾,幾上除了一些紙墨筆研別無其它,幾邊立著一盞落地銅燈。這銅燈的款式是此間常見地人俑托盤的造型。左右兩手上舉,各托著一個燈盤,看上去像一個天平的模樣。

“天平”這個詞閃過唐謐腦海地時候。她心中一亮,跑過去試著搬動那銅燈。果然無法移動,便知道這就是機關的位置,於是把鑰匙放在左邊顯得高一些地那個沒有燈油的燈盤上,結果等了片刻,也不見有任何動靜。

她原以為自己找到了開啟機關的秘密。就是利用鑰匙的重量把這個“天平”變到水平的位置,可是此時卻毫無變化,不覺有些想不通。上上下仔細端詳了一陣那油燈,眼光在右邊略微低地那個燈盤上停了須臾,忽地拿起那燈盤,把裏麵未燒完的燈油倒掉,再重新把鑰匙放在左邊高些的那個燈盤上,隻見右邊這個燈盤立刻開始緩緩上升,直到與左邊放著鑰匙的燈盤持平時才靜止下來。隨即,一聲極其輕微的機括觸動聲“卡啦”一響,唐謐立刻回身去推那書櫥。一間小小的暗室出現在其後。

這暗室極小,確切地說。不過是牆上開出的一個暗格。裏麵放著一個藍布包袱。一個小木盒和好幾疊紙。

唐謐先打開藍布包袱,發現裏麵放著兩封書信和一把小梳子一樣的鑰匙。她拿起鑰匙。一看這鑰匙梳子似的形製,馬上認出來這就是打開禦劍堂正殿下地宮地鑰匙。她曾經仔細研究過自己的那把晶鐵梳子,發覺梳子齒看上去雖然差不多,實則每一齒的粗細和長短都有細微地差別,要想仿造極其困難。如今比對一下這一把鑰匙,可以看出來這一把比自己的梳子少了好幾個梳齒,這才明白為什麽地宮中有地門是穆顯無法打開地,肯定是因為那些門需要這幾個穆顯的鑰匙沒有地梳齒。按照掌門人可以打開劍室,而王凜又有讓掌門和殿監互相挾製的想法,唐謐推測,掌門的鑰匙一定也會缺一些梳齒,這樣,兩人就可以打開不同的地下宮室。自然,更大的可能是,就算掌門和殿監在一起也不可能打開所有的地宮之門,因為他們的鑰匙也許都缺少某一個或者某幾個梳齒,想到這裏,唐謐下意識地按了按未霜的護手,她明白,自己拿到的是一個可以打開所有地宮之門的鑰匙。

關於自己那把晶鐵梳子的事,唐謐不及細想,又去看包袱中的兩封信。第一封信封上寫著“掌門、殿監及各宗主啟”這幾個字,她想起玉麵講過王凜去世前給了蜀山這最高位的五人一人一封相同的信,看來就是手中這一封了。信上的字跡她已經見過,正是王凜那種有些潦草的筆跡。信的第一段王凜談及在自已死後蜀山派要如何經營,唐謐看了覺得王凜果然是一個門派觀念很淡薄之人,因為這一段的大意就是蜀山之人不要拘於蜀山,去各國求取功名也好,自己開門立派也好,總之,蜀山隻要教會弟子“仁”與“俠”兩個字就足以。

唐謐看到這裏心中一歎,她自然明白王凜的用心,一來這樣可以用人才製衡四國,二來,若是所有蜀山人都心懷“仁俠”之心,這世上就不知少了多少紛爭。隻可惜,如今的蜀山卻因為他這樣的布置而卷入了這世界的權利漩渦,這恐怕是他生前料想不到的吧。想來王凜在最後也有些太過高估自己的影響力,人的心是最不好操控之物,他的這個願望恐怕隻有神仙才能達成啊。她這樣想著,繼續看了下去。

第二段講了在他去世後百年,如何迎接他的轉世回來。這一部分,唐謐讀是讀了,可是幾乎完全沒有弄明白。上麵提到,在剛滿他去世第一百年的當天午時,不論當時的掌門、殿監和宗主是誰,要到他在蜀山夕照峰的“避室”以陰陽為心擺出五行陣,聚五人的心力與內力於“陰陽之心”,恭迎他轉世的到來。唐謐未曾聽過什麽“夕照峰”、“避室”和“陰陽之心”這些東西,然而且不說這些,她知道這封信更重要的是意味著王凜是會轉世重生的,這雖然和她自己的觀念相差太遠,但姑且認為確有其事,算日子那該是自己來蜀山兩年以前發生的事,那麽,這個轉世重生的王凜為什麽又死了呢?她越想越糊塗,隻好接著看下去。

看了第三段的內容,唐謐才知道原來王凜對自己是否能轉世也並不是很有把握,他告訴後人,如若用信中的法子無法迎接到他的轉世,那麽,百年以後,自己為了保護蜀山和克製魔血所施的術法會失去力量,需要當時的蜀山高位之人用他們的力量去維係。這段信中詳細說明了各處守護蜀山的結界應該在哪裏施以怎樣的術法,特別提到如果遇上與蜀山危亡有關的重大事情,當所用辦法用盡的時候,可到他的陵墓中尋找最後的辦法,隨後詳述了如何進入自己墓地的方法。

唐謐把這封信裝回信封,又去看第二封信。這信同樣也是出自王凜,但此信隻是寫給禦劍堂殿監,信中王凜傳授了一套名為“劈水術”的術法,叫禦劍堂殿監在必需時可用。

看完包袱內所有的東西,唐謐猜測,這包袱恐怕是每一任禦劍堂殿監必須交給下一代殿監的東西,唯一奇怪的是如果按照謝尚所說,單獨留給殿監的應該是一套厲害的術法,可是這劈水術隻是打開水路用的,難不成和那日她看見穆顯進入幻海的湖中有關?她沒功夫深想,又打開那木盒,發現是兩顆九榮回天丹,再看看那些紙,發現都是穆顯的筆跡,稍微翻了翻,全是穆顯自己寫的一些讀書有感之類的東西。她此時在這裏已經耽擱了太長時間,那些紙甚多,有的已經被裝訂成冊,但還有很多散頁,她沒有時間細讀,可是一想穆顯把這東西放在密室,一定有什麽原因,在心裏盤算一番,覺得如果自己拿走了藍包袱,繼任的謝尚找不到這東西,一定會第一個懷疑自己,但是這些讀書筆記是穆顯的私人物品,自己可以賭一把,如若沒有人知道這東西存在,她拿走了也不會有人發覺。

當天夜裏,唐謐趁著夜色再次進入穆顯的居室,把那些穆顯寫的東西裝進了一個大包袱悄悄帶走,臨了一貪心,還順手牽羊拿跑了九榮回天丹。

第三部 二十六 暗少年
第三部 二十六 暗少年
唐謐回到自己的房間,和白芷薇兩人趁夜挑燈翻看那一大包穆顯的手跡。原來穆顯幼時家貧無書,入得禦劍堂便喜歡從書閣借書。禦劍堂的藏書都有結界保護,不能在上麵塗寫,他有時看到興處,總有想注上幾筆的欲望,隻好拿紙另寫一處,後來他又喜歡寫一些讀書有感一類的東西,日子久了,把一些自己覺得重要的集結成冊就是,就是眼下唐謐和白芷薇所看的東西。

“大約穆殿監去華山之前還未整理好,才會有這麽多散頁。”唐謐邊翻邊說:“卻不知穆殿監的意思到底是什麽,他暗室中隻有那藍包袱和這些算是特別的東西,他說我看了也許能發現線索,可是,我看他寫的讀後感能找到什麽?”

白芷薇也同樣不明所以,她先粗粗翻看了一下那些已經訂成冊的,發覺都是按照讀書的類目來編訂,比如史書類會訂成一冊,妖物類則訂成了三冊。“若是按照看書的時間編冊,至少咱們還能知道殿監去世前這一段在做什麽和看什麽書。現在這麽分類,除了知道他生平看過些什麽,對什麽感興趣,還有什麽用呢?”她說到此處,心中陡然一亮,道:“哎呀,會不會穆殿監想告訴你的事情寫在某一本他看過的書中,至少,是有什麽類似暗示的語句指點你,而你必須從他寫的這些手稿中先找出那本書?”

“嗯,是有可能,或者是諸如把一封信什麽的夾在某書中,而他在手稿中會提到看這書時夾入了一封信。我最初也是這樣猜測,可是那樣的話。要把這些東西都讀一遍才能知道,而且,一遇到覺得可疑地方。就要再去看所涉及的那書,如此一來咱們不知道猴年馬月才能抓出那個壞蛋。”唐謐有些沮喪地說。

白芷薇看向燈下唐謐那張半浸在暗影裏的小麵孔。燈影搖動,把那少女焦躁地靈魂清晰地呈現在明暗之間,心生憐惜,按住她的手,說:“沒事。你就是太急了,我們一起看,總會找出來唐謐覺得心中溫暖,知道白芷薇雖然不說,但一定看出來自己從入了禦劍堂就不對勁兒起來,會心一笑,說:“好。”

“但是,那包袱也不能不考慮。”白芷薇又說:“我總覺得不應該是有人要奪穆殿監之位這麽簡單,如果僅僅如此。穆殿監臨死時應該有時間和你講清楚,隻要說一句我懷疑是有人要奪我之位。..”就能講明白的啊,可是他叫你去暗室自己找。也就是說,事情比較複雜。他一時也說不清。隻能你自己去理出頭緒,找尋因果。”

“這我也想到了。所以我今晚去偷手稿地時候,把那兩封墮天遺信都背了下來,裏麵涉及的事情我們也要慢慢搞清楚才好。”唐謐說道這裏,不由一聲歎息,道:“真是急不得啊。”

如此一來,唐謐覺得心中果然安穩了不少,她並非不知道自己地急功近利把一眾朋友卷入了魔宮險地,可是一入這滿目素縞的禦劍堂,心裏的焦躁不安就如藏於心湖的怪獸般浮出水麵,盡管刻意掩飾,還是被白芷薇看出了端倪。想到這裏,她心中感懷,淪落到這蒼茫異世,卻得知交如此,總算是人生幸事。

第二日,銀狐謝尚果然在掌門和諸位宗主及殿判的陪同之下出現在禦劍堂地早會上,當蕭無極宣布由銀狐繼任殿監時,劍童們因為早就聽到風聲,並未覺得太過驚奇,倒是都在偷偷打量銀狐異於常人的外貌,互相遞著眼色。

謝尚入住禦劍堂後,第一件事自然是主持穆顯的祭禮。此時禦劍堂的劍童已經全部歸來,但是由於江湖各地的蜀山弟子以及其他各路人馬都紛紛前來祭拜,所以暫時並未授課。唐謐今年新升入了禮水殿,這一殿的劍童和最高一殿信土殿的劍童們除了白天為穆顯守靈外,夜間還要繼續輪班守靈。

這夜輪到唐謐和莊園兩人守靈,莊園雖然平常是個熱鬧愛笑的家夥,但是靜下來就喜歡思考很多玄而又玄的問題。兩人待著無趣,隨便聊了幾句,便扯到存在和虛幻這樣地話題上。

“唐謐,你知道麽,我剛來禦劍堂的時候,有一天晚上坐在幻海裏思考這問題,結果陷入了死胡同,整個人進入了一種奇異的狀態,似乎是出現了幻覺,深陷其中無法自拔,後來是顧宗主恰巧路過救了我。”莊園說道。

“你也夠膽大地,一個人晚上跑去幻海。”唐謐說。

“是啊,那時候怎麽那麽不知死活呢,現在可沒有那種膽量了,人啊,懂得越多越膽小。”莊園說道這裏,壓低聲音,兩頰暈著緋紅,說:“不過說實話那時候我的目地也不單純哦。”

唐謐笑著問:“哦,你個小丫頭還有什麽不單純地目的?”

莊園白皙臉上地小雀斑因為興奮顯得更加清晰,道:“那時候,我第一次見到顧宗主這樣的男子,迷得不行,老是留意他,結果發現他時常晚間去幻海,所以,我就跑去了,想著說不定能遇見他,然後假裝害怕啥的讓他護送一下,嗬嗬,結果還真的發生了類似的事情。不過那都是小女孩時的事了,現在可沒這膽量。”

唐謐已經好一陣子沒讓自己想起顧青城這人,猛地被莊園提起,故作不在意地扭頭看向靈堂之外,口氣調侃地說:“嗯,你是比四年前長大不少,改喜歡桓瀾這種小不點兒了。”

莊園笑起來,說道:“不過是大家都說好我就跟著起哄而已,真有多喜歡可不見得。倒是啊,最近越來越覺得張尉不錯,說起來,我入禦劍堂那年,他正好第一次一試不過來我們這裏重新修習,可我幾乎都不記得他了。似乎他都不怎麽和別人說話,總是一個人埋頭苦練,現在他可是改變不少,這多虧了你和白芷薇吧?”

唐謐的視線從靈堂門口轉回,笑得甜暖,說:“我也變了很多啊,這多虧了大家。”話落,她已經出手點在了莊園的睡穴上。

唐謐將莊園輕輕放倒,對著靈堂門外說:“你進來吧。”

門口閃出一道身影,比唐謐印象中顯得纖瘦了些,那人並未走進,低聲說:“你怎麽知道是我。”

“我一直在想,你會不會來燒一炷香呢。如果來的話,又該在什麽時候來。”唐謐看著那那人說:“其實你不必挑我在的時候來,因為除了我的幾個好友,我沒對不相幹的人說起過人是你殺的,蜀山的人都搞不清楚你究竟哪裏去了,你就是正大光明地出現在禦劍堂也沒有關係。”

那人沒有說話,緩緩往前走了幾步,在靈堂柔和的橘色燈光與外麵漆黑夜色交界的分割線前止步不前,整個人浸在陰影裏,似乎是畏懼溫暖明亮的樣子。好一會兒他才說:“謝謝。”

“不用,我隻是在保護我自己而已。”唐謐說著,去拿了香,在靈前爐火裏點燃,遞到隱在陰影中的少年手裏,驀地看見黑暗中映著燈光琥珀色眼睛,心頭一縮,退回了自己的光亮中。

在異常的靜謐之中,那少年跪地舉香祭拜,身體的弧線緊致如防備攻擊的野獸,唐謐在一旁看了,歎口氣,走去接過香,插在靈前的香台上,背對著他,說:“何必這麽小心,我答應過你伯父,放過你,你還是什麽人都不相信啊。”

唐謐身後半晌無聲,她以為他已經走了,轉身發現他仍在那裏。

“我小時候一直以為我爹是一個早死的,平庸的家夥。”他忽然開口,沒頭沒尾地說,“但是他每年都會去看我,他是擊敗魔宮,人人稱頌的大英雄。因為他常來,我以為他多少喜歡我,有一次就想要與他在人前顯得親近些,卻被他推開了。連手都沒有用,內力一送,隔空將我退出半尺。就算後來知道了身世,我來蜀山也不過是想成為不能被他那麽輕易推出半尺的人而已。”

唐謐看著他,不知道為何此時這少年要與自己講這個,隻聽他繼續說道:“可是直到他死了,我才知道我要的並非這些。那時候,他們說你死了……”

說到這裏,他突然停住,似乎不想在說什麽,轉身抬步要離開,有不忍把話斷在心中,沉吟片刻,說:“你活著,真好。我欠你的。”

唐謐心中覺得有點兒不安,大聲說:“那就把你知道的告訴我啊。”

他沒有回頭,道:“那是我自己的事情。”話落,身影沉入黑暗夜色,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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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二十七 恍若有情
第三部 二十七 恍若有情
整個三月,由於來拜祭的江湖中人絡繹不絕,直到下葬那日,禦劍堂也未曾授一天課。但是唐謐他們這些年長的劍童反而沒有平日閑工夫多,因為人手不夠,他們每個人都被指派了工作,雖然隻是諸如引領客人這樣的輕鬆任務,卻要一直守在那裏,任憑時間白白流逝。

不過唐謐和白芷薇倒是過得挺充實,兩人把穆顯的手稿隨身帶著,一有空閑就看看,要是發現了有些特別的地方,晚上如果不需要守靈就去藏書閣查閱相應的書籍。如此一來,兩人反而比平日還要勤奮百倍,一個月時間借閱的書籍比去年一年看的還多。

總算功夫不負苦心人,兩人這樣耐心地猶如細密的篦子一樣篩查下來,終於在這些手稿中發現了一件不一般的事情。“穆殿監在看的這些書中的內容很敏感啊。”唐謐指著一本剛剛訂了十來頁的卷冊說,她隨手試了試紙的質地,發覺仍然豐厚,不像是年代很久的樣子。

白芷薇接過去讀了幾段,說:“嗯,這些書都算是一些邪書,探討六道輪回,如何讓身體不朽,終極術法這樣的事情,這都是我們蜀山不允許探討的事情啊。唐謐如今也知道這些,比方說如果要去追尋肉體上的不朽,這就是一個和輪回轉世相背離的觀念,這世上的人普遍認為,所謂永生不死不入輪回者就是妖孽,而真正的永恒隻能是超越六界頓悟成佛,擺脫肉體和所有有形事物的羈絆這一種正途。故此,氣宗的人雖然講究養生。但絕對不會提“永生”這兩個字,而是希望通過經年不斷的養氣修神最後達到類似頓悟成佛一樣地空靈境界。究竟這個氣宗的最高目標是否有人達到過,唐謐無從證實。因為擺脫有形事物的前提是擺脫肉體,而對於那些尚未擺脫地人來說。他們隻能看見肉體的敗亡。但是無論如何,因為氣宗在內力和心力上地執著追求,這一門出了很多宗師級的人物,其內力之深厚,心力之精純都是江湖中人日常的談資。

“這裏提到的書我發誓我沒有在藏書閣見過。”唐謐一邊看一邊說。她雖然不能把藏書閣所有的書名都背下來。但是模糊地印象總是會有些,這些書的名字完全陌生,絕非是自己在整理借閱錄時見過的。

“你也沒有整理過全部啊,不是歐陽羽也做了一部分麽?”白芷薇說。

“雖然如此,但是,這樣的書不可能放在藏書閣隨便供人借閱吧。”唐謐道。

兩人晚上去藏書閣找了找,果然不出所料,那些書並不在藏書閣中。..唐謐倒是並不驚訝,說:“我知道這些書最有可能在什麽地方。”說完。拉著白芷薇往正殿走去。

兩人溜入正殿,看看四下無人,唐謐對白芷薇說:“我有地宮的鑰匙。隻是我下去時你要在這裏幫我把風,因為地宮並非隻有我一個人可以進入。據我猜測。可能有除我之外的三個人能打開這裏。”

白芷薇有些疑惑,她知道唐謐早已把穆殿監的居室鑰匙交給謝尚。以謝尚之智,找出來暗室中的那把地宮鑰匙是遲早的事情,至於第二個有鑰匙地人自然是掌門蕭無極,卻不知從哪裏出來了第三個有鑰匙的人,便問:“那個可能打開這裏的第三個人是誰?”

唐謐地眼睛在黑暗中映著窗外的清輝,閃爍如寶石,道:“如果萬一把屍王放入地宮地不是掌門和殿監,那麽一定有第三個人能進入這裏。既然我有一把地宮地鑰匙,就保不齊還會有別人也有一把,對麽?白芷薇點點頭,她忽然覺得,離真相越來越進了,不知為什麽,心中不願無故地升起一絲畏懼來。

來不及再多說什麽,唐謐已經翻身躍入地宮的入口。她在跳下去地瞬間,凝聚心力,抵禦地宮的幻象想結界,這樣步入地宮的時候,雖然眼前是曲折幽長的甬道,卻不會覺得有一種令人煩亂甚至畏懼的無窮盡之感,腳步落在青白長石鋪就的地上心中分外踏實。

每走一段甬道,唐謐就會看到一扇緊閉的石門,門邊是一排細小的孔洞。大多數門沒有鎖住,用力一推就會開啟,但這樣的石門後麵往往是空無一物的石室或者連接著另一條甬道。唐謐一路邊走邊推,有好幾次推開門一看是甬道,都會生出要換一條路走的念頭,可是她想起張尉說過當時和她一起走在幻象的迷宮之中,脫困的方法就是堅定地一直靠著一邊走,便又縮回了抬起的腳。

走了好一會兒,她遇見了第一個需要用鑰匙打開的門,推開來一看,正是自己曾經來過的“劍室”,一看到那深陷底下的巨大坑洞,她的心就是一抽,想起那時在這地下深處發生的事,覺得一陣發冷,後脖頸上似乎有涼風吹過,回頭看向身後的甬道,快速關上門,匆匆離開。

這樣走走推推,在岔道口再做一下記號,唐謐也記不清究竟看了多少間石室,走了多少個岔口,終於在用鑰匙打開一扇石門之後,發現了一間零散放著不少書的石室。這石室一眼就可以看出來是一個人的居室,不算大,一眼就可以看盡。室內的長幾上擺著幾卷書,攤著筆墨,似乎是主人沒有走遠,隨時會回來執筆疾書。幾後有一個井字型小書架,擺著十數本卷冊和與唐謐他們被毀去的宮燈一樣的小宮燈。牆角是一張鋪著白虎皮的軟榻和一個半人高的小櫥,透過鏤空海棠花紋的櫃門,可以看出似乎是一些日常衣物。

唐謐腳步微微遲疑,不知道該不該這樣進入別人的居室,不過這是她一路走來唯一看到有書籍的房間,躊躇了一下。還是舉步走進去。

她先去翻了翻幾上和小書架上的書籍,果然有穆顯提到的那些書,這時她對這石室地主人是誰已經有了七成的把握。轉回去看幾上鋪著的紙,發現是一篇祭文。那字跡潦草中不失風骨,正是王凜地筆跡。

“與君相識未及弱冠,同遊蜀山頗多奇遇,唯此尋得先人地宮一事莫敢忘懷。猶記當年君於此地旋舞而笑曰:此地甚好,如若他日吾惡貫滿盈。仇家遍天下,定躲身此處,做不見天日之惡鬼,懷惴惴之心卻平安終老。彼時餘答曰:若此,吾當與君同歸,共做惡鬼。不想世事不隨人意,君之屍骨尚且不得安於此地,而諸事皆餘一手而為,唯自閉於地下。自此不見天日,不食與君戲言。”唐謐讀到這裏,大概猜出這祭文是寫給華璿的。恍然大悟,原來這個地宮是當年王凜和華璿一同發現地先人遺跡。不免猜測。王凜最終選在此地建立蜀山派,莫不為了不食當年之言?

她原先心中一直覺得如果說華璿的屍骨沒有了。最大的可能就是被王凜葬在什麽地方,現在看來,顯然沒有安放在這裏,不禁好奇被放在了什麽地方。祭文後麵是大段感懷與舒發思念的文字,但是唐謐琢磨了半天,覺得這些文字隻能說兩人果真有情誼在,卻還是不能硬說這字裏行間有什麽兒女之情。她每每想到如果王凜與華璿是相愛的兩個人,卻要兵戎相向,心中就升起隱隱地疼,好像是有極細地堅韌銀線纏在心上,被人微微拉緊,不會疼得徹骨卻於心上留下緩緩發作的鈍痛。如今真的看到這出自王凜的祭文,覺得朋友也可寫得,愛人也可寫得,心裏也不知是覺得該慶幸還是失望。

然而這封祭文卻讓唐謐明白了的確有存在著第三把鑰匙這個可能。如果王凜自己有一把鑰匙可以打開所有的門,那麽和他一同發現地宮的華璿為何沒可能也有一把鑰匙,至於這把鑰匙在當年趙國之戰中落在了何處,就不得而知了。至於自己手裏的這把又是從何而來呢?她握著晶鐵梳子想,既然這是華瑛的那把劍改造而成,而王凜與華瑛也極好,會不會是在華瑛去世地時候,王凜取走晶鐵劍的劍身做紀念,也許恰巧那時候因為什麽原因王凜原來的鑰匙壞了,於是他就把晶鐵劍地劍身改造成鑰匙隨身佩戴以紀念華瑛。但她明。,這隻是推想而已,百年前的事實究竟如何,恐怕後世之人永遠也難窺全貌。

按照這樣去想,唐謐覺得自己手中地鑰匙很有可能是喜歡進入墓穴地赤峰四翼蛇在王凜的陵墓所得,想來王凜地陵墓應該會有結界保護妖物不得侵入,但既然如穆顯所說,因為王凜的轉世出了意外,他生前布下的結界被削弱,那麽妖蛇自然會有機會進入。唐謐想到這裏,伸手去取架子上的小宮燈,她記起慕容斐說過他們從赤峰四翼蛇那裏撿到的宮燈下方有“恭祝十六歲芳辰”的小字,便不自覺地往自己手中這一盞的底部看去,一模一樣的七個小字赫然入目,驚得她手一抖,差點沒拿穩那小宮燈。

唐謐拿出火石,點燃手中這支宮燈,曾經見過的女子再次出現在然然燭火之中,開始輕盈地跳起自己熟悉的魔羅舞。她盯著看了一會兒,猛然覺得這盞燈有什麽不一樣,然而她盯著那燈中的清麗女子把魔羅舞足足跳了三遍,還是不能抓住讓自己感覺不同的究竟是什麽。

唐謐原來就一直不明白,為何自己和眾人親眼看見被毀去的燈籠還會出現,這時候,她心念一閃,自問道:誰說一定隻有一盞呢,過生日的是姐妹兩個人啊。這念頭一閃過,唐謐總算明白了自己為何覺得兩盞燈有所不同,原先那盞燈中的魔羅舞她看了不知多少次,和手中這一支燈中的比起來,那一支的燈中女子氣勢更足,而這一支的女子明明是一樣的相貌,卻有些嬌弱的感覺。如果那一支是送給華璿的禮物,那麽這一支就很有可能是送給體弱的華瑛的禮物。

想到這裏,唐謐隱約覺得自己抓住了什麽線索,這兩盞燈既然是送給十六歲的兩姐妹的禮物,那麽就應該在那兩人手中才對,怎麽會都回到蜀山了呢?她這樣想著,越來越覺得這記錄著百年前往事的小物件裏一定隱藏著更多的秘密。聽多數人的意見,慢慢寫,:)

第三部 二十八 麟與虛無之牆
第三部 二十八 麟與虛無之牆
唐謐一時也想不明白這兩盞小燈有過如何的輾轉經曆,放下燈又去細瞧王凜的書籍。

都說一個人的藏書可以顯示出這個人興趣愛好,唐謐把王凜的書粗粗看了一篇,心下不禁迷惑起來:這個人怎麽也這麽喜歡看邪術的書呢。

所謂邪術自然是蜀山派或者說是名門正派的叫法,比如唐謐在趙宮看到華瑛在心中和華璿探討不死術法這樣的問題,其中多有涉及諸如血祭等妖異的法子,就是最典型的邪術。而蜀山之人認為,天地五行之氣充溢在人自身體內和體外的整個世界。在體內的五行之氣凝聚便形成了身體的各個器官,而充溢體外世界的五行之氣凝聚則形成天下萬物。術法一門的實質就是以自身為媒介,通過心力匯集外界無形的五行之氣,施出術法。反觀邪術,多是在探討怎麽利用血肉、靈魂、惡念等等這樣的媒介和材料施術,這便是蜀山派極其不齒的了。

唐謐知道王凜母親在懷著他的時候就不知何故住在清源寺,王凜的整個幼年和少年時期也是在那裏度過,故此大家都說墮天不陷於幻象是由於從未出生就諦聽佛音之故。至於為什麽王凜並沒有入清源寺為僧而是自創了蜀山一派,事到如今已經誰也說不清了。蜀山武功和術法雖然自成一格,但是仍然可以看出脫胎於佛家的一些痕跡,最明顯的就是施術時所結手印全是照搬佛家手印。雖然這讓如今勢弱一些的清源寺多少有些自傲的資本,但也正因為如此,江湖兩大同源的勢力可以安穩相處。

因此,唐謐一直認為王凜在骨血裏是深深認可諸如六道輪回這樣世界觀地。否則怎麽會在和華璿討論的書信中說既然無法證明輪回一事又還是沒有,姑且就認為有呢?但是現在看來,他在自己人生之最後一段時光中為何要研究這些邪術呢?唐謐一邊想著。一邊翻看擺在幾上的那幾本卷冊。

這些書與藏書閣中被施了結界保護地幹幹淨淨的地書籍完全不同,書角微卷。偶爾還有一兩滴墨跡,讓人懷疑看書之人著實不是個小心細致的人,有些地方會批有看書人的三言兩語,唐謐一看就知道是王凜的筆跡,便沉下心思仔細讀起來。

白芷薇在正殿等得無聊。靠著緊閉的大門昏昏欲睡。初春地夜風寒涼,透過門縫鑽進來,小刀子一樣割著肌膚,讓人又沒有辦法真的睡過去。她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隻記得她們吃過晚飯就去了藏書閣,沒多久便來了這裏,而現在看看外麵月亮的位置,離梅苑關門的時辰恐怕不遠了。

此時月亮裏似乎忽地多出了一個小黑點兒,白芷薇目不轉睛地盯著那黑點。..隻見它越來越大,竟是一個人禦劍飛行而來。那人直落在正殿前的空場上,月白色的衫子迎風微動。正是氣宗宗主司徒明。再過了片刻,顧青城也禦劍而至。兩人在殿前隨意閑談。似乎是在等什麽人。

未幾,身穿灰色袍服的謝尚到了。三人互相寒暄之後,司徒明道:“看謝師叔穿灰衣的樣子,總是讓人想起當年師叔做掌門時的風采,那時我們蜀山多麽意氣風發,把魔教中人幾乎盡滅。”

“無極行事雖然保守,但比我穩重,我不在地這十多年,蜀山不是也挺好。”謝尚答道。

白芷薇在大殿內隔著門縫看著這幾個人,不知道他們為何要齊聚此處,隻是這幾人都是頂尖高手,她雖然離得不算近,仍把呼吸放得極輕。那幾人看上去沒有進入大殿的意思,似乎是在等什麽人,好一會兒以後,謝尚有些不耐煩了,問道:“無極怎麽還沒到。”

“掌門總是比我們事務繁忙些,要不我們先下地宮去吧。”顧青城說。

謝尚哼了一聲,道:“不用,我等他。”

白芷薇聽得心中一驚,這才明白這幾個人是要一起下地宮去的。她跑到地宮地門口探身往下看去,隻見甬道幽長,四壁嵌著的螢石發出暗淡地白光,哪裏有唐謐地半個影子。而此時門外的幾個高手隨時會進來,她既不敢下去高聲喊叫,也不敢隨便跑下去亂找,縱是平日如何機靈,也想不出更好地示警辦法。

魂獸,要是我有魂獸就好了,白芷薇想,頭一次這麽懊惱自己沒有辦法召喚出魂獸來。

她躲在一根巨柱後麵,開始嚐試召喚魂獸,然而正如此前無數次召喚一樣,她仍是無法喚出任何東西。其實之所以會如此她心裏清楚分明,召喚魂獸的刹那要求放棄自己所有的力量,而她沒有辦法做到,哪怕就是一個刹那。

力量是我唯一真正擁有的東西,她這樣想著,像固執地抓住玩具的小孩一樣,以為這樣就抓住了全世界。

“這些都是你的,芷薇喜歡麽?”她母親總是這樣問,然後把漂亮的衣衫或者有趣的玩意兒推到她麵前。

“喜歡。”

“那就好,拿去,別給任何人。”

但是那些小孩子來了,他們是她的弟弟妹妹,有她沒有的圓眼睛。他們說:“姐姐給我這個吧,姐姐我想要那個。”去,但是你們要和我一起玩

他們拿去了,嗬嗬笑著,緊緊抱在懷裏,四散而去,隻留下她一個人,什麽也沒有。

她母親找到她的時候,看見她在哭,問明了因由,劈頭蓋臉把她罵了一頓,教訓她要看管好自己的東西,然後喚人抓來了那些孩子,不管她們的母親如何抱著她的腿哭求,仍是把每個孩子打到半死。自此,她的弟弟妹妹便搬去與祖父同住。

他們走的那天。她躲在大門口偷看。每個孩子地屁股都被打得無法坐下,爬在乳母身上被抱進了馬車。她父親安頓好所有人,牽過自己的坐騎。毫無征兆地轉回身,眼睛仿佛可以穿透她藏身的朱漆門板。說:“你去和她說,她想要地,什麽也得不到。”那是她還年幼,不懂得母親想要的是什麽,但是看著那隊車馬離開。終於隱沒在彌漫街巷地晨霧中,她忽然發現,自己什麽也沒有。

“芷薇,如果下次覺得放棄掉力量會緊張,就想想我好了。”那時候唐謐聽她說了自己喚不出神獸的是這樣建議。

“想你有什麽用?”張尉不解地問。因為我總是會想著芷薇,看見的時候會歡喜,看不見的時候會記掛。嗯,對了,芷薇你想想大頭也可以。大頭,把我說的話講一遍,趕快發誓。”唐謐猙獰著說。身子前傾,壓向張尉。做出威脅地表情。

“這有用麽?”

