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山劍俠們的青春期》(第二部)by閑掛銀鉤

第二部 一 與命運相遇的的少年
感謝在沒有更新期間依然來投票的朋友,謝謝。還有所有支持者本書的朋友,謝謝。閑某會認認真真,努努力力地寫書回報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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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三兒其實是有大名兒的,響當當“史三順”三個字,他覺得念出來也頗有些模樣。而且,有大名兒就意味著他在興安縣四方裏賣豆腐的爹多少是能識幾個字的,至少,比隔壁王二他爹強。一想到王二,史三兒就覺得好笑,一個大男人活到三十好幾,仍然沒個大名兒,被人小二,小二地叫著,怪不得到現在還娶不著老婆。

但是現在,他卻喜歡別人叫他史三兒,當然,最好是叫史三少,因為這樣多少讓他覺得自己能和他崇拜的蕭十二少有那麽一點點相像的地方。蕭十二少是誰?問這話的人一定是沒去過銀鉤賭坊,至少,這幾天沒去過,否則,怎麽回不知道,那天猶如天神降臨般出現在銀鉤賭坊的蕭十二少?

史三兒仍然記得那天他趁著他娘沒注意,偷偷溜了出來,準備找住在四方裏東頭的方化和李濟他們一起去揍安慶裏的李二狗一頓。事情的起因是李二狗這廝前些日子在街上公然調戲了四方裏之花,街邊算命的常老頭的孫女常玉。這件事,用李三偶爾被他娘逼迫著去念一念的私塾教席孔夫子的話說,就叫做“是可忍,孰不可忍”。年芳十四的常玉姑娘可是全四方裏同史三兒年齡相仿的少年們的夢想,你個滿臉長痘的李二狗也敢碰?你李二狗算啥呢?就算這興安縣的三家豬肉鋪都是你李家開的,用孔夫子的話講也不過是“一屠而已”。史三兒想到這裏,便覺得氣不打一處來。

史三兒憋著這鼓氣兒剛一出門兒,就看見隔壁王二坐在他家門前的大青石上拿著兩枚錢,一邊比和,一邊傻笑。史三兒好奇地走過去想看個究竟,問道:“小二,傻樂什麽呢?”王二咧嘴笑著,一嘴參差不齊的黃牙在烈烈的日光下閃著光,道:“三哥,我發現個有趣的事兒。”

“什麽事兒?”

王二把手裏兩枚錢中的一枚拿近自己的眼睛,閉上另外一隻眼睛,隻用一隻眼睛透過錢中央的小孔向外看,然後,又拿起另外一枚錢,舉到離先前那枚錢稍遠的地方,說:“你看,透過兩個孔看遠處,比透過一個孔看遠處要清楚很多呢,有趣不?”

史三兒在心裏暗笑:哪有這等事。然後,一個念頭忽上心頭,道:“小二,我要是把那枚錢拿得更遠,你透過兩個孔會看得更清楚,信不?”

“真的?”

“當然,不信你試試。”史三兒說著衝王兒一攤手掌,示意他把錢拿來。

王二猶豫了一下,把一枚錢放到史三兒手上,史三兒便把那錢稍稍又遠離了貼近王二眼睛的那枚一些,問道:“如何,清楚不?”

“好像,好像是。”

“那我再拿遠一些啊,你再看看。”史三兒說著,手中攥著那枚錢開始向遠處跑去,邊跑邊叫著:“還不夠遠,你再等等,等等,好了我叫你。”

不一會兒,王二已經看不見了,史三兒隻聽見他身後有個聲音在喊著:“三哥,三哥,好了麽,好了麽?”

“真他媽的是個傻子。”史三兒邊跑邊樂邊念叨。路上偶爾有熟人看見他,問:“小三兒,樂啥呢?撿到金子了麽?”

史三兒隻是嗬嗬笑著不答話,頂著秋日中午白花花的日頭,繼續向前跑著。

可是不一會兒,他的高興勁兒就過了,突然覺得自己這麽騙一個傻子的錢是很不仗義的一件事,可是現在還回去吧,心裏又有些不甘心,正這麽反反複複琢磨著,抬頭一看,已經來到了銀鉤賭場的門口。

史三兒的另一個夢想就是能在銀鉤賭坊大把大把地贏錢。

他娘對他在銀錢上看得極緊,有兩三次,他好不容易攢下一點錢,跑到銀鉤賭坊,鑽過那些比自己高出半個腦袋的人群,擠到賭桌旁,審慎地觀察了半天賭局,終於下定決心,一把將自己的全部積蓄壓上。這種時候,莊家往往會抬眼看一下他,然後目無表情聲音平淡地揚聲說:“買定離手,開。”

這是史三兒最喜歡的一個瞬間。

那種可以聽見自己的心咚咚跳著的感覺,那種傾囊而出以自己的全部一賭輸贏的決絕姿態,那種仿若整個人懸在半空麵對不可預知未來的奇妙滋味,讓他從心底裏喜歡著。

雖然,最後他總是輸得精光。

去賭一把吧,史三兒這樣對自己說,今天似乎運氣不錯,贏了就把這一枚錢還給王二去。

史三兒徑自走到堵大小的台麵,聽見那裏的人在議論著:“連開五次大了,這次一定是小。”

“就是,不會那麽邪門。”

說話間,人們果然已經紛紛押在小上,隻有史三兒手裏攥著那枚錢,久久不能投下,一層細汗已經糊在了手心裏。這時,隻聽一個人小聲在他耳邊說:“我要是你,就押大。”

史三兒一擰頭,就看見身旁正站著一個穿著普通青布長衫的高挑年輕男子,隻見他一雙丹鳳眼微微上挑,長眉斜飛入鬢,薄唇微彎,掬著一抹笑容。史三兒不知道為什麽,覺得這人雖然並沒有穿金戴銀,卻自有一番高貴從容的氣勢,自己仿佛受了蠱惑一般,不自覺地就把手中那枚錢押在了大上。

“我要是你,還要押在三個六上。”那人又說,聲音似乎很輕,仿佛隻是說給史三兒一人聽,可是對麵的莊家明顯是聽到了,臉上的肌肉抽動了一下。

史三兒心裏一緊,他知道,押大贏了隻能贏回一枚錢,押大同時押三個六,便可贏回一百八十枚錢。

“賭賭看嘛,一枚錢而已,有什麽大不了。”那人的聲音因為無所謂而顯得有些慵懶。

“好,賭賭看。”史三兒說著,把他那一枚錢推到了三個六上。

莊家是個細長臉的中年男子,他用有些渾濁的眼睛看了他們一眼,細瘦而有力的大手抓起了骰筒,拉長聲線,道:“買定離手。”然後,快速地搖晃起骰筒,隻聽得骰子滴溜溜亂轉的聲音響起來,緊接著,他啪地一聲將骰筒扣在賭台上,大聲道:“開。”

然而這聲音還未落下,史三兒隻聽得身旁男子一拍賭台,略有薄怒地說:“哼,竟然敢不給我蕭十二少麵子。”

那莊家聽到蕭十二少這幾個字,麵色陡然大變,按在骰筒上的手便有些抖,似乎恨不得拿起來重搖一次,可是周圍的人已經按耐不住,呱噪起來:“開,快開,快開。”

骰筒緩緩打開,史三兒和所有人一樣,驚得低低啊了一聲,三個六,竟然真的是三個六。

隻有那叫蕭十二少的男子臉上掛著意料之中的微笑,道:“不給麵子,隻好我自己掙麵子了。”說罷,抽身離開人群,走到和莊家擲骰互賭的六博那裏,說:“輸贏一千金。”

那堵大小的莊家趕緊跟過去,哈著腰陪著笑,說:“十二少,見諒,見諒,我們這種小地方,誰能想到十二少這麽尊貴的身份肯屈尊呢。小的剛才真是沒認出十二少來,要不,借我一個膽,也不敢不給十二少你麵子啊?再說,不用我,十二少不是一樣贏了麽。我這先賠個不是,十二少你貴人大量,就饒了小的吧。”

史三兒從來沒見過那麵無表情的莊家這樣低三下四地跟誰說過話,再加上懷裏抱著平生從未抱過的一百八十枚錢,簡直要以為眼前的一切隻是自己的一場白日夢。周圍的人群也騷動起來,史三兒也聽不分明大家究竟在講什麽,是有一聲一聲的十二少鑽入了他的耳朵。

那天,所有興安縣銀鉤賭坊的賭徒們,生平第一見到了輸贏千金的豪賭,還有猶如天神一般無法被擊敗的蕭十二少。

後來,史三兒一路跟著蕭十二少出了鉤賭坊,一直走了很久,蕭十二少終於回過頭來,溫和地問道:“小孩兒,你幹什麽還跟著我。”

“我,我想謝謝十二少。”史三兒覺得有點兒緊張。

“一枚錢而已,我看不慣你那麽寡斷才慫恿你的。謝倒是也不用,隻是以後別再賭了,這擲骰的功夫全在莊家手上,今日之事還看不明白麽。好了,你走吧。”蕭十二少說罷,回身邁步就走,卻不想一把被史三兒跪在地上抱住大腿,隻聽史三兒懇求道:“蕭十二少,以後我就給你鞍前馬後伺候著,求你收我史三兒為徒吧。”

蕭十二少打量著這個少年,見他模樣還算周正,一張臉曬得黝黑,眼睛不大卻有靈光流動,就是頭發黃黃的,亂蓬蓬地披著一半,另一半在頭上鬆鬆地綰了個髻,還是一派小孩兒的模樣,便說:“你太小了,等束發以後我們有緣見到再說吧。”

“蕭十二少,我十四歲了,已經到了束發之年,你等等,我這就束起來。”說罷,跪在地上的史三兒就著急地要去綰他的亂發。

蕭十二少一邊托他站起來,一邊說:“成了成了,也別拜什麽師,我教你些擲骰的功夫,就算緣分好了,其他的就莫再多求。”

史三兒一聽,知道如此已是自己天大的福分,便也不再多說,當時又跪下磕頭拜謝。

蕭十二少教了史三兒一個時辰便離開了,說是以後就要靠他自己琢磨和練習。史三兒也不糾纏,知道如此已是難得的際遇,當下以師禮謝過。

此時已是傍晚時分,史三兒懷揣著鼓鼓囊囊的一百八十枚錢樂顛顛地走在路上,正準備呼朋喚友去興安縣最氣派的酒樓大吃一頓,就看見算命的常老頭剛要開始收攤。

他一屁股坐到算命攤前的竹凳上,啪啪啪,拍出三枚錢,搖頭晃腦地說:“常老頭,給史三少算個命。”

常老頭知道史三兒是那幾個圍著他孫女常玉亂轉的毛頭窮小子之一,平時都懶得正眼瞧他們,可是今日看在三個大錢的份上,便客氣地說:“小三兒啊,遇到什麽好事兒了。”

“好事兒多得很,看你算不算得出來。”

“那你想算什麽?”

“就算算三少我的將來吧。”

“那麽,就測字吧。”

史三兒聽了,隨手寫了個“三”字,問道:“你說說,都能看出些什麽來。”

常老頭故作驚訝地瞪圓了眼睛,捋著山羊胡說:“哎呀呀,貴不可言啊。”

史三兒一聽,瞪大了眼睛,身子前傾,急切地問:“怎麽解。”

“你看,這就是三個一啊,就是說小三兒你將來人生中重要的三件大事都是一等一的好。”常老頭講到這裏,故弄玄虛地住了口,笑嗬嗬地看著史三兒。

史三兒眼睛一轉,又拍出三枚大錢,道:“快講。”

此時常老頭已經編好了詞兒,道:“你看,三字中加一豎,就是王字,這就表示地位尊貴。這一豎上下出頭就是豐字,表示富足豐裕。人生所求的第一和第二兩件事,便是地位財富,如今這兩事你都是一等一的好,就是大富大貴之命啊。”

史三兒聽了,臉上笑開了花,著急地問:“那第三件事是什麽?”