“有用。快說。”

“那好,白芷薇。我發誓看見你的時候會歡喜,看不見你的時候會記掛。”

白芷薇想到這裏,眼前仿佛躍出那兩個活寶的模樣,忍不住噗嗤一笑,心地陡然有刹那鬆懈,一瞬間,她似乎感覺到有另一股力量在心底湧動,像是一隻有著勃勃生機的小獸要破繭而出,一個名字忽地冒出來,她低低喚道:“青翊。”

她掌中赫然蹲著一隻煙青色的麒麟,除了顏色外和頭頂上少一個圓圓硬硬的小突起之外,和張尉一隻看起來很像。頭上那一點小小的差別讓她知道,她的地魂獸確切地說是一隻麟,而張尉的則是麒。“仁義之獸啊。”她低低歎了一句,對自己的魂獸會是麟感到有點驚訝,自語道,“哪怕是蛇也比這個小東西合情理。”

唐謐正在專心地看書,忽然覺得腿邊地衣襟被人在拉拽,低頭一看,隻見一個煙青色的陌生小獸正咬著她地衣襟使勁兒將她往門口拉。唐謐自從被那隻小綠猴設計之後,對外表可愛地小東西也有了提防之心,她一拉一角,甩掉那小獸,道:“你要幹什麽。”

青翊倒是很執著,在地上打了滾兒爬起來,繼續撲上去咬住唐謐的衣角向外撤。

“你叫我出去?”唐謐又問。

青翊點點頭,繼續不懈地將她向外拽,唐謐心下疑惑,放下書跟它走到門口就聽見甬道裏穿來謝尚地聲音:“應該就在這條路的盡頭再拐過去。”

唐謐嚇得往用甬道裏一探頭,隻見還沒有人拐過來,可是聲音卻已經相當近了,此時要是出去,難免撞個正著,但是要是藏的話這間石屋又實在沒有可以躲藏的地方。

“就是這裏。”這是顧青城的聲音,聽上去已經相當進了。

唐謐此時已經無法可想,她不知道究竟有幾個人要來,目的又是什麽,可是本能告訴她,決不能讓人知道她也在這裏,心一橫,將門關上,在房間裏環視一圈,抱著青翊走到內牆邊上,手握晶鐵梳子,凝聚心裏,施出幻術。她知道自己如今唯有依靠的就是晶鐵劍中劍魂曾經有過的巨大力量,在心底默念著:“劍魂都是會保護認定的主人吧?你認定我了對不對?請展開幻象之牆。”

是的,一堵牆,一堵牆,我需要一堵牆,唐謐不安地想,還有就是賭一把,那些人不會帶著防備之心進入這間屋子。她知道就算劍魂之力再強,自己這劍主的力量不夠,也不可能施出強大的幻象,想要蒙蔽謝尚和顧青城這樣的高手,唯有期望這些人因為是要進入王凜生前的居室而非什麽敵人的陣地,所以不會心生警惕,否則,自己一定會當場被抓個顯形。

片刻,石門被緩緩推開,唐謐的心頓時提到了嗓子眼。她背靠的這堵牆麵向著門口,此時門口站著的謝尚,和她直直對著。隻見謝尚掃了一樣整個居室,並未在唐謐這裏多停留什麽時間,就張口道:“進來吧,這裏應該一直保持著墮天大人去世前的原樣。”

唐謐心中舒了半口氣,知道謝尚應該沒有看出來他對麵這堵牆隻是一個幻象,自己施出幻象之牆過了第一關。

緊接著蕭無極和司徒明走了進來,眼光掃到唐謐,也沒有任何異樣。最後一個步入的是顧青城,他在門口舉足正要進來,抬在半空中的腳微微一頓才落到地上,可是眼光並未掃向唐謐,直接走到了先進來的幾人身邊。

唐謐剛想方向那吊著的半口氣,顧青城毫無預兆地轉過頭來,凝然如墨玉的眼眸透過那道幻影結成的虛無之牆與她靜靜對視,不發一言。這是昨天半夜寫的,後來困的都不知道在寫啥了,哎哎,大家先看,語句啥的我有空修改,我繼續寫去,爭取晚上還能更新一章。

第三部 二十九 冰山一角
第三部 二十九 冰山一角
唐謐相信,那一刻不是自己的錯覺,顧青城的確抓住了她的眼睛,靜視片刻才扭轉回頭去。

隻見司徒明拿起架上的小燈,遞給謝尚道:“謝師叔,就是這個,果然被藏在了這裏。當時我們幾人在墮天大人的墓中都見過,不想穆大真的將他取了出來。”

謝尚端詳那燈半晌,將手指申入燈中在燭芯上一撚,蠟燭便燃了起,須臾,燈中美人輕舞而現。他眉頭微壓,說:“有個叫張尉的劍童和我說過,他和同伴於赤峰四翼蛇中得到過此物,之後被你們幾人毀去,怎麽又有一盞?你們為何進入墮天大人的陵寢?”

司徒明說:“那一盞的來曆我們也不清楚。當時我們見了那盞燈,隻覺得邪魔之物不可留。後來,因為穆二於此地被魔將屍王所殺,穆大懷疑可能是地宮之下的防禦結界鬆動,才讓妖物進入,但我們幾人一同檢查過地下的四道門,都被寶物封得很好。當年墮天大人的轉世出了意外之後,我們幾人商議最好還是不要驚擾他的陵寢,故此隻是用我們幾人之力加強了各處防護,地下四門本是被寶物所封,我們幾人尚且打不開,就沒有管。那次查看之後,穆大不放心,說服我們按照墮天遺信去他的陵寢看看,這一盞就是在那墓中所見,但我們並未拿出。”

“那後來如何發現這燈沒有了,誰又去過了陵寢?”謝尚又問。

“我又去過了。”蕭無極正在隨手翻看幾上的那些書籍,口氣盡量顯得隨意。

蕭無極與謝尚一說話,氣氛就會隱隱有點古怪。因為謝尚是他的師父兼前任掌門,就算如今地位平等。但是輩分上還是不能亂,司徒明叫謝尚師叔,他自然該叫謝尚師父。而如今蕭無極已經掌管蜀山十餘年。與司徒明和穆家兄弟又是同儕,幾人平日私下裏都習慣喚名字。或者穆大穆二這樣的親近稱呼。當著弟子或者外人,蕭無極則是被人恭敬地尊稱掌門或者師父,很久沒有自己開口說過“師父”這兩個字。如今對著謝尚,親近隨意的稱呼自然不合適,但恭謹地喚作“師父”或者“謝殿監”他自己又覺得已不習慣。兩人相談間不卑不亢地態度他總是拿捏不好,故而也盡量避著謝尚。

“為何去呢?”謝尚問道。

“穆顯大約是因為他兄弟的死有些悲傷過度了,開始和我討論一些兒輪回轉世的事兒,他後來一腦子邪魔地想法,竟然來和我說他認為墮天大人自己都對自己是否能轉世沒有把握,如此等等,還說該再去墓中看看。..所以我放心不下,就去看了一次。”蕭無極答道。

“雖然這靜室的鑰匙是由禦劍堂殿監掌管,但是曆代殿監都遵循不擅入此處地傳統。而穆殿監顯然多次進入此處,還藏物於此,無論如何都有些說不過去。”顧青城在一旁說。

謝尚點點頭。又問蕭無極:“墮天轉世的事我剛一到禦劍堂就問過你,這是我們蜀山最要的大事。你為何老是回避不答?”

謝尚當年便是嚴師。此時說話難免又有些質問徒弟的口氣,蕭無極心下雖有些不悅。麵上仍然恭敬,道:“因為,我們幾人也說不好到底如何了,當時我們按照墮天遺信在避室布好五行陣,起先看見了一個模糊的人影,接著忽然傳來巨響,火光衝天,就什麽都沒有了。後來,穆晃認為,墮天大人地轉世應該是死了,而我雖不敢下此定論,但久未見轉世重臨,也知道一定有了意外。”

謝尚聽後看向司徒明和顧青城,見兩人都點了點頭,說:“這事我們再查,這燈還是要送回墮天大人的墓中,蜀山陵園是墮天大人和曆代蜀山先賢的長眠之地,本就是禁地,不可總去煩擾,正好穆顯就要下葬了,這燈暫時由我保管,下葬那天一並帶去放回原位。”

謝尚一開口,自然而然就有號令眾人的口氣,蕭無極等人點頭稱是,隨即離開了石室。唐謐自始至終盯著顧青城,可是他卻再也沒有看過她這裏一眼,甚至連餘光都未曾再掃過來。然而她現在已經無心去想顧青城究竟是不是看穿了幻象,如果看穿了又為何沒有揭發她,她隻覺得心“咚,咚”跳得響亮,好像突然發現金礦的淘金者一樣想要興奮地大聲叫出來。

她按耐著激動的情緒,直到確信那幾人已經走遠,才一口氣衝出地宮,一把抱住迎麵奔來的白芷薇,大聲道:“芷薇,他露餡了,露餡了,他自己說出來了。”

白芷薇一頭水霧地看著唐謐,問道:“你沒被發現啊,怎麽了,誰說了什麽?”

唐謐一想,如今也不能隱瞞墮天轉世的世,再說白芷薇一向抗打擊能力強,不會輕易被什麽驚嚇到,於是便把她在地宮的經曆仔細講了一遍。但是她講得太快,一下子灌輸了太多東西給白芷薇,這麽個鎮靜又敏銳地少女被她說得眉頭緊鎖,眼神迷惑,全部聽完之後,停了半晌才問:“嗯,唐謐,到底是誰哪裏露餡了?”

唐謐喘了口氣,整理了一下因為激動而有些混亂的思路,道:“你記得我說過的導致我判斷錯誤地八件事麽?其中之一是那小猴帶我去看穆殿監的一些古怪行動,比如,他用很邪乎地術法從幻海湖底出來,還帶著那盞燈。現在看來,當時是穆殿監在查屍王或者墮天轉世地事,而那幕後之人必定知道穆殿監在做這些,否則,不會讓小猴在這麽合適的時間帶我去,對不對?那麽,剛才我告訴你,是誰自己說了,他知道這些。還知道穆殿監拿走了燈?”白芷薇看著唐謐那雙閃爍著地,分明在熱切期待著自己答案的大眼睛,有些猶豫地說:“是。是掌門。”

唐謐聽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興奮地在空中一揮拳。道:“對,就是他。”

“但是唐謐,這裏麵很多事情說不通,比如,他這麽做地目的是什麽。如今看起來,銀狐回來,對掌門可沒什麽好處。再有,你的猜測並不嚴謹,你知道,也許還有別人也知道穆殿監在做什麽,掌門不是唯一一個知道這些地人。”白芷薇想起唐謐前幾次和張尉關於史瑞的爭吵,心中有點顧忌,盡可能用一種商量地口氣說。

唐謐知道自己有屢次判斷失誤的前科。這回已經一點也不覺得受打擊,道:“對,你說的都對。我知道我的問題是有點憑直覺和靈感去找答案,所以。我隻是先假設他有問題。這中間的確有好多事情沒有解開,比如穆殿監去湖裏做什麽。去墓地取燈又是做什麽,總之,這些事請必須一件一件弄明白,才能有定論,不過,我們至少可以先看看掌門能不能撇清自己。”

“怎麽看?”

“明天去問慕容殿判。”第二天,兩人找到慕容貞露,裝作沒事閑聊胡扯了半天,聊著聊著,話題就到了唐謐他們三人去年在比武時得精彩表現,唐謐借機說:“其實呢,這個比武地篩選製度幫了我們很大忙,要是沒有這製度,比如改成讓穆殿監選出他覺得好的三名劍童參加比武,又或者根本就允許守孝的劍宗弟子參加比武去,哪裏還會輪到我們三個上華山呢呢。”說完,她展露甜笑,道:“慕容姐姐,這個製度一定是你定的,你真好,偏袒我們到這個地步。”

慕容貞露笑著說:“怎麽可能,我倒是想幫你,可是我哪能定這些事情,這事最後是由穆殿監和掌門決定,別人都隻是提出些建議而已。”

唐謐聽了,不動聲色地按了按白芷薇的手。

白芷薇明白唐謐的意思,這是唐謐當時分析的那八件事中的另一件----在這樣的比武製度下,幕後之人隻要想辦法讓唐謐因武功猛增而勝出,就可以順利地讓她地未霜劍掩護有妖氣的小綠猴進入華山。如今,有八件事中至少有兩件指向了蕭無極,雖然很多事情還講不通,白芷薇也不得不說,蕭無極是值得去懷疑的。

“但是,你想怎麽做呢?”白芷薇在慕容貞露走後問道。

此時,唐謐托著腮幫子正坐在禦劍堂一棵老書虯結地樹根上,看著飄飛的白色招魂幡好一陣出神,說:“容我再想想,我怎麽覺得這還隻是冰山地一角呢,顧宗主那天在石室如果看見我了,他地舉動也很奇怪,銀狐會被叫回來也很奇怪,那燈又是怎麽回事兒……”她的聲音越說越小,到後來幾乎完全變成了自顧自地絮絮叨叨。忽然,唐謐一拍大腿,懊惱地叫道:“不成啊,還是很多事情想不明白,我們必須先去一趟墮天大人的墓地,看看那裏麵還有什麽可發現的,然後再想想如何到幻海的湖底去,這些地方不探查,還是解不開很多疑團。”

白芷薇自問不是一個守規矩的人,但還是被唐謐要進入墮天墓地的想法嚇了一跳,勸道:“一定要進入墮天大人的墓地麽?要不,咱們先去幻海的小湖看看吧。”

“不成,不成,穆殿監是先去墓地的,我們也應該先去墓地,我覺得,如果想弄清楚穆殿監究竟在做什麽,要按照他的軌跡再走一遍,他入靜室看書,我們就也去看,他去墓地,我們也去。隻要搞明白他到底在做什麽,我們就能知道為何有人要除掉他。”唐謐說道。話落,她又想到自己謊稱魔王那件事連累過眾人,而擅入蜀山陵園是要被逐出蜀山的,忙又說:“這次我自己去吧,萬一有事也是我一個人背。”

白芷薇笑著搖搖頭,即不說答應也不說不答應,道:“我且不說,你問問張尉、慕容斐和桓瀾會放你一個人去麽。”唐謐卻一下子明白了她的意思,忽而覺得溫暖,在黑暗中擁抱住了那淺笑的少女。

第三部 三十 另一個對手
第三部 三十 另一個對手
穆顯的靈柩如期下葬,送葬的素白隊伍綿延數裏,在蜿蜒曲折的蜀山山道上,像一條緩慢流淌的悲傷河流。

這之後,禦劍堂的氣氛猶如蜀山四月的天氣一般開始漸漸生機盎然起來。一切都恢複了常態,劍童們開始繼續修習,藍衣的少年和紅衣的少女們走在青石山道時偶爾會瞥一眼兩邊的草叢樹林,希翼能夠第一個發現轉紅的彤管草。

禮水殿門前的石階上,史瑞坐在春日黃昏的金輝中,讀著手中的薄紙:“山有木兮,目有枝,心悅君心兮,君不知。”這是此間流傳最廣的情歌之一,史瑞原來也不覺得如何,可此時閑著沒事,他讀著讀著,心中靈光一閃,想:會不會,白芷薇其實也有點喜歡我,隻是不說出口呢?不是沒有這可能啊,女孩子家麵子薄,

說起那次唐謐對他懷疑的事情,最傷他心的恐怕還屬在整個過程中白芷薇都堅定地站在唐謐一邊,每每想到此處,他就覺得心灰意懶,但此時一想到這裏,他原本有些被打擊殆盡的情意又一次蠢蠢欲動。

這時候唐謐和白芷薇、張尉從禮水殿下課出來。剛結束的術法防禦課讓三個人都覺得很是疲累,這不但是因為術法防禦本身耗費心裏,也是因為在這一殿,殿判們的要求會更加嚴格,督促所有人為下一年的第五殿大試做準備。但唐謐看見迎上來的史瑞,還是很高興,問道:“史瑞,怎麽樣,拿到了麽?”

史瑞有點顯擺地遞過去那張寫著情歌的紙。說:“自然,我史瑞和這禦劍堂上至殿監,下至雜役的每個人都有交情。這還搞不來。”說完,偷偷留意一旁白芷薇的神情。

唐謐接過紙一看。隻見“今日二更,信土殿後,人約樹下,鬆苑孫福。”這幾個字如果仔細琢磨還是能看出來和情詩地字體不一樣,便指著說:“這幾個字是你仿寫的吧。能看出來不是你們司院福伯的筆跡。”

“是,這幾個字可騙不出來,隻好我自己補上了,很明顯麽?”

“無妨,秦嬤嬤應該看不出來。“唐謐壞笑著,揣起了那紙,道:“一會兒我就用飛鏢射到秦嬤嬤屋裏去,這樣咱們今晚就可以放心大膽地出去了。”

史瑞心中有些羨慕,問道:“還是不能帶上我麽?”

“不能。史瑞你武功不夠,還是算了。”唐謐答道。史瑞歎了口氣,有些懊惱自己學武不上心來。..

晚飯過後。天還未黑,唐謐他們三個就溜出了禦劍堂。在通往蜀山主峰無量峰地青石階上等著桓瀾和慕容斐。不一會兒。兩人前後腳到了,五人便隱入青石階旁的樹林。找了個林間空地坐下,由唐謐細細講了一遍這段時間地發現。

桓瀾和慕容斐都是有經曆的少年,可是聽說墮天的轉世死了,還是驚訝得不知如何反應才好,慕容斐想說些什麽,可是覺得心頭茫然,似乎一下子失去了什麽一直堅信的東西。

這樣的反應唐謐在張尉身上已經看到過了一次,她知道雖然沒有人掛在嘴上,但蜀山人都相信不管究竟何時會發生,終有一天王凜會轉世重歸蜀山。這是一種類似信仰地堅信,不需要總是縈繞在在唇舌間,但每個人都相信它的存在。

但對於唐謐來說,正如魏王桓滄所言,除了那著名的清源寺通信,找不到任何王凜與華璿自稱自己是墮天或者魔王的證據,而那封清源寺通信如今又不知在何處,所以,這樣仿若神祗的名號似乎更像追隨者們的一廂情願。她對被神化了的王凜與被妖魔化了的華璿都有些不以為然,拍了拍慕容斐的肩頭,說:“轉世沒了天會塌下來麽,這是我們地世界啊。”

唐謐為了不要讓氣氛太過嚴肅,這句話故意說得口氣輕鬆,但慕容斐和桓瀾卻俱是神色一震,連張尉和白芷薇也表情微動。唐謐見了聳聳肩,道:“同誌們啊,我們是世界未來的主人翁,這麽俗的話我都懶得說,千萬別崇拜我。”

少年們都笑了起來,有一個刹那,每個人似乎都感覺自己到鞘中劍在微微顫動,發出渴望出鞘地低鳴。

“那麽,你是怎麽想的。”慕容斐問道。

唐謐這些天一直在整理思路,答道:“我想,第一,蕭掌門值得懷疑,可是並不一定就是他。第二,如若顧宗主當時看到了我,而沒有揭發,那麽……”說道這裏,她不自覺地頓了頓,發現就算自己已經想得很明白,當著別人把這些話說出來卻是另外一回事,低歎一口氣,繼續說:“那麽,他也很可疑,而且,最有可能是魔宮之人。”

“至於穆殿監生前到底在做什麽,我琢磨了這些天,並且又去了地宮地靜室翻看過幾次那些書,如今倒是大致想出了一個眉目,且說給你們聽聽。”唐謐征詢地看向眾人,說,“如果我要是穆殿監,看到屍王進入地宮,怎麽會不去追查這是怎麽回事?那麽,他最先想到地自然是因為墮天轉世失敗,他留下的鎮妖術法失效或者守護術法鬆懈所致。而實際上,他也是這麽解釋給我聽地。雖然墮天遺信中寫了何布防等等這些事,想來一定不能解答穆殿監的疑問。為了探究當年墮天大人在最後時光究竟做了什麽,又或者,為了找到更好的保護蜀山的法子等什麽別的原因,他才會不顧禁忌,去了靜室和陵墓。在這些地方,他一定發現了一些不尋常的事情,而且至少是和蕭掌門討論過。在墓地發現了什麽我們還無法知道,但是,在靜室發現的事情,我已經大約能明白了。”

“你是指蕭掌門說穆殿監和他討論邪術那事?”白芷薇問。

“我是說。他可能像我一樣,明白了墮天大人為何在看邪術之書。”唐謐覺得自己後麵的話可能讓人難以接受,而且。麵前也隻不過是十三、四歲的少年,但還是決定講出來。為了不太突兀,她先問道,“你們還記得我說地那八件誤導我的事麽,當時我們不是覺得奇怪,為何魔王和墮天大人的術法在他們死後仍繼續存在。還有為何魂獸可以在魔王死後也繼續存在。”

“對,記得。”

“魂獸地我還沒想明白,但魔宮中的幻境守護結界大約是因為華瑛公主找到地可以維係力量的隕石,而我們蜀山的,則是靠邪術造成的,不過這邪術的力量隻能維持百年。這一點,施術之人,也就是墮天大人非常清楚。”

那四個少年地神色遠比唐謐料想的鎮定,桓瀾說:“嗯。是不是邪術其實無關緊要,他若不知道隻能維係百年,也就不會留下遺信了。”

唐謐見幾人接受能力都不錯。就繼續說:“我這幾天看完了他書上的批注,這些東西雖然隨手寫在書頁邊上。可是看多了。還是可以明白當時他的想法。對於當時的墮天大人來說,最困擾的問題就是如何抑製魔血。我猜這可能也是他最開始看邪術書籍的原因。看起來他似乎嚐試了很多方法,可是始終沒有找到一種萬無一失可以克製魔血的方法,這幾乎耗費了他最後所有精力,臨終前雖然用了一個辦法,但也沒有十分的把握。”

“從這一點上看,魔王倒是在最後一擊占了上風。”白芷薇插了一句道。

唐謐讚同地點點頭,說:“他啊,知道以自己地能力,施出的術法也就是維持百餘年之久,所以,後來他一直在希望找到什麽方法來證明人是確實可以輪回轉世的,並且,還可以控製輪回轉世,讓自己在術法失效前,也就是他死後一百年時重回蜀山。但是,最後始終沒有找到,並且對究竟有沒有輪回轉世也發生了動搖。”

“所以,穆殿監看了那些書,也受到墮天大人地影響,才會寫下那些東西?”白芷薇恍然大悟道,“大約這些太過驚人,加之涉及墮天大人轉世出了意外,所以他才跑去和掌門探討?”

“對,這種可能是最大的。”唐謐答道,“穆殿監一定是越查越迷惑,總之,為了找到這許許多多事情地答案,墓地與幻海之湖是必須要去地,如果最後發現真如我推測的那樣,掌門連殺死殿監地動機就也有了。”

唐謐說到這裏,看了看眾人,道:“他們少年結識於禦劍堂,穆殿監這人喜歡鑽研琢磨,他有什麽樣駭世驚俗的想法原本都不奇怪,但是玉麵說蕭掌門從小就是墮天大人最忠實的追隨者,如果穆殿監與他探討諸如墮天大人使用邪術,不再相信輪回等等這樣的問題,其實就是在挑戰蕭掌門心中堅信的東西。就算蕭掌門因此認為穆殿監已經成為蜀山的潛在威險也不是沒有可能。”

“所以,他會為此殺了穆殿監?”張尉不置信地問。他雖然也是個心中有堅守的人,但是若說為了自己相信與堅持的東西去殺人還是不能想象。

白芷薇卻蹙著秀眉,讚同地點點頭,道:“是啊,很有可能。再說,你不是說有人把穆殿監當時在掌門人比武時安排布置的手諭給李冽看了麽,試想,如果蕭掌門自己先看了那手諭會怎麽想?那上麵寫的可是布置提防最後勝出的新任掌門,而蕭掌門就是最後的勝出者啊。”

唐謐倒是忘了手諭這事,此時白芷薇提起,覺得頗為合理,讚許地點了點頭。

慕容斐卻搖頭說:“但若說蕭掌門是魔宮的人卻說不通啊。”

唐謐點頭答道:“對,所以,如果最後能確定蕭掌門參與殺死了穆殿監,背後搗鬼的人就可能有兩個。至於他們是合謀還是互相利用,又或者以別的什麽方式勾結在一起,就要再探查了。”說到這裏,她深吸了一口氣,問道:“那麽,我們去不去墓地,被抓住就在蜀山呆不下去了。”

“去啊,還用問麽。”

第三部 三十一 他們的時代過去了
第三部 三十一 他們的時代過去了
這一章是昨天晚上計劃寫完發的,結果字數太多,沒寫完,今天晚上再更一次,向著完結前進,估計還有10章吧,下個月就可以結文啦,萬歲!!!!

討論區有個帖子很有趣,我置頂了,大家可以去看。

幾人出得樹林,天色已經全黑,通往蜀山陵園的路要繞過無量峰,必須穿過大片的密林,於是每人都在手中燃起一團幻火照路。

唐謐無意間發現張尉喚出幻火的樣子比平日順暢很多,問道:“大頭,怎麽看上去施術比過去好了很多?”

張尉笑道:“我也發現了,似乎是那次在天音林的經曆所至,沉荻的力量好像消失了。”

“啊,那恭喜你。芷薇的魂獸也喚出來了,這一回咱們三個可要正大光明地過第四試。”唐謐高興地說。

“什麽話,過去我們不正大光明麽?”走在一旁的白芷薇聽了,反擊道。

張尉和唐謐相視一笑,唐謐說:“是哦,白大小姐說了正大光明誰還敢說不是呢。”話落,走在林地間的少年們都低低笑了起來。蜀山陵園並沒有圍牆,而是無量峰後一座廣袤無垠的巨水杉森林。林中的巨水杉都是千年古樹,長青的墨綠色羽狀樹葉微微彎卷,枝椏濃密蔽日,就是在白天進入,也覺得暗如黑夜。山風掠過會有幽長低微的奇異呼嘯之聲經久不散,像是亡魂的哀傷吟唱。

這森林是蜀山禁地。少年們即使是送葬時也未曾踏入,如今趁夜走進來,就算膽子再大也有些害怕。原本排成一線的隊伍不自覺地緊縮成小小的方陣,幾個人呼吸想聞。袍袖摩梭,卻都覺得安心起來。

林中時常會看見小小地石塚,都是曆代蜀山先賢的長眠之地,走到森林中心的位置,便是王凜地陵墓。那半圓型石塚的形製比其他人地不過大了兩倍。也並非什麽雄偉的建築,隻是所用的白石在夜色中也瑩潤有光,而在白色底子上隱隱還有血絲一樣的紋路,看起來必是稀有之物。

唐謐按照遺信中所述進入陵墓的方法,圍著石塚轉了一圈兒,在一些石塊上用力猛擊,石塚正南側地石壁便緩緩下陷,出現了一條向地下延伸的階梯。唐謐帶領著幾人走入地下墓室,此時以她對機關術的了解。加之遺信中的指點,打開機關進入位於地下的中央墓室並不費力,盞茶間。幾人已經到了王凜的石棺之前。石棺一側有一個小燈架,那盞宮燈已經物歸原處。懸掛於上。

不但眾人覺得這陵墓進得容易。唐謐自己也慶幸自己當時在穆顯處背下了遺信的內容,那時候她也不知道背這東西有什麽用。但是心中莫名覺得重要,就特意背了下來。這讓她不禁望著那石棺有點出神,想不明白為什麽自己在這世界常會有些沒來由的感覺,古怪地覺得某樣東西或者某個地方很是重要,會不會和自己奇異地來到這世界的原因有關呢?

慕容斐見唐謐正在發呆,問道:“唐謐你是不是也覺得奇怪啊,為何這陵墓沒有任何術法地保護。”唐謐回過神來,這才想起此事,道:“遺信上說巨杉樹林本身會削弱任何術法的力量,而這修墳塚的白石則不能施任何術法於其上,所以,就算有高手用天雷斬這樣厲害地攻擊術法也沒辦法破壞它。但是,墮天大人本來在石塚外圍依靠邪術施過守護結界,也在信中寫了解開的方法,我原本以為也許以我們地力量就算知道如何解,也會很難解開,不想那結界已經沒有了,看來那些術法真地也就是隻能維持百年。”

幾個少年聽了,雖然早就聽唐謐講過王凜的力量隻能維係百年,如今親眼看到,心中還是覺得有些沒著落,隻因大家在不自覺中都已經習慣處於王凜巨大力量地保護之中,現下真的沒了,難免有些不安。..

唐謐看了看眾人的神情,猜到了少年們的心事,道:“這沒什麽啊,咱們剛認識的那年,墮天大人的力量就已經沒有了,青石階都是靠掌門和宗主他們布置的結界來防禦,要不,當年穆宗主也不可能輕易就打開青石階上的結界。”

眾人這才醒悟:可不是這樣麽,其實,蜀山早已經是靠自己的力量在守護自己。隻聽桓瀾低歎道:“原來在不知不覺中,他們的時代已經過去了。”

這句話說得極低,卻震動了每一個人,若說唐謐先前講“這是我們的世界”還是一個顯得有些虛空的激勵之辭,但是現下眼看著傳說中那些最強大的力量已經消失殆盡,不可能倒下的人物變成了真真正正隻能膜拜而沒有任何實際意義的神祗,甚至連魔血這樣讓前輩之人色變的恐怖之物,在他們心中也不再具有任何實質性的威脅,看來,一個時代真的是過去了。

刹那間,新的世界在這地下墓地的深處,以這種並不明朗的,可以說是含混不清又帶著神秘的宿命感的方式展現在了少年們的麵前。

唐謐按下了一處機關,石棺北側下方從彈出一個小石匣。打開石匣,裏麵隻有一封紙張泛黃的信封。她取出信封,打開信,借著同伴們手中幻火的光芒,把信細讀了一遍,抬起眼睛,道:“這信上墮天大人隻是說他所有為蜀山做的防護其核心之處在幻海森林的湖中,如果最後沒有其他辦法,可以讓禦劍堂殿監提著石棺旁的宮燈於八月十五日夜入湖,看看是不是有什麽辦法可想。這就能解釋為何去年夏天我看見穆殿監出現在幻海小湖了。”眾人聽了,臉上都難免顯出有些失望的情緒,白芷薇道:“也就是說,墮天大人自己真的並不能確信自己是否會在百年後轉世。也不知道如果轉世失敗後,還能有什麽更好的辦法抑製魔血以及防護蜀山,所以。讓後代地禦劍堂殿監自己想辦法?”

“是的,我看就是這個意思。”唐謐說完。把信遞給其他人觀看。

慕容斐說:“曆代殿監挑選繼任,都是要選擇最博學多才之人,這與比武選擇武功最高之人為掌門的標準頗有不同,看來,墮天大人就是希望後代有博學之人能想出更好地辦法。所以他靜室的鑰匙也是留給殿監。”

桓瀾放下信,讚同道:“如今看來這一切似乎果真如唐謐猜測地一樣,墮天大人在最後的時光因為對輪回轉世之說發生了動搖,所以,選擇了他認為可以由自己控製的辦法,也就是邪術來維持百年的力量。但是百年之後,他自己也不知道是否一定可以轉世,於是最後留給後人的,就是他術法地核心布置所在。希望後人可以自己去想辦法。”

唐謐說:“這樣看來,就能解釋為何當時穆殿監臨死前隻是給了我鑰匙,因為這其間要解釋的事情太多。我那時問他心中可有所懷疑想殺他的是誰。他一定想到了自己在臨死之前探究的事情,以及和掌門為此發生的爭執。所以。他覺得這件事可能最值得懷疑。”

張尉將信遞給白芷薇,搖著腦袋。一臉迷惑,問向唐謐:“你總是說墮天大人最後是不把希望寄托在轉世之事上了,可是又說聽到掌門對銀狐講他們在迎接墮天大人轉世時看見了人影,然後是火光什麽的,這到底這是怎麽回事?”

唐謐答道:“這個地方我還沒想通,總覺得關於墮天大人轉世這件事本身還有蹊蹺。他遺信中提到的避室和夕照峰我和白芷薇多方打聽都不知道是蜀山的什麽地方,就是想去探查也沒有辦法。慕容斐聽了,說:“避有離去之意,所謂離去的屋子是不是指墳

唐謐心裏一亮,問道:“墮天大人怎麽死地?”

慕容斐道說:“據說,他自覺時日不多,在這墓地前拜別當時的掌門、殿監和諸位宗主,自閉墓門。當時的掌門他們在墓前坐守百日,見墳塚白石有鮮血滲出,便知道墮天大人已經大去了。”

“那會不會指地就是這座幕?陰陽之心是指石棺?”唐謐猜測道。

幾人認為似乎有道理,就商量要不要開棺看看。隻是除去他們本身對王凜的敬畏之情,在這黑黢黢地地下墓室中,幾人隻靠掌中微小地一團幻火照亮,終覺得四下的黑暗在無聲無息地壓迫過來,幻火照不到地地方好似隱藏著什麽怪獸,心中都多少有些膽怯。最後還是張尉、桓瀾和慕容斐這三個少年更無畏一些,三人一合力,推開了石棺。

唐謐和白芷薇探頭看去,隻見石棺中唯有一副身穿青衫的白骨,一眼瞟去,連隨葬之物都沒有,可說幹淨到了極致,雖說本來應該再搜搜棺內,可是誰人也不願意去做,就此便作罷。

眾人見冒著褻瀆先輩的罪過開了石棺也沒有發現什麽,都不免覺得有些沮喪,為此,唐謐便號召大家再查看一下墓室中其它的地方,看看是否能有什麽新的發現。不一會兒,白芷薇低聲叫道:“你們快來。”

白芷薇用幻火照亮一處墓室的牆壁,隻見這裏的白石牆上有一個半尺來高的不規則圓形痕跡。那圓形痕跡裏麵的石頭看上去和牆壁略有不同,不仔細看根本發現不了,唐謐伸手摸了摸,道:“這處石質更加細膩,看上去倒像是用另外的東西補上了一個圓洞。”

眾人最先想到的都是也許那是什麽機關,可是隨後仔細檢查了數便,也沒看出來這是怎樣的機關,隻好暫時作罷,再繼續看看墓室還有何不尋常之處。過了一會兒,幾人又陸續在石壁上和石棺的側麵都發現了類似的不規則圓形痕跡,不禁心生疑竇。

“這究竟是什麽,看上去像是墳塚漏了大洞,再用別的東西補上去的。難道是被老鼠咬地?”唐謐不解地說。

白芷薇聽了,心有所動,說:“會不會是赤峰四翼蛇?我記得書上說。赤峰四翼蛇可以遙遙感知墓穴中的寶物,然後侵入墓穴。但是它們隻吞噬寶物,不禍害墓穴。侵入的方法是吃掉墓穴牆壁地石頭和泥土,挖出一個洞,然後一點點深入,同時再把吃進去的石頭什麽地排出堵在身後它挖的洞中。”

白芷薇說到最後。麵色微紅,有些不好意思,唐謐沒心沒肺地說:“明白了,就是用蛇糞填洞。”

張尉和桓瀾、慕容斐他們三個也不覺得這話怎樣,張尉繼續探討說:“看來是這樣了,吃進去的再排出來,雖是同樣的東西,但可能被腸胃磨細了,質地也就有所改變。”

慕容斐摸著一處痕跡。也說:“嗯,說不定還和了體內的津液,才會連接得如此緊密。”

白芷薇紅了臉。幹咳了兩聲,窘迫地轉移話題說:“所以。這個地方被赤峰四翼蛇入侵過了。”

討論糞便地幾人這才發現他們的關注點不應該在蛇糞上。桓瀾一想,指著石棺燈架上的小宮燈說:“奇怪。這個我們在赤峰四翼蛇腹中見過,就是說,這也是赤峰四翼蛇認定的寶物,怎麽入侵此處的赤峰四翼蛇沒有吞了它?”

幾人一想,果然覺得不對,這墓室顯然被赤峰四翼蛇掃蕩得什麽都沒有了,就連石棺上也有它們侵入後留下的痕跡,而孤零零剩了一盞燈在這裏著實古怪。

唐謐想:難不成是這裏隨葬寶物太多,妖蛇已經吞得吞不下了,再也裝不下一盞小燈?但帶著無數珍寶入葬又似乎不是王凜的行事作風。她這樣一想,才發覺至今為止,這燈的事情總是有說不通的地方,於是安下心來,仔仔細細地梳理了一番與這盞燈有關地一切線索,在那些鬆散的事情一點點在腦海中聚合之後,她發覺似乎抓住了什麽,急切地問:“芷薇,華瑛死後,她的遺物有沒有可能流出?比如,被墮天大人取走?”

白芷薇不知道唐謐為何突然會這樣問,抿唇細想了好一會兒,說:“她深得當時楚王地寵愛,叫她自盡的王令下得突然,故此,她連援手都來不及找,否則,雖然華璿死了,有她一手營建地赤玉宮為後盾,怎麽能那麽容易束手就擒。而她被賜死後,立刻封閉宮殿和下葬,據說心愛之物全部隨葬,以當時王陵外防範地程度和陵寢內機關的設置,就算墮天大人要想神不知鬼不覺地進入,也絕非易事。但是,二、三十年前,曾發生過一場動亂,王家陵墓也受到毀壞,許多陵寢地隨葬珍寶大都被盜。

唐謐一聽這事和自己心中所想之事恰恰契合,對眾人說:“既然如此,你們聽聽我推測的有沒有道理。這燈是慶賀華璿與華瑛兩姐妹芳辰之用,現在掛在此處的便是送予華瑛的。當時這兩姐妹隻有十六歲,與墮天大人仍然交好,這燈按說一定是送出去了,那麽就應該分別在兩人手中,但現下卻在此地,一定有原因。”

“什麽原因?”白芷薇問。

“原因是墮天大人想要拿來做紀念。按理說,華璿手中的那盞燈墮天大人在攻入趙宮時容很易取回做紀念,而華瑛這盞卻不易,所以,他如果想留什麽華瑛重要之物做紀念,入赤玉宮取走未霜劍更合理一些,畢竟赤玉宮是他出入過也更熟悉的地方。這樣看來,這個特質的燈架上原本放置的若是華璿那盞燈就更說得通。”唐謐答道。

“那麽為什麽此處是華瑛的那一盞?”慕容斐問道。

“依照我的想法,這裏原本掛著的就是華璿那一盞。當時墮天轉世出了意外,陵墓外麵的防護結界消失,以赤峰四翼蛇對寶物的敏銳,應該很快就會侵入陵寢偷寶物,這就是為什麽我們見到的赤峰四翼蛇身上有華璿的燈和我那把小梳子,那隻蛇一定進入過這裏。而當時,殿監他們還隻是按照遺信去補防各處結界,沒敢侵擾陵墓,所以,他們見了才不知道這是墓中之物,速速毀了去。但如果華瑛那盞燈隨楚國陵墓中眾多珍寶一同被盜,很可能機緣巧合被什麽人在後來得到,此人若要每日把玩這燈,不難如慕容斐一般發現這燈的來曆,而這人要是又能進入此陵墓,便可以看到這個特製的燈架,再加上要是再讀了石匣中的信並且知道赤峰四翼蛇那裏曾找出來過一盞,那麽很容易判斷架子上放著的是什麽。”唐謐說到此處,停下來,看看眾人的反應。

每個人都沒有說話,屏息等著唐謐的下文,但是就連張尉都聽得明白,唐謐雖然沒有指名道姓點出這人是誰,可符合條件的卻不過那寥寥幾人。

唐謐接著說:“那人知道,要誘使穆殿監在八月十五,也就是華璿她們姐妹兩個的生辰進入幻海之湖,好讓我看見穆殿監使用邪術,這燈是必不可少的,可如今原來的燈已經被毀了,他一定十分慶幸自己得到了這一盞,就掛在了這裏。”

講到此處,唐謐深深地吸了口氣,覺得一直壓在自己心上的千金巨石刹那輕了不少,說:“所以,如果異寶館老板能探聽出是誰得到了從墓中流失的這盞燈,我們連抓住那人的證據都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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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三十二 四月雜記
第三部 三十二 四月雜記
幾人從陵寢出來後一商議,都覺得既然離八月十五還早,沒辦法馬上去幻海之湖探查,隻好每人都各自留意,看看還有什麽可疑的事情值得探尋,特別是從蕭無極到顧青城等這一幹蜀山巨擎,更要多加留心,隨時用魂獸互通消息。

接下來的日子唐謐格外忙碌,蜀山的機關修繕工程仍在繼續,她的大多數空閑時間都被祝寧拉了壯丁,和歐陽羽兩個人在蜀山各處跑來跑去檢修機關,順便打聽“避室”與“夕照”峰的所在,但是卻沒有任何結果。

她這一殿為了給五殿大試的最後一殿做準備,功課十分繁重,殿監的要求也比以往嚴格百倍。唐謐覺得慕容貞露對禦劍術的要就已經到了變態的程度,任何一處稍稍出錯,就要被罰反複練習一百遍。所以,盡管桓瀾仍舊是她們的督導弟子,但是操練場上早沒有女劍童還分神顧念他,對於這些聰明的少女們來說,遙不可及的美少年遠遠沒有血淋淋的懲罰來得真切,即或真的有一點遐思,這時候也要強壓在心底。唐謐想:其實大多數人大約都和莊園差不多,嘴上叫得響亮,其實並不一定真的有多喜歡。而真喜歡的,則埋藏於心底,並不輕易說出口。

這樣想來,她就覺得有點對不住君南芙,那女孩是真的喜歡桓瀾,這她知道,才會在出手的時候又準又狠。於是忽然之間,唐謐就有點理解那時候張尉氣憤的原因了。找時間去向君南芙道歉吧,她這樣想的瞬間,覺得自己真的有些像是一個少年了,無意間抬頭看見蜀山四月晴朗明媚的天空。澄藍通透,不禁微笑。

但要唐謐抽出時間來還真地很難,她晚間如果有時間。多半叫上白芷薇偷偷入地宮繼續細讀王凜留在“靜室”中的書籍,看看是不是能找到更多解惑的線索。蜀山月報地生意也還在繼續。彤管轉紅的四月更是最為忙碌地八卦季節,她和李理的閑暇時間基本都搭在了這上麵。唐謐因為覺得辛苦,想出一個搶錢的新點子,把與彤管草相關的內容挑出來作為增刊,月報的價格就順理成章地抬高成兩個錢。如此一來,實質內容沒有增加多少地報紙便多賺了一倍的錢。

說來唐謐也覺得自己運氣好,此次蜀山月報的熱點人物又是自己的熟人----白芷薇。至於白芷薇為什麽會走紅,倒是有點莫名其妙。白芷薇並非不美貌,隻是年紀尚幼就帶著清冷的氣質,遠沒有同齡那些眉眼靈活,笑容甜美的少女們醒目,與她年齡相仿的少年們則覺得她難以接近,更是不曾多想些什麽。但是這一年她長得很快。已經比唐謐高出一個腦袋,轉眼間完全脫去了幼女的外殼,身姿婀娜修長。..眉目精巧清麗,展現出真正的少女韻致。最先注意到這悄然綻放之花地並非禦劍堂的劍童。而是某日清晨。白芷薇和唐謐、張尉走在去氣宗的青石階上,一個穿月白色袍服地氣宗少年不知從哪裏殺將出來。低著頭,額上豆大的汗珠清晰可見,囁嚅半晌也說不出句完整地話,最後猛地一伸手,遞出一株紅色地彤管草,扭頭就跑掉了。白芷薇有些茫然地看著那迅速消失的淡藍色身影,問向一旁地嗬嗬直笑的唐謐:“唐謐,那人都沒說他叫什麽吧?”

此後,傳聞不知道從哪裏出來,隻說是山上的蜀山弟子們有人說山下禦劍堂的第一美女其實應該是一個叫白芷薇的劍童而不是人們常說的君南芙,這一下子可就在山下引發了一場誰是第一美女的激烈辯論,開始的時候“白粉”們人數少氣勢也低,但人往往在逆境中有無限的爆發力,通過“白粉”們的不斷爆發,很快白芷薇就成為了新一代的“人氣小天後”。

唐謐自然不會放過這麽個話題人物,將她關在房子裏采訪:“你覺得誰是禦劍堂第一美女。”

“我覺得誰是她就是麽?”

“支持你是第一美女的大多是女劍童,你怎麽看?”

“有點驚訝。“什麽樣的人你會回贈他彤管草呢?”

“你說過我不想回答的可以不說。”

“據說你會讓男劍童產生壓力,你怎麽看?”

“這你要去問男劍童。”

然而雖然隔三差五就有人會送白芷薇彤管草,但是史瑞卻始終沒有來送草,這不免讓唐謐覺得有點奇怪,找機會抓住史瑞問道:“你是怎麽回事啊?你不知道芷薇今年都收到多少彤管草了,你的那枝呢。”

史瑞有點沮喪地說:“那些有什麽用,不是第一支轉紅的,送了也是白送。”

“那你怎麽不去找第一支轉紅的?現在遲了吧。”

說起這事史瑞就是一肚子委屈,苦著臉,說:“我聽了你的,說是最先轉紅的彤管草總是在術宗,因為那裏有溫泉,就特意花了不少心思和術宗的雜役結交,總算讓他答應幫我盯著術宗那兩眼溫泉的泉眼附近,一有轉紅的彤管草就替我摘來。可誰知那家夥隻是稍稍鬆懈了一點,就被別人搶了先。”

出於一個記者的職業素養,唐謐好奇地問:“是誰采走了?”

“一處是謝殿監,另一處是顧宗主。”唐謐聽到顧青城的名字,心下一陣黯然,便沒了追問的興趣。

唐謐自己仍然和過去一樣沒受到什麽人青睞,盡管她和男劍童們關係都算不錯,平日裏也稱兄道弟,可是彤管草是沒有人會送給兄弟的,倒是鄧方說去年因為唐謐拆台,他手裏還積壓了十來支彤管草,如今已經壓曬成幹草。如若沒人送唐謐,可以盡數拿去撐場麵。自然,鄧方說完這話就被未霜劍那裹著華麗赤蟒皮的劍鞘在腦袋上砸了個大包。

去年送給她彤管草的慕容斐。今年是不會再送了,這倒並非是她猜測。而是慕容斐親口說的。那天清晨唐謐和白芷薇、張尉剛剛到了術宗地無憂峰,遠遠就看前晨光中有一對男女相對而立,晨曦為那兩個少年鍍了曾淡金,讓人看不清他們的表情。那少女穿玄衣,身姿挺立。可脊背的僵直線條還是暴露了她地緊張。三人在遠處隻見她說了些什麽,隨後遞上一支紅色的纖細嫩草。此時三人已經離得進了,看清楚接過玄衣少女彤管草地少年正是慕容斐,他的聲音也飄了過來:“多謝,不過斐從未回贈何人彤管,想來今年也不會例外。”玄衣少女道:“我知道,不過是我想送罷了。”說完,便幹淨利落地轉身離去,倒也讓唐謐心下佩服蜀山女兒的爽利。

三人走到慕容斐麵前。唐謐鬼頭鬼腦地笑著說:“慕容斐,這不象你的作風,過去你說話比這個更委婉。”

慕容斐見是他們三人來了。微笑道:“今年忽然想開了,不再做無意義的老好人。當年不是你笑我誰都不得罪麽。”

白芷薇不以為然地輕哼了一聲。說:“可惜你說謊了,你曾經回贈給唐謐。”

慕容斐神色坦然地說:“不是回贈。那是我送唐謐地。不過,今年也不會送唐謐了。”說完,他下意識地看向白芷薇,補充了一句:“也不會送任何人。”

“啊,為什麽?為什麽?你可是傷到我心了,我每日眼巴巴地等著呢。”唐謐哭喪著臉,用誇張的語調說。

慕容斐見了忍不住笑,聰明如他,已經明白唐謐並非沒心肝,白芷薇也不是心冷如冰,隻是她們的心思都並不在此間,若是為此二人傷神不異於庸人自擾。眼前的花朵雖迷人,卻散發誘人陷入煩惱的迷香,唯慶幸自己並非喜歡得很深,隻要抵禦得了心底的欲望,有此二人為友,一定是人生幸事。

“因為,我覺得送彤管草給朋友太古怪,就算那朋友是女的也古怪。”他答道。

“噢,那是說我古怪嘍?那麽今年,我也不送了,反正她兩人如今也不缺這個。”張尉在一旁說道。

唐謐苦著臉,心想:今年算是顆粒無收了。

有一日唐謐他們在劍宗練劍完畢,負責督導的桓瀾走到她身邊,低語道:“唐謐,你一會兒沒事吧?”

“沒事,就是吃晚飯而已。”她隨意地答道。

“先別吃了,有重要的事情找你。”桓瀾說完,示意她跟著自己走。

唐謐跟在桓瀾身後,心中隱約覺得有事。這個季節男男女女都格外敏感些,更何況她已經知道桓瀾地心意,便說:“去哪裏,有事在這裏說吧。”

但桓瀾的腳步卻越走越快,見她在後麵磨蹭,一拉她的袍袖,道:“不行,快走。”

彼時夕陽西下,橙金色地太陽有一半已經隱在了蜀山最西側的山峰之後,桓瀾帶著唐謐躍上一塊突起地巨石,指向蜀山十二峰最西麵地一處山峰說:“唐謐,你知道那座山的名字麽?”

唐謐放眼望去,隻見那座山生得甚奇,玉屏一樣地山峰中間卻好似被斧子砍了一刀,裂開一道又深又細的罅隙,直直通到峰低,她雖然知道這峰的名字,插科打諢道:“知道,叫斷背山。”

桓瀾一愣,卻沒有理會她胡來,說:“不是,叫一心峰。”

說話間,夕陽已經完全沉入一心峰之後,整個蜀山也在瞬間陷入了黑暗,而唯有那一心峰的細長裂縫透出金紅的光輝,將一線光明滲入黑夜。桓瀾深深吸了口氣,問道:“你看那裂縫間的一道紅光,像不像一支彤管?”

唐謐立時明白了這少年的用意,心中一緊,不知道該用什麽方法阻止他把話說出來,死死盯住那道紅色的裂縫,猛地心下一動,叫道:“哎呀,我知道了,那個可能就是夕照峰,夕陽最後照耀的山峰。對啊,對啊,黑霧穀就在那下麵,穀中的魔王衣冠塚也算是一座墓,叫避室不是很合適麽?對吧,桓瀾?”

說罷,她不等桓瀾反應,就向巨石下跑去,邊跑邊叫:“桓瀾,快走,咱們把這個重大發現告訴他們幾個去。”載的最後一個月了,呼喚大家最後投一次推薦票。

另外,推薦大家一本正在三江上麵的書《乾隆盛世的相聲王爺》,很有意思,大家看看去吧。

第三部 三十三 突然發生的比武
第三部 三十三 突然發生的比武
四月間對於蜀山來說最大的事就是月末的天壽日。這一年由於穆顯葬禮的關係,各地來的蜀山人尤其多,輪到最後祭拜劍童們時,唐謐已經被無量峰重陽殿外的大日頭曬得有點發昏,一走進有些昏暗的大殿內,隻覺得眼睛發花,好一會兒才適應過來。

如今她已算年長的劍童,祭拜時排的位置也靠前,頭一次可以清清楚楚地看見牌位後王凜的畫像。那人遠沒有唐謐想象中英俊,一雙眼角微垂,透著些散漫的氣息,眉毛倒是生得甚好,濃密英挺,是五官中最出色的一處。這原本該是張看上去隨和的麵孔,但是下頜的線條卻硬朗堅毅,讓人相信他的確是可以揮劍斬殺魔王的墮天。

唐謐著了魔一樣看著王凜的畫像一陣失神,腦子裏空空的,仿若瞬間失去了所有的記憶,直到身邊的白芷薇輕輕拉了一下她的袍袖,才猛然回神,匆忙下跪。

祭禮結束之後便是無量殿外的客宴,今年的獅戲輪到司徒慎他們那一殿的劍童,唐謐聽說那扮金色獅子兩人中便有一個君南芙,不禁邊看邊瞟向張尉。不知道那少年知不知情,神情倒是極其專著,好一會兒才察覺唐謐在看他,扭頭笑笑,道:“沒有你們那時候舞得好看。”

熱鬧的獅戲最後以金獅那組獲勝而告終,幾個劍童卸下行頭的時候,張尉看到君南芙竟然是金色的獅尾,獅頭則是司徒慎,於是神色微僵,不自覺地把眼光轉向了別處。唐謐輕按他的手。在他耳邊低聲說:“大頭,我找機會會去和她道歉,你也不要再把這事放在心上了吧。不值得。”

張尉看向唐謐,那少女總是帶著狡黠笑容的麵孔。這時候幹淨透明如春日的晴空,也並未使用她習慣地高高在上的語氣,帶著三分商量七分關心,雖然並未說什麽溫情的話,卻讓他覺得心下如沐春風。心情也豁然開朗,不由得笑說:“好,我知道。”

幾個扮獅子地劍童退下去後,蕭無極走到無量殿的殿前高台上,例行地說了些感謝來賓地客套話,然後是對蜀山這幾年連續有重要的人物仙逝表示難過,特別是對禦劍堂殿監穆顯死於魔王魂獸一事尤其憤慨,這樣自然就說起這些年魔道重興之事,便也順帶自責了幾句。

這幾句自責原本是客套話而已。座下的武林豪傑原本不會有任何人就此說什麽,卻聽他身後不遠同顧青城和司徒慎站在一排的謝尚冷冷哼了一聲道:“既然如此,你就應該交出掌門人的位置。以謝失職之罪。”

謝尚說這話時用了內力,在場地武林群豪和蜀山眾弟子都聽得真切。..刹那間偌大的殿前空場上鴉雀無聲。呼吸相聞。所有人都注視著高台上的兩個凝然不動的灰色身影,不知道將要發生什麽。

蕭無極緩緩回身。以一派掌門的威嚴口氣問道:“謝殿監是什麽意思。”

“我的意思是,二十二年前的掌門人比武的時候,是師父我自己離開的,可以說是把掌門之位拱手讓給你這個徒弟,可惜給了你這麽長地時間,你卻把蜀山越搞越糟,我如今要收回這掌門人之位了。”謝尚說話的時候,故意把師父這兩個字咬得極重,投向蕭無極的目光隱含恨意。

蕭無極在觸到那眼光地刹那,立時明白了幾分,知道此時已經避無可避,說:“謝殿監的意思是,今日要當著諸多武林豪傑地麵把二十二年前沒有比地一場比武再重新比過,對麽?”

謝尚冷笑道:“如果徒兒你覺得這樣就可以心服口服地離開,當然最好。”此時,顧青城和司徒明都有所動容,顧青城搶言道:“請掌門和殿監三思,不論有何過結,都是陳年舊事了,何必在此地如此呢。”

在場的武林豪傑也多曾是蜀山弟子或者與蜀山有千絲萬縷地聯係,誰都不想看見在這種時候蜀山權利最高的兩人反目,也紛紛出來相勸。不料不管有多少人來做和事老,謝尚卻是一點不領情,執意要與蕭無極比武。

蕭無極最是了解謝尚的性子,知道他雖然於武功上造詣極高,但是脾氣卻仍然猶如任性的年輕人一般,若是已經決定了什麽,完全不會顧忌其他,不達目的決不罷休。可蕭無極卻是謹慎多慮之人,眼見著此戰難免,而自己又沒有打贏的把握,心念急轉,說:“謝殿監,以你我二人之位,在這裏當著這麽多武林豪傑的麵大打出手總是不妥,不如這樣,如果你我一定要比試的話,就換一種比法如何?”

“你且說說如何比。”

“你我各挑一個蜀山弟子,在三炷香的時間裏各自傳一套武功給兩人,這武功不得是蜀山原有的武功,必須由你我自創,然後這兩名蜀山弟子來比武決勝負,如何?”蕭無極問道。他提出這個建議自有他的盤算,一來是他忌憚謝尚武功厲害,想避過其鋒芒。二來他這十來年的確苦思出一套脫胎與蜀山劍法的新劍法,雖然謝尚可能也創了新武功,但也可能沒有,若是後者的話,三炷香時間讓謝尚編出一套武功再教給別人,就算是劍仙也做不到。三來就算謝尚也創了新武功,他自己占著對蜀山弟子更加了解的便利,相信自己挑出來的人一定更加適合自己的新武功。而最後,就算是他自己教的弟子輸了,隻要不是自己輸,萬事就都還有回旋的餘地。

謝尚並非想不到這幾層,但是他有多聰明就有十倍於其上的驕傲,作為徒弟的蕭無極既然如此說,他便立時答應道:“好,你先選人。”

蕭無極已經料定謝尚不會拒絕,看看無量殿下的眾多蜀山弟子。說:“桓瀾,你來。”

蕭無極原以為謝尚會多少要躊躇一下,卻見他想也沒想就說:“張尉。你出來。”

謝尚此話一出,底下有知道張尉的人已經驚得“啊!”了一聲。待眾人都看見人群後走出來一個身穿藍色袍服,衣襟繡著三朵金色紋樣地少年時,竊竊低語聲便響了起來:“劍童,怎麽是個劍童。”“才是禮水殿的劍童啊。”

張尉自己也覺得意外,雖然這些日子以來。他們幾人在小心留意著蕭無極等人的舉動,可是完全沒有看到謝尚和蕭無極有任何翻臉地事情,怎們在這時候謝尚會突然如此呢?而挑自己去比武就更是奇怪了。他在被點到名字的瞬間向唐謐投去征詢地目光,唐謐就算再怎樣有急智,此時也完全不知道怎樣做才是正確的,隻好說:“盡你全力去比就好了,我們行一步看一步。”

張尉聽了,心中有了底,這才邁步走出人群。躬身施禮,說:“弟子在。”

謝尚把張尉帶到無量殿後的一間偏院,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少年。比之兩年前他初見這少年時,張尉已經長高了不少。孩子氣的臉上也顯出些許棱角。那雙眼睛倒是清透不變。他心中覺得滿意,唇角微微噙笑。說:“我現在要教你地這套劍法為我這二十年來精研所得,名為幻亂八劍,這八劍招數看似簡單,但是實則深奧,非心力極強之人不能用。因為這八劍依靠強有力的劍魂才能施展,使出的時候可以迷亂對手的八識,也就是眼識、耳識、鼻識、舌識、身識、藏識、末那識和阿賴耶識。你初學此劍,能迷亂對手的前五識就算不錯,若是能達到惑亂藏識,敵人就會無力控製自己去還擊,若能達到惑亂末那識,敵人則會耽與你劍下創造的幻象,而如若惑亂了阿賴耶識,敵人就會完全失去自我成為你操控的傀儡。”

張尉聽了臉色驟變,有些不自信地說:“這麽厲害的武功,我,我怎麽能馬上學會。”

“不怕,我雖然說得厲害,但是我自己也就隻能達到惑亂藏識這一步。雖然你心力或許不強,但心力在這劍法中最大的作用是不讓自己被惑亂其中。而你擁有劍魂之力極強地沉風,心中卻不為幻象所動,正是學這劍法的極好材料。我看過你在天音林中舞劍的樣子,你這劍地劍魂如此之強,一定是前代劍主有什麽特殊變故所至。”說到這裏,他謝尚把手按在沉風上,道:“如果我沒記錯,這是那孩子的劍,沈牧,對不對?你地樣貌有八分和他相似。”

張尉不曾聽唐謐和白芷薇講過他與沈牧地事,第一次聽說自己和父親口中不敗的將軍相似,愣了愣,卻知道此時不是想這些地時候,忙說:“可是,謝殿監,我如今已經恢複心力了,讓我看不見幻象的那保護之力在天音林遇險之後就消失了。”

謝尚沒料到會如此,神色微動,沉吟半晌,說:“沒事,雖然麻煩了一點,你還是與其他人不同的。你明白和感受過那種就是麵對力量再強大的幻象也毫無感知的狀態,對不對,這就夠了。你知道,那種心有壁壘的狀態你自己也可以建立起來,有兩種方法,一是靠強大的心力,蜀山的絕頂高手都可以做到,二是靠一種天生的空靈悟性,對紛亂幻塵的不知不覺,墮天大人屬於後一種。而你,本來資質就純然,現在又體驗過那種不迷不惑的感覺,應該可以學得。”

謝尚說完,拔出腰間佩劍,那是一柄窄長的,泛著暗藍色光澤的銀劍,劍鋒不動亦有寒氣湧出。他橫劍胸前,以最平實的起式開始第一招,邊演示邊說:“你看好了,我先慢慢舞一遍教你招式,之後再教你心決。”

張尉認真看謝尚舞完一遍,對這劍法的招式已經大約明白了五成。這倒不是說謝尚這自創的劍法招式有多簡單,而是張尉之前看過蜀山秘洞中的壁畫,對劍法的認識已經高於他這個年齡的劍童很多,雖然仍缺乏更多的修習與實戰,但是對為何每一招要如此而為的領悟與理解已經頗為不凡。

謝尚見張尉看過這一遍之後神色安然,就知道這少年心中恐怕有了把握,隨即手把手指點了一遍,又讓他自行演練了兩次,看上去已經像模像樣,這才開始教授心決。與招式相較之下,這套劍法的心決反而極難,要求劍魂與劍主之間通過心力的溝通,配合招式釋放出可以惑亂八識的力量,張尉費盡力氣也隻掌握了六成,此時三炷香的時間已到,謝尚雖然不是很滿意卻也隻能如此,一拍他的肩頭,說:“去吧,這樣也該足夠了。”

看到有人說上一章采訪小白的內容有點像采訪李宇春啊,嗬嗬,是滴,鉤子某次看到那個采訪,覺得有意思,就記住了,修改修改就用了:P

第三部 三十四 這樣就很好
第三部 三十四 這樣就很好
三十四這樣就很好

桓瀾走出無量殿的時候,感覺到殿外眾人的眼光投向自己,腳步頓了頓,才繼續前行。盡管知道被人們認為是蜀山百年不遇的奇才,他仍然不習慣被人矚目。在還未入蜀山之前,他一直是長兄桓滄身後不氣眼兒的幼弟,遠離權利中心,生活單純卻也單調。直到進入禦劍堂,潛藏在他體內的天賦與才華才顯露出來,而隻有他自己知道,被人們豔羨的天才劍童,也不過隻是在迷宮般巨大宮殿的一隅,坐看天上流雲的孤單少年。

身後有人走進,他沒有回頭,但整個身體已經自然繃緊,做出防禦的反應。有時候,他自己都會訝異自己身體的敏銳,仿佛真的是被上天塑造出來的完美武器。這時,身後那人說:“桓瀾,你準備好了麽?”

桓瀾聽到這聲音,略略鬆弛,回頭說道:“好了。張尉,這事唐謐他們怎麽看?”

“她說盡力去比好了,行一步看一步。”

“那好,這樣最好。”桓瀾說完,率先走向無量殿前的空場。

空場上原本為獅戲準備的短木莊已經撤去,玄衣與藍衣的少年各占一角,手按鞘中劍,等待出手的時機。即使是在座的賓客大多出於蜀山,仍然要佩服禦劍堂與蜀山調教出來的子弟,隻是靜立不發,已然毫無破綻,處處皆防,儼然高手的姿態。

桓瀾是以劍快出名的,這次蕭無極所教授他的劍法名為“破光劍法”,寓意可以擊破光的快劍,倒是和他地劍路頗為匹配。但蕭無極成名已久。向來以劍法舒展,氣勢磅礴著稱,而如今自創的劍法卻是講究一個“快”子。這多少讓桓瀾有些訝異。蕭無極看出他心中所想,道:“我少年學劍。總是輸在一個快字上,別說和你們穆宗主比,就是與司徒宗主比都遜色些,於是開始時我便一味求快,一個把劍的姿勢也要練上上百次。隻是後來才發現。人地天賦各異,我於此處雖不如人,但在其他地方卻強於他人很多而,劍法有趣之處就在於此。不過,從那時起心中便有了一個執念,總是想也以快取勝一回。這些年練劍,對快字忽然有所頓悟,原先一直追求的總是身體之快,而未曾想過其實劍魂也可以讓出劍更快。”

桓瀾聽了有些不解。問道:“瀾隻知道劍魂可以加強劍地力量,對幻術也有幫助,卻不知道可以讓劍速更快。”

蕭無極並未回答。隻是把劍法慢速演示了一遍。桓瀾看了,心下大驚。這套劍法全部由蜀山劍法中最銳利的攻擊招式組成。卻沒有一招防守的招式。蕭無極收劍以後,看向桓瀾。道:“你知道為何沒有守招麽?因為劍魂在完全暴露於危險的時候,會自發想要抵抗危險,這比任何身體的動作都要快,對方越強大,劍魂地反應就越強烈,而你要學習的就是利用這劍魂自發的抵抗力去駕馭手中的劍,這樣就會刺出比光還要快的劍。”

四月的陽光投射到對麵少年的臉上,那明朗的樣子叫對手也沒有辦法升起防備之心。..桓瀾看著那少年,心底有一絲遺憾,如若他是慕容斐就好了,要是能更強就好了,他這樣想著,握劍的右手滑下劍柄。這個小動作對於蜀山對決地弟子來說,有著不同尋常的含義,暗示對方可以比自己先出劍,是一種不傷人顏麵的讓招之舉。

張尉見了,知道桓瀾是因為覺得自己地實力與他不敵,微微一笑道:“多謝。”話落,長劍出鞘,攻向桓瀾。這一劍,以桓瀾意想不到的氣勢壓倒而來,讓他心中既驚又喜,拔劍相迎。張尉從未看見過如此快地反擊,猶如電光一閃,自己地劍氣已被撕裂,善於潛行的雪殤悄無聲息地攻至麵前。幸好張尉地劍魂之力甚強,而雪殤一路突進,速度大有減損,加之“幻亂八劍”最講究的就是防守,他的回劍防著精妙,堪堪架住了這一劍。桓瀾一招被防,腕子一轉,又是一擊,這一劍被回過神來的張尉擋了個正著,張尉的劍魂之力透劍而來,其力量之強也讓桓瀾頗覺得在意料之外。兩招之間,兩人已經知道對方絕非敷衍,心中竟都生出些歡喜,抖擻精神,戰做一團。

圍觀眾人都對桓瀾劍法之快利讚歎不已,相形之下張尉幾乎隻有防守之力,就顯得有些捉襟見肘。隻有唐謐和白芷薇不知道該為哪邊搖旗呐喊,隻覺得雙方的劍法都極其匪夷所思,桓瀾的劍招之快讓人幾乎看不清他的劍路,而張尉的劍法似乎並不具備攻擊力,倒是防守起來頗為精妙,與桓瀾力敵了四、五個回合仍然可以支撐。

“張尉那小子要輸了。”唐謐身邊忽然穿來一個低沉的女聲。她轉頭看去,竟然是玉麵不知道何時已經站在了自己身側。

唐謐來不及文問玉麵為何會出現在此,問道:“問什麽。”

“銀狐教的這劍法太高深,遠非這小子如今可以掌握。”玉麵眼睛盯著戰局,說道,“這劍法看上去防禦精巧,但似乎隻是在和敵人耗時間,這一定不是這劍法的本意。”

唐謐想起在天音林中他們也是在長時間的消耗中陷入了幻境,便說:“可能是耗著耗著就讓對手陷入什麽陷阱。”

玉麵一挑眉毛,臉上的藤蔓紋扭動了一下,說:“哦,那可難著呢。若真是如此,銀狐自己恐怕能做到,讓個孩子來做,未免有些想當然,不過銀狐行事向來如此,全憑一時喜好,倒也不奇怪。”

果然,玉麵這話說了還沒有片刻,張尉的防守已經漸漸在桓瀾犀利迅捷的攻擊之下捉襟見肘,一劍放得位置不當,當胸被桓瀾斜劈一劍。衣服頓時裂開一條半尺長的口子,鮮血迸發而出。

唐謐和白芷薇沒想到桓瀾出手如此重,都驚得“啊”了一聲。不料桓瀾即使這樣還不停手,跟著又是一劍刺出。張尉狼狽地擋了這一劍。袍袖又被削掉半截。桓瀾還要再攻,卻猛地收了劍,說:“有血腥味兒,你傷了麽。”

張尉趁機向後縱身一躍,退出戰局。拱手道:“對,我輸了,桓瀾的劍法著實讓人佩服。”

桓瀾麵色不動,道:“張尉,從此以後,我會把你當作對手看待。”

張尉捂著流血地傷口,笑了笑,說:“謝謝。”

蕭無極看在眼裏,朗聲說:“勝負已定。謝殿監還有何可說。”

謝尚臉色鐵青,看著桓瀾,問:“孩子。你辯錯方向了,張尉站在你身後。難不成你的耳識也被削弱了。”

桓瀾下意識地一轉身。才察覺上當,忙又轉回身。不在說話。

謝尚緩慢無聲地走到桓瀾麵前,伸手在桓瀾的眼前一晃,隻見桓瀾地眼睛都未曾眨一下,冷哼了一聲,說:“眼識被封住,已經目不見物,想來舌識也封住了,隻不過無法證明。還有,你身識也已經被封了大半,你根本就不是拿著劍,你是用內力吸住劍的,對不對。”說到這裏,他轉向蕭無極,問道:“如今他隻有耳識和鼻識可用,這樣打下去,兩三招之內必敗,而張尉是自己認敗地,兩人要是不停手,怎見得就是他輸。”

蕭無極口氣強硬地說:“桓瀾不收劍,下一劍就會要了張尉的命,到哪裏還能有那兩三招。”

謝尚聽蕭無極這麽一說,哈哈笑了起來,說:“好,搞陰謀,耍嘴皮子我都比不過你。可是這蜀山掌門的位子按照墮天大人的遺訓就是傳於武功最高之人,誰功夫高誰得,這就是硬道理。”話落,再也不給蕭無極機會,手中長劍擊出。

蕭無極知道謝尚的性子,早就防著他出手,見他襲來,揮劍相迎。兩劍還未相觸,雙方便都已經被對方強有力地劍氣所抵,半寸也不得再進,謝尚隨即換招斜斜劈砍而下,又被蕭無極回手防住。

圍觀的賓客中原本還有人想出來勸架,可是此時,卻被都這當世兩大高手的對決所吸引,屏息凝神看得仔細。那些離得近的,甚至因為感覺到兩人劍氣的寒意,被壓迫得不自覺向後緩緩退了幾步。唯有唐謐和白芷薇心思不在這場比武上,兩人一商量,白芷薇跑去看張尉,唐謐則去看桓瀾。

桓瀾此時已經退至空場一隅,因為眼識被封,不敢隨意動彈,驀然聽見唐謐叫他:“離開這裏,當心被劍氣掃著。”隨後,那少女拉起他的手便走。他隻覺得被她牽引著在人群中穿梭,明明極其擁擠的地方卻撞不到一人,隻是與別人的衣衫一擦而過,雖然看不見,也知道是她在為他開路,心下溫暖,很想握緊她的手,怎奈身識被削弱,他地手已經不聽使喚。

唐謐把桓瀾待到人少的地方,看著眼神無焦的少年,關切地問:“怎麽,還看不見麽,張大頭用了什麽邪,要不要我把他叫來解除術法。”

“不用,這和術法不完全一樣。”桓瀾說,“剛才張尉臨走時說這狀況持續不了很長時間,一會兒就完全消退了。”

唐謐這才放下心來,又問:“那手是真地握不住劍了?”