“第三件,自然就是姻緣啊。小三兒你將來一定可以娶到一等一的美女。”常老頭說完,發現對麵的少年正目光灼灼地看著自己,忽然想,這小子別是以為我在暗示他能娶到我的寶貝孫女吧,簡直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他越這樣想,越覺得史三兒的表情可疑,心道我得趕緊打消著這窮小子的念頭,便繼續說:“這樣,看你這麽高興,我再白送你一個姻緣簽,看看你的良緣在哪裏。”

史三兒拿過簽筒使勁兒搖了搖,一支簽子跳了出來,他迫不及待地拿起來一看,隻見上麵畫著一座高崖,崖上孤零零地開著一朵牡丹,底下配的四個字是“懸崖牡丹”。

“這是什麽意思?”他不解地遞過簽子。

常老頭一看,笑著說:“恭喜恭喜,這是支上上簽啊。‘懸崖牡丹’是說你的姻緣不在平凡之地,一定要向高處尋,牡丹是花中之王,天姿國色,小三兒你將來的妻子一定是位絕代佳人,高貴不凡。你尋姻緣的時候可莫在平常人家浪費功夫啊。”

史三兒聽了,覺得心中從來沒有這麽舒泰過,啪啪又拍出兩個錢,說:“算得不錯,賞你的。”

待到史三兒叫齊了方化和李濟等等那一大班朋友,來到酒樓上,頤指氣使地挑了二樓上最好的座位,方化便挑頭高聲吆喝起來:“夥計,好酒好菜統統給史三少拿上來。”

就在酒還未上,眾人還在亂哄哄說笑的當兒,李濟指著不遠處一個桌子說:“快看,那是不是蜀山的劍童啊。”

史三兒順著李濟的指點看過去,眼光落在一個穿紅衣的少女臉上。那一瞬間,他覺得心髒好像一下子被一隻手重重地按在了那裏,胸口悶得發緊。周圍嘈雜的聲音忽然退去,唯有他和那少女兩個人單獨構成了一個世界,就這麽互相凝望著。

確切地說,那少女隻是瞟了他一眼,然後下頜一抬,眉毛一挑,便把頭轉去看窗外的風景。

史三兒那時想:多麽神氣的小姑娘啊,我這輩子從沒見過這麽神氣的小姑娘。

然後,一種他從未體驗過的感覺從胸口緩緩地向四肢開始蔓延,好像有細小的火焰在血液裏流動著,又好像有一隻幼小的野獸在胸膛裏迷茫地亂撞,似乎要尋找出路,又完全不知道什麽才是出路。

心噗嗵噗嗵地跳著,手心漸漸發熱,臉頰開始發燙。

我要病了,少年史三兒當時這樣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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嗬嗬,愛情來啦:)

大家報名的配角正在一點一點出場,有的如果不合適,我會更改,也會告訴大家。今日出場的是十二同誌。

二 要相信一見鍾情和奇跡
第二部 二 要相信一見鍾情和奇跡

昨天,看留言,大家都很緊張配對問題啊,別著急,小三兒隻是揭開了蜀山第二部愛情的序幕罷了,敬請繼續觀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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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一天之前,史三兒從來沒有見過一個蜀山劍童,也從來沒有想象過大名鼎鼎的蜀山劍童會是什麽模樣。而現在,他終於知道為什麽人們會以那樣一種口氣提起這些和自己年紀相仿的少年來。

原來他們看上去是那麽與眾不同。

那蜀山的小姑娘看上去大約十三、四歲模樣,可既不像她這個年紀的普通小丫頭那樣披散著頭發,梳兩個小圓髻在頭頂兩側,也不像已經及笄的少女那樣,把頭發全部束起,在頭頂上盤著繁複的發髻,再插著各色寶釵和花鈿。她的頭發完全束起在頭頂,仿佛在暗示,別把她看成個小孩子。她隻是綰了一個簡單的發髻,一隻油亮的烏木簪子斜插入髻,那種男子一樣的發髻讓她自然有一種說不出的帥氣。

那種年紀小小,就充滿成年人般自信的帥氣,讓史三兒看了說不出心頭是一種什麽滋味,仿佛必須微微仰視,這感覺讓他腦海中忽然閃過“懸崖牡丹”四個字。

“兩個蜀山的小姑娘長的都不錯啊。”方化在一邊說。

史三兒這才注意到那小姑娘身邊還坐著一個小姑娘,個頭看上去略矮一些,大眼睛閃閃發亮,神氣十足,很有精氣神的模樣。此時,她正笑眯眯地看向史三兒,然後對身邊那小姑娘耳語了幾句,那小姑娘便轉過頭來,正對上史三兒的目光。

史三兒覺得心裏一哆嗦,接著便被那望向自己的眼睛攝去了魂魄。那是一雙略微挑起的丹鳳眼,眼睛清澈得近乎泛著涼意。可是,不知為什麽,那雙眼睛彎了彎,竟是衝他淡笑了一下。

一瞬間,史三兒的心中被一種奇異的喜悅漲滿,然而沒等他仔細體味這感覺,那兩個蜀山的小姑娘已經起身離開了。

“姑娘。”他幾乎想也沒想,抬身就想追上去,可是步子起得急了,腳一軟,撲通摔在地上。

那兩個小姑娘聞聲回頭瞟了一眼,留下一抹笑,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史三兒兀自趴在地上,身後是一班哄堂大笑的朋友,身下是硌得他生疼的一百八十枚錢,可他隻是想著:她要是走了,恐怕就再也見不到了。便也顧不得其他,爬起來就追過去。

可是這一路,史三兒隻敢遠遠地跟著那兩個小姑娘,直到她們進了客棧,也終是沒有走上去搭一句訕。

這天夜裏,少年史三兒生平第一次嚐到了失眠的滋味,而且,竟然想起了孔夫子教的詩來,他在心裏念著:“悠哉悠哉,輾轉反側。”等待黎明的到來。

當第一縷曙光射入窗子的時候,史三兒一骨碌翻身爬起來,躡手躡腳地摸進爹娘的物子,偷偷拿走他娘的銅鏡,再回到自己屋中,開始認認真真地束發。然後,他到井邊洗幹淨臉,換上自己最整潔體麵的衣衫,走出了門。

當史三兒來到客棧門口的時候,天色仍未大亮,客棧的門緊閉著,門前即將熄滅的燈籠散發著微弱的黃光。因為不想弄皺衣衫,他並未像平時那樣找個地方隨便坐下,而是靜靜地站在門邊的大柳樹下。

自己在等待什麽呢?他也說不清楚,但似乎一定可以等到什麽,而這自信的源頭不過是因為他琢磨了一晚上以後,認定那小姑娘不會無緣無故對他微笑。

這樣一直等到街上的人漸漸多了,客棧的門忽然被從裏麵推開,竟是那個子矮一些的蜀山女劍童跟著店夥計氣哼哼地走了出來,隻聽她說:“人呢,在哪裏?”

“馬廄那邊。”店夥計往旁邊一指,趕緊縮頭溜了。

那小姑娘來到馬廄,對一個車夫模樣的漢子說:“怎麽說不幹就不幹了,一路上可是虧待了你?我們要出發了你才說不幹,叫我們到哪裏找人去。”

車夫一個勁兒賠著不是,道:“真是家中有急事,剛收到信兒,姑娘,那邊那麽多閑著的車夫,隨便誰都可以的。”

史三兒聽到這裏,三步並兩步衝上去,道:“我就可以。”

那小姑娘見斜刺裏衝出這麽個人來,愣了一下,再上上下下打量了史三兒一番,狡黠地一笑,說:“行,就你吧,我們要到楚國的國都郢城去,你可認識路?”

史三兒一聽,心裏舒了口氣,要是去什麽小地方,還真不一定知道,但去郢城,隻要一直向南走趙國的官道就可以了,便說:“知道,你放心。不過你要稍等一下,我要回家交待一下。”

史三兒回到家裏,見爹娘都不在了,便寫了封信留在桌上,把自己那剩下的錢分成三分,一份留在家裏,一份埋在院子裏,另一份帶在身上,再簡單收拾了一個小包裹,就邁出了家門。

剛一出門,他看見王二正坐在路邊傻樂,便走過去說:“王二,你的錢昨天生了九個娃娃,近日變成十枚錢了。”說罷,從懷中掏出十枚錢,按在王二的手裏。

王二見了,大樂,道:“真的,還能生麽?”

“能,娶了媳婦兒就能。”

王二這時注意到史三兒似乎是要遠行的打扮,便問:“三哥,你這是要幹什麽去?”

史三兒嘿嘿一笑,道:“找我媳婦兒去。”說罷,他抬腿就向前跑去。

身後飄來王二的聲音:“也生九個娃麽?”

“還要多,還要多。”他叫喊著,心中充滿了難以言喻的歡愉。

但是,接下來的很多天,史三兒並不十分順利,那兩個小姑娘幾乎沒和他說上三句話,簡直就像完全看不到他這麽個玉樹臨風,英俊瀟灑的車夫一樣。每每在路上他想找個話題,那個矮一些的小姑娘還禮貌地搭個腔,而另一個,則是根本沒有反應。

他開始喜歡在晚上看月亮,一邊看一邊反複琢磨著:那時,她為何對我笑呢?每次想到最後,答案便隻有一個:那隻可能是因為我史三少玉樹臨風,英俊瀟灑啊。然後,心中便重新鼓起了無比的勇氣,繼續在明天徒勞地嚐試用什麽話題引逗那小姑娘開口。

“月亮很好看麽?”史三兒聽見身後有人問,一回頭,發現是那個矮個子的小姑娘。

“一般好看吧。”他說。

“芷薇好看麽?”她又問。

“好看。”他脫口而出,才發現不對,訝異地問“你都知道了。”

“嗬嗬,這還看不出來麽,太小看姐姐我了。”她說,鬼鬼地笑,問道:“你叫什麽?”

“我叫史三順。”

她一聽,憋不住哈哈大笑起來,直笑得史三兒莫名其妙,渾身發毛。

“怎麽了,有什麽不對麽?”他問。

她強忍住笑,說:“你知道麽,你的名字對姻緣不利。”

史三兒覺得心一沉,緊張地問:“這怎麽說?”

她換了一本正經的麵孔,閃爍著大眼睛,道:“你知道,古時候有個人叫金三順,姻緣非常不順,後來,她在經曆了無數次失敗之後,痛定思痛,終於發現原來是三順這個名字不利姻緣,於是,她改名叫金曦真,從此情場上無往不利,所向披靡,終得良人。”

“真有此事?”他將信將疑,道:“我怎麽沒聽說過。”

“切,諸子百家,你讀過幾家?”她有些不高興。

“兩、三家。”

“我都讀了二、三十家,這個故事,就在《韓子》這本書上記載著。”

“是韓非子的書?”

“不,是韓劇,韓劇子的書。”

“改了就有用麽?我怎麽覺得,沒有那麽簡單?她,看都不看我一眼。”

這一回,那小姑娘認真思考了一下,很誠懇地說:“實話說,就算改了,也仍然有很多障礙,若是你成功了,簡直算是個奇跡。可是,這世界上,有兩件事情,不一定每個人都會碰見,但它們確實存在,那就是一見鍾情和奇跡。”

史三兒聽了,隻覺得心神激蕩,好像有什麽在心中鼓噪著,斷然說道:“好,我改。”話落,露出為難的神色,問道:“可是,改個什麽才好呢?”

那小姑娘凝神攏眉,沉思片刻,忽然眼睛爍爍放光,興奮地說:“我想到了一個。我用我唐謐的人格保證,這個名字將來一定會大名鼎鼎,盡人皆知。”

“叫什麽?”

她伸出一隻手指頭,點在他的胸口,微笑著說:“你就叫史萊克吧。”

“史萊克?好奇怪的名字,是什麽意思?”他迷惑地問道。

“你看,這三個字念快了,就是Shrek。你聽,Shrek,帥哥,Shrek,帥哥。你都叫帥哥了,姻緣還能不好麽?”她繼續微笑,但讓他覺得莫名其妙地不安。

這時候,他身後忽然傳來一陣清脆的笑聲,他聽到一個好聽的聲音說:“唐謐,你別逗人家了。”

史三兒沒有聽過這聲音幾次,卻絕對不會認錯。他的整個身體在那一刻都繃了起來,心髒脫韁般狂跳著。

“我不是逗他,我真的想不出更好的名字來。”

“嗯,真要改的話,我看,叫史瑞怎麽樣?信玉為瑞,吉祥為瑞,這該是個好命的名兒吧?既然行三,以後,還可以字叔祥,你看怎麽樣?”