桓瀾點點頭,他知道唐謐與張尉甚好,心上掠過一絲不安,解釋道:“是,用內力吸住劍很耗內力,堅持不了幾招,又看不見了,所以才下手狠的。”

“嗯,明白,桓瀾贏得很漂亮。”

桓瀾心下一動,忽然鼓起勇氣問:“唐謐,你最近一直在避著我吧。”

唐謐被猛地這樣一問,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這才知道其實這些小P孩遠比自己想象地敏感,很多時候已經不能再當小孩子對待,隨便敷衍一下就可以了事。她沉吟片刻,說:“我是避著你來著,因為我有很重要地事情需要先去解決,在這之前,我沒辦法去想其他的事情。”

桓瀾一陣沉默,聰明如他,已經知道唐謐地意思。好一會兒,他覺得眼睛開始模糊能看見眼前的一襲紅衣,不知怎麽,還是忍不住,問:“要是我看不見了,你會一直陪著我麽?”

“怎麽突然問這個,是不是眼睛恢複不過來了?”唐謐便問邊伸手在他眼前搖晃,一臉著急的模樣。

“不是,是最近看書多了,覺得看東西有點模糊。”桓瀾隨口說了個托詞。

“哦,要近視了,要趕快想辦法治療,現在估計還是假性近視。”唐謐用專家的口氣說。

“近視?”

“嗯,是的。”唐謐邊說邊苦思,道:“先教你做眼保健操吧。”說完把兩隻手指放在自己的內眼角附近的睛明穴去做示範,轉而想起桓瀾是看不見的,就點在他的穴位上,說:“保護視力,預防近視,眼保健操,現在開始,第一節按摩睛明穴。”

“唐謐你嘀嘀咕咕在說什麽鬼話呢?”桓瀾不解地問,卻發覺那少女的手指雖然點在自己的眉間,卻好像是戳在了心上一般,讓一顆心就這樣軟了下去。

“哦,對了,還有,以後要少吃甜食,容易近視。”唐謐兀自繼續說著。

“我不吃甜食。唐謐,剛才問你的話還沒有回答。”

“哦,對了,也可能是缺乏維生素B族。”

“什麽素?唐謐,問你的話還沒有回答。”

“哦,問我什麽?維生素B族的事,你多吃些豬肝就好了。”

“不是問這個,我是問……”

“下麵是第二節,我說,你還學不學?不學我走了。”

“學。”

少年忽然想,不問了吧,如果可以一直這樣,也已經很好。

大家為啥覺得桓瀾要輸呢,難道鉤子過去一直欺負他來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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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三十五 突襲者
第三部 三十五 突襲者
更新晚了,因為鉤子這幾天在感冒,寫上幾百字就眼淚鼻涕一起流,斷斷續續寫了幾天才寫完,謝謝大家在耐心等待啊。治近視吃啥這個事我沒仔細研究,依稀記得維生素A和B缺乏都會引起的,等有空再去確實一下,謝謝挑錯的同誌。

桓瀾在和唐謐說笑間眼睛已經慢慢能視物,兩人這才想起此時正有一場當今頂尖高手之間的對決還在進行之中,見前麵有人山人海阻著,便躍上身後的大樹,坐在粗枝上看起來。

桓瀾覺得眼前場景似曾相識,這才想起兩年前也是這樣的春日天氣,自己和身邊的少女坐在這無量殿外的大樹上看比武,依稀瞬間時光電逝,兩人卻又坐在了同一處,冥冥然如宿命輪回。

“桓瀾,還是這裏哦,好像連樹枝都一樣。”唐謐全神貫注盯著比武,似乎是無心地說了這樣一句。

“嗯。”少年一時間不知道接句什麽才好,心下卻莫名歡喜著。

比武的兩人此時仍處在膠著狀態,起初眾人都以為這一役謝尚勝機更大,這不但是因為謝尚成名甚早又是蕭無極的師父,還因為剛才他臨時教導張尉的劍法著實讓人覺得匪夷所思。眾人都知道劍法與術法本是不可能同時施出,特別是蜀山劍法講究以心力禦劍,若是想再分心力施術法,一心二用,任誰也沒有那樣能耐,幾乎就是自尋死路了。可是剛才張尉雖然沒有完成那劍法。眾人已經明白那劍法有如封閉感官的術法一樣,可以讓人的所有感知能力最後完全被惑亂。這樣的武功且不說是如何的心法和招式,單是想一想。也覺得危險,大多數人若要用此武功恐怕沒有惑亂了別人。就先因為強求心力二用而先心智迷亂了吧。

故此,觀戰地武林中人莫不驚歎於謝尚在三炷香的時間內就調教出這樣一個劍童,也暗自期待這套劍法可以在謝尚那裏看到全貌。不料謝尚和蕭無極鬥了這麽久也未曾使用幻亂八劍,隻是以蜀山最上乘的功夫與蕭無極相鬥。倒是蕭無極地破光劍法在他的手裏比桓瀾那裏又增加了五成威力,劍光回旋。如白電掠空,已經快得幾乎看不清劍路。

謝尚並非不願用自己所創地劍法,隻是那武功他自己也隻是在天音林中無人幹擾的情況下練過,在與高手的實戰中從未嚐試,如今比蕭無極相鬥,才發現在這樣激烈的對戰中分心著實危險,這才暗歎張尉那小子雖然功力不足,卻能在實戰中真的使出這劍法,地確是奇才。

唐謐緊盯著戰局。突然發現謝尚的身法在不知不覺中已經變了,腳下的步法靈動飄忽,絕非是蜀山沉穩的路子。倒是和魔羅舞很像。桓瀾也有所發覺,扭過頭問她:“會不會是那另外半支魔羅舞?”

“嗯。..似乎就是那個。墮天大人給掌門和殿監各自留下了秘不傳人的武功。掌門人所得的便是整部魔羅舞,而殿監隻得一個叫劈水術的術法。看著步伐似乎就是那半支墮天大人創出來配合魔王的魔羅舞了。銀狐說過會了魔羅舞的人在緊要關頭就會自然地用出來。看來,銀狐是要著急結束戰鬥了。”唐謐分析說。

果然,正如謝尚所說,魔羅舞不但不和他地武功起衝突,而且還加快了他進攻的節奏,每一劍刺出的角度也變得難以預料,數招之後,蕭無極原本因為劍快所占地先機盡喪,劣勢初現。

蕭無極見謝尚腳下步法換了魔羅舞,武力陡增一倍,接連敗退了三招後腳下的步法也換成了魔羅舞,那正是唐謐他們會地那半支。刹那間比武地場麵變得煞是好看,明明兩人是招招不留情的對決,底下人看起來倒像是相互呼應地劍舞,步伐交錯,身形起落,自有一種說不出的韻律。唐謐看得不禁心下暗暗感歎:當年的王凜與華璿也許在談笑遊戲間就創出這樣的武功,當真是驚才絕豔但是盡管蕭無極的步伐也改換成了魔羅舞,劣勢還是漸漸明顯。這倒不是因為華璿那半支魔羅舞弱於王凜所創那半支,而是蕭無極自幼對傳說中的墮天便敬若神明,故此當年看到留給掌門的武功圖冊中有一半是魔宮的武功,很是不以為然,隻認真學了王凜的那半支,而另外半支雖然也順帶練過,但完全是想著知己知彼,了解魔宮的武學而已,所以熟練程度甚至不及唐謐他們。剛一開始的時候,他還可以借著魔羅舞再次扳回劣勢,可是隨著兩人的步伐越鬥越快,他的步子就錯亂了兩次。高手過招原本就是半點差池決勝負,這兩次錯誤,便把他拖入了無可挽回的敗局。

蕭無極眼見自己已經隻能被動招架,幾次想把步法換回自己熟悉的另外半支魔羅舞。可是這魔羅舞本就是王凜和華璿呼應而創的,對方用了半支,隻有用另外半支才能與之匹敵,而如若也想用對方的那半支,就會發現步步都將自己引向危險。蕭無極徒勞地試了兩次,非但沒有逆轉敗局,反而讓自己越發被動。就連圍觀的眾人心中都暗自納罕:怎麽一個高手突然之間就會方寸大亂,連出暈招呢?蕭無極自知必敗無疑,一瞬間後悔自己為何如此迂腐,不去仔細修習魔宮的半支魔羅舞,既然墮天大人把兩個都留下來了,不就是叫我們要學的麽。一瞬又覺得世事可笑,自己苦練蜀山武功數十年,竟然因為掌握不好魔宮武功而敗,當真是人生的諷刺了。

謝尚見蕭無極鬥誌已經喪了大半,心中恨意湧動,長劍一抖,心力與內力盡數凝於劍鋒,想要刺出決勝的一劍。然而就在這刹那。一條墨綠色的身影電光般插入對戰的兩人之中,趕在謝尚出招之前以雷霆萬鈞之勢攻向蕭無極。謝尚正要出招,看到劍路上猛地冒出來這麽個家夥。強行收招已是來不及,隻得一偏劍鋒向一旁擊去。青石板鋪就地地上頓時裂開了七八尺長的一道深縫,就算如此,那強悍的劍氣還是擊在了偷襲蕭無極之人地背上,但那人的身形卻絲毫沒有停滯,似乎是生生硬受了劍氣之擊。

蕭無極原本已經蓄力反擊。隻是那招式地角度是用來封擋謝尚的,此時卻見另一道劍光斜刺裏殺出,心下大駭。照常理說他要改換出劍的角度去防這一劍已然是遲了,隻是突然殺出的這一劍雖不比謝尚的那一擊氣勢雄渾,卻帶著噴湧而出地殺意,而蕭無極的破光劍法正是憑借劍魂對敵人攻擊的敏銳反應而出劍,此時他的劍魂被那義無反顧的殺戮之氣所撼,竟禦動長劍自行一偏,擋下了這一擊。

這樣的中途變招。已經超越了正常人能反應的極限,非但那穿墨綠色長衫的突襲者沒想到蕭無極此時還能變招抵擋,就是蕭無極自己也覺得自己不可思議。他是用劍的高手,瞬息間就看到偷襲者這一擊拚盡全力。完全沒有留後招。一劍被擋下之後,再無回手地餘地。隨即在錯身之際翻腕就是一劍,洞穿了那人的胸腔。

突襲之人當即滾倒在地上,蕭無極心中有怒意,正要再補上一劍,“哐啷”一聲,他的長劍被另一柄劍架住,隻聽一個女子地聲音喝道:“蕭無極你住手,你錯得還不夠麽,她是林婉,你要殺了自幼一起的朋友麽。”

蕭無極一愣,看向倒在地上地突襲者,但見她滿臉刺著糾結地黑色藤蔓紋身,口中鮮血汩汩流出,而看不出相貌究竟如何,再瞧瞧架住自己劍的女子,不置信地問:“嶽瑩是你,你肯見我了麽。”

被喚作嶽瑩地女子一身劍宗的打扮,雖然韶華已逝但仍然容顏清麗,她恨恨地看了一眼蕭無極,過去抱起玉麵,說:“林婉姐姐,你堅持一下,我這就救你,你有什麽冤屈對我說。”說完,她抱起玉麵,就向無量殿後走去。

謝尚站在原地,盯著嶽瑩的秀麗背影一言不發。蕭無極卻像呆了一般,看著一滴血珠子順著劍上狹長的血槽緩緩墜落到青石地上,開出一朵妖異的血花。刹那間,少年時摯友的麵容和嶽瑩臨去時的憤恨眼神在他腦海中交替而過,他忽然覺得心灰意冷,轉身對在場的所有人說:“蕭某武功低微,蜀山掌門之位銀狐謝尚當之無愧,以後蜀山三宗皆聽其號令。”說完,長劍入鞘,不待眾人反應過來,已經翩然離去。

圍觀的武林群豪和蜀山子弟頓時炸開了鍋,誰都沒想到這次竟然能看到蜀山派掌門易主這麽件大事,而且在勝負將定的瞬間又橫裏殺出這麽個突襲之人,議論之聲四起。顧青城和司徒明見情勢不妙,對望了一眼,率先躬身叩拜謝尚。蜀山之人見了,馬上齊齊跪拜,這才將喧嘩嘈雜的聲音漸漸壓了下去。

唐謐並未看見這眾人跪拜新掌門的一幕,她此時正拉著桓瀾繞到無量殿後去尋玉麵。桓瀾見她神色焦急,知道她和玉麵在治傷的時候結下了情意,安慰道:“別急,那叫嶽瑩的女子是蕭掌門的夫人,武功不弱,應該有救。”

“我聽玉麵姐姐說過。”唐謐心不在焉地應了一句,低頭搜索著地上的血跡。

兩人跟著血跡,很快追蹤到了一間廂房前,剛要推門進去,就看見莫七傷走了出來。唐謐趕忙上前問道:“莫殿監,玉麵姐姐的傷勢怎樣了?”

莫七傷搖搖頭,歎了口氣說:“穿胸的劍傷本就致命,又被銀狐的劍氣掃到,已經回天乏術。我給她服下九榮回天丸也不過是盡人事而已。”

唐謐聽了,眼中盈淚,推門而入,隻見玉麵和嶽瑩正盤坐地榻之上,玉麵的血已經被莫七傷止住了,嶽瑩則雙掌抵在玉麵的背心為她在運功調息。

玉麵緊閉著雙眼,此時聽見響動,緩緩睜開,見是唐謐,唇角微動,無力地說:“瑩妹妹,別為我調息了,我的內息全無,根本無法收納你的內力,別再做這徒勞之事。倒是請你再用內息幫我支撐片刻,我想和我這個小妹妹再說幾句話。”唐謐聽了心中難過,跪下來抱住玉麵,問道:“玉麵姐姐,你,你和我說,是不是什麽人讓你來的,或者你中了什麽人的計,怎麽你會在這時候殺出來,你和我說,我替你報仇去。”

玉麵道:“沒有,我就是一時興起才來的,本來聽你們說穆顯去世了,我就想來祭奠,可是後來想想還是自己擺個牌位就算了,那些故人總是不見為好。但是你們走後,不知怎麽,忽然很想念蜀山,那一陣子老是想起過去的事,這才想還是回來看看穆顯最後一眼吧,並沒有人支使我來。”

唐謐本來就猜不透今日突變的局麵,看見玉麵出現,就更是完全糊塗了,原想著如果玉麵此來是有什麽隱情,也許還能找出些頭緒,可如今按玉麵所說,她完全就是偶然出現在這裏,那麽她這樣一攪局,究竟又對局勢有何影響就更想不清楚了。一瞬間,唐謐握著玉麵冰涼無溫的手,覺得如墜迷霧,茫然無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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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三十六 舊事
第三部 三十六 舊事
唐謐想起玉麵攻向蕭無極的時候,蕭無極用的步法正是魔羅舞,心裏似乎明白了一點,問道:“玉麵姐姐,你是不是認為掌門就是那個害過你的人?“

玉麵一聽這話,神色大動,她身後的嶽瑩也是麵色微變。“好,反正我命不久已,今天我就把這件事告訴你們兩個妹妹,桓瀾,你出去幫我門守著門。”玉麵說完,見桓瀾退出門外,自感大限降至,強自壓下心中的恨意,以平靜的口氣說:“我臉上密布朱薊刺下的菱形傷疤,這臉上的刺青就是老莫為了掩蓋那些傷痕才給我刺下的。”

這話說完,唐謐和嶽瑩雖然麵上隱忍著沒有什麽表情,心中卻都及是震驚。隻因這朱薊是用來製造守宮砂的原材料,處子被朱薊劃傷後,傷口愈合便無疤,但若已非處子之身,則會留下不滅的疤痕。而兩人都知道玉麵生於蜀山,隻對武學有興趣,於男女一事根被未曾開竅,二十多年前離開蜀山之時更不曾聽說與任何男子有過瓜葛,怎會被朱薊留下疤痕。

玉麵知道那兩人定然已經明白了她的意思,也不再做解釋,繼續說道:“我那時候年紀雖也不小,就連嶽瑩妹妹你也早已嫁為人婦,可是我卻未曾對哪個男子動過心思,隻是一心想在武學上有所成,未滿三十歲便已經是氣宗五長史之一,在蜀山女子裏可算極其少見。可惜我這人未曾經曆江湖風雨,不懂人世凶險,武功再好終是著了惡人的道。一日我晚間獨自練武,乎遇一個蒙麵人突襲,那人也是一身蜀山的功夫。與我可算旗鼓相當。開始的時候,我以為他有歹意,誰知過了數十招發覺那人從來不下殺招。倒像是與我切磋武藝,我孩子心性。以為是哪個蜀山同門想和我切磋武功,又怕輸給了我一個女子後沒有顏麵,才蒙麵而來。那日我們比得盡興,但那人武功終究比我差一些,最後退敗而去。第二日夜裏。他又來和我切磋,如此接連三日,他皆铩羽而歸。到第四日,他腳下步法忽然一變,正是那魔羅舞。那時候我從未見過魔羅舞,與他打得更是興起,而他則利用魔羅舞飄忽的步法東躲西藏,漸漸把我引入一個山穀,那穀中開滿了一種白色地小花。香氣四溢,我聞到後沒多久就意識渙散,失去了知覺。醒來以後。我發現自己衣衫淩亂,臉上有被似乎是荊棘劃傷的細小傷痕。心知恐怕出了什麽事情。後來見滿臉菱形的傷痕日久不退,就完全明白了。我一個未嫁女子。怎能帶著滿臉朱薊留下地傷痕示人,隻好悄悄找來好友莫七傷,讓他幫我想辦法。雖然最後不得已用刺青遮麵,我仍然覺得無顏見人,更怕別人問起,丟了我身為宗主的爹爹地顏麵,這才離開蜀山。”

唐謐不想玉麵遭遇過如此不堪的過往,怒道:“玉麵姐姐,你是說蕭掌門就是那個會魔羅舞的無恥之徒麽?”

不等玉麵答話,嶽瑩神色慌亂地辯解道:“不會的,無極一直當姐姐是好朋友,他不會做出這種事來。”

玉麵聽了心頭怒火乍起,回手一掌打開嶽瑩在為她運功的雙掌,罵道:“如今你還替他說話,你若是真地認為他不是這種人,為何在掌門人比武之後就和他分居?今日謝尚又是為何挑起比武?”

嶽瑩知道玉麵如今就是靠著自己給她的內力續命,忙把雙掌又遞出,不料玉麵執拗如孩子的脾氣上來,根本不領情,抬手打開嶽瑩的雙手,身子一晃,倒在唐謐的懷裏,帶著恨意盯著嶽瑩說:“嶽瑩,你礙於身份不用再多說什麽,隻是你叫了我這麽多年姐姐,我想讓你最後看清楚你嫁了個什麽人。..”然後,她猛地攥住唐謐的手,眼露懇求之色,喘息著說:“唐謐,雖然你我相交不多,你也不欠我什麽,可是看在我為你療傷的情份上,我求你在我死後若能替我報仇便替我報仇。”

唐謐雖然知道以自己的力量挑戰蕭無極不亞於蚍蜉撼樹,可是念及玉麵遭遇淒苦,當下答應說:“好,我答應姐姐。”

嶽瑩眼見著玉麵眼神已經渙散,焦急地解釋說:“無極隻是執著於掌門之位,但若是說會為此傷害自幼相識的朋友,這不是他地作為,姐姐,姐姐,你聽我說啊。”

唐謐看向懷中的玉麵,隻見她瞳孔放大,暗淡無光,原來是已經走了。她一聽嶽瑩此時還在為蕭無極開脫,勃然大怒,不管三七二十一推開撲上來抱住玉麵的嶽瑩,嗬斥道:“好一個不會傷害自幼相識地朋友,你可知道,穆殿監也是他殺的。”

嶽瑩一聽,美目圓睜,不敢相信自己地耳朵,正欲再要說些什麽,房門猛地打開,桓瀾被甩進屋來,重重摔在地上,隻聽一人說道:“不錯,穆顯是我殺地又怎樣,那人走上邪魔之路,詆毀墮天大人,還妄圖散布謠言,奪我掌門之位,毀掉蜀山百年基業。這樣的蜀山敗類不該殺麽。”

嶽瑩一看來人正是自己地夫君蕭無極,聽他這麽一說,質問道:“那麽,玉麵姐姐也是你害的。”

蕭無極道:“玉麵的事我不知情,但我可以對天發誓,我從未加害於她。”

唐謐冷哼了一聲,道:“借刀殺人這麽惡毒的計策你都能做得出來,發誓頂個屁。”

蕭無極執掌蜀山十餘年,未曾有人與他如此說話,加之本來就因為敗於謝尚而心情鬱鬱,此時殺意驟起,抬劍就擊向唐謐。幸好桓瀾一直防備著他,揮劍擋下了這一劍,嶽瑩見狀,執劍而起,擋在唐謐身前,神色凜然地對蕭無極說:“蕭無極。不論是今日還是以後,隻要我嶽瑩活著,就不允許你動這孩子。”

蕭無極看向愛妻的決絕麵容。心頭的狂躁之情霎時平靜了下來,仰天長歎一聲。帶著些許哀傷的口氣問:“今年他又送你彤管草了吧。”

“我仍舊是沒有要。”

“那麽,我說的話,你還願意信麽?”

“願意,隻要你說實話。”嶽瑩盡量將聲音放柔和。

“我不知道這孩子和玉麵跟你說了什麽,但是。我真地不曾傷害過玉麵。至於穆顯,卻是罪有應得,我借刀殺人不過是一來顧忌他武功著實厲害,二來我不想有諸如我們蜀山人自相殘殺,或者禦劍堂殿監修習邪術這樣的傳言流出。穆顯與魔王魂獸力戰而亡,也算死得轟轟烈烈吧。”

唐謐聽到蕭無極一再說穆顯修習邪術,更加氣憤,道:“怪不得玉麵他們都說你迂腐,穆殿監所查之事根本就是事實。你不願意承認,自欺欺人也就罷了,竟然還指責穆殿監走邪路。墮天大人自己都不確定自己是否能轉世。他並不忌諱用邪術,怎麽你們就怕提?如今你們口口聲聲所說的墮天大人地意願到底有多少是他真正的意願。又有多少是你們自己歪曲出來地。”

蕭無極沒想到唐謐竟然知道了這麽多。一時間又在權衡該怎麽處理這個總是惹麻煩的劍童,可是看見自己妻子將信將疑的目光。又想起自己已經不再是蜀山掌門,忽然覺得機關算盡也不過如是,心下暗淡便再沒了殺意,眼簾一垂,長劍入鞘,道:“每個人都有自己固執不能放的東西,我自幼所相信的東西怎能容他人這樣詆毀,我不過是用我認為正確地方式在保護蜀山而已。”說到這裏,他深望嶽瑩一眼,繼續道:“可是我承認,我殺穆顯也是因為他已經在算計我的掌門之位,此事有他的手諭為證。瑩兒,我為這掌門之位失去甚多,怎可讓他得逞。至於玉麵,我卻從未做過任何事,也不知道她為何今日要置我於死地。你們信也罷,不信也罷,如今我已不是蜀山掌門,願意來尋仇隻要覺得有那個本事盡管來。”說完,他低低歎息一聲,轉身便走了。

唐謐一陣愣神,才反應過來自己要抓的壞人已經跑了,一時不知道該怎麽辦。嶽瑩輕輕拉了拉她的袍袖,柔聲說:“孩子,你可願意聽我說麽?玉麵的事恐怕有誤會。唐謐覺得思路有些混亂,懵懂地點點頭,嶽瑩憐愛地撫了撫她的頭,說:“我認識無極的時候,隻有你這麽大,他是劍宗拘謹的大哥哥,我隻是禦劍堂地小娃娃。因為我喜歡他,所以後來入劍宗拜在銀狐門下都是理所當然的事情,直到我和無極成婚,我都不知道師父他喜歡我。這些事就不多說了,隻說無極吧。”她說到此處,眼光投向虛空,好像看見了久遠以前的幻影:“十二年前,無極等來了他擔任劍宗宗主之後地第一次掌門人比武。此時他的武功在蜀山已經幾乎沒有敵手,唯一一個可以勝過他地人就是當時地掌門人,我師父銀狐謝尚。那時候,無極很是焦慮,要知道,以我師父的武功,隻要他自己願意比下去,就是再過十年,這蜀山掌門地位置也還是他的。可是,無極雖然是他的弟子,卻和師父有很多分歧。你也知道,銀狐性子散漫,對蜀山掌管不嚴,賞罰的時候也多是由著性子來,對此江湖上微詞頗多,隻不過有蜀山百年的門麵撐著,也不至於有人敢公然說些什麽。總之,在銀狐執掌之下的蜀山與無極心中的蜀山想去甚遠,他一直希望能夠按照他的意願重整蜀山。所以,他在比武之前仿造我的筆跡寫了一封信給我師父,說是我早已喜歡他很久,不過是礙於我們的身份才隱忍心中,隻要他願意放棄掌門之位,我就和他遠走高飛,隱居山林,並約好了出走的時辰和地點。你知道,銀狐是性情中人,掌門之位於他遠沒有兒女情意珍貴,所以他才沒有參加那次掌門人比武。”“那後來呢?”

“後來,我師父見我過了日子仍然未到,怒氣衝衝地趕來質問,我原本被蒙在鼓裏,可是一聽就知道是誰做了手腳,因為知道我師父一直喜歡我的隻有無極和我自己,可是那時候我隻是出於一心維護無極的本能,對銀狐說是我故意算計他的,就是為了讓我夫君當上掌門,有本事當著眾人揭穿我的計謀去,他聽後傷感至極,從此遠走他鄉。”說到此處,嶽瑩的神情越發沉暗,眼中盈盈似有淚水。

“你可真傻,蕭,哦,掌門敢做麽做,就是連你對他的情意也算計進去了。”唐謐本想罵她,可是語調卻柔和,對著這樣的女子,竟是狠不下心來。

嶽瑩慘笑了一下,道:“我怎麽不知道呢,所以,那日之後,我就去蜀山碧玉峰靜修,從此十餘年不見無極一麵。”

“那麽,銀狐這次是怎麽知道此事是掌門搗鬼呢?”

“這件事的真相隻有我和無極兩人知道,銀狐如何得知我也不清楚。我與他原本也是十年未見,不想他兩年前來蜀山祭拜,聽人說起掌門人的夫人自十年前他比武勝利後就靜修去了,便以為那多少是和他有關,就帶著彤管來問我當年是否還有隱情,可是卻被我言辭回絕了。”

“嗯,那一年我們見過銀狐。”

“不想今年他忽然又帶著彤管來了,說他已經什麽都知道了,要在天壽日奪回失去的東西,我害怕出事,才趕來隱在人群中。隻是沒想到,出事的竟是玉麵姐姐。”嶽瑩說道此處,終是忍不住,落下淚來,攥住唐謐的手道:“穆顯的事情,我一時不知道如何分辨你們誰是誰非,但是我知道如果無極真的覺得他是蜀山的威脅,他下得去這個手。至於我們和銀狐間的事,我也已經全盤告訴你,如今掌門之位又歸於銀狐,也可算個了結。知夫莫若妻,玉麵姐姐我相信不是無極所害。”

唐謐一直覺得一個人如果癡情到愚蠢的地步原本是該罵的,可是這時候看著嶽瑩淒楚的模樣卻是怎麽也罵不出口,隻是甩開她的手,道:“是威脅蜀山還是威脅他自己,恐怕隻用他自己心裏最清楚吧。”說完,她豁地站起身,扶住玉麵的屍體,說:“桓瀾,幫我一下,我們要盡快讓玉麵姐姐入土為安。”

“孩子,你仍要向無極尋仇麽?”嶽瑩追問道。

“恩怨總會了結的,仇人也不止一個。”

完結倒計時,大概還有八章吧,嗬嗬,看見曙光了。沒想到這時候還有人給我投推薦票,謝謝大家。

第三部 三十七 奇陣謎團
第三部 三十七 奇陣謎團
三十七奇陣謎團

當天夜裏,整個禦劍堂都顯得有點躁動。蜀山百年間頭一次出現有人同時執掌禦劍堂和三宗的局麵,就連小小的劍童們也感覺到氣氛的異常,私下裏低低議論著,猜測什麽重大的變化即將來臨。

夜風橫過山林便減了勢,林中草木輕搖,簌簌微響。

四月三十,正是無月之夜,天色濃沉似墨。林中的五個少年圍火而作,帶著驚訝之色的眸中映著躍動的篝火,分外明亮。

“那麽,你認為是誰害了玉麵姐姐呢?”白芷薇問道

“我也不知道,不過這個暫且放下不想。過去我隻是推測,如今卻可以肯定,幕後之人絕非蕭掌門一個。”唐謐肯定地說。

“是,如此看來,以蕭掌門的心性,絕不會與魔宮之人聯手,可此事魔宮的痕跡太多,若是不出意外,倒像是潛伏在咱們蜀山的魔宮奸細利用蕭掌門和穆殿監有隙推動了整件事。”慕容斐讚同地說。

不等唐謐說什麽,白芷薇接著這話就說:“我也這麽看,如若當時在地宮顧宗主看見唐謐卻替她隱藏,那麽他的嫌疑就最大。唐謐,你說是不是?”這事唐謐自己反複想過多次,可是被別人說出來心裏還是不好受,避開那少女明亮得有些逼人的目光,說:“是。”

然而線索到此也就斷了,蕭無極此去無蹤,分派監視顧青城的慕容斐也沒有發現他有任何異動,唐謐一直期待的異寶館那邊更是沒有任何消息傳來,幾人隻好安下心留意著蜀山的情勢。等待可以進入幻海之湖的日子。

唐謐和白芷薇兩人晚間仍然會把大量時間花在地宮地靜室之中,她們細細研讀那些王凜留下的書籍,推究他注在書邊的詞句。有時候又比對穆顯留下地那些相關讀書有感,日子長了。雖然沒有真正學習這些術法,倒是對邪術有了不少了解。最重要的是,唐謐更透徹地了解了王凜最後日子地所思所想,有時候她不經意抬頭看見天上的月亮,會生出一種奇異的預感。仿佛到了八月十五,進入幻海之湖,看見王凜最後的布置,她也許就能解開一切謎團。

夏季就這樣在不知不覺中來臨,又在平靜中滑向尾聲。有的時候,唐謐會覺得太平靜了,明明是已經改天換地地蜀山,怎麽好像比任何時候都顯得安寧?但無論如何,八月十五到了。..

夏季的白日長。少年們從王凜墓中取出小宮燈趕到幻海的時候,天色還沒有全黑,浸在夜色中的山林仍掛著一抹鎏金。藍紫色的妖草在晚風中舒展身姿,竊竊談笑。山中濃霧忽起。白團團的霧靄浸入樹林草木,不一會兒又被夜風吹散。抬眼再看,前一刻的虛空之處已經矗立起沉碧色的森林。少年們走入幻海,慕容斐看見這萬年不變的巨樹和老藤,恍然覺得又回到兩年前五人同入幻海時地情形,不禁道:“真好像咱們那年來這裏抓妖蛇時的樣子,什麽都沒有變。”

“不是,人變了。”唐謐接了一句。

“不還是咱們幾個麽。”張尉不太明白地問。

“你沒發現我變高了麽,笨。”唐謐假慍道。

“嗯,大頭是沒變,仍舊是一根木頭。”白芷薇一本正經地說。

幾人說笑間,走過一塊巨石,唐謐忽地停下腳步,圍著石頭轉著圈仔細端詳起來。桓瀾盯著這石頭,似乎想起了什麽,問道:“這塊石頭那年咱們來抓蛇也見過,是擺陣用的,我記得遠處還有一塊,跳上去就能看見。”

唐謐點點頭,說:“對,就是這塊,它擺在金位上。”說完她躍上巨石,往遠處看去,果然又看見遠處地一塊,也不解釋就身形一展,赤鳥一樣疾掠向那一塊,幾人遙遙看見她站在那塊石頭上又是一陣觀望,才又施展輕功回到原處,對四人說:“從那塊石頭上又可以看見一塊,應該一共能找到四塊,這四塊石頭的位置加上幻海之湖,就構成了一個五行陣。幻海之湖在水位上,劈水術必須在幻海之湖對著金土位地這個方向施出。”

慕容斐眉頭微蹙,問道:“唐謐,那劈水術到底是幹什麽地?”

“這劈水術沒有其他任何用途,隻能打開幻海之湖的水,這是墮天大人專門為此而設計地術法。”唐謐解釋道,“我和芷薇這段時日一直在研究墮天大人遺留下來的東西,如果我們猜得沒錯,這湖裏的水應該是把血水和水銀融合而成的金水,表麵看起來像水,但實則堅硬如磐石。”

這湖水雖然聽上去很邪門,但幾人已經知道王凜最後是在尋求通過邪術解決問題,倒也不覺得驚訝。他們走到湖邊,唐謐隨手拿起一根地上的長枯枝往水裏一插,插到兩尺深的地方就查不下去了,她看看眾人,說:“隻有這上麵是一層湖水,再往下就是那金水。”

“五行陣的用途很廣啊,這個五行陣有什麽用處呢?”慕容斐問。

“那要看這金水下麵鎮壓著什麽才知道,單看這幾塊石頭,似乎都是天上的隕石,隕石本身可以放出巨大的能量,而且萬年不衰,所以我猜這個陣不是用來鎮壓某種力量就是釋放某種力量。”唐謐說完,拿起那盞小宮燈,道:“這個就劈水術的光引。”她掏出火折子正要點燃燈中的蠟燭,忽然驚訝地地叫一聲,問道:“這蠟燭剩得可不多了。”

幾人一看,可不是麽,燈中紅蠟隻有不及拇指高的]長度,他們還依稀記得這蠟燭很禁燒,當年他們得到的那盞每夜被燃起來學魔羅舞,也沒有用掉多少。

因為幾人沒有注意過這一盞原先剩下多少蠟燭。隻能瞎猜。白芷薇說:“會不會取得這盞燈的人比較笨,點燃多次才學會?”

“也可能有人動過這燈了。蕭掌門他們那日要銀狐把燈放回他們都懂得進入的陵墓,而不是隻有銀狐一人可以進入地靜室。也許就是為了方便取用這燈。”桓瀾說,他仍然和唐謐他們一樣。不習慣叫謝尚謝掌門。

唐謐卻隻是盯著那紅燭發呆,片刻,猛一搖頭,說:“不想了,先辦正事。”說罷。她點起燈,舉在左手,右手在空中劃著符咒,默念口訣,凝聚心力,施出劈水術。

平靜的湖水忽然奇異地分向兩邊,驟然豎起兩道十丈高的透明水壁,露出湖低一條狹長地土地逐漸向下傾斜而去。唐謐舉著燈走過去,燈影照在水壁上。原本透明的水壁就呈獻出一種銀紅色地豔麗金屬光澤,燈中人影舞動,投射在泛著金屬般冷光的上。妖異如鬼魅亂舞。

這術法隻能讓一人通過,其他人唯有在岸上看著唐謐延路而下。湖水在她身後重新合閉。轉瞬便寧靜如玉,張尉心中覺得擔憂。抽劍刺入水中,果然入水兩尺便感覺劍勢被阻,似乎是遇到了什麽硬物,劍身一顫,發出低回的嗡鳴。“唐謐竟然進入了一種像石頭一樣堅硬的東西裏。”那少年不禁驚歎道。

唐謐自己也覺得奇異,巨大的水壁在她身後閉合,遮住了頭頂掛著滿月地天空,卻透過水晶一樣透明的湖水將銀輝送入水下。有一刻,她感覺自己在堅硬的固體中穿行,而身體則好似虛無的煙氣,可以穿越任何有實體的存在,下一刻,卻又覺得周圍的一切才是虛無的存在,唯有自己是堅硬如鑽石的實體。

在這樣變換的感覺中走得忘記了時間,唐謐終於來到湖心深處,借著燈光,她看見五隻巨大地妖獸凝立在麵前。它們一動不動,但都保持著鮮活的姿態,唐謐不全部認識,隻知道那個長著利齒的馬就是,而頂著龜殼地大蛇則是玄武。

在這五隻妖獸的中間有一張羊脂色地玉床,床上躺著一具屍體,是一個穿著戰袍,但是解去盔甲地女子。因為被金水與外界隔絕,那女子的屍體完全沒有腐爛,仿佛隻是沉睡過去,然而那蒼白無色地清麗麵孔又比睡容多了一份冰冷的憂傷之美,帶著寒氣侵入人心底,讓唐謐的心和身體都在瑟瑟抖動。她深深抽了口氣,走近兩步,看看那女子的睡顏,又看看自己燈中舞動的女子,自語道:“我們終於見麵了,魔

華璿的屍首出現在這裏也不能算是及其意外,唐謐仔細端詳著她,發覺她的左臂是擺上去的,知道這一定是那時華璿自斷一臂讓血飛衝天所致。切口的位置從左肩開始直至腋下,她看得心頭一驚,恍然覺得自己左肩上的傷口隱隱疼痛。

傷口幾乎是一樣的位置啊,她想,我是誰?

唐謐這樣凝視著華璿的屍首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她轉頭看了看五隻妖獸的位置,再想想其中一隻是屬火的,一隻是屬土的玄武,那麽如果剩下不認識的三隻妖獸分別屬金、木和火,這五隻妖獸的位置距構成了一個五行陣,華璿的屍首則處於陣中心。因為五行陣可以變化出各種用途,她一時也想不明白這個陣的意義。可是又琢磨了一陣,她發覺這個五行陣的位置和地麵上巨石與湖構成的五行陣方位不同,地上那個金木水火土的方位逆時針轉動一個位置,就是現在這個妖獸五行陣的位置。

這個發現讓她心中一動,再次在腦海中把所有這些組成陣型的元素排列組合起來,比對自己在蜀山地宮下看過的書籍,終於恍然大悟地叫出聲來:“啊,原來他是這個意圖。”

終於明白了啊,她想,麵對鐵一般的事實,竟從心底生出難以言喻的悲哀來。子準備寫續集,名字暫定叫《四國記》,因為想加快行文進度,濃縮了一下,主要的謎團會揭開的,可能某些支線就不交代了,續集會寫。

第三部 三十八 關鍵時間
第三部 三十八 關鍵時間
白芷薇他們四人在岸邊等得既無聊又不安,不論再怎麽擔心也隻能望著平靜如凝翠的湖水發呆。

白芷薇索性不再去盯著那湖水,往林子裏隨便走走。沒走兩步,她看見前麵便是一塊構成石陣的隕石。因為來時隻是一味跟著唐謐,她並未仔細看看那隕石,此時倒是想一看究竟,於是走過去細瞧,發覺這巨石上雖然布滿青苔,可是大片的青苔卻是焦黑色的,看上去似乎是被灼燒過,有的地方在焦黑的青苔上又長出新的苔衣,則是濃綠的正常的模樣。她心下覺得奇怪,想看看其它用來擺陣的巨石是否也是這樣,跳上巨石往另外一塊巨石望望,看清了方向,向那邊走去。

大約走了半程,白芷薇右腳踏空,險些摔倒,好在她反應快,身子淩空一個旋身,躍起數尺,落在一處平整的草地上,再往自己險些失足的地方看去,隻見那裏是個也就一腳來寬的小地洞,很像是黃鼠狼之類的小獸挖出的洞穴。林子裏這樣的小洞最是危險,半掩在草葉間,一不小心踩了,便要蹩斷一條腿。白芷薇暗自慶幸還算運氣,正欲離開,也不知怎麽就生出心思,走過去又瞟了一眼那小洞。那小洞的洞口溜圓,洞壁光滑,留著黑乎乎的灼燒痕跡,她心中覺得這洞古怪,點起火折子往裏麵看了看,洞隻有尺許深,直直的一眼就可見底,自然不可能是什麽小獸的洞穴。她心下更加奇怪,想著要去看看另一塊巨石,又怕這小洞以後不好找,隨手撿了個枯枝插在洞邊的地上。又從衣襟上撕下一條紅布綁在上麵做記號,這才離去。

白芷薇來到那第二塊巨石一瞧,竟然發現了同樣被灼燒成黑色的青苔。便覺得肯定有什麽蹊蹺,再跳上巨石回望那第一塊巨石。赫然發現自己插著紅布條的樹枝立在兩個巨石連線地中點位置。她雖然不知道這究竟意味著什麽,可是心裏卻是一緊。無論如何,這個正好位於精心布置的五行陣兩個行位連線中點的洞穴一定有古怪,她這樣想著,忙飛身躍下巨石。去找同伴們過來。

張尉、慕容斐和桓瀾按照白芷薇地指點查看了隕石和小地洞,張尉對山林植物了解頗豐,從巨石上新長出來的苔蘚大小粗略估計了一下,道:“這些巨石大概是三五年前被燒過吧。”

“似乎隻是這個地洞和這些隕石遇火了,周圍地草木都安然無恙。一般的火不可能不波及周圍的草木,這隻能是術法搞出來的焦痕。”慕容斐在檢查了周圍的樹木以後斷定道。

幾人隨即又查看了這個五行陣地另外幾個行位,發現竟然是每兩個相鄰的行位連線中點都有一個同樣的帶著焦痕的小洞,這五個洞的大小和深度幾乎一樣,洞壁被燒得堅硬異常。..不知道怎樣灼熱的烈焰才能燒成這樣。

慕容斐越發覺得不對,他抬眼四下環望這個用隕石和湖泊組成的五行陣,怎奈這陣的麵積太大。站在地上根本無法窺得全貌,但盡管如此。他還是做出了一個大膽的假設。對那三人說:“陣法之術極其精妙,以我所學尚不能看透這些洞穴地用途。不過,如若這些洞穴的位置上曾經安放過什麽法器或者寶物,可能會完全改變此陣的原來用途。”

“那唐謐會不會有危險?”桓瀾問道。

“我猜是不會,因為現在這裏隻剩下焦洞,已經不會再幹擾原來地五行陣。”慕容斐答道,卻又有些猶豫地說:“但也隻是猜測而已。”

就在這時候,湖水忽然開始波動,三人忙向湖邊奔去,正瞧見湖水分向兩邊後唐謐一步步走了出來,在她上岸後提燈默念口訣,湖水便沸騰起來,蕩起十尺高的巨浪,整個湖水開始越變越紅,漸漸地,成了一湖翻滾地血水。三人見這場麵看上去如此妖異,也就難怪唐謐去年見了會以為穆殿監在搞什麽邪術。

白芷薇見唐謐安然無恙,正想上前去叫她也看看自己地發現,卻發覺那個小丫頭的神色有些淒然,忙問道:“怎麽了,唐謐那地下是什麽?”

“這裏果然是鎮住華璿地五行陣,削弱所有與她有聯係的所有力量用的。”唐謐答道。

白芷薇覺得這個答案並不讓人吃驚,既然墮天遺信中說這裏是防衛的核心,此陣的用途如此自然合理,不解地追問道:“那什麽讓你這麽難過呢?”

唐謐舒開麵色,歎息一聲,說:“芷薇記得我們在書上見過的五行往複血陣麽?”

“記得,那是五行陣的一種變化。布陣之人將與自己有密切聯係的人,比如伴侶、兒女、父母等的屍身放置於陣中心,然後,與陣心這人相關的力量都會被剝奪,並且為布陣之人所用。”白芷薇答道,心念隨即一動,問:“你是說,這是五行往複血陣?”

“是的,是一個被五種屬性的妖獸強化的五行往複血陣,陣中心是華璿的屍體。”

“啊。”白芷薇聽後低低歎了一聲。她記得自己當時看到這陣法的時候還和唐謐討論說這果然是邪術,怎會有人用自己親人的屍身放於陣心,何況此間最篤信六道輪回之說,如此對待屍身,便是要自己的親人永世不得入土為安,重入輪回。

“不想墮天大人對魔王可以做到如此決絕,我一直以為兩人是有情誼在的。”慕容斐也感歎道。

“如果真是如此決絕就好了。”唐謐說,“煉製金水很困難,這是是那些研究邪術不相信輪回的人用來保存身體所煉製的東西,他們認為,隻要想辦法讓死去的屍體不消亡,魂魄有一天還會重新回來,那樣死去的人便可以重生。如果墮天大人隻是想布一個五行往複血陣。不需要用金水保存好華璿地屍身,將她埋入底下一樣可以辦到。可他如此做,一定是希望她還有回來的可能。”

“想來。墮天大人那時候一定很矛盾吧。”張尉一向反應慢半拍,可是不知怎麽。此時卻感覺好像可以觸及到王凜當時那輾轉反側的靈魂。

唐謐神色又是一暗,說:“是,我當時一明白過來,心中就沒來由地覺得難過,仿若可以感知當時布陣之人地心境。對於墮天大人來說。輪回是無法被證明的事情,用金水鎮住屍體等待重生也一樣是紙上談兵。他以陣法不讓她輪回轉世,奪走她地力量,又仍然為她回來留一條可能的路,然而所有這一切,他自己又都無法確定會不會有結果。那樣的心情,我想起來便難過。

那時候,有哀傷低吟的風掠過湖麵,吹得水邊荻草莎莎作響。竟在夏末的靜夜裏生出些許早秋地蕭索,少年們立在風中,恍然感悟到人世的無奈。一時不能言語。

“但是,奪走與魔王相關的力量這事肯定是做到了。”桓瀾說道。“魔王麾下的妖物。包括那個屍王,已經有百年不能作亂。定是這個陣法所導致。如今看來,屍王再次出現,一定是如墮天大人預料的那樣,他的陣法隻能維係百年,百年以後,這陣法從魔王麾下那些妖物身上汲取力量的作用一定會消失,妖物們就會逐漸恢複力量,屍王是最強的妖物,所以第一個出現了。而這也就是為什麽墮天大人給咱們蜀山布置下的結界防禦會消失地原因。”

唐謐點了點頭,說:“是,現在總算知道了為什麽別人死後力量就會消失,唯有他們兩個的力量可以維持。隻是,如果說赤玉宮幻象的力量來自於華瑛找到地隕石,又不知道他們用什麽辦法讓那魂獸不消亡。

“這個先不用管,唐謐你且來看看我們發現了什麽。“白芷薇說完,拉著唐謐就往她發現的小地洞走去。

唐謐一樣對這些古怪地小洞和隕石與洞壁留下地灼燒痕跡不能解釋,伸手摸了摸被燒得焦黑的四壁,眉頭緊鎖,想了好一陣,有些迷茫地抬起眼,正看見張尉地麵孔,心下閃過一個念頭,問道:“大頭你說這些這些石頭大約是三五年前被燒過的,你在幻海遇到襲擊被沉荻保護起來不也是四五年前你剛入禦劍堂那是的事情麽?我記得異寶館的老板說,不是遇到巨大力量的攻擊,沉荻不會出現那種狀況。同樣,如果不是劇烈的術法火焰,不會同時把四塊隕石燒成這樣,會不會發生事情的時候你恰巧在場呢?”

不等張尉說什麽,桓瀾已經敏感地搶問道:“哎呀,我和張尉入禦劍堂的那一年就是墮天大人離世滿百年的那一年。張尉,你可記得你是幾月幾號遇襲的?”

這件事時間太過久遠,張尉已經記不真切了,好在禦劍堂每年開始授課的日子總是在二月末,他稍稍估算,不確定地說:“是三月初幾吧。”

“會不會是三月初三?”桓瀾又追問了一句。

這話讓眾人的心都是一緊。他們知道,蜀山之人從來隻在王凜的壽誕之日祭拜而不在他去世的日子做任何祭奠,這是因為他們相信王凜終有一天會回歸,而並非是死去,因此以祭奠死人的方式去祭奠他是不吉與不敬的。故此他離世的日子雖然大家都知道,卻不會有任何特別的儀式,而那日期正是三月初三。

張尉為難地搖搖頭,並不能肯定,好在桓瀾那一年與他同殿,兩人掰著手指頭一天一天地回憶了一遍自他們第一日入禦劍堂後每日的課業安排,終於張尉深吸口氣,抬頭望了一圈其他人,說:“那天應該就是三月初

四年以前,三月初三,王凜安排下百年後轉世回歸的日子,在這隱藏於密林深處的巨大五行陣中究竟發生了什麽,是否那就是為什麽他沒有轉世回來的原因?少年們幾乎同時想到這裏,站在靈光異動的遠古森林深處,在即將看見隱秘真相之前突然生出了莫名的緊張感。

大家久等了,其實鉤子這段時間不在家,為了不影響更新,事先趕了文寫好放在網上,拜托起點編輯MM發一下,結果她因為太忙忘記了,不過起點女頻最近的確是很多事情要忙,我覺得她們也真的是很辛苦,大家都互相理解一下吧。我現在回來了,會在這個月後麵幾天以差不多一天一更的速度把全文完結。兩外據說《四國記》這個名字被注冊了,那換個啥好呢,大家給些點子吧。

第三部 三十九 月圓夜
第三部 三十九 月圓夜
慕容貞露這夜睡得有些不踏實,半夜裏醒了便再也睡不著,索性披衣起身,走出自己的小院,在安靜無人的禦劍堂信步閑逛。

月過中天,日間生機勃勃,熱熱鬧鬧的禦劍堂萬籟俱寂,遠遠於夜色深處有兩盞風燈越走越遠。慕容貞露細看分明,見是梅苑司院秦嬤嬤和鬆苑鬆苑司院福伯的正提燈往遠處走去。秦嬤嬤身形肥大,頭倚在瘦小的福伯肩上,仿若把全身的重量壓了過去,慕容貞露不由得擔心福伯走著走著便會倒下去,可那兩人卻自得其樂,步履間都帶著幸福的輕盈。

看著那兩人消失在路盡頭的轉角,慕容貞露才發覺臉上不知何時漾起了微笑。那兩人的事其實她早有耳聞,但今夜頭一次遇上,仍是會想:這兩人想來也認識多年了,怎麽今年突然就走到一起了呢,也不知道究竟其中有什麽奧妙。不過,這兩人的情事可算作是劍童們的福祉,聽說自此查夜都沒有原來嚴了,晚歸的劍童很容易蒙混過關。一想到這一點,她就想起了唐謐來,那孩子可是有也不歸宿的不良記錄,這種時候不會渾水摸魚麽?

思及此處,慕容貞露轉身便往梅苑走去,快到門口,卻又停下腳步,自顧自地笑起來。想來自己做劍童的時候,最怕嗦多疑,喜歡監視人的殿判,怎麽如今自己做了殿判,竟也成了這幅模樣?她這樣想著,轉身往回走去。

殿判的住所是禦劍堂東側一個連一個的獨立院落,慕容貞露在推門邁入自己小院的刹那,猛然覺得有什麽不對,停在半空的腳欲要往回收。..卻已經來不及了。她感覺腳被一股力量困在了半空,低頭看去,卻什麽也看不到。再微微側頭,隨著光線地改變。她看見數十條幾乎是透明的蛛絲一樣的細絲緊緊纏繞在自己地腿上。

慕容貞露心下大駭,抽劍便要斬斷那些蛛絲。她的劍名為承影,在墨藍色地晶鐵上有橙棕色的絮狀鏽跡,曾被慕容斐笑話說劍和人一樣的古怪,可卻是傳說中天下最堅硬的一種晶鐵。但承影擊在那些蛛絲之上的時候。慕容貞露感覺手上一震,宛如擊在了堅硬地岩石之上,看上去比發絲還要細的脆弱蛛絲未斷一根,冷光一閃將承影反向彈開。

嗤嗤一陣低笑傳來,慕容貞露尋聲看去,院子裏的桃樹上不知何時已坐了一個人,黑色的夜行衣裏裹著嬌小豐滿的身子,臉上蒙著麵巾,隻露出一雙顧盼風流的美目。一看就是個女子。隻聽那女子用甜膩的聲音說:“都說鏽霜鐵是晶鐵中的極品,如今看來也不過如此,還是我這隱蛛絲更勝一籌。”

慕容貞露知道遇到強手。手上運足真氣再次揮向隱蛛絲,一劍割斷那些細絲。身子向後一掠。退到門外,不屑地說:“不過偷襲得手而已。邪魔歪道的東西,經不起推敲。”

那女子手一揚,黑夜中有點點寒光聚向她地手掌,似乎是收回了隱蛛絲,隻聽她問道:“你怎麽不問問我為何能進入這被重重結界守護的禦劍堂呢?”

慕容貞露在看見道她的第一刻就已經問過自己這個問題,百年以來,外人能夠穿過墮天設下地守護結界進入禦劍堂的事情還從未發生過,僅是想一想眼前這個女子有如此地力量就已經叫她覺得心中升起寒意。好在她江湖經驗老道,麵色不改,道:“我何必管你如何進來,不過不請自來我們蜀山地,向來沒有好下場。”

那女子並不生氣,低低又笑了一聲,道:“是麽,蜀山不過是吃老本而已,我以為銀狐的力量能有多麽強,不想他布下地結界也不過如此,我倒要看看你們沒了墮天的守護,還能有什麽拿得出手的東西。”

這句話卻驚出慕容貞露一身冷汗,脫口而出道:“你什麽意思,這與謝殿監的結界有什麽關係?”

那女子忍不住仰天哈哈大笑起來,笑止後用白皙的手指敲著樹幹,道:“怎麽,你還不知道,墮天的力量已經消失了,現在這裏的守護結界是銀狐布下的,你們蜀山各處的結界都是你們的宗主、掌門他們重新布置的,可憐的丫頭,還在這裏高枕無憂呢。如若你們崇敬的墮天大人不能盡快轉世回來,你們蜀山還有什麽可依仗的?”

慕容貞露有一瞬間覺得頭腦空白,隨後怒喝道:“你是哪裏來的妖孽在這裏胡說八道。”

那女子一旋身輕盈地落在地上,道:“我知道這件事你們蜀山之人很難接受,可惜事實就是如此。你想一想,要是墮天布下的結界還在,我能進得來麽。”

慕容貞露知道她說得有道理,可是此時無論如何都不能先輸了氣勢,長劍一抖,指向她,道:“就算沒有了墮天大人的結界,你以為你能走過我的劍麽。”

那女子不再近前,低低笑著,說:“慕容貞露,少時入蜀山,於劍法一門極有天賦,後入劍宗,得劍宗五長史之一的左淮山親傳,被視為劍宗最有潛力的弟子,可惜出師後劍法卻突然不再有進境,浪蕩江湖,荒廢多年,去年才被已故禦劍堂殿監穆顯召回,我沒認錯人吧?”

慕容貞露心下一緊,橫劍胸前,問道“你是什麽人?”

“我是為魔王陛下慶祝壽辰的人。”那女子帶著愉悅的聲音回答,“八月十五月圓夜,也是魔王陛下的壽誕,把禦劍堂作為賀禮送給魔王陛下,應該是最好的禮物吧。”

本章未完,但後麵我突然覺得有些沒想好,先把寫好的放上來,睡覺去,回來補上。另外,親愛的讀者不論你在哪裏看這書,隻要你是起點注冊用戶,都可以登陸後在這個地址我書封麵的下方點擊那個“07女頻最佳作品提名”投給我一票支持,謝謝大家。

第三部 三十九 月圓夜(補完)
第三部 三十九 月圓夜(補完)
本章是昨夜的補完,大家可以直接看這章,不看昨天的。

慕容貞露這夜睡得有些不踏實,半夜裏醒了便再也睡不著,索性披衣起身,走出自己的小院,在安靜無人的禦劍堂信步閑逛。

月過中天,日間生機勃勃,熱熱鬧鬧的禦劍堂萬籟俱寂,遠遠於夜色深處有兩盞風燈越走越遠。慕容貞露細看分明,見是梅苑司院秦嬤嬤和鬆苑鬆苑司院福伯的正提燈往遠處走去。秦嬤嬤身形肥大,頭倚在瘦小的福伯肩上,仿若把全身的重量壓了過去,慕容貞露不由得擔心福伯走著走著便會倒下去,可那兩人卻自得其樂,步履間都帶著幸福的輕盈。

看著那兩人消失在路盡頭的轉角,慕容貞露才發覺臉上不知何時漾起了微笑。那兩人的事其實她早有耳聞,但今夜頭一次遇上,仍是會想:這兩人想來也認識多年了,怎麽今年突然就走到一起了呢,也不知道究竟其中有什麽奧妙。不過,這兩人的情事可算作是劍童們的福祉,聽說自此查夜都沒有原來嚴了,晚歸的劍童很容易蒙混過關。一想到這一點,她就想起了唐謐來,那孩子可是有也不歸宿的不良記錄,這種時候不會渾水摸魚麽?

思及此處,慕容貞露轉身便往梅苑走去,快到門口,卻又停下腳步,自顧自地笑起來。想來自己做劍童的時候,最怕嗦多疑。喜歡監視人的殿判,怎麽如今自己做了殿判,竟也成了這幅模樣?她這樣想著。轉身往回走去。殿判的住所是禦劍堂東側一個連一個的獨立院落,慕容貞露在推門邁入自己小院地刹那。猛然覺得有什麽不對,停在半空的腳欲要往回收,卻已經來不及了。她感覺腳被一股力量困在了半空,低頭看去,卻什麽也看不到。再微微側頭,隨著光線的改變,她看見數十條幾乎是透明地蛛絲一樣的細絲緊緊纏繞在自己地腿上。

慕容貞露心下大駭,抽劍便要斬斷那些蛛絲。她的劍名為承影,在墨藍色的晶鐵上有橙棕色的絮狀鏽跡,曾被慕容斐笑話說劍和人一樣的古怪,可卻是傳說中天下最堅硬地一種晶鐵。但承影擊在那些蛛絲之上的時候,慕容貞露感覺手上一震,宛如擊在了堅硬的岩石之上。看上去比發絲還要細的脆弱蛛絲未斷一根,冷光一閃將承影反向彈開。

嗤嗤一陣低笑傳來,慕容貞露尋聲看去。院子裏的桃樹上不知何時已坐了一個人,黑色的夜行衣裏裹著嬌小豐滿的身子。臉上蒙著麵巾。隻露出一雙顧盼風流的美目,一看就是個女子。隻聽那女子用甜膩的聲音說:“都說鏽霜鐵是晶鐵中地極品。如今看來也不過如此,還是我這隱蛛絲更勝一籌。..”

慕容貞露知道遇到強手,手上運足真氣再次揮向隱蛛絲,一劍割斷那些細絲,身子向後一掠,退到門外,不屑地說:“不過偷襲得手而已,邪魔歪道的東西,經不起推敲。”

那女子手一揚,黑夜中有點點寒光聚向她的手掌,似乎是收回了隱蛛絲,隻聽她問道:“你怎麽不問問我為何能進入這被重重結界守護地禦劍堂呢?”

慕容貞露在看見道她的第一刻就已經問過自己這個問題,百年以來,外人能夠穿過墮天設下地守護結界進入禦劍堂地事情還從未發生過,僅是想一想眼前這個女子有如此的力量就已經叫她覺得心中升起寒意。好在她江湖經驗老道,麵色不改,道:“我何必管你如何進來,不過不請自來我們蜀山地,向來沒有好下場。”

那女子並不生氣,低低又笑了一聲,道:“是麽,蜀山不過是吃老本而已,我以為銀狐的力量能有多麽強,不想他布下的結界也不過如此,我倒要看看你們沒了墮天的守護,還能有什麽拿得出手的東西。”

這句話卻驚出慕容貞露一身冷汗,脫口而出道:“你什麽意思,這與謝殿監的結界有什麽關係?”

那女子忍不住仰天哈哈大笑起來,笑止後用白皙的手指敲著樹幹,道:“怎麽,你還不知道,墮天的力量已經消失了,現在這裏的守護結界是銀狐布下的,你們蜀山各處的結界都是你們的宗主、掌門他們重新布置的,可憐的丫頭,還在這裏高枕無憂呢。如若你們崇敬的墮天大人不能盡快轉世回來,你們蜀山還有什麽可依仗的?”

慕容貞露有一瞬間覺得頭腦空白,隨後怒喝道:“你是哪裏來的妖孽在這裏胡說八道。”

那女子一旋身輕盈地落在地上,道:“我知道這件事你們蜀山之人很難接受,可惜事實就是如此。你想一想,要是墮天布下的結界還在,我能進得來麽。”

慕容貞露知道她說得有道理,可是此時無論如何都不能先輸了氣勢,長劍一抖,指向她,道:“就算沒有了墮天大人的結界,你以為你能走過我的劍麽。”

那女子不再近前,低低笑著,說:“慕容貞露,少時入蜀山,於劍法一門極有天賦,後入劍宗,得劍宗五長史之一的左淮山親傳,被視為劍宗最有潛力的弟子,可惜出師後劍法卻突然不再有進境,浪蕩江湖,荒廢多年,去年才被已故禦劍堂殿監穆顯召回,我沒認錯人吧?”

慕容貞露心下一緊,橫劍胸前,問道“你是什麽人?”

“我是為魔王陛下慶祝壽辰的人。”那女子帶著愉悅的聲音回答,“八月十五月圓夜,也是魔王陛下的壽誕,把禦劍堂作為賀禮送給魔王陛下,應該是最好的禮物吧。”

對於普通人來說。八月十五是合家團員的中秋佳節,劍童們因為不能歸家,這夜便允許大家夜宴遊樂。甚至喝一些甜米酒,但今夜唐謐他們幾個卻因為夜探幻海森而錯過了這些。從林中走出來地時候。張尉抬頭看看月亮,道:“快走吧,禦劍堂下鑰的時辰就要到了。”

關門的鍾聲還未響起,幾人因為有比這更緊迫地趕回禦劍堂地經曆,此時倒也走得不急。唐謐說道:“稍遲些大約也不打緊。今日禦劍堂一定熱鬧得緊,再加上秦嬤嬤肯定會和福伯去看月亮,我敢肯定咱們不會被發現。”

“要是進不去了可以去術宗宿一晚,今夜各宗的人大都去掌門地無量峰吃中秋宴去了,喝醉了便會睡在那裏,隻有我們這些蝦兵蟹將留守,你們過去應該沒啥事。”慕容斐說道。

“估摸咱們禦劍堂殿判也都在無量峰,似乎你慕容堂姐說就他們幾個資曆淺的留在禦劍堂,要真進不去你就叫魂獸給報個信。她還能不通融一下放我們進去麽?”白芷薇問道。

幾人正說著,走在隊伍最前麵的桓瀾猛地停住腳步,回身轉向後麵四人。右手在嘴邊一封,做了個噤聲的手勢。隨後指指左右的草叢。示意眾人速速躲進去。唐謐他們不知何故,躲入草地。收斂呼吸,透過草葉向外觀望。

此時幾人所處正是上山地青石階與往禦劍堂山道的岔口,上了山道沒多遠就是禦劍堂的正門。不一會兒,幾人聽得有一種有點悶的低沉馬蹄聲由遠及近,接著便有十來匹駿馬從山道上疾馳而過,往禦劍堂方向而去。待到那隊馬走遠了,桓瀾眉頭微蹙,轉向四人說:“看清楚了麽,十六匹深色快馬,馬蹄全部蒙牛皮消音。”

慕容斐的神色也沉下來,道:“是,馬上人個個身穿夜行衣並蒙麵,騎姿矯健似是高手,看來來者不善啊。”

“但是就算是十六個高手,想來夜襲禦劍堂也未免……”張尉話沒說完就想起如今禦劍堂的守護結界是銀狐布下的,銀狐力量再強終究不及墮天大人,若是那十六人中有和銀狐旗鼓相當的高手,甚至比他差些,但十六人聯手的話,結界說不準就能被攻破,再加上銀狐和大多數殿判今日都在山上,禦劍堂今日地防禦的確是最薄弱的時候。他看向四個同伴,從那四人地神情就知道他們也一定想到了這一層,轉而問道:“你們怎麽看?”

“我們先悄悄潛行過去,看看他們的意圖再說。”唐謐答道。

五個少年忌憚那十六人地武功,不敢以輕功接近,好在他們躲身地地方離禦劍堂已經不遠,憑五人如今的術法都可以土遁過去,遂各自凝聚心力默念口訣,刹那間,五個人猶如被大地侵吞一樣陷入地下,消失在灑滿銀色月光地蒿草間。

唐謐從土裏冒出來的時候,明知道身上不會沾土,還是習慣性地甩袖子撣了撣衣裳,她看到桓瀾和慕容斐從約定的禦劍堂外那棵古樹下如兩隻新筍一樣鑽出土來,而自己還有兩步之遙,暗自覺得有點慚愧,好在隨後從地下鑽出來的白芷薇和張尉比她離目標還要遠一些,才多少讓她心裏平衡了些。如是在平時,她自然要顯擺一下,自誇幾句,可今日卻完全沒了那些閑工夫,拉起白芷薇和張尉縱向樹上,躲入枝葉間,就在此時,禦劍堂下鑰的鍾聲響了。

鍾聲一下一下敲得安穩如常,少年們的心卻一下緊過一下,似乎預感到什麽大事情即將發生。果然,鍾聲過後沒多久而,那十六個黑衣人便如鬼魅一般出現在禦劍堂的高牆外。少年們離得遠,那些人的低語他們聽不分明,隻見他們對著圍牆比比劃劃,然後又轉身離開,沿著牆去了別處。

慕容斐見那些人不見了,低聲說:“他們似乎是在尋找突破結界的最佳之處。”

五人在樹上一動不動地埋伏了很久,耳聽得高牆內逐漸變得寂靜無聲,那十六個人才又轉了回來。看上去,那些人走了一圈,最後還是選在了離唐謐他們藏身處不遠的院牆處動手。隻見其中一個身材嬌小的黑衣人一抬手,似有一片帶著星芒的雲霧飛出。那雲霧在離禦劍堂院牆不到半尺的地方停滯不前,仿若撞到了無形的牆壁,轉瞬四散開去,消失了蹤影。再過片刻,這嬌小黑衣人的聲音隱約穿來:“……隱蛛絲布好了……一舉擊碎……”唐謐並未看見什麽“蛛絲”,側過頭換個角度一瞧,心中頓時升起寒意,隻見在那嬌小的黑衣人麵前,一麵巨大的絲網緊緊吸附在無形的結界之牆上,在月光下隱隱泛著流動的銀光,猶如成百上千條吸食血液的水蛭,正在貪婪地吸取著防禦結界的力量。同誌們,你們在哪裏看本書沒關係,但是記得來點擊封麵下方的0女頻最佳作品提名,不是包月和VIP的用戶也可以投,隻要是注冊用戶就可以。女頻很多作品在外麵是沒有盜貼的,我的書因為有很多盜貼,所以流失讀者很多,但這個投票大家都能參與,希望大家可以支持。

第三部 四十 逃
第三部 四十 逃
大約盞茶的功夫之後,隻聽那身材嬌小的女子低喝一聲:“差不多了,出劍。”剩下的十五個人聽得號令,同時拔劍擊向那遍布絲網的結界之牆,隻見整個禦劍堂好像在那一瞬間閃了一下光,便聽那女子笑道:“好,破掉了,銀狐的力量也沒有傳說中那樣嚇人啊。”

少年們靜靜地伏在樹上,等到那夥黑衣人躍入禦劍堂的高牆,才敢出聲。張尉看向唐謐問:“你說咱們怎麽著?”其他人隨即也把眼光投向了她。

唐謐這才意識到自己必須在這緊急情況中擔起領導的角色,沉眉略略思索,道:“憑我們五人是敵不過這些人的,我們要放出魂獸去報信找人來救大家。”

“去找誰來救人?”桓瀾問道。

唐謐一愣,這才想起如今沒有一個人是他們可以完全信賴的,心中先是慌了一下,可馬上想出了注意,道:“我們幾個自己上無量峰去,到山上大聲嚷嚷叫喚救命,把大家都驚動出來。不過,我們一會兒應該先悄悄潛回去看看他們要做什麽,如若他們不準備馬上對大家下毒手,我們才能走,如果是他們提劍就要殺人的話,我們隻能……”說到這裏,她自己也猶豫起來。要是真的那樣的話,自己和這四個小P孩能做些什麽呢?她這樣想著,抬眼向夥伴們尋求答案。

“那就隻能舍命一搏了。”張尉斷然道。

慕容斐卻立刻反駁道:“不,那樣的話,我們還是隻能藏在暗處想法子救人,身在暗處是我們幾個現在唯一的優勢。現在禦劍堂裏的殿判隻有幾人,硬拚的話怎麽著都是我們不利。禦劍堂這麽多人,他們就算殺也不是一下子殺得光地,我們活著總有機會。”

張尉心中一寒。脫口問道:“難道眼看他們殺……”他話未說完,一把被白芷薇拉住。神色冰冷的少女瞪了他一眼,道:“救一個人和救一百個人哪個重要。”

張尉聽了雖然不再說話,可是神色仍然不悅。唐謐見了,知道他與白芷薇、慕容斐和桓瀾生長的環境不同,對於那些生於王家大族之人。犧牲少數人保全大多數人是最簡單不過地道理,可張尉卻是除了自己的命可以丟,別人地命都要保的死心眼家夥。..她一拉張尉的手,道:“大頭你相信我,隻要有一線可能,我會努力讓所有人活著。”三人不敢再耽擱,翻入禦劍堂的高牆。幾人稍一商量,唐謐和張尉、桓瀾三人往劍童們的住處奔去,慕容斐和桓瀾則去殿判們地住處看看情形。

唐謐他們三個躍上屋頂。在殿宇陰影和古樹的枝杈間騰躍躲藏,片刻已經接近了鬆苑和梅苑,遠遠看見兩個院子的院牆上站直十來個黑衣人。似乎隻是在監視這院子裏麵的動靜。唐謐一擺手,叫其他人停下。低聲道:“這裏隻有十二個人。”

“另外四個估計是他們中間的高手。大概是去對付殿判他們了,留守的殿判都有誰?”桓瀾問道。

“是慕容姐姐、宣殿判、閻殿判和祝司庫。”唐謐答道。“看情形他們不準備在這邊馬上動手,我們再觀察一會兒,如若還沒有動靜,我們就報信去。”

然而三人沒等多久,慕容斐和白芷薇就悄悄摸了過來,白芷薇麵露焦慮地說:“慕容姐姐他們四個已經被製住,用那半隱半現的隱蛛絲捆縛著。四個敵人武功甚高,依我們看,咱們蜀山除了殿監和兩位宗主以及幾位長史,沒人是他們的對手。”

唐謐倒吸一口涼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問道:“隻是製住了,沒有殺人?”