史三兒一時半刻沒有反應過來她說的“你”就是指自己,竟是沒有接話。

片刻冷場。

“不喜歡麽?”她問

“不,不,很喜歡,很大方的名字,彩頭也好。”他忙不迭地說,心中滿是欣喜雀躍。

那天夜裏,少年史三兒想,果然,一見鍾情和奇跡都是會發生的。

三 她喜歡的男子
第二部 三 她喜歡的男子

那時候,不論是唐謐還是白芷薇都不可能預料到,臨時更換馬車夫這件看似偶然的事,對於從此更名為史瑞的十四歲少年來說,是多麽重要的一個轉折。對她們來說,這件事隻意味著由於她們隨便更換了一個不稱職的車夫,結果不得不因為走錯了路而耽擱很長時間在旅途上。

“你到底認不認識路啊?”唐謐望著麵前這個看上去有些蕭條的小村落,沒好氣地問史瑞。

史瑞搔搔頭,有點委屈地說:“是按路標走的啊,走之前還特意和驛站的夥計打聽過,過了槐樹橋後的第三個大路口左拐,我沒走錯啊。”

“你怎麽還向驛站夥計問路,那你不就是不認識路?”白芷薇一下子抓住了他話中的漏洞。

好在史瑞也是個機靈的人,忙解釋道:“路是認得,隻是好長時間沒走,這邊岔路又多,問問總是穩妥些。

“算了算了,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麽用,天一會兒就要黑了,先進去找地方落腳吧。”唐謐看著漸漸暗去的天色說。

這是個安靜得有些蕭索的小村子,間或一兩聲狗吠和稀稀落落的幾縷炊煙才讓人覺得有幾分生機。三人的馬車駛入村內,馬蹄嘀嗒聲在黃昏的寂靜中格外刺耳,仿佛是在宣告不速之客的陡然闖入。

緊鄰村口的院落門前,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婦人正坐在那裏剝著豆莢,唐謐禮貌地跳下馬車,微微施禮,問道:“婆婆,請問這裏可有客棧?”話一出口,唐謐就後悔了,這樣的偏僻小村,怎麽會有客棧呢?自己問了一句多蠢的話啊。

果然,老婦人抬眼看了看她,缺了兩顆門牙的幹癟嘴唇翕合著,吐出“沒有”兩個字。

“那有沒有誰家有多餘的房間可以讓我們暫住一晚呢?我們付錢的。”唐謐又問。

“我們這裏沒人會收留外人住在家裏,村東頭有沒人住的廢屋,要住一晚,你們就到那裏去將就一下,我最多可以給你們一些米麵。”老婦人答道。

唐謐想想,覺得這樣也好,反正一夜而已,便付錢買了些米麵,讓史瑞駕著車往村東而去。

老婦人所說的廢屋,其實是很小的一個院子,孤零零立在村東頭的荒地邊上,院牆已經坍塌泰半,一排三間的瓦房也倒了西首的一間,好在剩下兩間三人檢查了一下發現甚是堅固,便決定在此落腳。

白芷薇沒入蜀山前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小姐,在蜀山雖然學會了自己洗衣疊被,飯卻是仍舊不會燒。唐謐雖然會做飯,卻不會用這種土灶,所以,做飯的重任自然落在了史瑞的身上,而她倆人則負責簡單清掃屋子。

白芷薇在井裏汲了些水,找了塊破布開始擦拭屋中僅有的一張木幾,不料在抹掉厚厚的灰塵之後,她竟然在漆麵斑駁的幾麵上看到歪歪扭扭的兩個刻字。那兩個字偷偷躲在幾角邊緣,刻得並不大,深淺也不均勻,筆劃十分稚拙,一看就是出自孩童之手。白芷薇好奇地又用布抹了兩下,欲要看個清楚,卻發現竟是“穆晃”兩個字。

“唐謐,唐謐,快來,快來。”她急急地連聲招呼道。

唐謐正在裏間打掃炕鋪,不知出了什麽事,急匆匆跑出來,問:“怎麽了,看見老鼠了麽?”

她一看白芷薇正氣定神閑地站在那裏,便知道肯定不是遇見老鼠了,否則,白大小姐一定會站在房梁上。

“沒有,你看這裏,似乎是穆宗主小時候刻的。”白芷薇笑著指著那木幾說。

唐謐略一遲疑,才反應過來白芷薇所說的“穆宗主”就是蜀山派宣稱疾病暴斃的劍宗宗主穆晃。而因為穆晃之死關係中大,唐謐連白芷薇和張尉也沒有告訴實情。她走過去一看,也覺得頗不可思議,道:“哎呀,莫非這裏是殿監和宗主小時候住的地方?”

她話音剛落,隻見史瑞拿著燒火叉子衝了進來,焦急地問:“白姑娘,白姑娘,怎麽了。”

“沒事,你做飯去吧。”白芷薇半點沒看出這少年的心思,隨意把他打發走了。

唐謐自然早就看得明白通透,在心裏為這情竇初開的少年歎息了一聲,對白芷薇說:“史瑞很緊張你呢,看不出來麽?”

白芷薇一挑眉毛,輕描淡寫地說:“哦,是麽。”

唐謐搖搖頭,道:“哎,你沒認出來麽,他就是酒樓上盯著你看的黃毛小子啊,就是我說像個活猴的那個。”

“哦,原來他是個車夫。”白芷薇說,完全沒抓住唐謐話中的重點。

唐謐從心底裏有些同情起史瑞來,第一次和白芷薇在談話中涉及到了感情問題,問道:“芷薇,你會喜歡什麽樣的男子啊?”

白芷薇沒想到唐謐會突然問到這種問題,頰上躍起兩朵紅雲,道:“什麽樣的都不喜歡。”轉身便幹活去了。

唐謐笑笑,也不多問,接著走進裏間打掃。因為猜測這裏會是穆殿監的兒時舊居,她便格外仔細,三八地想也許能搞到點什麽穆殿監的秘辛,比如第一封情書之類的東西。可惜這屋子廢棄太久,屋中空空如也,再無其他發現。

她看見土炕上的破棉絮墊子下麵還墊著一層厚草墊,心想史瑞隻能睡在外間,正好可以把這個草墊子給他鋪在地上,於是掀起破棉墊,想把草墊子搬下來。這時候,她看見草墊子下麵露出一打黃紙,掀起墊子仔細一看,原來是一些兒童的塗鴉。

第一張上麵畫著一些小貓小狗,小雞小鴨,還有兩個麵貌相似的小童在玩耍。唐謐見那畫雖然稚氣十足,卻很有趣味,便興致勃勃地繼續翻看下去。

第二張是兩個小男孩比劍的畫,還配了行歪七扭八的小字,仔細看,竟是“我要成為大劍俠”。第三張的畫麵上,出現了一群人在毆打兩個小孩,唐謐看了忽覺心中一涼,因為雖然那不過是孩子的圖畫,卻仍然能從畫麵上看到一種難以描摹的暴力感。之後的每一幅畫,都是那兩個小孩被人如何如何欺侮,比如放狗咬他們,用石頭打他們,等等,畫麵也越來充滿了一種壓抑的憤怒,在一幅畫上,唐謐看到這樣一行字“全部都要記住,不放過任何一個仇人,顯。”

那個“顯”字映入唐謐眼眸的時候,她覺得左眼皮一跳,心也咯噔一沉,下意識地把那張畫翻了過去,卻見最後一張畫上,畫著一副更加血腥的圖像——兩個麵貌相似的小男孩中的一個正把劍刺入另一個的胸膛,鮮血噴湧,順著劍流到了地上。執劍的小男孩臉上掛著冷酷的笑容,在他身邊,同樣寫著一行字——“晃要是不存在就好了。”

唐謐盯著那幅畫,腦海裏浮現出一個麵色蒼白的小男孩,伏在炕幾上,帶著偏執而狠厲的神情,有些神經質地塗抹著的畫麵。那畫麵如此清晰而真實,讓人覺得從心底裏有寒意湧出。這時候,一陣晚風破窗而入,出的那些紙呼啦啦地欲飛,她慌忙伸手要去按住,怎料力氣使得大了,那些紙經過數十年,也已經酥脆破敗,這一掌下去,竟是把它們擊成了無數碎片,隨風揚起,猶如寒冬深雪,一室寒涼。

“唐姑娘,白姑娘,飯好了。”外間傳來史瑞的聲音。

唐謐慌忙收拾了一下屋子,走到外間,看見桌上擺著三碗稀粥和一盤青菜,知道如此簡陋的環境,這樣已算不錯,可仍是不忘記調侃史瑞一番,說:“小三兒,以後要多在廚藝上下功夫,要知道,古時候有位古大俠說過,要想打通一個女人的心,要先打通她的胃。”

史瑞聽了,覺得這話富含玄機,不覺對唐謐又多了幾分敬佩。

這時候,忽聽得門外有馬踏鑾鈴之聲響起,唐謐透過塌牆看去,隻見八騎懸衣黑馬的武士已經來到了門口。

這八人個個生得麵貌英武,身下座騎也是一水兒烏黑的油光皮毛,身姿雄健。而如此八人之後,一個紫衣白馬的男子竟是比這八人還要氣勢不凡,高華出塵。不待唐謐看個仔細,白芷薇已經叫道:“姨父。”放下筷子,便衝了出去。

唐謐這才知道,來人原是久聞大名的寒江城主陸徹,就是他送白芷薇上蜀山學藝的。說起來,白芷薇這位姨父的事情唐謐也聽她講了不少,知道她姨母風華公主當年為了嫁給此人,竟然自願放棄了公主的封號,以平民的身份下嫁陸徹,一時成為坊間流傳的風流佳話。

其實,到不是說公主不可以嫁給城主。相反,城主是相當有實力的一方軍閥,往往是由於當地有諸如民族問題等不好解決和治理的問題,中央王權的政令無法在那裏有效實施,於是,就交給世代在那裏經營的大家族管理,給他們很大的自治權利。從這一點上來說,王室是非常希望能與城主聯姻,以增強彼此間的關係。

可惜的是,一位楚國公主愛上了一位趙國城主,這就是一個很敏感的政治事件了。唐謐知道這事的時候想:就算放棄公主的稱號,血管裏也留著楚國王室的血液啊。這樣一對夫婦,要頂住的壓力還真是不小呢。

此時,陸徹已經走了進來,溫和地看著唐謐,問道:“你就是芷薇信上提及的那個好朋友唐謐吧?”

唐謐見陸徹三十歲上下的年紀,麵貌英俊,氣質高貴,卻又有一種難以言喻的豪俠之氣,不免也覺得心折,答道:“是,唐謐見過城主。”

“芷薇少有朋友,想來你也不是個一般的孩子。”陸徹說著,掃向幾上的青粥小菜,一皺眉,道:“芷薇,怎麽就吃這個。”

“一路上計劃都是住店來著,沒想到會要自己起炊,這是向村人隨便買的,充饑就可以了。”白芷薇解釋道。

陸徹微微轉頭,對身側一個身材修長,眉心有一點紅誌的俊美少年說:“嵐,你帶他們七個去附近林子獵一些野物回來。”

名為嵐的少年得令離開,白芷薇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問道:“這就是當年姨父救的小孩麽,已經這麽大了。”

“是啊,比你大很多呢,別叫人家小孩。”

“姨父,寒江十六騎,怎麽隻來了八騎?”白芷薇又問。

“還有八騎留在客棧保護你姨母和旭穎了,我們在路上發現了魔宮之人留下的聯絡記號,一路追蹤到這一帶,想要在這荒屋過夜,正巧遇到你們。”陸徹答道。

唐謐覺得陸徹提到自己妻子的時候,眼神便會不自覺地柔軟下來,不禁心生幾分羨慕。不過,她對魔宮兩個字更為敏感,問道:“陸叔叔,魔宮是什麽東西?”

“魔宮其實就是赤玉宮,他們的武學淵源來自魔王,所以也叫做魔宮。”陸徹簡單解釋道。

唐謐點點頭,還想再多問些什麽,卻忽然發現,白芷薇正用一種從未在她眼中出現過的恬淡柔和的目光看著陸徹,唇角不笑時也含著三分笑意,整個人靜好如溫玉,淡淡生光。

原來,她喜歡的男子是這麽個模樣,唐謐那時想,心中劃過一絲憂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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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如果我上午不更,就是傍晚更,這兩個時間來看看就行。

今日出場的嵐是我們Q群的掌門人透明的哀傷筒子。另外,申請當表妹的也快出現了,不過,由於前文提過,小白的姨夫姓陸(見第一部第一章),所以,改名陸旭穎。

四 閨中密語和愛情教育
第二部 四 閨中密語和愛情教育

史瑞垂手站在一邊,也發覺白芷薇看上去有什麽不同,但他是未經情事的少年,難以在心中確切描摹那樣的感覺,隻覺得有一些不安和焦躁的律動將心底漲滿,讓人好不難受。

陸徹此時也注意到了史瑞,問道:“這位是?”

唐謐說不清出於什麽原因,搶先一步答道:“是我們新結識的一位朋友,見我們的車夫突然不幹了,就來幫我們趕車。”

陸徹聽了,衝史瑞點點頭,臉上露出頗為高興的神色,說:“芷薇這一年真的交到不少好朋友,看來去蜀山真是對了,讓我想起了當年我在蜀山的時候,那真是人生最快樂的日子。”

白芷薇不太明白唐謐為何會這麽說,不解地看了她一眼,卻未揭破,而是就著陸徹的話說:“是啊,我很喜歡呆在蜀山。姨夫,可能還要你幫忙了,你新年會來郢城過麽?”

“會,其實我和你姨母就是在去郢城的路上,而且,這次還會呆久一些。”陸徹答道。

白芷薇聽了,忍不住笑問:“那好啊,為什麽呢?”