“對,隻是製住了,沒有殺人。”

“看來,這些人的目地絕不是來這裏殺人放火的。”

“我們隱約聽到那個破結界的女子說什麽把禦劍堂作為魔王地生辰賀禮。”慕容斐答道。

唐謐眉頭一皺,道:“是魔宮的人啊,怎麽他們要襲擊蜀山都不知會我一聲,難道是仍然不信任我麽?我們先不忙走,再離鬆苑那邊近一些,看看他們還要幹些什麽。”

五人潛伏在高牆地陰影裏往鬆苑地方向又靠近了些,看準一棵枝葉濃密的老樹,一個個飛身躍上粗枝,透過枝葉地縫隙向外觀察。鬆苑門口掛著的兩盞風燈在夜色中異常明亮,院門緊閉,院內無聲,想來此時劍童們都已經睡下,卻不知高牆之上有十多雙意圖不明的眼睛正在監視著他們。沒多久,從前殿方向遙遙走來兩個個人,唐謐一看,正是殿判宣怡和閻楷之。她疑惑地看了一眼慕容斐,此處離那些蒙麵人已經太近,慕容斐不敢出聲,隻得微微搖頭表示他也不明白。

宣怡和閻楷之手裏一人拿著一直銅黃色的大鑼,那是專門在有火災或者其他緊急情況時候預警用的,此時宣怡拿著大鑼走向梅苑,閻楷之則在鬆苑的門口停下來。兩人站定後,幾乎是同時敲起了大鑼,一時間急迫的金鳴之聲衝入劍童們的居所,裏麵立時吵嚷了起來。

鬆苑這邊第一個衝出來的就是鄧方,他衣衫不整,頭發蓬亂,提著拔劍躍出院門,大聲嚷嚷著:“閻殿判,怎麽了,怎麽了?”然而不等他看明白,埋伏在牆頭的蒙麵人手一抬,似乎向他擲去什麽東西,他便立收了聲音,安靜地走到閻楷之的身邊去。幾乎與此同時,鬆苑和梅苑院牆上埋伏的十來個人紛紛向跑出來的男女劍童們出手,看不出究竟向劍童們射出了什麽,但是被射中者全都如鄧方一般安靜下來。這時候,後跑出來的劍童已經感覺到不對頭,有的向閻楷之跑去,問:“閻殿判……”卻話未說完就被牆上的蒙麵人射中。有的機靈警覺,雖沒明白出了什麽事,本能地轉頭就往屋內躲,然而腳還沒邁進屋門,便也被射中,身子一僵,輕輕關上門又走回了院子裏。眨眼之間,梅苑和鬆苑的全部劍童都被射中,瞬息之前還吵雜紛亂的院落又安靜了下來。

樹上的少年們麵麵相覷,眼中都是難以置信的神色,怎麽也不敢相信宣怡和閻楷之竟是魔宮的奸細。唐謐心思一轉,側頭換了個角度去看閻楷之,赫然發覺他身後不遠處的地上,在明亮的風燈照不到黑暗中,有一條隱蛛絲蜿蜒著伸向他所站立的光亮裏。奇異的是,這隱蛛絲在微有月光照射的黑暗中,還可以從某個角度看見,但在明亮的光下,卻真的隱沒不見了。

閻殿判的古怪舉動會不會和這條細絲有關呢?她這樣想著,衝眾人使了個眼色,指指地上那條隱約的絲線,示意眾人變換角度看看。幾人會過意來,也微微轉頭,果然看見了隱蛛絲。再試試變個方向去看那些站在院子裏不動的劍童,原來每人後脖頸子處都有一條極細的透明蛛絲牽出,而那細絲的另一頭,則牢牢攥在牆上的蒙麵人手中。

閻楷之拿出花名冊,開始以一種機械的語調點名字,男劍童們也機械地應答,唯有念到張尉的時候,叫了三四遍仍是無人答應。待到點完名字,就好像有人發出了無聲的命令一樣,所有劍童齊齊轉身,悄然走回了各自的房間。

閻楷之身後不遠的暗影裏傳來一個男子仄仄的的低笑聲:“沒想到禦劍堂還有貪玩兒不回來的孩子呢。”

“真是麻煩,女孩子這邊也缺兩個。”這甜軟女聲正是那個破結界女子的。

那男子的聲音忽地冷下來,道:“先派人把所有的仆役也製住,禦劍堂的人不能漏了一個,萬一走漏了消息明天就難辦了。你我合力先把這裏封閉起來,那幾個貪玩兒的小鬼隻要還在這裏麵就一定能搜出來,再派三個人去林子裏搜尋,找到就地殺了便好,反正少了三個也看不出來。”

樹上的少年們一聽,不由都望向唐謐。唐謐知道不能讓對方來個甕中之鱉,憑借魔羅舞出其不意地逃走才是唯一的生機,當機立斷道:“逃。”

那躲在陰影裏的男子還未布置完,聽見不遠處樹上微有聲響,抬眼一看,隻見幾條少年人細瘦的身影已經如夜晚出沒的蝙蝠一樣投降了黑夜,當下大驚,命令道:“玄蜂,帶兩個人去追那幾個孩子。”一個站在牆頭的蒙麵人得令,隨即點了兩人追蹤而去。那男子盯著少年們消失的地方看了很久,說:“身法這麽快,而且,似乎不止三個,莫不是我看花了。”

身邊的女子聽出他的不安,又咯咯笑了起來,道:“放心,快能快得過玄蜂麽?再說有玄蜂和青牛、玉羊他們三個,就算對手是十個劍童有能怎樣。”

“嗯,不用活捉的話應該不難對付,隻是原本這次不想殺人的。”那男子說完,細長有力的手指一牽,指尖纏繞的隱蛛絲微微收縮,站在光亮中的閻楷之緩緩走入了黑暗。謝謝提醒,鉤子的確忘記了收費書是圖片不能複製,我把投票地址寫在起點本書的簡介裏麵,有起點帳號的筒子們登陸後找到本書,複製簡介裏麵的地址就可以投票了,謝謝支持,大號,小號、馬甲號,隻要是起點用戶都可以投一票。看盜貼的各位也來支持一下作者吧。

第三部 四十一 隱蛛絲
第三部 四十一 隱蛛絲
因為沒料到新年前這麽多事情要處理,加上比計劃寫得要長了,按計劃兩章結束的內容三章還未寫完,所以計劃年前寫完7章完結似乎完不成了,總之盡快完成吧,最多也就是新年後一周結束吧。

少年們衝入黑暗,在夏末秋初微涼的夜風中飛速疾行。魔羅舞的確是保命的好武功,剛開始的時候,他們還能感覺到身後似乎有人在追趕,到後來便隻有風從耳邊呼嘯而過的聲音。

這樣一路衝上了去往無量峰頂的青石階,唐謐突然覺得不對,大喊一聲:“別跑了。”其他人急急刹住腳步,詫異地轉回頭來看向她。

唐謐穩住呼吸,說:“我們不能這樣上無量峰去,這個意圖太明顯了。”

慕容斐神色微變,看向來路,道:“是啊,後麵已經沒有追兵了,有些不對頭。”

唐謐四下看看,青石階兩邊的密林在風掠山林的時候發出沙沙的低吟,即使有人從林中接近也會被掩蓋住聲音,心下一寒,說:“要是追兵判斷出了咱們的意圖,穿樹林抄近道堵在前麵就糟了,他們既然能找出突破禦劍堂結界的法子,現下這些青石階上的結界也已經不再安全。我們不能再在青石階上跑,這裏毫無遮擋,恐怕才是最不安全的地方。”

這話剛落,幾人就聽見前麵的青石階上穿來低低的嗤嗤笑聲,不由得各自退了半步,橫劍胸前,做出防禦的姿勢。隻見高出地青石階上閑閑地坐著一個穿黑色夜行衣的蒙麵人。手上一副銀色的分水刺在月光下泛著幽幽藍光,那人笑罷說道:“還算聰明,可惜醒悟得有點晚了。我說那個領頭地小姑娘。你剛才像沒頭蒼蠅一樣埋頭猛跑的樣子倒是怪可愛地。”

這聲音聽起來也不過是個少年,唐謐聽得心下懊悔。知道自己臨戰經驗不足,的確是棋差一招,可是此時卻決不能軟,一挺脊梁,道:“那又怎樣。羨慕我們蜀山的輕身功夫麽?我們就是喜歡走大路,可不像那些邪魔歪道,做事情從來都蒙著臉,見不得光。”

坐在青石階上的少年冷哼了一聲,道:“給死人見見我玄蜂的臉也無妨。”說罷,抬手拿掉了蒙麵巾。那果然是一個看上去十六、七歲地少年,麵色棗黑,鳳眼斜吊,葉眉如刀。煞氣天成。[最愛小說網Jar電子書下載樂園—QiSuu.Com]

不待唐謐多說,桓瀾回了一句:“死人自然不必蒙麵。”話落提劍攻了上去。桓瀾的劍快而安靜,玄蜂感到劍上寒氣的時候劍已到了麵門。幸好他手中的分水刺是短兵器,出招比長劍快許多。抬右手一護麵門。堪堪擋住這劍。分水刺上本安有機括,手一按下。本來狀如兩齒叉的雙刺頓時分成兩個單刺,玄蜂右手擋劍的瞬間,左手接住一隻脫落的單刺,反手一劍刺向桓瀾。..桓瀾沒料到對手在勉強接招的當兒還能同時攻擊,心中也是一寒,好在他劍法紮實,這一劍雖然看上去是傾力一擊,實則留著回手防禦的餘地,腕子一翻,擋下了玄蜂這一擊。

玄蜂本以為隻是追擊三個蜀山小劍童,遠遠看看見被追擊地是五個人,但身形都還年幼,也並未放在心上,哪知道竟然遇到強手,當下不敢再輕敵,手上的雙刺翻飛旋轉,與桓瀾鬥到一處。桓瀾劍法雖精,但因為第一擊就攻到了玄蜂的近前,與使用短兵器地對手貼身相鬥非但占不到便宜,反而要時時提防能左右開工的雙刺,連過幾招之後,總覺得自己明明武功略高一籌,卻處處受製,正想著要與玄蜂拉開些距離,不想玄蜂自己卻邊打邊向後退去,心下暗喜,追敵而上,一劍緊迫過一劍。

唐謐看到五六招之間桓瀾就把玄蜂往青石階地高處迫去,覺得玄蜂未免退得有些早,微微側頭,看見玄蜂退過地石階上似乎隱隱有一絲絲銀光,頓時明白過來,大叫一聲:“石階上布了隱蛛絲。”隨即放出飛劍射向那裏。白芷薇、張尉和慕容斐三人一聽,幾乎同時也放出飛劍去救人。

此時石階上的隱蛛絲網騰空而起,鋪天蓋地地籠罩向桓瀾,四道劍光激射而去欲要挑開那網,不料憑空一把輪斧飛出,擊向四人放出地飛劍。唐謐、白芷薇和張尉三人禦劍術還不到家,飛出的劍無法自如控製,叮叮叮三聲過後,已被輪斧擊落。慕容卻是手掌一轉,帶動迫雨劍在空中一旋,躲過輪斧,攪入絲網,再一抬手,挑飛了那似有似無的蛛網。

桓瀾隻覺得有細而堅韌的絲線從麵頰劃過,臉上一痛,知道是被劃傷了麵皮,雖然慶幸未被網住,卻怒從心頭起,挺劍再攻向玄蜂,劍劍奪命,不知不覺用出了破光劍法。

這邊廂的四個少年召回飛劍,看見一個體型魁偉的少年持斧站在青石階上,如一座小上一樣擋住了幾人的視線,將她們與桓瀾完全隔絕開來。“青牛,剩下幾個你先擋住。”持斧少年身後傳來玄蜂的聲音。“好。”青牛答道,也不多話,揮起輪斧,如天神降世一般劈頭砍下。

慕容斐本想把迫雨上纏繞的隱蛛絲弄掉,不料這蛛絲似乎是有生命的,千百條細蛇一樣緊緊纏繞在劍上,一時無法甩開,往地上去切又切不斷。此時眼見著青牛攻過來,也管不了那麽多,拿著纏滿細絲的劍就去抵擋,一邊對唐謐他們喊道:“我和桓瀾擋住他們,你們三個從林子裏繞過去,趕快上山報信。”

唐謐見玄蜂和青牛看上去武功比桓瀾和慕容斐略遜一籌,心下稍稍放心,道:“提防他們的那個隱蛛絲。”說罷,就帶著白芷薇和張尉沒入了青石階旁的密林。她擔心被後續的追兵發現意圖後太快追上,往林子深處又走了一段才找向峰頂而去。這季節林中草木最是旺盛。又沒有現成的山路可走,三人隻好披荊斬棘在林中跋涉,走了一炷香地功夫。白芷薇一劍揮向荊棘間時,似乎看見什麽一閃。她直覺感到有點不對,將劍抬道麵前一看,低叫了一聲:“是隱蛛絲。”

這聲音未落,就聽見一個女子咯咯的笑聲:“被發現了啊,還想神不知鬼不覺地包圍你們呢。”唐謐聽了心中打了個突。以為是那個破掉結界的女子到了,如此高手,他們三個就是拚了性命也鬥不過,卻見不遠地一個大樹枝子上站著個估摸著和玄蜂差不多大的少女,鵝蛋臉,杏核眼,眼角下各畫著一朵紅梅花,頗有媚態。

那少女有些懶散地倚著樹幹,道:“玄蜂的布置果然沒錯。我原說在這林中廣布隱蛛絲很是麻煩,不想剛弄好你們就來了,也不給我些休息的時間。想累死人家啊。”

唐謐立時明白一定是玄蜂布置了他和青牛在青石階上截住自己,給這少女留出時間在林中撒網。以防他們從林子繞到上山。可是心中卻有一事想不明白,心念一動。故意用譏笑的口氣說:“別吹牛了,這林子這麽大,你怎麽知道我要跑到哪裏。什麽布置,分明是運氣好撞上了而已。”

樹上的少女笑道:“這麽可愛地小妹妹倒是還沒殺過呢,好吧,為了讓你死時能合上眼睛,玉羊姐姐就告訴記其中奧妙好了。”

三個少年見自稱玉羊的少女也不過就是比自己大上三四歲的模樣,卻用這麽輕鬆的口氣談論殺人,心中都生出些微寒意,隻聽玉羊接著道:“你們以為這隱蛛絲是普通的絲線麽,錯,錯,錯,它是妖物,是自己可以走動生長的妖物,自然還可以尋找夥伴,我隻要在林子中四處都撒上一些,它們就能自己找到你了,因為嘛,你們低頭看看那小子的腳就知道了。”

唐謐和白芷薇看向張尉的腳,見一條若有若無的細絲纏在他地腳踝上,隻是他們這夜所見的隱蛛絲大都是棉線粗細,這一條卻細如發絲,如果不是玉羊提醒,根本就無從察覺。張尉氣急,伸手去拉那跟細絲。唐謐想起方才慕容斐都無法切斷那細絲,桓瀾被它劃過就受了傷,知道這細絲堅韌如刀,忙說:“小心。”不想張尉一把就扯斷了那蛛絲。玉羊在樹上看得直搖頭,道:“真是欺負弱小,要是三股隱蛛絲擰在一起你再扯扯試試,非割掉你的手指頭。”

唐謐這才明白原來這叫隱蛛絲地妖物和棉線是一個道理,單單一條很脆弱,但是幾股和在一起便極其結實,隻是也就容易被看見了一些,不服氣地說:“哼,要是三股合在一起的,我們還能注意不到著了你們地暗算,

“隨你們怎麽說,天色不早了,沒工夫和你們再費唇舌,趕快死吧。”玉羊說完雙掌一張,數十條幾近透明地隱蛛絲如雨一樣從她的掌中傾瀉而下。

唐謐知道這隱蛛絲是妖物,不敢與它接觸,忙施出風盾罩在三人地頭頂。隱蛛絲遇到風盾,彈落到地上,立時跳起,又從四方攻擊過來,張尉和白芷薇忙揮劍抵擋,宛如同時和數十條細蛇在激戰,隻是劍擊在隱蛛絲上,無法斬斷它們,隻能被擊飛,那蛛絲在地上一彈便又攻了過來。唐謐加入戰局,邊打便對張尉說:“大頭,這麽耗下去咱們最後還是輸,你用幻亂八劍,我和芷薇護著你。既然是妖物就是有感官的,混亂掉它的感官看它還怎麽和我們鬥。”

玉羊好整以暇地站在樹上,看著地上是那三個少年劍花翻飛,與數十條隱蛛絲鬥得難分難解,覺得有趣十分有趣,但也有些想不明白為什麽打著打著就幾乎變成那個少年在獨立支撐,而兩個少女則隻是在少年顧不過來的時候為他補防一劍,難不成兩個少女已經內力不濟了不成?又看了一會兒,隻見先前進攻很有章法的隱蛛絲越打越像沒頭蒼蠅,心下暗叫不好,猜到一定是哪裏不對,眼見著那幾十條隱蛛絲漸漸失去了戰鬥力,雙手一張,有射出數十條。

唐謐正在全力護著張尉,冷不放頭上又是一場絲雨砸下來,慌忙用風盾去抵擋,罵道:“死丫頭,你身上哪裏藏了那麽多鬼東西,那不成你也是妖怪。”

玉羊嘻嘻笑道:“差不錯,這些隱蛛絲是寄生在我身體裏的,我和它們早就合為一體了,你要願意喊我妖怪也行。”

唐謐一驚,心道不好,如果玉羊沒有瞎說,不知道她還能放出多少隱蛛絲,可是張尉的幻亂八劍極其消耗心力,這樣拖下不行,當即力斷道:“芷薇,大頭,設結界。”人逼開一輪隱蛛絲的進攻,搶到一刹布結界的時間,互相握住彼此的手,合力設下一個將三人四麵圍住的小結界。隔著無形的結界,隻見無數隱蛛絲糾結成網狀,吸附在結界上,開始吸取力量。玉羊跳下樹,在結界外便繞圈邊說:“怎麽,不想打了麽?我的隱蛛絲雖然沒姐姐的厲害,不過吸光你們那點力量還是不用耗時很久的,你們可千萬不要繼續耗費心裏來維持結界,反正最終都會被吸走。”

白芷薇有些不安地看向唐謐,問道:“怎麽辦?”

“我們再堅持一會兒,這樣總比幻亂八劍要耗費的心力少,隻要等到桓瀾和慕容斐趕到就好了,他們武功強於對手,一定會贏的。”唐謐答道。

玉羊聽了,仰天大笑起來,笑夠了才說:“小妹妹,我沒告訴你玄蜂和青牛也是和我一樣的妖怪麽?”

第三部 四十二 至少不是一個人
第三部 四十二 至少不是一個人
祝大家新年好,為此送上分量非常足的一章,進入尾聲了,快要和大家告別,有些舍不得,祝大家新年都有好事情發生。作為新年賀禮,告訴大家一個用5塊錢就可以包月看書的辦法,女頻現在活動買二送一,就是相當於10元一個月,如果你去淘寶買起點幣,可以再打6.7折,相當於6塊7看一個月,如果你已經有高V賬戶,還享受八折,就是5塊左右了。嗬嗬,記住程序是去淘寶買打折起點幣,再回到起點選擇買二送一女頻包月,就這麽簡單,5元就能一個月隨便看嘍:)

唐謐他們三個在趙宮都見過華璿和華瑛討論把人與妖結合的邪術,唐謐和白芷薇又見過釋鬼,加之最近兩人又讀了頗多邪術書籍,對青羊他們三人身上都寄生著妖物這事倒並不很震驚,倒是有些擔心桓瀾和慕容斐是否能應對。唐謐心下兩難,不知道是該繼續堅持守在結界中,等著桓瀾和慕容斐擊退了對手找過來,還是衝出去繼續戰鬥。如若堅守在結界中,那麽三人必須不斷消耗心力以維持結界不被隱蛛絲破壞掉,時間長了,若援兵不到,便隻有耗盡心力,全憑武功硬拚這一條路。而衝出去的最大顧慮則是不知道如何克製這些隱蛛絲,他們三人武功不及桓瀾與慕容斐,若是沒辦法快速殺掉青羊,和數百條隱蛛絲鏖戰下去,最後還是要力竭而死。她這樣左右盤算頗久,見玉羊的隱蛛絲遠沒有那個破禦劍堂結界女子的厲害。自己布下的結界似乎損耗不大,終是決定守下去。

為了減少耗力,三個人索性盤坐地上。閉目靜心。唐謐正好可以靜下來思索這夜發生的種種,心裏漸漸有些明晰起來。這樣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忽聽桓瀾地聲音傳來:“我們到了。”三人心中一喜,同時張開眼看去,隻見桓瀾和慕容斐並肩站在七八步之外,此時天色微明,林中淡白的晨霧初升。漫過兩人的衣擺,恍然有幾分不真實。

唐謐剛想喚那兩人,忽然覺得不對,低叫一聲:“芷薇,大頭,加力維持結界。”

“怎麽了,唐謐?”白芷薇問道,雖然沒有明白還是依言而行。

唐謐盯著對麵地兩個少年,道:“你何時見過桓瀾和慕容斐兩個站得如此近。還用我們這個詞來著白芷薇一想,可不正是這樣,雖然五人常在一起。可是桓瀾和慕容斐之間總是保持著距離,此時如果兩人之間的距離再大一些。並且桓瀾是說:“我和慕容斐到了。”才像他們平常地樣子。而出現麵前情景的原因。如若不是剛才兩人合力浴血奮戰之後前嫌盡去,就是----白芷薇想起在禦劍堂看見這些蒙麵人用隱蛛絲控製別人的一幕。猛然醒悟,說:“啊,他們也被隱蛛絲控製了。”

話落,桓瀾和慕容斐身後的暗影中穿來哈哈大笑的聲音,玄蜂和青牛走了出來,玄蜂一牽手中地絲線,道:“蜀山人倒是不能小覷啊,這兩個家夥這麽能打,我原以為就是異類了,不想還有這麽個精明的小丫頭。”

援軍被製住,唐謐無人可依仗,反而生出了決絕之心,她看了看結界外三個被妖物寄生的少年,扭頭正色地對白芷薇說:“芷薇,你還記得我們一起看的書上,怎麽寫妖物寄生這事麽?宿主自傷其身,獻出鮮血,甘心求妖物寄生,以身心飼喂數月遂可人妖合

白芷薇不明白為何這時候提及此事,可是唐謐的神情確實從未有過的嚴肅,覺得一定有什麽重要的意思,說:“記得,唐謐你想做什麽?”

唐謐一拉張尉,對兩人低語道:“你們聽好,一會兒一定要按我說的辦,分毫不可差。..這是我們唯一的機會,你們能答應麽?”

兩人一看她地模樣語氣,不自覺地都點了頭,唐謐這才道:“一會兒我有一個法子把所有的隱蛛絲都引到我這裏。沒了隱蛛絲,桓瀾和慕容斐就會脫離控製,這時候,白芷薇你和他們兩個一人對付一個敵人,決不能讓他們有機會攻擊我。張尉你要對所有的隱蛛絲用出幻亂八劍,我看明白了,這劍法能封閉掉生靈對外界感知地能力,封掉了以後,這些隱蛛絲就是一堆沒頭蒼蠅,隻要這些妖物沒有威脅了,桓瀾他們的武功高於這幾個家夥,我們一定能贏。白芷薇立刻明白過來,失聲道:“難道你要那些妖物寄生過來,不行。”

唐謐笑笑,說:“還是神仙妹妹聰明,按書上說,妖物寄居在一個人身上長了,那人地精氣逐漸被掏空,肉體腐朽,這時候如果有新人願意提供自己地身體,它們一定會樂意的。”

“這不行,那你以後怎麽辦?”張尉斷然拒絕道。“傻啊你,我能做自己吃虧地事麽?”唐謐故作輕鬆地一笑,說:“人與妖結合穩固需要月餘,隻要你們能贏,術宗的人就能想辦法幫我除去身體裏的妖物,再說還有赤玉宮的人呢,他們也不會眼睜睜地看著我變成人妖吧。”唐謐想緩和氣氛,故意把“人妖”兩個字說得極重,可是一看麵前兩張眉頭深鎖的小臉,才想起來這個幽默他們是不會懂的,安撫地拍了拍張尉的肩頭,道:“一定要贏,贏了,我們才可以保住每一個人,我答應你的。”

“不行,不能用這個辦法。”白芷薇再次拒絕道。

不想張尉卻一拉她的手,斬釘截鐵地說:“就用這個辦法,一定能贏。”

那個瞬間,白芷薇似乎被眼前少年堅定的聲音所蠱惑,雙唇微啟卻沒有說話。就在她微微失神的當兒。唐謐已經撤去結界,不待白芷薇阻止,已將未霜在手腕上割出寸許的血口子。頓時血流如注。緊接著,她聽見唐謐以吟唱般地聲調說:“我自願以我之血肉供養你血肉。我之精氣供養你精氣。”

刹那間,無數的隱蛛絲如千萬道光芒一樣從玄蜂他們三人的身體中射向唐謐,蜂擁地鑽入她手腕上那道寸許地傷口。唐謐倒不覺得疼,隻覺得仿若有萬千小蛇在傷口處拱啊拱的,讓原本有些疼地傷口反倒麻木了。她順著露出袖口外的一截胳膊。可以看見臂上的血管突起,色呈藍紫,也不知是因為隱蛛絲進入身體後撐漲了血管還是自己身體內部在本能地排斥異物進入。

那情景看著很是嚇人,可唐謐知道此時絕不可以猶豫,因為書上說以身養妖的關鍵就是在妖物進入的時刻要有完全自願地心態,拋棄精神與肉體的全部抵抗,否則的話人與妖本是異質,妖物很難以進入人的體內,它們感覺敏銳。一旦發現如此根本就不會花那個精力做此事。

唐謐索性閉上眼睛,吸了口氣,讓自己更加放鬆。然而讓她自己也覺得奇怪的是,這時候讓她安心的並非是朋友們一定會勝利。而是她心中篤定。無論如何,不管顧青城是什麽身份。他不會任自己與妖物合體,一定會想出辦法驅走這些東西。

與此同時,正如唐謐所料,玄蜂三人的肉體已被侵蝕一空,全憑妖氣支持,隱蛛絲一脫離三人,這三具肉體頓時快速地衰敗下來。白芷薇見了,向剛剛脫離控製桓瀾和慕容斐大喝道:“桓瀾、慕容斐快出手,護住唐謐。”

桓瀾和慕容斐還未明白是怎麽回事,隻見身形腐敗的玄蜂和青牛正向唐謐攻去,忙揮劍攔阻,白芷薇則攻向離自己最近的玉羊。那三人因為妖物離身而脫力,根本不是白芷薇他們地對手,三五招之間,盡數被擊斃於劍下。這邊廂張尉則凝聚全部心力和內力,圍繞著唐謐身邊飛舞盤旋的隱蛛絲施出幻亂八劍。唐謐割開手腕的時候本就留了個心眼兒,這口子切得不大,再加上三個人身上地隱蛛絲都貪婪地想要鑽入她的身體,一時間大量地細絲都堵在那個傷口處,更多地則連傷口都擠不過去,圍繞著唐謐回旋飛舞,不斷攻擊她的眼耳鼻口,希望可以找其它進入地途徑。張尉雖然對這邪術並不十分明白,但直覺告訴他妖物進入唐謐的身體越少便越好,一把劍便舞得狂了起來,劍劍擊在紛飛的細絲之上,雖然無法砍斷這些妖物,卻發覺這些妖物真的漸漸不再狂亂地試圖擠入唐謐的傷口,一會兒之後,數百條細絲匯聚成碗口粗的一條,好像巨蛇一樣纏繞在唐謐身上,緩緩地扭動盤繞,卻不再與她的身體結合。

“這是怎麽回事?”白芷薇奔過來問道。

張尉這套劍法最大的問題就是極其耗力,他這一次又比過去任何時候都不惜力,此時已是連站立的力氣都沒有,以劍撐地,勉強站住,道:“不清楚,銀狐說這劍法練到最後一層才能惑亂人的全部八種感知,我不知道這妖物有幾種感知,我又惑亂了幾種,但是至少它們不太一樣了。”

唐謐見狀原本覺得心喜,可是轉眼她就覺得自己的呼吸一點點開始變得困難,才發覺這些隱蛛絲正在緩慢地將自己纏緊,真的猶如巨蛇要纏死獵物一般。

桓瀾和慕容斐此時已明白了因由,見狀不對,雙雙出劍砍向唐謐身上的蛛絲,卻絲毫沒有作用。唐謐艱難地發聲阻止道:“沒用的,這妖物極其堅硬,根據我的經驗,這世上但凡透明的東西,比如鑽石啊、玻璃啊、晶鐵啊都很堅硬。你們還是趕快上山報信吧,我一時三刻死不了。”

慕容斐雖然不知道玻璃是什麽東西,卻被“晶鐵”這兩個字提醒,說:“我堂姐的劍是鏽霜鐵所製,據說那是天下最硬的晶鐵,我去拿來,應該能砍斷。”說罷提劍就要走。

唐謐大聲喝止道:“回來,現在去禦劍堂你不要命了,快上山報信。慕容斐,夜裏在禦劍堂你說什麽來著,怎麽這時候分不清輕重了。”

慕容斐明白唐謐是指他說過就算看見有人死了也要以大局為重那話。轉頭一笑,道:“唐謐。雖然我分得清楚,可你是我朋友啊。”說罷,轉而對那三人道:“你們上山報信,我去找劍。”

桓瀾和白芷薇幾乎同時脫口而出:“我也和你去。”

不待慕容斐答應,唐謐就大聲斥責道:“你們都不許去。腦袋不清楚啊你們。鏽霜劍能否斷了這隱蛛絲還是未知,敵人高手都在那裏,你們為這個未知數拚上性命合算麽。”說到這裏,她覺得胸口憋悶,連喘了幾口氣,才繼續說道:“你們聽好,這件事我已經想明白了。那些人絕對不是赤玉宮的。第一,赤玉宮的人不會殺我。第二,這種事就算他們不要我決定。總會事先知會我小心。第三,釋鬼和這些家夥的路數不一樣,和釋鬼比起來。製造這些半妖地方法太低級了。雖不知道他們是哪裏來的,可是他們的目地我卻清楚了。你看。這些人除了那幾個高手。都是十幾歲的少年,就算身體裏寄生了妖物。憑十來個少年對付蜀山也是妄想,敵人不會笨到這個地步。”

這時候,唐謐覺得胸骨已經背隱蛛絲勒得有些疼,忽然想,如果不是窒息而死,肋骨被勒斷,戳破內髒恐怕死得還更快些,這念頭劃過時,她真切地看到死亡地陰影從清晨的樹林間掠過,道不知怎地生出前所未有的勇氣,就連思路也異常清晰,道:“這些少年的用處一定是因為他們的身形和禦劍堂地劍童們身形相似,稍加易容就可以混在其中,八月十六是劍童上無量峰鮮果的日子啊。”

眾人這才想起此事,原來禦劍堂東側是大片的果園,雖然平日交由雜役種植管理,但果熟時是由劍童們幫助采摘,而中秋之後一天則是每年劍童們上山獻果的日子。白芷薇驚問道:“你是說,他們想混在劍童中滅我蜀山?”