“因為楚國要開武舉了,我也想留下來看看,已經多年未見這等事了。”

唐謐怕暴露自己的身份,強忍著好奇心沒問武舉的事,隻聽白芷薇說:“姨夫,我擔心我娘不讓我回蜀山去,到時候,你要幫我。”

陸徹聽白芷薇說的婉轉,卻也明白為什麽他娘可能不讓她回蜀山去的緣由,便說:“不見得,既然當初答應你去蜀山了,你娘不會言而無信的。婚事還是應該考慮了,先挑一個好人家,從蜀山學藝出來再嫁也不遲。”

話落,還沒等白芷薇有什麽反應,那邊咣啷一聲,原來是史瑞不小心碰倒了粥碗。

白芷薇掃了他一眼,說:“我不願意,我看誰都是獐頭鼠目的。”

陸徹以為白芷薇還是不懂事的小女孩心性,淡淡一笑,道:“很快就不會了。”

這時候,八名寒江鐵騎已經帶著獵物回到了院中,被喚做嵐的少年顯然是這群人的頭領,在他的帶領下,他們井井有條地在院中收拾獵物,生火烤肉,沒多久,小院中便已經是肉香撲鼻了。

就在陸徹招呼大家去吃烤肉的時候,白芷薇不知道心裏忽然轉過了什麽念頭,竟然回頭微微笑著衝史瑞說:“史瑞,快去吃吧。”

這一句話立時在史瑞心中開出一朵花來,讓他在一瞬間又找回了玉樹臨風,英俊瀟灑的自信,小跑著跟了過去。

到了晚上,當白芷薇和唐謐單獨躺在裏間土炕上的時候,白芷薇終於開口小聲問道:“唐謐,你為什麽要說史瑞是我們的朋友?”

唐謐一時語凝,為什麽呢,這是個很難一言兩語解釋的問題。

白芷薇見她不答話,繼續說:“不論是什麽原因,我們是朋友,我都會幫你裝下去的,我知道你一定有你的理由。”

唐謐聽了,歎了口氣,說:“芷薇,我現在還說不清楚,我隻是希望能為你做些什麽。”

白芷薇有些糊塗了,問道:“和我有關?”

“嗯,你喜歡過什麽人麽?或者這樣問你,你覺得什麽樣的男人是好男人?”唐謐問,一想到兩個小丫頭躺在一起聊這麽一個話題,她自己也覺得有些怪異。

“像姨夫這樣的吧,可是,這樣的人,我隻見過一個。”白芷薇說出了最讓唐謐擔心的一句話來。

“其他人呢,沒有了麽?”

“嗯,還有……”白芷薇遲疑了很久,在腦海中搜索著,才發現所有自己認識的異性在心中幾乎都是差不多的麵貌,她從來沒有費心思去區分他們麵貌上誰比誰更英俊些,或者誰的性格比誰更好一些,唯一不一樣的隻有陸徹,或者還有……“還有大頭吧,但他是朋友啊。”

“其他人都是獐頭鼠目?”

白芷薇笑了,說:“沒那麽糟糕,隻是想起來都差不多而已。”

“嗯,好吧,好吧。”唐謐翻過身,麵衝著白芷薇,兩隻眼睛閃閃放光,好像決定了什麽重大的事情一般,說:“你的問題我替你解決。”

“誒?”白芷薇看著月光下唐謐半明半暗的小麵孔,真的是被搞糊塗了。

這天夜裏,史瑞睡得正熟,迷迷糊糊覺得有人在捅他的臉,睜開眼睛一看,隻見唐謐那小丫頭正笑眯眯地蹲在他麵前。

唐謐把食指豎立在唇前,對他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招呼他跟自己出來。

史瑞跟在她身後,輕手輕腳走出院子,問道:“唐姑娘,什麽事?”

“我們再走遠一點,這些人武功厲害,會聽見的。”唐謐指了指屋子那邊說。

史瑞點點頭,跟著她往村子那邊走了一段,才問:“是關於白姑娘的事麽?”

唐謐聽了心想:史瑞這小子還真是不傻呢,難得又這麽喜歡芷薇,真是上上人選啊。於是開口道:“你知道,我為什麽答應你當車夫麽?”

“為什麽?”

“說實話,因為覺得好玩而已,我有那麽一點點唯恐天下不亂的性格。”唐謐很誠懇地說:“可是現在,我希望能幫助芷薇,同時或許也可以幫到你。”

“白姑娘有什麽困難麽?我能幫什麽?”史瑞一聽到要幫助白芷薇,臉上現出一種赴湯蹈火,義不容辭般的神情。

唐謐沒有馬上回答,而是問道:“史瑞,你覺不覺得你認識的每個姑娘都是不一樣的,比如這個溫柔一點,那個漂亮一點,總之,都各有自己可愛的地方,雖然也許你並不愛她。”

史瑞就算是四方裏排名第一的混混,也沒有和一個姑娘家討論過這種話題,一時間不知如何回答,隻覺得被唐謐忽閃的黑眼睛看得心中發毛,囁嚅半天,才說:“好吧,我承認,大多數是。”

唐謐一掌拍在他的肩膀上,滿意地說:“就是嘛,這才像你這個年齡的人啊。你知道,這就是你會在將來愛上什麽人的開端。因為你看得到她們的特點,所以,你才會注意她們,某個人的特點也許最吸引你,你便會愛上她,對吧。”

史瑞認為自己已經是厚臉皮的人了,沒想到眼前這個比自己矮一個腦袋的小姑娘比自己更甚,講起這種話來臉不紅心不跳,簡直像是在指點江山一般,不禁想:蜀山的人,果然不一樣啊。

“可是芷薇她,看你們都是一樣的。”唐謐接著說,差一點講出了後半句——除了她姨父。

“你的意思是,她不覺得任何男子好或者不好?”史瑞本能地覺得這是一件很糟糕的事。

“是的,愛是從好奇心開始的,但是她對你們沒有,這就很難辦了。”唐謐說完,神色鄭重地轉入了重點部分:“所以,我們要幫助她意識到,你們是特別的,至少,讓她覺得你是特別的。明白麽,你要先在她心中留下一種不一樣的感覺,就算不喜歡你,也要先覺得心裏有‘撲通,撲通’在跳的那種感覺。”

史瑞有一點明白,又有一點糊塗,他第一次發覺,喜歡一個人原來是這麽複雜的一件事。心中一個又一個疑問浮了上來,比如:心都“撲通、撲通”跳了,還不算喜歡麽?那樣的話,喜歡上一個人究竟是什麽樣的一種感覺?這些問題,讓少年陷入了迷茫。

“嗯,我不知道,該怎麽做。”他低聲說。

“這個別擔心,姐姐我教你。”唐謐拍拍胸口,拿出專業人士架勢,說:“你隻要乖乖照做就行了,保證讓她的心一哆嗦,一哆嗦的。”

史瑞看著好像勝券在握的唐謐,也被鼓舞了起來,大聲說:“好,聽你的。”

“首先,我們以後是朋友,在蜀山,朋友都是直呼其名的。然後,我會對你進行改造,言談舉止,穿衣吃飯都要改造。但是,這其實並不重要,芷薇身邊多得是風流公子般的人物,她也沒有注意過誰。所以,最關鍵的一點是,你要特別,明白麽,講話的時候,要有一種讓人的心哆嗦的力量。”唐謐說道。

史瑞第二次聽到“哆嗦”這個詞,不解地問:“怎麽講話才能讓人的心哆嗦呢?”

“這……”唐謐有些為難了,她這才發現自己離那種單純的戀愛年代已經太遙遠了,好像這幾年看男人,已經變得有些像挑車或者挑房子一般,那些純愛的對白究竟是如何說的呢?

唐謐皺著眉頭,苦思了很久,終於說:“古時候有個奶奶叫瓊瑤,她能洞徹男女間情愫姻緣的天機。後來,她開創了一種說話的流派,如果按照這個流派講話的方式來說話,一定可以讓人的心哆嗦起來。”

“那是怎麽樣一種講話的方式呢?”史瑞覺得看到了曙光,急切地問。

唐謐清了清嗓子,說:“你聽好,現在,我要用這個流派講話的方式表達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的愛慕。”

“你知不知道你在我心裏的地位是多麽崇高,多麽尊貴?這世上再沒有一個人能讓我如此仰望!我的心中充滿對你的愛慕,憐惜,心痛,和幻想,這些感情簡直要把我撕裂,推向無盡的深淵。見不到你的時候,我能做的,隻有想你,想你,想你。和你在一起的時候,我所想的,隻有如何愛你,愛你,愛你。可是,你對我好殘忍,好自私,哪怕是一分感情也不願意施舍給我。於是,我想逃,你卻不許我逃。是的,你隻是用一個眼神,就讓我無法逃脫,明知是毒酒也甘心情願地喝下。你知不知道,現在的我好痛苦,好無助,好難過。可是,我沒有辦法控製自己,是的,我是瘋了,那是因為,我好愛你!好愛你啊!”

四周是一片寂靜無聲的黑夜,月亮不知什麽時候躲入了雲層,隻是村子那邊突然響起了一兩聲奇怪的狗吠,然後便什麽聲音也聽不到了。

唐謐講完最後一個字,因為情緒飽滿,小臉蛋變得通紅,眼睛閃亮如星子。而是史瑞則因為受到了巨大的震撼暫時無法言語,他想:果然,不但心會哆嗦,連汗毛也能豎起來啊。這麽講話,真是威力無窮呢。

第二天清早,唐謐被白芷薇從床上拽了起來,隻聽她說:“唐謐,快起來,姨父要見你。”唐謐不知出了什麽事,匆匆穿好衣服出去,隻見陸徹正背對著她負手站在院子裏,身後是整齊並立的八名寒江鐵騎,而史瑞則低著頭站在一旁。

陸徹聽到唐謐的腳步聲,轉過身來,麵沉似水,問道:“唐謐,晚上出去過麽?”

“出去了一下,怎麽了?”

之後,她聽到陸徹的聲音緩緩地說:“橋頭村,昨夜被人屠村了,全村老少,連一條狗都沒有放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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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答幾個更新相關的問題

1,沒有存稿,一章都沒有,現寫現發。

2,更新盡量每天一更,但因為不是專業作者,因故無法更新請諒解。

3,更新時間,每日上午或者傍晚,這兩個時間沒更,本日就不會更了。

五 局麵開始混亂
第二部 五 局麵開始混亂
本章補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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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謐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橋頭村指的就是他們所在的村子,而他們夜宿的破屋隻是因為離村子較遠,感覺上才像是荒野孤屋罷了。她沉眉想了想,道:“我昨夜有聽到村子裏傳來幾聲狗吠,很短促,然後就什麽聲音也沒有了。”

“嗯,嵐他們已經檢查過了,是高手做的,幹淨利索。”陸徹身子微微探向前,問道:“唐謐,昨夜那麽晚出去幹什麽了?”

“睡不著,出去看看月亮。”唐謐順口胡說道。

陸徹一聽,拍了拍她的腦袋,又瞟了一言史瑞,露出一個狡猾的笑容,說:“你去看月亮,他去看星星,你們怎麽一點默契也沒有啊?”此話一出,就連白芷薇和八名寒江鐵騎也笑了,唯有唐謐和史瑞站在一群人中間,尷尬地互相對視,卻顯得兩人間的關係越發曖昧不清。

唐謐見白芷薇也笑得鬼鬼的,心想這可糟了,誰誤會都可以,就是神仙妹妹不能誤會啊,趕忙撇清說:“為什麽要有默契啊,他看星星,我看月亮,我們不過是恰巧碰見罷了。

沒想到眾人笑得越發厲害,白芷薇笑得彎下腰,指著史瑞說:“他,他剛才說,他出去看月亮,恰巧碰到你看星星,你們兩個,到底商量好沒有?

唐謐也不知道自己是覺得羞臊還是氣憤,反正臉已經是紅得發燙了,氣鼓鼓地瞪著陸徹,暗道:真是個老狐狸,敢對我使詐,這個梁子是結下了,讓我唐小姐臉紅,是要付代價的。

“你們應該更關心屠村的事吧。”史瑞見唐謐越抹越黑,幹脆轉移了話題。

陸徹這時候才正經起來,說:“你們先吃飯,我親自過去再查看一下。”

“我也去。”唐謐一步跳到他身邊。

雖然唐謐還是個小姑娘,可陸徹想著她是蜀山劍童,覺得看看屍體也是鍛煉,便說:“那一起走吧,芷薇不害怕的話也一起來好了。”

白芷薇答應著跟了過去,仍不忘記用胳臂肘捅了捅唐謐,俏皮地一眨眼,悄聲說:“我一定幫你。”

唐謐跟在她身後,撫著額頭,在心中苦歎道:完全亂套了。這時候,她突然想到一個嚴重的問題,這些人武功都這麽好,既然發覺我們晚上出去了,那會不會也聽到我昨天晚上慷慨激昂的愛情表白了呢?想到這一點,她忍不住回頭瞟了一眼身後那幾個寒江鐵騎,目光正對上那被喚做嵐的少年,結果發現他果然是一副強忍著笑的表情。上帝啊,跳到尼羅河也洗不清了,唐謐苦惱地想。

唐謐跟著陸徹來到村子裏,發覺場麵其實並沒有她想象的血腥。看得出,來屠村的人絕對是一些高手,因為眼前的村民都是被一劍封喉,沒有太多掙紮,沒有太多流血,幾乎都是閉著眼睛,若不是喉頭那一抹凝結的緋紅,看上去,仿佛還在沉睡一般。

白芷薇卻被院子中橫躺在地上的狗的屍體吸引去了注意,凝神想了一會兒,問道:“陸嵐,其他村民家的狗也是這麽被殺死的麽?”

唐謐這才注意到,這狗其實比人要死得慘些,頭和身子完全被砍成了兩半,殷紅的血跡蜿蜒在地上。

“是,都是這樣。”陸嵐答道。

陸徹聽到他們的對話,鎖眉看著地上的狗屍,說:“殺手像是極很狗的人啊。”

這話鑽進唐謐耳朵裏,一個人的麵貌便一下子飄過她的腦海,她趕忙搖了搖頭,在心中告誡自己,千萬不要杯弓蛇影,妄加推斷。

“不可能是這些窮鄉僻壤的村民和什麽人結了深仇大恨吧?一定是另有原因。”白芷薇說道。

陸徹緩緩踱著步子,說:“最大的可能,是我們害了這些村民。”

“姨父是說,他們可能知道什麽魔宮的事,結果,你們昨晚來了,魔宮的人怕你們今日來詢問什麽,幹脆就趁著夜色殺人滅口?”白芷薇問道。

“我是這樣猜測的,隻是沒有任何憑據,殺人的家夥幹的非常幹淨,實在看不出什麽更多的線索。”陸徹一邊說,一邊蹲下來,看著那沒有頭的狗身子說:“殺手用的劍一定是上好的寶劍,普通的劍,沒辦法這麽利索地切斷頸骨。現在能看出來的,僅此而已。”

因為再無其他發現,陸徹讓寒江鐵騎埋葬了眾村民,便帶著唐謐他們上路,去客站與妻子會合,然後再一同前往楚國。這個時代還沒有出現輪胎,木質的車軲轆上隻釘了一些防磨的鐵釘,所以車子走快了顛簸得厲害。於是陸徹就讓眾人放慢了速度,自己則緩緩在唐謐和白芷薇的馬車旁邊並行,東一句西一句地和她們聊聊天。

唐謐想起來陸徹也是蜀山出來的,年紀和顧青城相仿,便問:“陸叔叔,你和我們顧宗主認識吧?”

“認識啊,說起來,他可說是我們這一輩最出眾的幾人之一。他入蜀山的時候,已經十三歲了,大家以為他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在十五歲上通過五殿大試,結果,竟然三年間通過了所有大試,現在還成為了術宗宗主。”

“那也不算什麽,我們的朋友桓瀾,不到十三歲就通過了五殿大試。”唐謐說道。

陸徹聽了,也覺得很是驚奇,問道:“桓瀾麽?是不是伯寒的弟弟?”

“伯寒是誰?”

“魏王桓滄啊,應該是他弟弟吧,我好像記得他提起弟弟的時候是說瀾來著。”

因為唐謐和白芷薇從未聽桓瀾提起過家事,也不知道究竟是不是,唐謐心想:最好不是,要不我管陸徹叫陸叔叔,他卻叫陸大哥,豈不是白白吃了虧。

白芷薇卻因為聽到“伯寒”這個表字,想起另外一件事來,頗感興趣地問:“姨父,我們再大一些是否可以取字?”

陸徹笑了笑說:“如果是蜀山的女兒家,你願意怎樣就怎樣吧。”

白芷薇笑著轉向唐謐說:“那我就給你取字蜜糖,唐謐字蜜糖,不錯吧?”

唐謐聽了,也覺得有趣,笑著想:做蜀山的人還真是不錯呢。

“那我們穆殿監也是你們的殿監麽?他那時候也是這麽嚴肅的一個人麽?”唐謐又問道。

“不是,二十多年前,他還是殿判呢。不過,那時候倒是也不苟言笑,我印象最深的是大家都說,他是全蜀山最博學的人,我們當時猜測,如果世上有一個人看過藏書閣裏麵所有的書,那肯定就是穆殿判。”陸徹答道。

陸徹回憶起少年時代,神情也不覺明朗起來,他相貌本來鼻高眼深,帶著些豪強的霸氣,可是此時,眉眼間卻多了一點少年人才有的靈動。唐謐在車裏看了,心中也讚歎陸徹這樣的男子,果然容易讓人動心,又見白芷薇正笑意盈盈地看著他,一絲煩憂便又纏上了心頭。

來到客站的時候,店家說城主夫人和小姐由護衛陪著去附近森林遊玩,陸徹聽後了然一笑道:“旭穎這丫頭一定又是去林子裏找妖物了,芷薇,一會兒見了旭穎,千萬不要提蜀山林中有什麽有趣的妖物,要不,旭穎非要哭著喊著去蜀山不可。”

白芷薇點點頭,還未開口說話,忽然感覺一道黑影撲向了自己,還有一股冷冷的劍氣殺將過來。她立時抽出“霧隱”,一劍橫檔下敵人的這一擊,還未看清來人的麵孔,奪麵就先連刺了三劍。白芷薇出劍向來狠辣,這三劍更是因為刺向偷襲自己的敵人,手上沒有分毫留情,那敵人勉強接了三招,已經被逼到了牆角。白芷薇此時定睛一看,猛地強行收了劍招,驚訝地叫道:“旭言,是你。”

唐謐一看,那偷襲之人原來是一個七八歲大的小男孩,白白圓圓的麵孔上嵌著一雙靈活的黑眼睛,頭上是小孩子們常梳的雙髻,若是能再光身穿一個紅肚兜,活脫脫就是從年畫上下來的胖小子。

這時隻聽陸徹一聲暴喝:“陸旭言,你找死是不是。”

他自然看得出剛才的情勢有多險,白芷薇那三劍全是直擊要害,而且出手迅捷,毫發之間便可要了他兒子的小命,好在這小子年紀尚幼,卻已經身手不錯,竟然防住了這淩厲的三劍。

陸旭言此時忽然換了個委屈的表情,一下子紮到白芷薇懷裏,撒嬌地說:“姐姐,姐姐,想死我了。”

唐謐看著他,心想:這孩子不簡單,變臉裝可愛的速度和我又一拚啊。

陸旭言似乎是感覺到了唐謐的眼光,從白芷薇的懷裏探出半個大腦袋,天真地笑著說:“哎呀,這個姐姐好漂亮。”說罷,撲了過來,給了唐謐一個結結實實的熊抱。

唐謐隻覺得這小孩把頭埋進自己剛剛發育的胸部,很是不舒服,一個念頭閃電般劃過腦際:這小孩是不是在吃我豆腐啊?於是一把將他推開,俯身擰著他的臉,大聲說:“小弟弟,你好可愛啊。”說到那愛字的時候,她手上加力,眼睛裏射出威脅的光芒。

陸旭言果然是個小人精,笑著退後一步,揉著臉說:“姐姐也好可愛。”

白芷薇看向陸徹,問道:“姨父,怎麽沒說旭言也在?”

陸徹訕訕地說:“我若是說他也在,你還會和我一起來麽。”

這天,唐謐覺得過得很是不舒服,一來是突然出現了一個纏人的小鬼陸旭言,若不是他爹攔著些,那孩子簡直就要粘在自己或者白芷薇的身上了。二來是她覺得陸嵐每次看見她的時候,總是一幅極其克製的樣子,仿佛稍稍忍不住就要狂笑不止一般。

終於,她在覺得忍無可忍的時候,尋到一個時機,將陸嵐堵在了客棧的一個無人角落,以最誠懇的口氣說:“陸嵐,你一定是對我有什麽誤會,你昨晚聽到了什麽是不是?其實,完全不是你想的那麽回事。”

陸嵐看著唐謐那張一臉誠摯的小麵孔,終於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良久,總算收住笑,捂著肚子,說:“唐姑娘,在下沒有跟任何一個人講過這事,以後也決不對人提起。我沒有聽全,就聽到,就聽到,那段,那段。”陸嵐強忍笑意,平順呼吸道:“我好愛你,好愛你啊。”

唐謐的臉上升騰著火焰,欲要再解釋一句,突然,一個穿寶藍色錦緞襦裙的小女孩衝進了她和陸嵐中間,帶著怒意狠狠盯著唐謐。

唐謐覺得,如果人的身上真有小宇宙的話,那們麵前這小女孩的小宇宙一定正在熊熊燃燒。她聽到她說:“你是誰,竟敢跑來勾引嵐。”

原來如此,唐謐不禁額手仰天長歎:“什麽和什麽啊,全亂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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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出場的陸旭言是按照竹的失落筒子報名的角色修改而成,目前會上場的,都是一些閑雜人等,報名蜀山同學的,要等一等。

回答問題:

第四男主角沒有了,因為我寫大綱的時候更改了原先的劇情,取消了。

六 潛藏在身邊的危險
第二部 六 潛藏在身邊的危險

唐謐眼前這個怒火中燒的小女孩,看上去大約和陸旭言年齡相仿,一樣是粉白可愛的外貌。唐謐想:這兩個小P孩,如果在大旱天求雨的時候,沒有被當作童男童女扔到河裏祭祀給龍王爺,真是可惜了。

唐謐本不是一個會跟小孩子計較的人,之所以心裏有了這麽惡毒的想法,是因為那小女孩根本不等她作任何解釋,就從袖攏裏掏出一隻巴掌大小,身上布滿鱗片的橘金色小馬,把馬頭衝著唐謐,手指一彈馬鬃,那馬就長開口,噴出一股火柱子,直射向唐謐。

好在唐謐反應機靈,身子一側,險險躲過了這小女孩的第一擊,正要開口解釋,第二道火柱子已經迎麵射了過來。唐謐腳下向後一滑,身子後彎,一個利落的板橋,又躲過一擊,擰身躍起,再次要開口,第三道火柱子卻已射到。唐謐本想施出風盾抵擋,無奈對方是一個會噴火的妖物,天生便會施術法,而自己就算再怎麽快,施術法也需要一點時間,所以隻好被動地又躲了一次。好在這時候,陸嵐已經一把卡住那小馬的脖子,生氣地對那小女孩說:“旭穎,別這麽蠻不講理,把你的小犼收起來。”

那小女孩聽了,臉上的怒意更甚,氣鼓鼓地說:“你還護著她,你,你,你欺負我。”

“誰欺負你了,明明是你仗著手裏有妖物,不問青紅皂白就隨便攻擊別人。最討厭你們這種小孩,自以為是,其實什麽都不懂。人人都已經在讓著你了,你倒好,還認為自己最可憐,最無辜,最受欺負。可你心裏根本明白,因為你是小孩,再怎麽樣,到最後也會原諒你,完全是任性加無賴。”

這段脆生生的話在唐謐身後響來的時候,她便知道是神仙妹妹到了。隻因世上也許有很多人能這麽一針見血地罵人,但不打草稿就能這麽流暢的,她認識的人中隻有白芷薇一個。

“陸旭穎,這位姐姐是我蜀山的朋友,還不快道歉。”白芷薇的聲音裏有一種不可忤逆的威嚴。

陸旭穎的氣焰頓時被打壓了下去,雖然小臉上還是忿忿的神情,卻低低衝唐謐說了一聲:“對不起。”

唐謐剛想大度地說:“算了,你誤會了。”卻聽見白芷薇身後的陸旭言大呼小叫地說:“陸旭穎,你真歹毒,竟然用能殺死龍的犼來攻擊唐姐姐,你根本存心就是要殺人啊。”

“這是小犼,還要再長兩百年才能殺龍。再者說,她不是蜀山劍童麽,怎麽會這麽容易就被殺死。”陸旭穎撇撇嘴,反擊道。

那一刻,唐謐忽然就決定不解釋了,心想:小P孩,就讓你誤會吧,妒嫉得腸子都青了才好。

這天的晚些時候,唐謐見到了孕育了這對寶貝姐弟的偉大女性陸夫人。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是,曾經的風華公主並非是一個溫室中鮮花般的嬌弱女子,她的容貌頗有英氣,和娟秀的白芷薇完全不同,尤其是兩道直直的黛眉和一雙點漆雙瞳,讓然想起充滿精氣神的男孩子。

陸夫人二十來歲,看上去甚是年輕,見了唐謐和白芷薇,就先向兩人道歉,說:“聽說旭言和旭穎跟你們胡鬧來著,這兩個孩子給他們爹寵壞了,都不知輕重,你們可別介意,我替他們賠個不是。”

“姨母不用替他們賠不是,都不是一丁點兒大的小娃娃了,做錯事應該自己負責。”白芷薇毫不客氣地說。

陸夫人笑了笑,問道:“那就隨你懲罰吧,反正他們都聽你的。”

白芷薇看了看跟在他身後的陸旭言和陸旭穎,卻也想不出要罰些什麽,便說:“就罰他們以後不可出現在我們一丈之內好了。”

沒想到,那兩個孩子一下子撲上來,一左一右,拉著白芷薇的衣袖,同聲央求道:“芷薇姐姐,原諒我們吧,以後不敢了。”