唐謐說:“不是,就算他們再厲害,這些人手還滅不了蜀山。但是卻可以出其不意殺掉他們想殺的人,再以劍童為人質脫身,你們還不明白麽,他們要殺的必定就是我們唯一可以相信的那個人,如果你們再不去報信,我們在蜀山就連最後的依靠也沒有了。”

張尉聽到這裏,忽然說:“慕容斐,你們三個上山報信去。這三個家夥至今未歸,敵人說不定又派了其他人出來找咱們,你們三個武功最好,上山去保險。唐謐這裏我已經想出了解決的法子,我留下來。”

“什麽法子?”白芷薇不安地問道。

然而張尉卻鐵了心不說,嗬斥道:“快走,劍童們此時應該已經在路上了,去晚了還有什麽用,我保證你們回來地時候唐謐活著。”

白芷薇還要再問,桓瀾卻一把拉住她,道:“我們走,相信他。”

待到三人的身影消失在林中,張尉轉頭對唐謐說:“唐謐,真對不起,我劍法還是不到火候。唐謐勉強地笑了笑,說:“沒事,你已盡力。”

張尉也是一笑,忽地將左臂往沉風的劍刃上一劃,整個一條小臂內側就劃開了尺許地一條口子,隻聽他學者唐謐的語調說道:“我自願以我之血肉供養你血肉,我之精氣供養你精氣。”

張尉性子實,遠不如唐謐算計得多,這條傷口劃開得甚是大,鮮血汩汩流出,血氣頓時彌漫在空氣中。那些隱蛛絲原本地確是被張尉地劍法迷亂了感官,但是由於他這劍法還未練到家,所以這些妖物殘存的感知讓它們本能地匯聚在一起,一點點絞緊所纏繞地物體。而此時妖物們被濃重血氣所激發,殘存的感官發覺一個新的人類生命正以開放的姿態在迎接它們的侵入,數百條蛛絲蠢蠢欲動起來,片刻之後,激飛而出,撲向張尉。

那個瞬間,少年忽如被卷入風暴的中心一般,失去了所有感覺。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聽到身邊少女輕輕的歎息之聲:“好吧,這樣也好,至少我不會是孤獨一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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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四十三 白芷薇同誌,我們要開始準備反擊了
第三部 四十三 白芷薇同誌,我們要開始準備反擊了
為祝賀藍天生日,兩章的字數合並一章,希望大家看得過癮。

八月十六,天氣晴好,夜露初涸,煙氣未散。

謝尚和顧青城、司徒明三人步入禦劍堂正殿。每年這時候,殿堂的正首上多年來一直一字排開擺著五張長幾,如今隻剩下三張,看著總覺得突兀,謝尚微一沉吟,對顧青城和司徒明說:“劍宗宗主的位子還是要早些定下來才好。”

顧青城和司徒明相視一眼,均是簡單敷衍地答了句“是啊”便不再做聲。謝尚知道這事要是好解決也不會去年拖了一年也未定下來,那兩人這是都不想趟這湯渾水。劍宗之人在三宗裏最是牛氣,不但總是自覺著比其他兩宗高出一等,就是宗內諸人也是互相看不上。過去的宗主穆晃是個鐵腕人物,在他之下就沒人敢出聲,而他一死,便人人都覺得自己才最有資格上位,一時爭得不可開交。蕭無極在的時候,一來一直有他的私心,二來也怕這宗主之人定不好又橫生些事故,所以就始終壓著,一副看最後誰拖得起的架勢。其實大家都心知肚明,這件事的關鍵就是要沉得住氣。這些事謝尚不是看不明白,隻是那樣不是他的行事作風。

三人落座後,蜀山三宗的弟子便跟著在大殿兩側擺好的一排排矮幾後坐下,等著禦劍堂的劍童們獻秋果。雖說蜀山的水土好,這些果子倒也不見得就味比仙果,這個儀式純粹是要讓所有人在心裏記得。春華秋實,不論從這蜀山出去地人將來成了多麽了不起的人物,也都是蜀山教導出來的。心中要永存敬畏之

司殿地仆役唱報了一聲,眾人尋聲往殿外看去。隻見身穿藍衣的少年和身穿紅衣地少女排成兩隊,每人手提一隻裝滿時鮮果品的藤條籃子,拾階而上。因為所有的劍童都恭謹地低著頭,也看不清麵目,隊形和腳步倒是都頗整齊。一副訓練有素的模樣。劍童們入了大殿,隊伍最前端分出三個劍童來,謙卑地低著頭,走前幾步來到謝尚、顧青城和司徒明的麵前,雙膝跪下,將手中籃子高舉過頂,齊聲道:“禦劍堂諸劍童謹以新秋鮮果拜謝蜀山前輩教導蔭萌之恩。”

脆生生地話音還未落,三個少年驟然出手,三條手指粗的透明細索急電般射向長幾後正起身接果籃的謝尚、顧青城和司徒明。這時機選得恰到好處。三人都是剛剛起身,在半空中難以施力,又沒有半分防備。就算是高手也難逃一擊。但此三人已不是尋常所謂高手,電光火石之間。謝尚身形未頓。就著起身的力道微微一側,避過細索。回手在空中一把抓住那幾乎看隱在空氣中的細索。司徒明那邊避也未避,袍袖一擋,袖風中強勁真氣生生將絲索推出一寸,袍袖順勢一卷將絲索纏在了臂上。顧青城則是在細索擊出的刹那使出千斤墜的功夫,半起的身子猛然落回榻上,本擊向他咽喉的細索劃過頭頂,他看似輕巧地一撫頭,便將細索牽在了指尖。

然而隻比這三個劍童慢了半拍,她們身後不遠處地三個劍童也朝三人射出絲索,這兩輪攻擊隻有瞬息間隔,三人心下都是一寒,正要防備,站在劍童隊列旁的慕容貞露已經出手,長劍橫掃而去,擊斷了細索,不待三個劍童回手,已經身形一閃點了三人的穴道。

此時第一輪發起進攻地三個劍童也已經被謝尚三人製住,慕容貞露一轉身,執劍向前緊走幾步,來到謝尚麵前,道:“弟子無能,竟然讓奸細混入禦劍堂,驚擾了……”

慕容貞露話為說完,殿外忽然穿來一個少年的聲音:“謝掌門小心。”那聲音離得甚遠,謝尚聽得不是很清楚,一愣神,慕容貞露地承影劍已經刺出。這一劍地速度和力道遠非剛才少年們的絲索可比,謝尚全無防備,不及反應,隻覺得全身瞬間被寒氣籠罩,以為此命休已,不想眼前一個白影一晃,定睛再看,竟是司徒明飛身替他擋下了這一劍。

這一劍穿胸而過,從司徒明地背後露出小小一截劍尖,謝尚當下大怒,拔劍擊向慕容貞露。慕容貞露見承影刺得深了,用力也不能拔出,身形急速後撤退回到劍童中間,大喝一聲道:“退後,這些劍童的命不想要了麽?”

殿上的眾人這才反應過來,見此時所有的劍童已經圍成了一個圓,圓形的中心則是慕容貞露和宣怡、閻楷之以及突然可以站立的祝寧四人。..四人的外圈又有十來個劍童圍成一個小圓,每人都高高抬著手,似乎牽著什麽東西。細細一看,每個人手上都牽著十來條透明細絲,而細絲的另一端則深入每個劍童的後頸處。

此時那預警的少年已經奔入大殿,正是急急趕到的慕容斐,身後跟著的則是桓瀾與白芷薇。“她不是慕容貞露,劍童和殿監都被他們用隱蛛絲製住了。”慕容斐站定說道,但最後一個字卻吞入口中,變成驚訝的一聲低叫,盯著橫屍殿上的司徒明不知該說什麽才好。

假慕容貞露得意笑地道:“不錯,現下這些劍童全部被我們製住,如果不要他們的性命就上來吧。”

謝尚聽說過隱蛛絲,知道那是質比金剛的一種妖物,一時忌憚,隻好按劍不發,怒視著假慕容貞露,喝道:“你們是什麽人,和我有什麽過結。”

假慕容貞露說:“我們赤玉宮和謝掌門倒是沒過結,隻不過謝掌門如今是蜀山和整個武林的第一人,我們想用謝掌門的血祭旗,迎接魔王殿下重臨人界和魔血百年後覺醒。”她說完這話,蜀山眾人都是倒抽一口涼氣。謝尚怒斥道:“胡說,華璿那妖孽的魔血早就被我開山始祖以術法鎮住。

假慕容貞露仰天狂笑道:“謝掌門,你這話騙誰啊。王凜的力量也不過就能維係百年。如今百年已過,他地轉世仍未出現。蜀山的各處結界早就不再是當年他所布下。禦劍堂的結界就是閣下所布對不對?結實到還是結實,隻不過還是能被攻破,這要是早先王凜布下地那個,哪能讓在下這麽容易就得手?”

此話一出,一殿嘩然。謝尚眼見著事情已經掩蓋不住,當即問道:“你們要怎樣才能放了這些劍童?”

假慕容貞露說:“千算萬算,算不到還有個送死鬼,不過好歹是位宗主,也算勉強交差。請諸位記清楚了今日,魔王殿下昨日壽辰,今日開始,我們魔門和蜀山就要重新真刀真槍台麵上見了。至於這些劍童我們倒是不想傷害,就看你們是否聽話了。”

眾人此時都已聽得明白。原來這些魔宮中人此來不但是要刺殺蜀山掌門,更是要當麵羞辱蜀山,投下戰書。心中俱是怒火中燒,這才從方才知道墮天力量已盡。轉世又未出現的震驚中回轉過來。隻聽人群中有人喝道:“你們這些妖孽。休要拿劍童威脅我們,你們殺了我司徒宗主。還想活著離開蜀山麽。”“掌門,休要心存婦人之仁,投鼠忌器。這些孩子要是黃泉有知,也會因為成全了蜀山大義而含笑酒泉地。”又一個聲音說道。

謝尚冰鋒似的目光掃過這些說話之人,對假慕容貞露問道:“說你的條件。”

假慕容貞露笑笑,道:“果然是掌門啊,和這些人就是見識不同。我知道你的禦劍飛行厲害,所以呢,我要帶著這些劍童退出蜀山二十裏,你隻可以讓兩個蜀山弟子跟隨,奇∨書∨網到了地方我們撤去隱蛛絲,這些小孩自然就清醒了,也不會有任何遺害留在他們身上。”

“憑什麽讓我相信你。”

“不憑什麽,你不答應這條件這些孩子就能安全?”

謝尚權衡沉思良久,道:“好,答應你。不過回去告訴你家主子,此仇此辱他日我蜀山定將雙倍奉還。”

這天無量峰上發生的事情唐謐很久以後才知道,那天她和張尉本要往山上趕去,不想沒走多遠便因為兩人身體還不能適應剛剛進入地妖物而支持不住倒在了地上,被顧青城找到時候已經幾乎喪失了意識。後來幾天,兩人身體固有的防衛機製開始強烈地排斥進入的異物,連續數日高燒不退。

唐謐在昏昏沉沉中仿佛回到自己小時候,發燒四十度躺在醫院裏點滴,紮針頭的手隨著藥水一點點滴入而變得越來越冰冷,媽媽便把手墊在她的手下,那手掌溫熱的溫度傳過來,如綿密的春雨滲入身體。於是她艱難地開口低語:“我想你,很想你啊。”恍惚間那隻握著她的手忽地握緊,仿佛要攥碎骨頭,她疼得“啊”地叫了一聲,睜開眼看見顧青城還未掩飾幹淨的麵孔,她迷迷糊糊地想:那人啊,慌亂個什麽?

她這樣持續高燒了三天,張尉則因為比她身體裏地隱蛛絲多,足足燒了七天方退。退燒後顧青城和莫七傷就開始著手給他們驅除妖物,又是泡藥浴又是坐術法陣,各種名堂的東西搞了一圈,妖物的確驅出來不少,但是顧青城始終擔心還未幹淨。有一次他弄了一天也沒有再從唐謐體內驅出一條隱蛛絲,少有地發起脾氣來,衝唐謐罵道:“你腦瓜子壞掉了麽,這種東西進去了能那麽容易出來麽,萬一有一條沒清幹淨,以後你這一輩子怎麽辦?”

唐謐吐了吐舌頭,問:“當時顧不了那許多,現在想想真是後悔極了,可是又能如何呢?”

顧青城看著她,神色有刹那飄忽,轉而口氣清淡地問:“唐謐,那你隻好一輩子在我身邊了,我總是有法子抑製住那些妖物,願意麽?她心上一緊,低下頭,惶惑不已。為什麽在自己幾乎已經認定了他就是魔宮中人的時候,會遇上這樣地事呢?她想。不知道是該欣喜還是該憂傷。

顧青城見她低頭不語,仍舊用那淡淡地口氣說:“不過,我年長你這麽多。總是要先你而去的,到時候你怎麽辦呢。這樣。我還是教你二人一套心法,你們每天練一遍,就算體內地妖物沒有除盡,也會被抑製住。”

她說:“好。”鬆了口氣,抬眼看見顧青城飄開的眼睛。恍然覺得失去了什麽,心也黯淡了下來。

待到唐謐與張尉兩人被允許見人,重回禦劍堂,已經到了八月末。唐謐仔仔細細聽完白芷薇講完了八月十六那天發生的事情,以及慕容斐後來從被救出來地慕容貞露那裏得到的十五那夜禦劍堂地情形,問道:“他們真的說自己是赤玉宮的?”

“那時候我們還未趕到,不過當時在場的人都聽見了。”慕容斐答道。

“哼,這些騙子。”唐謐罵道:“他們定是沒想到我這個大魔王還呆在這裏,一句話就漏了馬腳。”

白芷薇說:“我以為。他們根本就是想攪亂局麵。你知道,那些人帶著劍童退出二十裏,一路上遇見那麽多行人。江湖上還能不很快知道此事?聽說赤玉宮原本是放出話來說此事與他們無關,可是江湖上已經認定了就是他們。如今魔王轉世重歸。魔血覺醒還有墮天大人的力量已盡等等這些傳聞弄得人心惶惶。據說江湖正路各道人馬都會在司徒宗主葬禮那日齊聚蜀山,明著是祭拜。實則是商討和赤玉宮決一死戰。”

“那樣就上當了啊。”唐謐眉頭緊縮,不再言語,她感到自己掌握地許多線索正在一點點合攏,可是關鍵的什麽東西還是沒有找到。

“唐謐,你說過被殺死的那個人就是咱們可以相信的人,那麽如今那個人算是謝殿監還是司徒宗主?”張尉在一邊問道。

唐謐搖搖頭,說:“不是,那個推斷我下得太草率,說實話,現在我連死人也不相信。”

“你什麽意思?”

唐謐答道:“在我們家鄉,有一種東西叫網絡,很多人一邊寫故事一邊把故事放在網絡上麵給別人看,如果有一天一個人寫著寫著寫不下去了,可能就會扔下那寫了半截的故事,突然消失,然後換個馬甲寫新的故事,那些沒寫完的就和他再無關係了。”

這話聽得其他人一頭霧水,唐謐笑了笑,說:“我的意思是,如果司徒宗主是有問題的,而且他發現就要掩蓋不住了,也可以借著死這件事從這世上消失,然後再換個身份從新開始,對不對?”

慕容斐聽到這裏,恍然大悟,一拍大腿,說:“可不是,他們幾人之中,隻有司徒宗主最喜歡享受俗世之樂,兒女成群,自已更是一直在追尋長生之道,這麽個人能有勇氣飛身救人倒是奇怪了。”

唐謐點點頭,說:“不過也不是沒有一時衝動地可能,我們現在缺少一些重要的線索,要是異寶館能把關於那宮燈的消息探聽出來就好了。另外,我仔細想了想,我當初說過地那誤導我的八件事裏,有很小地一處我還沒有去探究,那就是為什麽藏書閣會恰巧那時候整理借閱錄,因而讓我看見了穆殿監地記錄。”

唐謐來到藏書閣的時候,看見祝寧正在伏幾寫東西,“祝司庫又在寫信麽?”唐謐問道。祝寧如今與她親厚,並不避她,放下筆,說:“是啊,最近發生事情太多,好久沒寫了。唐謐聽說雖然那些夜襲地人沒有傷害祝寧他們,但是幾人都經曆了一場惡戰,傷得不清,討好地問:“師父哪裏還不舒服呢,我那裏有莫殿判給的滋補藥,給師父送過來吧。”

“去,淨瞎扯。你那些藥我還不知道,都是熏腦瓜子用的,聽說你腦袋壞掉了。”

唐謐嘻嘻一笑,用尋常聊天的口氣問:“師父,咱們去年整理借閱錄是誰下的命令,蕭掌門麽?”

“不是啊,每二十年整理一次,老規矩了。問這個做什麽?”祝寧反問道。

“成文的規矩麽?能拿來給我看看麽?”唐謐直截了當地問。

祝寧瞪了她一眼,俯身到幾下去尋找了一會兒,遞給她一個冊子。那冊子首頁是管理禦劍堂藏書閣的諸項規矩,其中便有每二十年整理一次借閱錄這一條,往後翻還有每次整理的人都有誰,以及其間查出了什麽書籍缺失等等這類信息的登記資料,最後一次的登記上正是自己和祝寧、歐陽羽三人的名字。

唐謐這邊廂沒有任何發現,失望地往回走,正遇見迎麵而來的白芷薇,她急急遞上一封信,說:“異寶館來的。”兩人抑製不住興奮,當即拆來就看,可是信中內容卻讓人大失所望。那異寶館主人說自己這多半年來一直在打聽宮燈的下落,但因為這燈是不起眼的古董,最後隻能確定這東西是二十三十年前楚國內亂時王陵中流出的物件,最後一次有據可查的記錄便是二十多年前被人買走了,隻是這東西不算值錢,便沒有留下買主的姓名。唐謐在藏書閣一無所獲,如今再加上這封信,兩人眼看著所有的線索全部斷掉,隻覺得甚是沮喪,唐謐安慰白芷薇道“沒事,這信還是有很多有用消息的。”

“什麽有用消息?”

“我還說不好,你容我再想想清楚。”

這夜,唐謐躺在榻上細密地梳理了一遍所有的線索,猛地發覺了一件事,一躍而起,叫道:“芷薇,也許,也許會有一個破綻。”

“什麽破綻?”白芷薇爬起來,睡眼朦朧地問。

“鄧方,鄧方啊。”唐謐叫道:“鄧方本來該去比武的,可是後來因為腦子混亂就沒去成。他沒有恢複過來這件事如果是巧合,那麽就是老天爺在幫那些搞陰謀的人,如若是他們也沒想到就算這麽幫我,我還是輸給了別人,那麽他們就必須趕快想辦法讓鄧方不能去華山比武。我記得鄧方是那日比武散場一回去就有人說他越來越糊塗了,之後一直有咱們殿的劍童看護他,所以他們最可能下手的地方就是在他回去的路上。要知道,這對於他們來說是個突發的意外事件,他們根本沒有更多的時間去安排布置,隻要他們對鄧方下了手,就不會像其他事情這樣絲毫不留痕跡。走,我們快去問鄧方那時發生過什麽,對他出手的人不是正主兒也是幫凶。”

鄧方大半夜被唐謐從床上糾了下來,氣哼哼地罵道:“唐謐,沒見過你這麽厚臉皮的姑娘家,這都是第幾次掀我被子了。”

唐謐沒心思和他解釋,急切地問道:“鄧方,你仔細想想,去年比武之後,你在回去路上可遇見什麽人,或者出了不尋常的事?”

“記不清了,那時候我腦子糊塗了啊。”鄧方嘟囔著。

“剛開始不是還勉強清醒麽,我求求你仔細想想,很重要啊,求求你。”

鄧方從未見過唐謐這麽求人,隻見那兩隻大眼睛閃爍著,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模樣,心中一軟,認真想了好久,說:“剛出殿門沒走多遠遇見了司徒宗主,他拍拍我,說我那場比得漂亮,原話可能不大一樣,大致意思就是如此。”

第二天清晨,白芷薇起身的時候發現唐謐睜著兩支布滿血絲的眼睛坐在那裏,竟是一夜未睡。“想出眉目了?”白芷薇輕聲問。

唐謐的精神似乎很好,笑一笑,說:“還差一些事情要去求證一下,如果沒錯的話,白芷薇同誌,我們要開始準備反擊了。”

第三部 四十四 墮天轉世、魔王駕臨
第三部 四十四 墮天轉世、魔王駕臨
蜀山派劍宗宗主司徒明的葬禮比這年初禦劍堂殿監穆顯的還有隆重。如今江湖上早已傳開司徒明舍身護救掌門,被魔宮所殺之事,故此來祭拜的除了蜀山人,更有眾多敬其勇義的江湖豪俠。雖然屍身會在靈堂停放七天供人祭拜後再下葬,但是第一天來的人最為多,平日裏清幽的氣宗無慎峰青虹閣一時擠滿了天南地北的各路人馬。

靈堂就設在青虹閣正殿,所有的窗子上都蒙了厚厚的白布,殿內垂著層層白麻簾子,光線暗淡,燭火搖動,倒有三分陰曹地府的樣貌。司徒明的靈柩還未蓋棺,裏麵的屍體雖然放了月餘,但因為被藥物所護仍然看不出一絲腐敗的跡象,膚有光澤麵色紅潤,宛如生人。靈柩前擺著一個燒冥紙的大火盆,司徒家的三子一女披麻戴孝分跪兩側,最小的司徒慎早已哭腫了眼睛,機械地把手中冥紙一張張丟近火盆。殿內左右兩側跪著一眾氣宗弟子,謝尚和顧青城則以長輩的身份主持局麵。殿門大開,門外是排隊等候入殿祭拜的眾人。

最先入殿祭拜的是清源寺主持玄智方丈,就在那眉須皆白的老者接過司徒慎遞上的冥紙,投入火盆的刹那,火苗子猛地躥起三尺來高,燎向他的胡子。玄慧本能地向後滑了半步避火,隻聽身後殿門外等候的其他僧眾擔心地喊道:“方丈!”他本想回身告訴眾人不妨事,卻被眼前的奇景震住,一是不能言語。

隻見在熊熊的烈火中間,一個男子的身形忽現,漸漸眉目便可以看清楚。那形貌竟與每年天壽日祭拜時蜀山掛出王凜一模一樣。殿中的蜀山眾人見了,更是忍不住低聲驚呼,引得殿外眾人也湧向門口。欲看看究竟發生了什麽。

那火愈加燒得猛烈,火中王凜地身形暴長到一人高。手持長劍舞了起來,大約舞了盞茶功夫,火勢變小,他的身影逐漸模糊,最終消失不見。剛才一直屏息觀看的眾人這才舒了口氣。然而還未回過神來,就聽見靈柩內司徒明一聲長歎,接著便見他緩緩坐了起來,眼中精光內斂,神情威嚴地說:“凜於天地六道徘徊數日,今日守諾而歸。”

青虹閣內有刹那地寂靜,仿佛時間凝滯不前,而後不知是誰第一個喊了一聲:“蜀山弟子跪迎墮天大人轉世。”話音一落,一眾蜀山弟子這才恍然醒悟。齊齊跪下。堵在門口的人中有好事者轉臉便向殿外眾多探著頭等消息地人喊道:“是墮天大人,墮天大人轉世了。”殿外頓時喧嘩起來,隨即有人就喊:“跪下。蜀山弟子跪下,恭迎墮天大人轉世。..”那些等著祭拜的劍宗和術宗弟子。以及禦劍堂的劍童們瞬間又嘩啦啦跪倒了一片。這時候又有人喊:“墮天大人是武林正道的統領。咱們萬眾一心,齊抗邪魔。都應該以大禮恭迎他老人家轉世。”說罷便有人帶頭跪了,這一跪帶動了殿外諸人紛紛跪下,前一瞬還有些紛亂的局麵轉眼安靜下來,數百人深跪不起,頭與脊背構成虔誠地弧線,猶如迎接至尊的神佛臨世。

司徒明神色平和地看了一眼仍舊站立不動的顧青城和謝尚,顧青城眉頭一蹙,眼中猶疑之色一閃而過,隨即撩衣襟跪了下來。謝尚看著司徒明,隻覺得這人的氣度和往日平和的模樣的確是頗有不同,可又覺得這事太過匪夷所思。墮天轉世時他未在現場,當時究竟出了什麽事隻是聽說而已,但無論如何,現下的局麵是整個蜀山和江湖正道都因為魔王重現和魔血複蘇這事搞得人心惶惶,迫切需要一個神一般的人物去統領全局,他想到這裏,雖然覺得給樣貌如司徒明的男子跪下很是別扭,還是一咬牙,雙膝一彎,準備跪下去。

就在這時候,隻聽殿門口有一個清脆地少女之聲響起:“謝殿監莫跪,這人是個大騙子。”

這聲音不是很高,但是在如此安靜的氛圍中已經可以使每個人都聽得一清二楚,眾人尋聲看去,隻見一個身穿紅衣的女劍童手提一盞小宮燈站在門口,她臉色粉嫩,眼睛靈動,還帶著幾分稚子地嬌憨之氣,見眾人望著她,也不驚慌,一步步走到殿內的火盆麵前,指著數尺開外地司徒明又說了一遍:“這人是個大騙子。”

“唐謐,你胡說什麽。”一旁地司徒慎怒道。

唐謐瞥了他一眼,轉身對眾人說:“大家且聽我講完,看看我是不是胡說。”她說著,點著了手中的宮燈,轉眼燈中便出現了一個翩翩起舞地女子。待那女子舞了一會兒,她熄掉燈中的燭火,笑咪咪地看著眾人說:“此物是我蜀山開山師祖墮天大人所製,我原以為是個很高深莫測的玩意兒,不想我恰巧有一位師兄對這些機巧之術極為精通,大家可願意聽他講講。”

此話一出,司徒明剛才還強作鎮定的神色已經變了,他喝道:“如今蜀山弟子都是如此目無尊長麽,給我拿下。”

謝尚立時說:“讓她說完。”這一句話聲音低沉卻極其威嚴,四下欲要動手的人頓時退了回去。

唐謐朝殿門外招了招手,一個身穿術宗的袍服的瘦高少年走了進來,衝殿內諸位尊長施禮之後,才慢條斯理地說:“在下歐陽羽,求學於術宗祝司庫門下。這燈在下已經琢磨數日,雖然不一定可以做出完全一樣的,但是想讓火中出現人舞動的法子已經想出來了,而且,火光越大,人形就越大。至於如何讓火光暴長的法子就太多了,最簡單就是塗些磷粉在冥紙上。”

謝尚凝眉問道:“這麽說,你們是說剛才墮天大人的影像是假造的嘍,可有憑據。”

唐謐道:“有。不管用什麽方法,造影必須要用一種東海巨鯨身上提煉出來的蠟質,我們現在翻翻火盆。看看這些灰燼中是否有融蠟。”說罷,她把未霜伸入火盆在紙灰中撥拉了幾下,果然挑出一塊還未完全凝結的東西。那軟塌塌地半固體上沾著許多紙灰,卻仍然可以認出是蠟質。唐謐劍挑著蠟。對司徒明笑了笑,說:“司徒宗主做得漂亮,隻可惜,這巨鯨已經有百年沒有被人捕到,世上早就找不到這種鯨蠟。所以你隻好截取我手上這燈中的一段蠟燭來用,若不是我見這蠟燭少得如此多,還真是很難猜測司徒宗主的意圖呢。”

司徒明見狀,知道唯有抵死不認,麵色不變地說:“我不明白這是怎麽回事。”

“那麽,司徒宗主可否明白自己為何會死而複生呢?”唐謐笑問,將左手抵在左邊胸口上,轉頭對眾人說:“不錯,司徒宗主中地那一劍是刺穿了心髒的位置。不但謝殿監、莫殿判還有其他人都看過,這可做不得假。但是,你們可知道。這世上不是所有人地心髒都在左邊,大概一萬個人裏麵就有一個心在右側。”這話聽得眾人一片嘩然。唐謐知道這裏的解剖學不發達又沒有X光。這話恐怕沒人相信,便說:“不如請莫殿判或者任何一個人來摸摸司徒宗主的胸口。當然,前提是要讓謝殿監先扣住司徒宗主的脈門,不讓他使用內力。要知道,司徒宗主內力修為精深,即可以先用內力逼出大量鮮血造成心髒受傷才有的流血量,又可以用龜息心法讓身體處於幾乎是死亡地狀態。”

唐謐的話點到這裏,司徒明知道已沒有任何可以再辯駁的餘地,心中一狠,道:“不錯,我是耍了花樣,可是那都是為了除掉你這個妖女。”說道此處,他一指唐謐,咬著牙根說:“這個妖女,就是魔王華璿的轉世。”

唐謐心中一驚,轉而怒道:“你血口噴人。”

司徒明冷笑著說:“好,我也給你看個憑據,本來這是我想在成為墮天大人繼任之後獻給諸位武林正道的一份禮物,現在隻好早些拿出來了。慎兒,把我的那支檀木盒子取來。”

未幾,司徒慎取來了盒子,司徒明打開來取出了一枚比拳頭略小的琉璃球,球中裝著半滿的紅色液體。他舉起來向謝尚問道:“謝掌門,這個你可認得是做什麽用的?”

謝尚知道那是唯有自己可以打開地劍室中所藏的“血影琉璃”,但據說已經全部被一個叫李三的仆役毀壞了,便說:“這是墮天大人留下地血影琉璃,通過它可以看出來誰身上有魔血,可是應該已經全部在意外中毀壞了。”

司徒明說:“不錯,正是血影琉璃,這唯一一顆沒有被毀掉的就在我手裏。這血影琉璃是墮天大人將華旋自己地血液兌入各種藥液施以術法而成,如若誰地體內有華旋的魔血,在它地光照之下身上便會呈現血管的痕跡,體內華旋的血越多,血管的痕跡就越清晰。如今,請諸位看看這個妖女吧。”說完,司徒明拿著那血影琉璃走到殿門外的陽光裏。

在秋日明麗的陽光之下,這拳頭大的紅色圓珠向四周散發出猶如潮汐一樣的淺淡紅光,一點點淹沒了殿內殿外的每一個人。人們浸沒在淡薄如霧的紅光中,發現自身沒有一絲一毫的變化,再把目光投向那站在大殿內的少女,卻見她身體所有裸露在外的部分都幾乎變成了透明狀,唯有殷紅而猙獰的血管遍布麵孔、脖頸和手部,顏色鮮豔如赤色的珊瑚。

唐謐抬起手,看著在紅光中自己清晰異常的血管,一時腦子轉不過彎兒來。她已經推測出司徒明的詭計,找出了可以一舉擊潰他的證據,唯獨料他不到他還有這一招。

“魔王,她就是魔王轉世。”“抓住那個妖女。”紛亂的聲音響起來。

怎麽回事?怎麽回事?我是誰?唐謐看著雙手,對這些聲音充耳不聞,在心底迷惘地問著自己。驀地,她腦海中躍出一把鋒利的小刀,白光一閃之後,紅色的血滴子墜向了黑夜。

小綠猴,那隻小綠猴,她似乎有點明白過來,正待想解釋,卻被人攔腰抱起,抬頭一看已在顧青城懷裏。

“別怕,有我在。”他說,將劍拋向空中,在所有人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帶著唐謐禦劍而起,飛上了藍天。

嗬嗬,下一章是大結局,萬歲,萬歲!!!!!!!

第三部 四十五 弱小者的反擊
第三部 四十五 弱小者的反擊
大家久等了,因為完結章是平時3--張的字數,所以才寫完。大家看完了本書,沒啥可追的,推薦去看《斯諾利亞傳說》書號42987,清新的公主冒險,嚴謹的西幻。

唐謐的腦袋仍然處在一片混亂之中,她從高空中往下瞟了一眼,煙火繚繞人頭攢動的青虹閣已經被撇在了遠處。想來那裏此時的局麵一定混亂無比,氣宗宗主攜魔王逃跑,恐怕這世上找不出哪件比這個更聳動和令人震驚的事情了。她這樣一想,用力掙了一下環住自己腰部的那雙手,道:“你讓我回去,我不是魔王轉世,我能說清楚,有人陷害我,如今我要是跑了,就講不清楚了。”

“怎麽又說這話了,不是在佟敖他們那裏已經認了麽。”顧青城笑問,仿佛在同鬥氣的小孩兒說話。

唐謐就算早料想到顧青城的身份,還是心中一沉,說:“我那時候是為了能活命,還有不要禍及我的朋友才那麽說的,完全是權宜之計。顧宮主,我無意與你們赤玉宮為難,但是你也別讓我在蜀山混不下去,可好?你放我自己回去,我總有辦法澄清真相,如果是被追兵抓回去的,反倒被動,也於你不利。”

顧青城溫和而鎮靜地說:“追兵倒是不怕,蜀山這駕飛劍的功夫能趕上我的隻有謝尚一人,此時恐怕他正焦頭爛額不知所措呢,謝尚武功雖高,卻不善於應付複雜局麵。更缺乏解開千頭萬緒的耐心,這一回夠他頭疼的。”說到此處,他歎了口氣。轉而問道:“陛下還是未曾想起來麽?”

唐謐不知哪裏生出一股怨氣,隻覺得身後之人不顧性命也好。耐心溫言也好,都並不是為了自己,衝口而出道:“我不是魔王轉世,難道還沒講明白麽。華旋自己都不相信有轉世一說,就連王凜最後也尋求其它地辦法來維係力量。你們這些人怎麽這麽執迷不悟。”

顧青城卻並不生氣,說:“取回王上的一件東西王上也許就會想起來了。”

唐謐這才發現兩人已經到了“斷背山”上空,正快速地衝向山下的黑霧穀,忙問道:“去什麽地方?”

“避室。”

唐謐心想那時候猜得果然不錯,華旋地衣冠塚才是避室,隨口問道:是去取盔甲?”

顧青城環著唐謐的手一緊,極力用克製地聲音說:“王上感覺到了?那是王上最得意的寶物。”

唐謐心中氣結,扭頭喊道:“究竟怎麽說你們才明白呢,我不是魔王的轉世。我隻是去過那裏,所以才知道,如此而已。”可是說完她又不自覺地想起自己在接近幻海湖底和避室的時候都會產生的奇怪感覺。還有去年在桃花障地幻像中所見情景,心中一陣發虛。然而。她從心底裏極力地排斥自己是華旋轉世的這種可能。我就是我。她這樣想著,賭氣地對視著顧青城。

顧青城並不慍惱。寬容的神色仿佛在看鬧別扭的小孩,什麽也不說,默念口訣,伸手指向擋在眼前的黑霧,那霧隨即向兩邊散開,避室的灰白圓頂依稀可見。

“不走正門了,那裏有窮奇把守,今日沒有準備食物,就算是穆顯來了那妖物也不會認的。”顧青城說著,催動飛劍靈巧地在巨大的枝椏與尖刺中穿梭,向避室額圓頂落下去。

“這麽說窮奇果然是穆殿監養的?”唐謐問。

“是,據說是少年時養地,那時他天真地以為可以將其馴服,殊不知妖獸就是妖獸,隻好送到這裏守衛避室。過去都是他來飼喂,現在隻好我們管了。”

唐謐的心突突跳著,發覺事情和她的猜想開始一點點吻合,耐下心來,問道:“你讓華旋地魂獸引我來這裏看殿監飼喂窮奇,不怕我出什麽意外麽?”

顧青城正引劍下落,聽她這麽一問,稍一遲疑,還是帶著唐謐躍上屋頂,長臂一揮,飛劍淩空回旋,反轉入鞘,這才道:“王上都知道了啊。”

唐謐點頭說:“是,我知道了你們借刀殺人的計策。避室是迎接墮天轉世地地方,隻有宗主和掌門還有殿監才能來,能知道穆殿監何時來,來幹什麽地便隻有你和蕭掌門、司徒宗主三人,而魂獸是華旋的,所以這自然是你地安排。但是我不明白,你身為赤玉宮主為何不考慮我的安危?”

唐謐這話說得口氣尋常,不想顧青城卻聽得極重,猛地身子下沉,跪在唐謐麵前,道:“請王上恕罪,青城此計有所疏漏,沒想到王上會被李洌所傷,幾乎送命,但引王上來這裏之事確有交代青猿要守護好殿下。後來王上在華山出事,我也問過青猿為何沒有保護好王上,隻是它不能人言,表達不清,但似乎是它還不及出手,王上就被李洌所傷,而之後救王上的也是它。青城雖然不知為何王上替李洌掩蓋,但既然王上有此意,青城也未曾再去動那少年。如若王上要報一掌之恨,青城定於十日內提此子人頭來見。”

唐謐聽了心中又生疑團,如若顧青城此時沒有說假話,那麽靈璧或者說青猿就是在他麵前也掩飾可以說人言的能力,這又是為什麽?魂獸都是靠和魂主心意相通來行動,會說話寫字本來就是聞所未聞,那個可以脫離華旋獨立存在的青猿從這些特點來看怎麽越看越像個怪物?今日“血影琉璃”之事它到底又為何這樣做?這一連串的問題生出來,她才發現自己幾乎解開了大多數謎題,唯有這隻魂獸仍是想不明白。顧青城見唐謐許久不言語,以為她還在分辯自己所說的真假,有些焦急地說:“王上請去拿英鐵戰甲吧。拿到寶物王上也許就會想起我。我等了王上百年,怎麽會不顧慮王上的安危?”

唐謐來不及去想怎麽顧青城可以等上百年,已經被帶下了屋頂。推門而入,室內仍是她曾經看過的模樣。不過是空屋內居中放著一副戰甲和一麵巨大地銅鏡。隻是這一次她比當年來這裏時多學了很多東西,也知道更多隱秘,重新審視布局,再看看地上石板拚接出來的五行圖案,便有點明白了奧妙。指著鏡子喃喃自語般說:“鏡子有陰陽兩麵,莫不就是陰陽之心?”

顧青城道:“是的,鏡有陰陽,在血術中被認為是連接兩個不同世界地門,在正道術法中並不常用到。”

唐謐聽了這話,覺得腦子轟地一聲響,強烈地感覺到某些事情的真相呼之欲出,手扶在黑色地英鐵甲上,問道:“那麽這個呢。這個是什麽寶物,增加力量的對不對?”

顧青城見她神情異動,以為她馬上要想起來什麽。忙說:“是,英鐵戰甲是王上當年最得意的寶物。穿上此甲戰力陡增。王上當年……”

唐謐擺了擺手,示意他不要說下去。自己凝神細想起來。她雖然不曾使用過邪術,但是如今她對這些的了解恐怕不比那些邪教中人少,在腦海中擺放了一下避室和幻海陣法以及王凜陵墓的位置,發覺正好形成一個正三角形,再把這三處地結構仔細對比了一下,心下已經大致明白,轉向顧青城問道:“那日在禦劍堂地宮的靜室,我聽見你們講述迎接墮天轉世的經過,那鏡中的大火和你可有關係?幻海五個破陣位上出現的小洞你該清楚是從何而來吧?”

顧青城沒料到唐謐竟然已經知道了如此多的事情,心中既驚訝又有些期盼,說“是,我十三歲入蜀山,在這十二座山峰中尋找了十餘年,就是為了能夠找到壓製王上轉生的秘密,並且阻止王凜轉世,一舉擊敗蜀山,完成殿下的霸業。皇天不負苦心人,我終於趕在王凜轉世前發現了幻海那五行陣和此處還有他的陵寢相互呼應,構成一個大陣,而這陣應該就是為了王凜轉生而準備地,破陣之處就在幻海。”

唐謐垂下眼睛,麵對事鐵一般的事實,心中難過起來,輕聲問:“你這十多年一定很辛苦吧,怎麽回事,講給我聽聽。”

眼見一直硬撐著的少女忽然柔軟下態度,顧青城有些始料未及,若是她始終這樣與他頂著,他便覺得心中仿若也有一股心氣兒頂在那裏,即使是麵對等待了這麽多年地人,仍能不卑不亢地從容應對,可是這一刹,苦甜難辨的心情猶如春水破冰般奔湧而出,聲音也失了控製,有些喑啞地說:“這十多年有個盼頭倒是不覺得辛苦,隻是那被封在煉火爐中地一百年很是煎熬,可是每每想到王上說我們這些追隨者中必須有人活下去,否則百年以後,這些恥辱和仇恨終究會被後人淡忘,我便忍耐了過來。好在我被封在爐中時每天隻得練習王上教受地心法,積攢下百年功力,這才能在來蜀山後如此短的時間就成為宗主,要不是如此,也無法接觸到他們最核心地秘密。”

唐謐抬眼看了看顧青城,見這一向矜持自製的男子有些失態的模樣,心中酸澀,有一瞬間猶豫是不是要再探查下去,再問下去殘酷的真相就會浮出水麵,那時候自己是否要告訴這個人呢?可是頓了一頓,終是開了口:“煉火爐是什麽?”

“那是用瑛公主為王上尋找到的可以維係力量不滅的隕石所製,瑛公主本希望用它為王上找到可以讓肉體不朽的方法,可惜還未試驗成功王上便離世了,但後來還是造出了此爐,人入爐以後將爐半浸於岩漿中,百年後方可打開,能保持肉身百年不衰,青城入爐時是十三歲,出爐時仍是當年模樣。..”

“被封百年一定很難熬吧。”

顧青城看見唐謐問這話時眼中現出憐憫之意,那是他在百年以前的女子眼中從未見過的神情,心中柔暖,微微搖頭,故作輕鬆地說:“比想象中好。因為在那裏麵整個人似乎都慢了下來,比如在那裏眨一下眼睛的時間,在這裏可以眨十次眼睛。再說還有人每天來陪我說話。”

唐謐忽然話鋒一轉。道:“這樣,一百年後你就是一個背景幹淨的少年。順利進入蜀山禦劍堂,再用了十五年地時間成為術宗宗主。這期間,你仔細留心觀察著蜀山,一點點掌握了各種對你有利的事情,比如每個人的性格弱點。製度上地漏洞等等,這樣,不論發生任何事情你都可以因勢利導,讓事情朝你希望的方向發展。在地宮放入屍王地是你,而設計殺死穆殿監的也是你,確切地說,穆殿監是被你和蕭掌門、司徒宗主共同殺死的。蕭掌門負責訂出讓我有機會去華山的製度,你負責讓我對穆殿監起疑心,而負責與李洌聯係和誘導他的則是司徒宗主。對麽?”

顧青城對唐謐能講得這麽透徹頗為驚訝,問道:“王上如何得知這些?”

“別人不提,隻說你沒有在靜室揭穿我躲在那裏。便已經暴露了身份。地宮地鑰匙華旋應該有一把,既然你是魔宮的人。自然最有可能在你手裏。這樣你便能將屍王放進來,更不用說你如果是宮主的話。還能調動魔宮的人手在路上引我去橋頭村,青猿也會聽從你的指令。其實我如果早一些認出青猿就是當年在藏書閣偷看我的人就好了,那樣我就不會上它的當。那時候它去藏書閣做什麽?是不是因為之前我們打傷了屍王,你害怕出事,叫他去撕掉相關書籍?”

顧青城略一沉吟,說:“正是,我見了屍王的傷口,擔心傷它的人去藏書閣查找殺它地辦法才那麽做的。要是青猿把書能拿出來就好了,但是你們恰巧來,它沒有時間找出解開護書結界的辦法,無法把書拿出藏書閣,這才忍著結界之火地灼燒,強行撕掉了書頁。想來這樣讓你們看見被撕的書籍,反倒讓你們生疑了。屍王地事原是因為它地力量這百多年來一直被抑製住,直到王凜轉世失敗之後才開始恢複,將它放在幻海也是為了複原得更快些。那時候,司徒明告訴了我穆晃圖謀血影琉璃的計策,我便將它放入地宮,讓它伺機除去這個赤玉宮地眼中釘肉中刺。”但是你沒想到穆宗主放棄了奪掌門的計劃,而他後來入地宮的時候穆殿監也在那裏,既然穆殿監見過了屍王,必然會起疑心,若是一路查下去,難保不查出來些什麽,你於是就順水推舟又設計了他。”唐謐說到這裏,神色不自覺地顯出怒意。

顧青城會錯了意,以為唐謐是氣憤他也利用的自己,急急解釋道:“王上恕罪,我之所以那麽做一來是因為覺得此事不會傷及王上,二來是我一直不敢確信王上的身份。要知道,王上是出現在王凜轉世的陣中,那時我見到的隻是一個不著片縷,左肩受傷的小女孩。照理說,既然是在王凜轉世的陣中見到,我應該立時除掉這來路不明的小孩,但是那斜劈左肩的傷口讓我下不去手,它實在是太像當年王上自劈左臂的傷口。王上當年曾指著那鮮血如注的傷口,對我說,你要記住我的傷,我的恨,我的恥辱。此言此景青城百年來未敢有一日忘記。”

唐謐聽到此處,隻覺得渾身的血液都衝向頭頂,搶步上前,抓住顧青城的手,說:“你把撿到我的前因後果一五一十仔細說一遍。”

顧青城隱約覺得有什麽不對,可是卻不敢違命,猶豫片刻,道:“我在王凜幻海的陣中放入了五顆破陣的隕鐵珠,等到我們五人按照他的遺信來到這避室發動五行陣後,隻見鏡中人影模糊之後就是爆炸與熊熊火光,之後便是一片漆黑,而王凜的轉世也並未出現。之後我回到幻海想去取走隕鐵珠,卻發覺它們已然融化,並把地燒出五個洞來。這與我所預料的結果有所差異,加之我也並未看見王凜的轉世死在眼前,不敢輕易觸碰這些小洞,唯恐有所差池前功盡棄。數日之後,我再去幻海查看,便看見王上昏在湖邊。周身被淡黃的光暈籠罩。那光是保護王上的力量,我施出全力才將之破除。至於王上為何會在那裏,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但王凜在世時與王上之間的事本來我等就不全部知情,何況他地陣法深奧精妙。我自知不能窺其全部,故此任何意外發生也不算出乎意料。但自那以後,幻海大陣的一草一木我都不敢改動,生怕出了什麽差錯。如今隻要王上取回英鐵戰甲,想起往事。也許可以親自去幻海一探,或可知道因由。”

唐謐聽了,幾乎已經可以看見那個破繭欲出的真相,麵對事實地最後一塊碎片,心中竟生出畏怯,猶豫再三,終是鼓起勇氣道:“我是有些事情記不得了,但是那次在桃花障中,我陷入幻像。在那種好似自我催眠一樣的情形下,我看見一些舊事。我本以為那和陷入其它幻象時一樣,看到地不過是虛妄的幻影。可是如今想來,也許那次所見是心底潛藏的記憶。”說到此處。她轉身用手輕輕摩挲那巨大的銅鏡。道:“我總覺得,這麵鏡子就是連接往事的大門。你能否在此處讓我陷入類似桃花障那樣地幻覺中,也許這次我會看見那些忘記的過去。”

顧青城雖然不明白什麽叫自我催眠,但知道桃花障與一般的幻術的不同之處在於那是喚起被迷惑之人心中虛像的術法,而並非施術之人製造一個幻境把別人困在其中,所以當時唐謐所見必是藏於腦海深處的記憶,聽她這麽一說,心中喜悅,當下應道:“好,雖然此時節沒有桃花,但是以我之力,類似的事情也能辦到。”

彼時九月天氣,秋色乍現,山中清涼,顧青城在施術之後凝立在唐謐身後三步之外,看著對鏡佇立的紅衣少女,仿若也深陷幻象,回到當年時光。那時的女子與這少女有截然不同地容貌,長身立於一人高的銅鏡之前,身穿玄色秀金紅雲紋的王服,兩臂伸開,任宮人為她整理。她並不回身,隻是從鏡中模糊地影像中看了看跪地的十多個十來歲男童,口氣隨意地說:“見過了,難為他們找來這麽多頭臉齊整地孩子,帶去殿上候著。”

他不想與王地初次見麵連正臉也未曾看見,心中有些失望。在離去的時候不知從哪裏來了一股子魯莽之勇,扭頭回望過去,正對上一付春山秋水般地眉眼,縱是十歲的頑童,心下也是一突。玄衣的王者看見未曾應旨便抬頭看向自己的少年,隻是微微一笑,轉身離去。

大殿上一班少年列隊一於王座之下,兩邊是執圭而立的臣子。王唇角勾笑,意圖不明地說:“給他們每人一把劍。”他們在來之前已經被專人悉心教導王的喜好,知道她喜歡幹淨整潔的男子,知道她笑的時候便要提了小心,於是心中都有些忐忑,要到很久以後,他才知道,那些教導自己的人所說也不盡然。

王緩步走下禦座,來到十來個持劍少年的麵前,命令道:“向孤出劍。”少年們一愣,沒有人動,他一猶豫,第一個拔出劍,這才帶動了其它人,劍離鞘半寸便被擊飛,十來把長劍落在地上,有節奏地叮當脆響,而王已轉身,手中卻無劍。

她坐回禦座,麵無表情地看著眾臣,道:“這些孩子就算再教導五六年,能與孤匹敵麽?說什麽讓孤教導一隊自己的親衛軍,到底何意?站出來講明白。”

殿下一片死寂,好一會兒才有一個須發皆白的老臣顫巍巍躬身出列,道:“王上既然不願意大婚,子嗣卻總是該有的。既然尋常男子王上看不入眼,那何不親自教導一個滿意的出來。這些孩子身家清白,心純質樸,三五年後必是芝蘭玉樹之才,常伴左右也是人生美事。”

後來他才知道,王的婚嫁和子嗣之事幾乎已經成為朝堂最令人頭痛的事情,在這件事之前,臣子們已經想了無數辦法,上了百本奏折。但那時候模糊明白些人事的少年隻想著趕快逃走,而王遣走了其他幾人,唯獨留下他,那個首先拔劍的少年。

王隻是在閑暇時以教導他來打發時間,並未存著任何心思,她何嚐沒有自己的男人。隻不過不願意為他們生育。隻有一次她私下對他說:“我希望從我腹中出來的小孩子會像一個人,有他那樣的眉目,隻是終此一生也無此可能。故此還不如不生。我創造地東西結束在我手裏也是很好。”那時的王看上去還是那麽年輕,站在宮城的最高處俯瞰這世上最繁華地都市。極遠處的江水開闊,千帆萬舸穿梭其上,匆匆如時光之流逝。

少年忽而覺得傷感,竟是鼓不起勇氣去問那人是誰。

顧青城見唐謐站立不動,在幻境中徘徊良久也未醒來。心中覺得不安,伸出雙指點在她地眉心默念口訣,進入了她的幻象中。

幻象竟是百餘年前趙宮被攻破時的情景,血色的暴雨從天而降,砸得人幾乎睜不開眼睛。戰甲上滿是血汙的王又一次站在宮城地最高處,左臂已失,右手捂住左肩的傷口,笑得張狂如勝者。宮殿下仰望她的銀甲男子臉色悲戚,嘶聲道:“對不起。原諒我。”

年少的自己在這時候提劍趕來,扶住王遙遙欲墜的身體。她身穿鎧甲的身子太重,少年一個踉蹌方才站穩。發現手中已經有了把缺齒梳子樣的東西。“這是蜀山地宮的鑰匙,也許有用。”她說。手指向那鮮血汩汩湧出的傷口。“要記住我地的傷,我的恨。我地恥辱。”

銀甲的男子這時候已來到他們身邊,少年挺劍想要護住王,還未出手,長劍已被擊飛,人仰麵飛出去,血雨灌入口中,在喉間留下刻骨地疼痛。銀甲地男子抱起王奄奄一息的身體,轉頭對滿麵恨意地少年說:“想報仇的話,你要更強大。那是少年第一次看見那傳說中天人一般的男子,也是第一此真真切切地感到自己是如此渺小,拿不起複仇之劍的手,在血水中顫抖。

顧青城閉上眼睛,不願去看這一幕,這十餘年來每年對著那銀甲男子跪祭的時候,他喉間便會疼痛,那裏自然沒有傷口,可是血肉關於痛的記憶卻是如此深切真實,恍如那日的血雨又在灼燒。待到再睜開眼睛的時候,他眼前已是完全陌生的異世界,麵前神色驚慌的女子儼然就是唐謐長大以後的模樣。隻見唐謐身後傳來一聲巨響,她急轉回身,盯著身後錯愕了一瞬,才醒悟過來,衝去開門。

門打開的瞬間,熊熊的烈火伴著氣浪將她一下子推倒,她翻身爬起來要再往火海裏衝,卻看見兩個身上冒火的人也在衝向她,那兩個人,尖叫著,掙紮著,身上的毛發和肌膚在火焰中被燒得滋滋作響。

“謐謐,快跑,快跑。”在烈火中掙紮的人嚎叫著。

“爸爸,媽媽。”唐謐喊著試圖去幫助他們,忽然又是一聲爆炸的響起,氣浪襲來將她掀翻,撞在一麵落地鏡上,鏡麵四分五裂砸下來,明晃晃的一大片玻璃如閘刀一樣切入了她的左肩。

就在這個時候,顧青城覺得身後有掌風襲來,回身想去擋,又擔心唐謐陷入如此慘痛的幻象中無法自己脫身,一個猶豫,還是先施出術法破掉幻象。此時再要去擋那擊來的一掌已然來不及了,他唯有側過身,用肩左膀硬生生抗了這一掌,細微的骨頭碎裂之聲響起,他知道,左肩胛骨大約是碎了,卻也顧不得那些,右手以全部功力擊出,重擊在偷襲者的當胸。

顧青城和偷襲者各向後退了兩三步方才站穩,隻聽顧青城低叫了聲:“青猿,怎麽是你。”

青猿剛要張嘴,一口血就噴了出來,雙唇翕合好久,才說:“原來你一支隱藏實力。”

顧青城本已大吃一驚,見青猿能說人言,更是詫異到了極點,問道:“你到底是不是青猿?”

“不是,我是小安。”青猿答到。

顧青城回想了片刻,不確定地問:“你是那個被抓來和青猿合體的小內侍?這怎麽可能,你應該在合體以後就喪失掉意識了。”

青猿恨恨地說:“不錯,魔王搞的所有怪物都在人妖合體的時候喪失了人的意識,唯有我因為是和魂獸合體,而保有了意識。其實剛開始那些年,這青猿的意識一直想要侵吞我地。可是每每想到被華旋強行變成怪物,生不如死的痛苦,我就挺了過來。這一百多年裏。我和青猿的意識在一點點地互相折磨,都想侵吞掉對方。完全占據這個軀殼,最後是我贏了,雖然這耗費了一百多年,可是,我贏了。”

“這就是華旋魂獸不消失地秘密?”說這話的是唐謐。她站在銅鏡前,滿麵淚痕,神智卻已經清醒了。

“是地,華旋眼看兵敗,心有不甘,想要複仇又沒有勇氣忍辱偷生,希望有人替她報仇雪恨有害怕這仇恨終究會隨著時間被淡忘,便叫出了自己完全忠誠於自己的魂獸青猿。她一直在研習肉體永存的邪術,又曾經把數萬兵將與妖物合體為殺人恩不眨眼的妖怪。這點小事本難不倒她,可是當時的趙宮已經樹倒猢猻散,忠於她地人也不知在何處禦敵。她就順手抓了我。我,小安。熙慶殿內唯一一個沒有偷偷逃走的內侍。這就是我得到的報償啊。”青猿說到這裏,心中激動。口中突出一堆血沫子,大口喘氣良久,才接著說:“可惜華旋永遠不會知道了,她留下來複仇的種子毀掉了她複仇的大業。”說完,青猿完全不顧內傷,放肆地大笑起來。

顧青城聽得心頭一緊,問道:“你是什麽意思?”

青猿指著唐謐道:“你問她,她如今應該都知道了,她根本就不是魔王轉世。”

顧青城臉色立時變得煞白,轉向唐謐,那不置信的神色讓唐謐覺得心中一痛,她深吸一口氣,道:“是的,剛才我已經找到了我丟失的記憶,我不是華旋轉世,而你是殺了我父母的凶手。”

話音落下,避室內一片寂靜,突然青猿狂笑起來,道:“是地,我一直就知道,從我第一次在藏書閣看到她就知道,那時候這身體裏青猿的意識還殘存一線,能夠感覺到她根本不是自己的魂主。是我故意告訴你們她給我地感覺不一般,我就是要看你們布置了那麽久,最後白白辛苦,全部毀掉。”

“所以你用我的血去做了一個血影琉璃,那術法在你給我們地《六道全書通要》中有記載,以一人之血做血影琉璃,唯其血脈子嗣可顯於琉璃光下。王凜以華旋血做地那些都被毀了,你用我的血做一個新地,自然隻能照出我來。給司徒明獻計的恐怕也是你,你讓他成為墮天轉世後馬上在眾人麵前拿出血影琉璃,把我當作真的魔王抓出來,同時也可以逼出顧總主,對不對?”唐謐厲聲喝問道。

然而不等青猿答話,顧青城便淒聲道:“胡說八道,我不相信,那傷疤是怎麽回事?你腦海中的趙宮是怎麽回事?”

唐謐歎了口氣,說:“傷疤是鏡子留下的,剛才你已經看到,至於腦海中的趙宮,那是因為我殘存了一點王凜記憶。也正是因為那殘存的記憶,讓我對幻海和這裏有莫名的感覺。”

“你是說,你是王凜的轉世?”顧青城的聲音幾近嘶啞。

“不是,我不是王凜的轉世,我就是我。”唐謐說到這裏,身型一矮,蹲在地上,手指沾著青猿落在地上的血水,畫了一個幻海與避室和陵寢之間的位置圖,道:“這是你知道的陣型,可是在你不知道的地方,就是湖底這裏還疊加了一個這樣的五行陣,以五妖獸鎮住華旋的屍身。單看幻海這陣,那是吸取與華旋有關的所有力量的陣法,這就是為什麽屍王或者其它妖獸在王凜去世百年裏都很衰弱,它們的力量都被這陣法源源不斷地吸取,化作維持蜀山結界的力量,這也是王凜死後力量仍然維持的關鍵。但是現在你把這陣型全麵來看,你看這個完整的大陣是什麽?”唐謐說完,抬眼去看顧傾城,她知道顧青城比她更精通陣法,雖然這是一個邪術的陣法,但應該能猜得出來。

顧青城怔怔盯著那血水的痕跡半晌,忽然用平靜至極的聲音說:“是六界禁術。”

“是的,王凜最後的時刻,因為找不到輪回存在的憑據,無法相信能夠在陣法的力量消退前重回蜀山,於是使用了六界禁術。在他死之前,在陵寢中打開時空地缺口,把魂魄送入異世界的一個肉體中沉睡。而我就是機緣巧合下被寄居的那個身體。當這個世界百年以後,再由你們在此地發動五行陣。重新打開那個時空,把我由這鏡門中帶回,沉睡在我體內地王凜魂魄就會蘇醒,占據我的身體,這就是墮天轉世地真相。”

顧青城此時已經完全鎮靜下來。問道:“為什麽我破了陣法卻沒有殺死你?莫不是破陣麽有成功”

“不,你成功了,所以我父母才死在火中,之後,本應該是我。可是天不助你啊,就在你們在此處發動五行陣的時候,張尉帶著世上致強的防禦寶物沉荻進入了幻海的陣中,破壞了整個的布局,還保護我穿越了兩個世界。並活了下來,之所以你過了幾天才發現我,那是因為穿越不同地世界也是要耗費掉時間。不是一眨眼就到了另外一邊。”唐謐說到這裏,看看自己少女的身體。繼續道:“至於我為何變小了。這就很難解釋,在我那個世界有一種理論。若想穿越時空必須超過光速,而超過光速也許就會發生時間倒流,人就會越來越年輕,不過這隻是一種說法而已。但我想,最大的可能就是,你破陣的力量毀掉了王凜的魂魄,也傷害了我,才讓我變小了十多歲,但因為沉荻的保護,我沒有死掉。”

唐謐解釋完一切看向顧青城,發覺他似乎瞬間衰老了下去,眼底是沉寂的灰色,猶如死去的亡魂。而她隻覺得疲累,摔坐在地上,再也站不起來。

隻有青猿低聲嗤笑,道:“好,好,我掙紮了百多年,總算看見了想要的結局。奉勸你們最後一句,如果你們還想活下去,就想辦法快走,若是覺得人生無趣,就再多等一時半刻,我已經告訴司徒明你們必會來這裏。”

青猿說完轉身踉踉蹌蹌地離去,顧青城突然開口說:“你受了這樣地傷,也活不了多久。”

青猿沒有回頭,朗聲笑道:“活著早已了無生趣,不過等今日而已,想來當年我在熙慶殿掃地的時候,定是想不到可以毀掉魔王的複仇大計,哈哈,哈哈……”

顧青城看著青猿消失在門外,石門轟然緊閉,仰天長歎了一聲,忽然頓悟,轉頭對唐謐說:“對不起,你父母那裏,我是無心地,是我們害你卷入這紛雜的世界。”

唐謐搖搖頭,道:“事情已經如此,道歉有什麽用,我在這裏也結識了很重要地人,想要去保護地人以及很愛我的人,總算不枉此行。在幻象中地時候,我初明白了一切,的確是恨你的,現在卻不恨了,我明白你也有你的苦,況且你已經受到了懲罰。如今想想這樣最好,所有的恩怨都結束在這裏,從此再也沒有墮天與魔王,這裏不再是他們的世界了。”

顧青城垂下頭,避開眼前少女明澈的眼睛,道:“還有一件事未明。司徒明貪圖世俗之樂,最是稀命,又一直是受我轄製,這一次不知為何會做出這種事來。“他為何受你轄製?”

顧青城說:“他追尋養生之道,每日耗費的名貴藥材甚多,賬目不清,後來又用藥上癮,這些證據都被我抓在了手裏,所以他一直聽命於我,才會把好友穆晃的計策告訴我,又和我合謀殺死穆顯。至於蕭無極,其實也是我們兩人合謀擠走的。你記得當年掌門人比武時我對蕭無極所用的幻術是蓮火麽?其實術法中比蓮火強的有很多,而蓮火可以窺探他人的內心,隻是對高手無用,可當時蕭無極全力反擊,心中防禦薄弱,被我窺到了他與謝尚之間的心中隱秘。我想總有用得上的一天,果然穆顯死後,禦劍堂殿監的位子爭得不可開交,我和司徒明一商量,用謝尚來擠走蕭無極最好。要知道,蕭無極那四平八穩的性子,很難找到弱點,而謝尚雖然武功高,但是卻不適合當掌門,他在這裏,我更容易掌控整個蜀山,我一直不去認你,隻因原想著是等你記憶恢複時,把整個蜀山作為禮物送給你的。”

唐謐勉強地笑笑,說:“是送給魔王。不是我。”

顧青城一愣,說:“唐謐,我也可以送你一個禮物。快,站到鏡子前麵去。唐謐不明所以地看著他。還是依言從地上起來,走到鏡前。顧青城看了看地下的五行陣位,走到金位上,說:“以我一人的力量,加上英鐵戰甲之功。可以逆行五行陣,這樣或許可以把你送回去。”

唐謐一聽是這個,無奈地搖搖頭,說:“回去有什麽用,我如今在那裏是真的父母雙亡,無家可歸。“不,我想逆溯時光應該可以送回那爆炸發生之前,你父母健在地時候,這不會改變我們的世界。但是你的世界會不一樣,去吧,我把他們還給你。”顧青城說完。也不管唐謐是否願意,閉上眼睛自行開始運功。

唐謐心中一陣興奮。看見那銅鏡上開始出現銅板大小地一個光暈。然後一點點向外擴散開去。此時忽聽避室門吱呀一響,原來是司徒明帶著笑容邁步走了進來。

顧青城正在全力運功。已進入渾然忘我的境界,唐謐驚得拔劍想要護過去,才發覺那鏡麵上正在擴大地光暈竟然發出強大的吸力,讓自己半步動彈不得。

“你要做什麽。”她衝司徒明喝道。

“我要把魔王和蜀山的奸細抓回去。小丫頭,你這次害我不輕。不過,如果能把你們帶回去,我便有了回旋的餘地,至多算是想除掉你們心切,鬼迷心竅走了歪路,總能得到諒解。”司徒明說著,走向閉目運功的顧青城。。

“你不怕顧宗主把你和他地事情講出去麽。”

“怕,所以,隻要你們的人頭就夠了。“為什麽這麽做,你是為了擺脫顧宗主的轄製?”唐謐問,心想要盡量拖住時間。

“不,其實此時也不怕告訴你,我另有聽命的主人,和顧青城不過是互相利用。”

唐謐心下大驚,以她了解如此至多,卻不知道這司徒明的主人是誰,當下說:“你主人是誰,他想做什麽?”

司徒明笑道:“你不是很聰明麽,給你一些提示,他在這裏有很多朋友,自願給他講這裏的情形;他在這裏修習時和顧青城一樣,仔仔細細觀察這裏的一草一木,一人一事;顧青城的目標是毀了蜀山,而他的目標是掌握蜀山,掌握天下;另外,魔王擅於把人與妖結合,這個他也在嚐試,想來你已經見過了,他常說自己或許就是魔血地繼承者,但是,他不需要一個轉世的魔

當這些線索開始聚合的時候,唐謐覺得血液霎時凝聚在了一起,輕輕吐出兩個字:“魏王桓滄。”

司徒明未曾想到唐謐如此快就猜處來,停住腳步,訝異地問:“怎麽猜到地?”

“桓滄以交友慷慨為世人稱道,曾於蜀山修習,他親口說過這裏還有很多好友,比如祝司庫就常和他通信。而我在藏書閣看過整理記錄,二十年前整理那裏的就是他,所以,借刀殺人地計策與其說是你和顧宗主想出,不如說是魏王桓滄和顧宗主想出。還有,他和我一樣,看過華旋與華瑛探討怎麽延長肉體生命,人借妖身這樣地書信,很有可能受到啟發另辟門路。”唐謐說到這裏,感覺到身後的吸力大增,幾乎站立不穩,知道離開地時間將至,急切地問:“你掌握了蜀山要怎麽樣?”

“看魏王的意思嘍,也許都變成玄蜂那樣的半人半妖,想來白芷薇、慕容他們變成半人半妖要比玄蜂、玉羊有用得多。”司徒明說完,不再理她,徑自走向顧青城。

“顧宗主小心。”唐謐聲嘶力竭地叫道,幾乎是與此同時,顧青城睜開眼睛,喝道:“唐謐,門完全打開了,快走,這世界再不關你的事。”

唐謐不知道哪裏生出了一股決絕的勇氣,抬手按下了腕上如意鉤的機括。銀色的飛鉤射向司徒明,他正襲向顧青城,全無防備,頓時被牢牢困住,唐謐再一按機括,鉤上的繩索迅速收回,將司徒明拉向自己。

司徒明一見,施出千金墜的功夫想要抗拒,顧青城也大聲說:“鬆開他,我的力量無法把你們兩個安全送走。”

“那就試試運氣吧。”唐謐說完,被巨大的吸力卷入了鏡中的光芒裏。

她在墜向時光彼端的刹那,看見銀色的繩索牽著司徒明也墜落而下,終於放了心,想起那些自己愛的朋友,似乎可以看見他們未來鮮衣怒馬仗劍江湖的模樣,不覺便微笑了起來。而我回家了,她這樣想著,安心地閉上眼睛,和司徒明一起消失在時間的洪流中。

(第三部完結,《蜀青》全文完結)

後記、續集、出版及其它

感謝大家這麽多月的陪伴,還有起點女頻給鉤子提供的寬鬆寫作環境。為了趕進度,第三部雖然砍掉了不少枝節,行文也做了緊湊的處理,但是保留的主線仍然是認真完成的,結尾也不是草率了結,寫完鉤子總算舒了口氣。

想快些完結的主要原因是鉤子是第一批PK上架的,其實那時候比較糊塗,啥都不知道,也沒有準備存稿,現寫現發的壓力很大,經常兩三天不能更新,覺得這樣對不住包月的各位,盡快完結較好。雖然看文的大多數不是為了本文包月,但即使隻有幾位是專門,也覺得應該更新穩定才好,所以下次發文,會先做好準備,存些稿,預備各種突發狀況。

這是鉤子第一次寫完一本小說,作為一個新人,謝謝大家的支持,討論區會置頂一個專門的意見貼,收集大家的意見和對續集的想法。因為這個結尾其實是一個基本完善的結尾,沒有續集其實也可以,所以想聽聽大家想看什麽續集,來決定是否寫續集和寫什麽。

很多人都問出版的事情,一直沒有簽書商的原因是由於《蜀青》是《今古傳奇武俠版》這本雜誌的約稿,所以紙媒體的首發權是雜誌的,在雜誌未發稿之前,是不能出書的。因為雜誌從審稿到發稿的過程時間很長,所以《蜀青》第一部應該是今年才會刊出,這之後鉤子會看看出書的可能。

為了趕連載進度,《蜀青》砍掉不少東西,如果出書的話,一定會補回來這些內容,做一些比較大的調整,另外為了快點寫,鉤子也省略了很多打鬥的武戲,致使慕容真露等很多人都沒有沒有顯示一下功夫,以後也會補上。

另外,《蜀青》也有希望能製作出優秀國產動畫的團隊在進行動畫改編,因為這是一個漫長的過程,現在隻是邁出第一步,鉤子也不知道動畫何時能和大家見麵,到時候動畫內容和片名應該都有很大改變,有消息鉤子會發在這裏。

最後講講鉤子後續的寫作計劃,因為不是快速的作者,所以新書不會很快出,目前已經在醞釀的作品會慢慢寫,寫了新書會在《蜀青》這裏通告。這裏會不定期發出一些《蜀青》番外,大家書架有地方,可以先不下架。

寫《蜀青》隻是一個意外,卻結交了很多好朋友,也發現自己還是頗能寫的,真的覺得收獲頗多,再次感謝大家,新書見。

銀鉤


所有跟帖: 

不喜歡這個結局,有別的結局嗎 -米兒~- 給 米兒~ 發送悄悄話 (0 bytes) () 07/08/2009 postreply 10:56:19

說實話,我還沒看完呢:),不過風評還是很不錯的,其它結局嘛,看來得找找番外才知道了…… -意隨風行- 給 意隨風行 發送悄悄話 (92 bytes) () 07/08/2009 postreply 18:02:56

文章開頭比結尾好看,後麵的YY有點故弄玄虛,結局有點差強人意 -Catte- 給 Catte 發送悄悄話 (0 bytes) () 07/09/2009 postreply 07:00:05

同意。女主是在不討喜。 -天涯宅女- 給 天涯宅女 發送悄悄話 天涯宅女 的博客首頁 (0 bytes) () 07/12/2009 postreply 04:44:58

第一部看了個開頭,感覺是劍仙版哈利波特,不知道後麵會怎麽樣 -鴿蛋圓子- 給 鴿蛋圓子 發送悄悄話 (0 bytes) () 07/08/2009 postreply 17:39: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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