唐謐和陸夫人互相看了一眼,均是搖了搖頭,唐謐想:果然,一物降一物這話不假。

“那,你們以後事事要聽我和唐姐姐的,做得到麽?”白芷薇問。

“一定,一定。”陸旭言馬上點著頭應到。

陸旭穎看了一眼唐謐,有些不情願,勉勉強強說了句:“芷薇姐,我聽你的。”

但是跟屁蟲的數量由一個上升到了兩個,並非是一件樂事,特別是還是兩個天賦異稟的跟屁蟲。

陸旭言是個學武的奇才,因為年紀尚幼,陸徹並沒有認真教過他,可是這孩子跟著寒江鐵騎東學一點西學一點,竟然武功已經頗有些模樣,如今更是有事沒事就粘著唐謐和白芷薇,讓她們指點武功。唐謐覺得,這也就罷了,最讓人頭痛的是,這孩子總是自稱對危險有預感,常常把臉貼近唐謐,壓低聲音說:“唐姐姐,我提醒你,你會遇到危險哦。”然後,順便抱她一下,吃吃豆腐。

每到這種時候,唐謐總會不自覺地掃一眼旁邊的陸旭穎。這小丫頭的本事就是她對幼小的妖物特別有親和力,並且喜歡瘋狂地收集各種妖物,所以,唐謐總是擔心,她會冷不丁被什麽小妖物襲擊。

這天夜裏,唐謐躺在客棧的塌上,睡意並不是很濃。窗外的一輪滿月格外明亮,透明的銀色光芒流瀉在屋中,照在雪白無物的牆壁上,讓原本不大的一間屋子彌漫著慘淡的清輝。

最近,經常會看月亮啊,她這樣想著,發現月光的確會讓人平白生出一些心緒。在這樣的寧靜月夜,這少女身體裏的靈魂有一點點躁動,白芷薇看陸徹的眼神悄無聲息地浮現在腦海裏,讓她忽然發覺,自己其實有很久沒有這樣去看一個男子了。

為什麽會這樣呢?那種奇異的,被千頭萬緒的柔軟情絲纏繞心間的感覺為什麽會隨著成長消失呢?唐謐這樣想著,不禁給了自己一個擁抱,輕聲地在心裏問自己:“你還可以那樣為一個人動心麽?”

房梁上有細細簌簌的微小聲音傳來,唐謐朝聲音的方向看去,黑黢黢地什麽也看不清楚,又過了一會兒,那聲音似乎轉到了牆邊上,她望過去,心中一驚,正看見一隻碗大的五色蜘蛛爬在白牆上,背上紅黃藍綠黑交替的漩渦狀花紋甚是醒目。

果然,陸旭穎這小丫頭不是那麽容易罷休的人,唐謐這樣想著,一骨碌爬起身,把手按在塌邊的“未霜”上。

隻見那五色蜘蛛的身子抽了抽,數十條細白的銀絲便從它的口中激射而出,直撲向唐謐。唐謐就地一滾,本想躲過那一股蛛絲,不料那蛛絲竟然在半空中像菊花般忽地綻放開來,將她罩在了其中。她揮劍在頭頂一旋,那些蛛絲便與劍絞到了一起,卻未被切斷,緊接著,又一股蛛絲射了過來,意欲將她牢牢鎖住。

唐謐感覺到劍上纏著的蛛絲韌性極好,且黏性甚大,明白要是這第二股再繞上自己,想要脫身就困難了,便再次閃身躲避。第二股蛛絲同樣在空中四散開來,要將唐謐包圍在其中,但這一次,唐謐已經有所準備,左手舉過頭頂,施出風盾,如同在頭上打開了一把傘一樣,讓那些如綿綿細雨般的蛛絲無法落入傘下。接著一邊繼續用風盾保護自己,一邊提起纏滿蛛絲的“未霜”,高高躍起,直刺向牆上的五色蜘蛛。

在晶紅色的“未霜”插入那蜘蛛背部的刹那,,一股細細的乳白色液體順著劍流了出來,那蜘蛛“吱吱”哼了兩聲,便沒了聲息。

唐謐落回地上,心想陸旭穎雖然有操控幼小妖物的異能,可惜能力不強,一定就藏在附近,推門出去一看,果然看見走道裏那小女孩的身影正急急跑遠,一閃身,拐進了一道門裏。唐謐氣得大聲罵道:“陸旭穎,別讓我抓到你。”這聲音衝入空無一人的走道,回聲蕩迭,引得旁邊房間裏有了動靜,隔壁的門被推開,白芷薇探出個頭來,睡眼惺忪地問道:“旭穎放妖物偷襲你啊?”

“可不是,那小丫頭跑得還真快。”

“別理她,她放什麽出來你都一劍殺死,最後難過的是她。死幾個小妖物她就不敢動你了。”白芷薇說完,把腦袋縮回去,繼續睡覺去了。

唐謐聳聳肩,也回到屋中,收拾了一下,把五色蜘蛛屍體和蛛絲扔出窗外,想了想,決定布下一個守護結界。

結界之術是她們在防禦術法課上最後才學了一點的術法,唐謐並未真正使用過,也不知道威力如何,不過想來陸旭穎的那些小妖物大約也厲害不到哪裏去,防禦起來應是全無問題。

唐謐布好結界,覺得這次應是高枕無憂,才安然睡去。

不知睡到了什麽時候,她迷迷糊糊覺得身體似乎在地上被拖動著,睜開眼一看,卻發現眼前糊著一道道黏黏的細絲,連張看眼皮也很困難。她伸手要去撕掉眼睛上的黏絲,發覺手腳也都已經被縛,動彈不得。此時,唐謐便明白一定是有什麽強敵出現,竟然突破了她設的結界,悄無聲息地製住了自己。再一想到眼前這些熟悉的黏絲,她便氣得大聲叫到:“陸旭穎,你……”可是發出來的隻是一串低低的嗚咽聲,原來她的嘴巴也已經被條條細絲封死。

唐謐感覺到自己正如一個大粽子一般被什麽東西拖動,然後又有什麽東西卡在了她的腰間,將她從地麵抬起,一股腥臭的味道撲麵而來,她猛地意識到,自己是被什麽東西刁在了口中。

我要被吃了,她這樣想著,扭動掙紮,竭盡全力想要呼救。可意料之外的是,刁住她的嘴巴並沒有咬合,而是銜著她往前移動,顯然是要把她帶走。

唐謐感覺一陣冷風吹來,四周的空氣變得清新了許多,猜測自己可能已經被帶出了房間,她知道,若是真的被帶遠,獲救的可能就微乎其微了,便用力呼救,哪怕是隻能從喉間發出低低的嗚嗚聲。

她想,陸徹一行人多是高手,隻要有些微動靜,一定可發覺。果然,她這念頭剛一閃過,就聽到有人高聲叫道:“站住,你要幹什麽。”

唐謐聽到這聲音,心中卻涼了半截,心想:“三順啊,怎麽是你,又睡不著出來看月亮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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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答問題:

1,陸旭言是穿越來的麽?竹的失落筒子設定的人物的確是穿來的,可是,這是以白唐張為主線索的故事,別人的故事不會全麵展現,所以,究竟是不是呢,沒有必要不會去講的,大家全當是小唐遇見了一個古怪小孩就好。如果,將來以旭言來寫番外,在他是主角的情況下,也許會采用這個穿越來的設定。一個成熟大男人,穿成8歲小孩,到處找姐姐吃豆腐,也是蠻有趣的。

2,第四主角真的被我取消了,大家不要懷疑嵐或者三順了。

3,大頭何時回來?不會很快,但是,開學前就會出現,而且出現一定有美事,嗬嗬。

七 當鋪裏的蜀山人
第二部 七 當鋪裏的蜀山人

在史瑞很小的時候,興安縣附近的林子裏也有妖物出沒,後來因為開墾耕田坎伐了很多森林,妖物便不常見到了。所以,當史瑞看見眼前這妖物的時候,還以為是個黑衣男子,待那妖物一回頭,卻見是一張好像螳螂一樣的昆蟲麵孔,頭側兩隻大螯正鉗著一個被白絲裹住的人形東西。再仔細看看,發現那妖物雖然有類似人的身體,但肌肉虯結,比一般人要顯得健壯很多。它身上也並非是黑衣或者皮膚,而是烏黑發亮的堅硬甲殼。

史瑞見那妖物大約是從白芷薇住的方向跑出來,心中咯噔一下,心想那被白絲裹住的可千萬別是白芷薇,一轉念,又覺得若真是她便好了,如此的話,這便是千載難逢的英雄救美的機會啊。這樣一想,他心中便多了一份膽色,正巧看見身邊堆著幾塊青磚,抄手拎起一塊磚,就往那妖物頭上砸去。

史瑞雖然不會武功,可平日裏在興安縣聚眾打架的時候,卻是一等一的扔磚好手,這一磚不論是準頭還是力度,都拿捏得恰到好處,正正打在那妖物的腦袋上。隻聽“嘭”地一聲,青磚在妖物的黑色頭顱上炸開了花,一陣煙塵隨即冒起,殷紅的一道鮮血便順著腦袋流了下來。

本來史瑞麵對妖物,心裏還有一些發怵,如今見了妖物和人一樣,腦袋也是能打出血的,心裏便有了底,抄起第二塊青磚,向它砸過去。

那妖物摸了摸腦袋上的血,樣子輕鬆得猶如抹抹頭上的汗,歪了歪腦袋,似乎是在考慮該反擊還是該離開。此時,第二塊磚已經飛至,它一抬手,揮拳擊碎了青磚,隨即仿佛決定了一般,鬆開螯中鉗製住的唐謐,縱身躍起,撲向史瑞。

唐謐在絲繭裏聽到磚石碎裂的聲音,緊接著就被率在了地上,猜測可能是抓住自己的東西去攻擊史瑞了,焦急地大聲喊叫:“史瑞,你叫人啊。”可是,發出的仍是一串嗚嗚嚕嚕的低咽。

史瑞此時一門心思想要英雄救美,第三塊青磚已經飛出,眼看著那妖物又是揮拳擊碎了青磚,才想起來高聲呼喊:“來人啊,有妖物。”此時,那妖物的鐵拳已經擊至史瑞的麵門,好在史瑞反應異常靈敏,將手中青磚向前一擋,身子一歪,隨即往地上一滾,躲了過去。

客棧裏已經有了騷動的聲音,那妖物見此形勢,不再戀戰,轉身去抓唐謐。史瑞見了,心中著急,生怕是把白芷薇帶走了,想著無論如何也要拖到援手來到,爬起來衝過去,從後麵抱住那妖物揮拳就是一陣亂打。

這略一拖延,援手竟真是到了,史瑞覺得身後有涼意襲來,接著一道寒光從耳際掠過,一柄劍已經沒入了那妖物的後背。那妖物遭此重擊發起狂來,猛一抖身,甩掉伏在身後的史瑞,也不顧身上刺入的長劍,欲意強行轉身相搏。

這時候,忽然有低回悠揚的笛聲響起,似遠似近,不知所在。那妖物聽到笛聲,立刻不再戀戰,身形前縱,向夜色深處逃將而去。

史瑞回頭一看,隻見不遠處陸徹一揚手,刺入那妖物背上的劍已經飛回他手中。隻聽陸徹問道:“怎麽回事?”

“那妖物劫持了白,噢,一個人。”史瑞“白姑娘”三個字還未出口,已經看到了陸徹身後剛剛趕到的白芷薇,心裏不由歎息一聲,真是白費了力氣。

待到唐謐終於從那一道道纏絲中被救了出來,她第一句就問:“陸旭穎呢。”

陸旭穎從圍著唐謐的一群人中間探出頭來,嘟著嘴說:“不是我幹的。”

陸徹見狀,馬上解釋道:“唐姑娘,這一次應該不是旭穎,我的人雖然追丟了那妖物,但是,以我和他們的判斷,那妖物應該是釋鬼,旭穎絕對沒有操縱釋鬼的能力。”

“釋鬼是什麽?”唐謐不解地問道。

“釋鬼是一種妖物,人在將死的時候,如果用某種術法讓他和妖物結合,就會變成釋鬼繼續生存下去,它們比一般妖物聰明很多,可以受控完成主人的複雜命令。”陸徹說到這裏,頓了頓,神色有些凝重,續道:“這種術法,應該是赤玉宮的人才懂。”

“陸叔叔的意思是,魔宮的人想劫持我?”唐謐問道,不明白自己這個和平主義者什麽時候招惹了赤玉宮。

“看樣子是。唐姑娘,你過去沒見過赤玉宮的人麽?”陸徹問道。

“沒有。”

“城主,或許,他們的目標是小姐。”陸嵐在一旁說。

眾人這才想起,唐謐這間房子原是陸旭穎住的,隻因陸旭穎非要和白芷薇一起睡,才把唐謐擠了到了這裏。

陸徹看看自己的一雙兒女,道:“旭穎,以後你和你娘一起睡,旭言和我一起睡。陸嵐,以後你們每夜分四班輪流防衛,且看看魔宮的人這次到底想幹什麽。”

唐謐見眾人的焦點已經離開了自己,走到史瑞身旁,小聲說:“史瑞,剛才多謝啊。”

史瑞見唐謐說得誠懇,心裏也頗高興,覺著雖然沒救成白芷薇,幫了唐謐也是好的。恰巧此時白芷薇也走到他身邊,低語道:“史瑞,多虧你了。”那一瞬,史瑞隻覺的有些頭重腳輕,心上好像真的有一哆嗦的感覺,白芷薇後麵又說了一句什麽,卻是沒聽清楚,待到神思回轉的時候,隻見白芷薇已經拉著唐謐走遠了,心中便覺得空落落地,望著那兩人的背影,一陣悵然。

因為陸旭穎被她娘盯得緊了,又有白芷薇能鎮得住她,便也不敢再惹事生非。加之陸徹的防衛得更加嚴密,這一路上再未有什麽意外發生。一行人抵達郢城的那天,唐謐沒有隨白芷薇回她家,而是神秘兮兮地拉著史瑞去了城裏第一大的當鋪。

兩人走入當鋪的時候,正看見一個麻子臉的中年男子和當鋪夥計剛結束了一筆交易。唐謐走上前,隔著高高的櫃台,仰頭望著冷麵的當鋪夥計說:“請問,古董能當麽?”

“能。”

唐謐從包袱裏拿出一個天青色的琉璃釉細頸瓷瓶遞過去,問道:“這個能當多少錢。”

當鋪夥計接過來,斜眼看了看,破不屑地說:“最多四十錢。”

唐謐也不多說什麽,拿回瓷瓶,對史瑞說:“果然,還是你出的價錢好,八十個錢成交,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在這樣的事情上,史瑞的腦子也很靈光,馬上應道:“好。”隨即,便從懷中掏出錢數起來。

那櫃台裏的夥計見了,趕緊說:“哎,小姑娘,我一百個錢收貨,如何?”

唐謐一聽,笑著轉回頭,說:“好。”

不想,此時那個麻子臉的中年人突然橫插進來,和氣地問道:“小姑娘,可否給在下看看你的古董啊?”

唐謐見他言語客氣,便遞了過去,那人仔細把玩了一番,說:“小姑娘,我出三百錢買這瓶子,如何?”

唐謐並不知道這古董到底賣多少價錢合適,原以為價格抬了一倍多已經不錯,如今見著有人竟然出到三百錢,心中先是一樂,隨即又覺得不對,問道:“你都來當東西了,哪裏來的錢給我。”

那人搖搖頭,說:“我是來贖東西的,當東西也不過是一時周轉不靈。姑娘不信,隨我走一遭,三百錢立時奉上。”

唐謐看看麻子臉,覺得他也不像是什麽壞人,加之自己也算有武功之人,跟去看看也是無妨,隨口便答應了他,一起走出當鋪。

三人一出了當鋪,那麻子臉便一臉堆笑地說:“小姑娘,一會兒如果多賺了錢,要記得給在下一些酬勞。”

唐謐一愣,還沒明白他話裏的意思,隻見那個夥計已經追了出來,說:“小姑娘,我們掌櫃說了,最高四百錢收。”

待到唐謐背著一個裝滿了四百錢的大包袱走出當鋪,一眼就看見等在那裏的麻子臉。她覺得此事的確要多謝人家,便拿出五十錢說:“大叔,謝謝你,這是一點酬勞。”

不想那人卻是一臉的不滿意,說到:“姑娘也恁地小氣了些,在下幫你賺了一大筆,才給這麽幾個錢。”

唐謐聽了,心中甚是不悅,心想:平常來當鋪的,誰不是救急之用,這樣的錢你也貪啊。沒好氣地反問:“大叔,那你說想要多少酬勞?”

那人將五指伸到她麵前一晃,說:“你多賺的,怎麽著也應該五五分吧。”

唐謐聽了,心思一轉,眼睛笑成了兩道月牙,說:“好,就這麽定了,我多賺的,咱們五五分。”說罷,她邁步就往前走。

麻子臉一把攔住她,問道:“你怎麽走了,錢呢?”

唐謐一臉無辜地說:“已經給你了啊。”

“那才五十錢啊,不是講好了你多賺的五五分麽?原來當鋪給你一百錢,如今是四百錢,你多賺三百錢,應該分我一百五十錢才對。”

唐謐笑著搖搖頭,說:“不對,你答應給我三百錢,當鋪給我四百錢,我隻多賺了一百錢,分你一半正好五十錢。”

麻子臉一聽這話,先是一呆,然後哈哈大笑起來,半晌止了笑,才道:“沒想到,如今禦劍堂的孩子如此有趣,看來這殿判之職一定要應承下來才對。”

唐謐聽了,有點不置信地問:“大叔,你剛才可是說,你要到蜀山禦劍堂當殿判?”

麻子臉的聲音忽然有些變化,竟用一個有些低沉的女聲說:“不錯,你叫什麽名字?”

唐謐覺得麻子臉說這話的時候,有一種不容別人不答的氣勢,明明一個男人講出女人的聲音是很奇怪的一件事,她沒顧上奇怪,答道:“我叫唐謐。”

那人拍拍她腦袋,道:“好吧,唐謐,我叫慕容貞露,看看下次見麵你認不認得我。”說罷,袍袖輕擺,翩然離去。

“你們蜀山的人,還真是與眾不同啊。”史瑞看著慕容真露離去的背影,頗有感慨地說。

唐謐卻在想:慕容可不是什麽常見的姓氏,這個易容的慕容貞露該不會是慕容斐那家夥的親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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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住了,感謝王動筒子提出磚頭的建議,近日出場的慕容貞露由正版路過筒子扮演。

 

八 被稱作公主的女子
第二部 八 被稱作公主的女子

唐謐幫史瑞置辦好了衣物,又安頓他在客棧住下,才匆匆趕往白芷薇家。來到白府門前的時候,唐謐覺得用“家”這個字稱呼這裏,似乎有些不妥。雖然之前白芷薇告訴過她,她父親白崇封爵為楚國最高的爵位——通侯,她仍然被這通候府的氣派震懾了一下。

楚國的建築風格和其他三國頗為不同,飛簷高翹,用色鮮麗,充滿南國風情。可此時唐謐站在兩扇朱紅描金的大門前,不知為何,總覺得這裏和她認識的那個白芷薇有些不般配,似乎神仙妹妹還是站在蜀山烏柱白牆,穹頂深遠的大殿裏,一身紅衣烈烈如火,才最賞心悅目。

門口的仆役們已經得了消息,看見蜀山的紅衣劍童出現,一個抬腿就往裏麵通報,另一個則滿臉堆笑地迎上來,道:“唐姑娘吧?我家主人正等著你呢。”

唐謐以為這主人指的是白芷薇的父親白崇,誰知道被仆役引著穿堂入室,來到一間暖閣門口,伺在門口的丫鬟竟然推門往裏麵通傳:“公主,唐姑娘到了。”

雕花門被輕輕推開,一個穿青煙色襦裙的丫鬟走出來,引著唐謐往暖閣裏走去。穿過兩重水煙紗帳,唐謐見到一個身著五色團花錦的美麗女子,正半臥在軟榻上,長睫低垂,似寐似憩,櫻唇微挑,半笑半嬌。她知道,這一定就是白芷薇的母親,熙華公主殿下了。

“公主,唐姑娘來了。”丫鬟又通報了一次。

熙華公主抬起眼睛看看唐謐,眼神還似乎有些慵懶的睡意,緩緩地問道:“是唐謐吧,聽芷薇提起來著。”

“是,我和芷薇在禦劍堂是很好的朋友。”唐謐恭敬低地答道。

熙華公主柳眉一挑,緩緩直起身,用似乎仍然帶著倦意的聲音說:“是麽,芷薇這樣性子的孩子也能有朋友啊,看來唐姑娘的度量應當不錯。”

唐謐聽著這話別扭,又說不出哪裏別扭,便說:“芷薇性子很好啊,有時候還忍讓我呢。”

熙華公主看了看唐謐,微微一笑,道:“唐姑娘明白麽,朋友對芷薇是沒有意義的,她需要的是肯追隨在她身邊的人,唐姑娘是這樣的人麽?”

唐謐聽了,終於明白自己覺得哪裏聽起來不舒服,口氣客氣地問道:“公主殿下這麽以為麽?倒是沒聽芷薇如此說過。”

熙華公主仍是淡笑,看不出情緒,道:“這要看你怎要想了,你看上去很聰明呢。”

這時候,紗帳拂動,白芷薇已經走了進來,微微沉眉,道:“母親,這麽著急見我的朋友啊。”

“可不是,沒見過你喜歡什麽人,很想看看。的確是不錯的小姑娘。”熙華公主答道,仍然保持著無懈可擊的微笑。

“沒有事我們先走了,我朋友一路風塵,總要先收拾休息一下,咱們家不是這樣的待客之道吧。”說完,白芷薇拉起唐謐就往外走。

出得暖閣,南方冬季微冷的風迎麵吹來,兩個人都不由打了個寒顫,唐謐看向沉著臉的白芷薇,說:“你別想太多,你母親也是為你著想,等長大了你就明白,沒有不疼子女的父母,隻是疼的方式不一樣罷了。”

白芷薇看著麵前滿院殘菊,說:“我明白,你不要在意就好。”然後,她用略有心事地口氣說:“唐謐,晚上肯定是要和我們一家人一起吃一頓飯的,以後就不用經常如此了。如果覺得別扭,你也先忍忍。”

唐謐點點頭,不禁有些擔心起她的朋友來。

那天晚上,白府家宴的時候,唐謐見到了通候白崇。在沒有見到他之前,唐謐以為白芷薇的美貌得自母親,可是見了白崇,才知道其實她是更像父親的,特別是那種兩人都掛在臉上的冷淡表情,把他們之間以一種比形似更為深切的關係聯結在了一起。

而最叫唐謐訝異的是,白崇的三個妾室走出來的時候,她還以為見到了三個嫡親的姐妹。那三個女子麵貌相似,都有一張鵝蛋臉和微翹的小巧鼻子以及靈動的圓圓眼睛,可是不知為什麽,唐謐覺得那三人應該不是姐妹才對,便詢問似地看了旁邊席上的白芷薇。隻見白芷薇對她淡淡一笑,垂下眼簾,什麽也沒多說。

好在此間宴客,還沒有同桌而席的習慣,所有人都是一榻一幾,分而食之。這樣形式上的疏離,反而讓人心間的疏離顯得沒那麽別扭。所有人都保持禮貌的微笑和疏遠,無關痛癢地問候寒暄,一餐飯吃得平靜而無味,卻也談不上有什麽不悅。

待到唐謐和白芷薇終於離了席,她忍不住還是問道:“芷薇,你父親的側室有血緣關係麽?”

白芷薇知道唐謐遲早要問及此事,歎了口氣說:“沒有任何關係。她們成為我父親的側室,隻不過是因為都長得象一女子而已。”

唐謐聽了,看著白芷薇平靜的麵孔,覺得心裏有一些不好受,有些憤憤不平地說:“你父親他何必要做得如此明顯,這多麽讓你母親難堪。”

“那是因為,我母親殺了那女子。”白芷薇終於把這句話吐出來,忽然覺得再也沒什麽,轉頭對唐謐微微一笑,道:“你看,這就是我家。我母親和父親互相憎恨著,我母親奪走我父親最心愛之人的性命,我父親就想法子讓我母親天天看到他的羞辱和厭惡。”

唐謐心裏忽然一陣難過,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想起一般用來安慰父母離婚後的小孩子的套話,便拉著她的手說:“算了,別管他們的事,我想,他們之間無論怎樣,但都是愛你的。”

沒想到白芷薇聽了,竟然冷冷一笑,道:“以後,你會見到那些側室生的三男一女,要是你看見我父親和他們在一起是什麽樣子,就知道他愛誰了。而我母親,這麽多年來無所寄托,已經把所有熱情都投向了權力。我們楚國這些年一直是外戚把持朝政,外戚有兩支,後黨和公主黨,這公主就是我母親,她的黨便是白氏一脈。所以,他們兩人不會怎樣的,他們互相需要。”

白芷薇在講這些話的時候,眼神透徹清冽得不像一個少女,唐謐看得有些擔憂,緊緊握了握她的手,說:“芷薇,我們一定會回蜀山去的,我保證。”

第二天一早,唐謐吵著要去郢城最有名的東湖遊玩兒,恰巧跟屁蟲陸旭言和陸旭穎也跑了來,眾人便浩浩蕩蕩往東湖而去。之所以說浩浩蕩蕩,倒不是白芷薇擺什麽架子,帶了一眾仆人,而是陸家兄妹仍處在嚴密保護之中,由陸嵐帶著其他四個寒江鐵騎護衛左右。

來到湖邊,一艘雕梁畫棟的大畫舫遠遠駛了過來,船頭迎風立著一個錦衣少年,待那船駛的近了,眾人一看原來那少年正是史瑞。

史瑞本以為隻有唐謐和白芷薇兩個人,見到岸邊站著一群人,心中不免有些失望,不過還是按照唐謐的要求,很有風度地邀請眾人登船一遊。

唐謐故意衝白芷薇擠了擠眼睛,說:“你看史瑞怎麽樣?”

白芷薇仔細打量了一番史瑞,由衷地說:“真的是人靠衣裝馬靠鞍啊,史瑞如此裝扮也頗有些模樣。”

在唐謐的記憶力,這是神仙妹妹第一次注意並且品評了異性的外貌,心裏正有一點高興,就聽得白芷薇繼續說:“放心,一會兒我把旭言他們拖住,你們多聊啊。”

“不是,不是,他今日是……”唐謐華還沒說完,一個人已經撲進了她的懷裏。唐謐不看也知道這人是誰,一把推開他問道:“幹什麽,陸小鬼。”

“姐姐,姐姐,人家有悄悄話和你說。”陸旭言嘟著嘴,一臉委屈的神情。

“就這麽說吧。”唐謐伸出手,把他擋在一臂之外。

陸旭言看看四麵蕩漾的湖水,小臉上掛著認真的表情,說:“我覺得,有危險,你要小心。”

唐謐下意識地看了看此時和眾人一起站在船頭的陸旭穎,問道:“你姐姐一定又帶了什麽在水中作怪的小妖物吧?”

陸旭言眨著亮晶晶的眼睛搖了搖頭,一本正經地說:“我不知道,我就是覺得你有危險。唐姐姐,沒人告訴你麽?你看上去像一個不祥的人,嗯,身上散發著不祥的氣息,姐姐,這麽漂亮,不會是妖孽變的吧。”

唐謐聽了,不知道是該高興呢還是該揍陸旭言一頓,伸手正要去擰他的粉臉,突然間船頭一震,她身形一晃,一個踉蹌,將陸旭言抱在了懷裏。

不等她反應,船頭下的水麵已經躍起了六道黑影,攜著劍光水汽,攻向船頭眾人。

唐謐看此時眾護衛都在船頭護著陸旭穎,再加上白芷薇,正好與敵人的人數相仿,便將陸旭言往船艙裏一推,道:“旭言你乖乖呆在這裏,唐姐姐幫白姐姐去。”

不想陸旭言一把拉住她的袖子說:“唐姐姐別去,我覺得你有危險。”

他話音剛落,唐謐便覺得腰上似乎被什麽東西勒住了,低頭一看,一股銀白色的細絲已經纏在了腰間。她一見這白絲,心道不好,莫非是釋鬼也來了。回頭一看,果然看見幾尺遠的船舷上,一個頭側生有雙螯的妖物正立於其上。

刹那間一個念頭劃過腦際,她想:會不會,這妖物專門是來抓我的呢?

九 蜀山強援
第二部 九 蜀山強援
本章補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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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芷薇聽見陸旭言呼救的時候,以為他出了什麽事,一劍擋開攻擊自己的蒙麵人,向後船舷奔去。她本是邊跑邊要分神提防身後蒙麵人的追擊,不想所有的蒙麵人仿若聽到了撤離的信號一樣,突然全部停手,躍入水中,消失無蹤。

白芷薇雖然心中覺得詫異,卻來不及多想,急急奔向陸旭言,隻見他正被一股股銀絲縛在甲板上動彈不得。

“怎麽回事?”她一邊用“霧隱”去挑斷那些銀絲,一邊問道。

“唐姐姐被釋鬼虜走了。”陸旭言急急地說:“那釋鬼太厲害,我們根本不是他的對手。”

“霧隱”是輕薄鋒利,韌性極佳的寶劍,切割那細絲很是應手,白芷薇一劍挑斷最後一股,問道:“釋鬼帶著唐謐往哪裏去了?”

陸旭言一躍而起,指著水麵說:“那邊。”

白芷薇看著陸旭言手指的方向,一蹙眉,道:“那是湖心的方向,你斷定他們沒有往岸邊遊去?”

“絕對沒錯,那釋鬼用嘴裏吐出的細絲把唐姐姐裹得密不透風,然後就跳進水裏,往那個方向遊去。”陸旭言肯定地說。

白芷薇往湖心方向那片開闊的水域眺望而去,卻不見水麵上有任何動靜,疑惑地說:“怎麽會遊得那麽快?什麽也看不見。”

“可能是潛在水下,遊很長一段再浮上來換一口氣。”史瑞不知何已經趕來,站在白芷薇身後說:“要不,我下水看看去吧,我的水下功夫可是一等一的。”

白芷薇聽了,卻更是焦急,道:“唐謐被縛著又如何潛水呢,真是這樣還有命麽?”

“白,白姑娘別急。”史瑞還是無法像叫唐謐那樣,輕鬆地叫出白芷薇三個字,他頓了頓,說:“我潛下去探一探。”說完,他脫下外袍,躍入水中。

白芷薇轉過頭,看見陸嵐也來到她身邊,便說:“陸嵐,唐謐可能被釋鬼帶往湖心了,我們要趕快過去。”

不想陸嵐微微施禮,口氣謙恭地拒絕道:“對不住,表小姐,嵐的職責是保護公子和小姐,決不能帶著他們去涉險救人。若要救的話,一定要在下先把他們護送到安全的地方,再來協助表小姐救人。”

“陸嵐,你……”白芷薇脾氣上來,本想要發作,可是一想到那兩個孩子是陸徹一心要保護的人,強忍下心中不悅,道:“那我們等史瑞上來就分道揚鑣好了。”

“不要,我要和芷薇姐去救唐姐姐。”陸旭言在一旁插嘴道。

“我不去,我要和嵐回去。”陸旭穎完全是一付不合作的態度。

白芷薇拍拍陸旭言的頭,強笑道:“旭言,你和陸嵐回去,你在的話,姐姐反而要分心保護你,你平安無事就是幫姐姐了。”話落,她憂慮地舉目望向碧波萬頃的湖麵,卻見一艘輕舟正在快速靠近他們的畫舫,舟頭站著兩人,頭戴鬥笠看不清麵孔。待到駛得進了,才看見其中一人身穿藏藍色袍服,領襟上繡著五朵金色的紋樣,正是通過五點大試,拜在術宗門下還未出師的劍童打扮。而另一人則是一身黑衣,看上去似乎是劍宗之人。

那輕舟眨眼就靠到畫舫的邊上,舟上兩人摘下鬥笠,白芷薇一見,不由欣喜萬分。原來那術宗的劍童正是久未謀麵的慕容斐,而他身邊之人,容貌秀逸,氣質獨特,若說是男子,那雙明眸中似乎又帶著幾分女子的妖嬈之氣,若說是女子,那尖削的下頜又透出男子般的硬朗。

“慕容斐,怎麽是你?”白芷薇頭一次覺得見到慕容斐心中如此高興。

慕容斐見到白芷薇,也很是訝異,道:“怎麽是你,我們老遠看到這船上有人相鬥,以為出了什麽事,想過來幫幫忙。”

白芷薇聽了,心想總算遇到強援,二話不說,跳上慕容斐的輕舟,道:“是出事了,唐謐被釋鬼拖入水中,不見了。”

“你是說那個眼睛大大的,古靈精怪的禦劍堂劍童唐謐?”慕容斐身邊那人問道,一聽這聲音,白芷薇才確定原來她是個女子。

“正是,你也認識她麽?”白芷薇問道。

“才認識,這姑娘出事一定要救,她可是我看好人選啊。”那人說這話的時候,衝慕容斐擠了擠眼睛。

慕容斐的表情有些不自在,清咳了一聲,一本正經地說:“堂姐,任是誰也應該救吧。”

這時候,水麵上突然冒出個腦袋來,原來是史瑞已經回來了,他扒著船舷,狠狠喘了幾口氣,才說:“那妖物是潛在水中往湖心方向去了,好像拖著個白繭一樣的東西,離得太遠,我也看不真切,那妖物比我氣息長太多,我浮上水麵換了一次氣,就把它跟丟了。”

“好,咱們就往湖心去看看。”白芷薇說到這裏,想起史瑞是不會武功的,便對他說:“史瑞,你快回畫舫,和旭言他們一起先走。我們此去不知道會遇見什麽,你不會武功就不要跟來了,免得受傷甚至有性命之險。”

史瑞和白芷薇相處多日,從未見她和自己說過這麽多話,更不要說言辭還是如此充滿耐人尋味的關切之意,他本來就頗為不凡的自信此時便被鼓舞道更加高漲,按耐著心中的歡喜,決然地說:“不行,我要和你們去救唐謐。我從小打架還從未輸過,再者說,我水性好,到時候一定可以派上用場。”

白芷薇覺得他說的也對,又體諒他可能太過擔憂唐謐,便點頭答應了。

東湖並不是很寬廣的水域,即使湖心處水也不會很深,之所以有名是因為此湖半麵環山,加之湖灘淺且長,有萬頃接天碧蓮鋪展於其上,山光水色,荷風送香,舟船行處皆有風景。

而此時白芷薇卻是一點看風景的心思也沒有,她盯著湖麵,凝神不語,半晌,以自己才能聽到的聲音說:“會不會,赤玉宮的人,就是衝唐謐來的呢?”

白芷薇身邊兩人俱是習武之人,她聲音雖小,卻也聽得清楚,慕容斐看了看她,問道:“你是說,釋鬼的目標根本就不是你表妹?”

“嗯,我姨夫和赤玉宮為敵多年,一直是武林正道的中流砥柱,看上去,赤玉宮來為難他,虜走他的家人,似乎合情合理。可是,今日的事,倒像是那幾個蒙麵人來拖住我們,讓釋鬼可以從容抓住唐謐,而且,今日它完全就是針對唐謐,若要是針對姨夫,該去抓旭言才對。”

“小斐,唐謐的父母是誰?”慕容貞露在一旁問道。

慕容斐一聽她當著別人的麵叫自己小斐,不自然地幹咳了一聲,說:“她父母遇到匪徒都被殺害了,她也受到重傷,恰巧顧宗主經過,將她救回蜀山醫治,她醒來時已經忘記了過去的事。”

這是唐謐對大家講起身世的一般說法,劍童們聽了,隻覺得她身世可憐,可是慕容貞露卻略一思索,道:“會不會,她父母的死不是遇到匪徒那麽簡單,她的身世可能另有玄機。”

白芷薇自然知道唐謐的真正身世,那時候,她第一次聽到唐謐說起家鄉在另外的世界,心中不是不覺得匪夷所思,隻是她自幼就學習如何不把喜怒哀樂寫在臉上,便什麽也沒表現出來,可後來相處長了,雖然覺得唐謐果然與眾不同,但心中已經完全接納了她這個朋友,隻覺得她就是說自己是妖怪變得也無所謂了。那麽,今日之事,會不會和唐謐奇異的來曆有關呢?經慕容貞露一提醒,白芷薇也思索起來。

“至少,暫時應該不會死的,既然這麽費力帶走她,便不會馬上殺死她。”慕容貞露繼續說。

“幾位,前麵就是湖心島了,可要靠過去?”船夫在一旁問道。

“此湖中隻有這一座島麽?”慕容貞露看著眼前幾乎一眼就可以看盡的小島說。

“隻此一座,島上有一座沒人的破廟,除此以外,便隻有些蒿草而已,連棵樹也沒有。”船夫答道。

“這島上為何會修一座廟呢?後來又是怎麽荒廢的?”慕容貞露又問。

白芷薇想起慕容斐他們是齊國人,而齊國是清原寺所在的國家,崇佛之風甚眾,各處廟宇都香火旺盛,恐怕不能理解寺廟荒廢這種事,解釋道:“這廟是在幾百年前各國大修廟宇的年代建的,據說當時人們在任何想得起來的地方,都有建廟的心思。後來,因為那個佛敵趙王封了趙國的廟宇,我們楚國那些早就看佛家勢力不順眼的人,借機也去反佛。本來我們楚國和別國就不同,向來是信奉巫術和占卜的,經此一事,佛家勢力大減,像這種交通不便的廟宇,很多就荒廢了。”

“不過,我們船家都說這裏的菩薩真的顯靈過。”那船家在一旁說:“傳說很久以前,發了一次特別大的水,有人被衝到這島上,後來,連這島也被淹了,可那人卻活著回來了,他說是菩薩顯靈救的他。”

慕容貞露聽了,淡淡一笑,以開玩笑的口氣說道:“那就去看看吧,說不定有人把唐謐抓來拜祭顯靈的菩薩呢。”

慕容斐聽了,隻覺得這笑話讓人渾身發冷,再一看白芷薇和史瑞,也都是僵著臉笑不出來,隻好又假咳了兩聲,打破尷尬的氣氛。

不想慕容貞露卻湊近他的耳朵,以所有人都聽得到的聲音說:“小斐不是病了吧,怎麽老是咳嗽。”

“不是,喉癢而已。”慕容斐保持著優雅的笑容,手肘一頂,已經之擊慕容貞露的腰眼。

慕容貞露仍然保持著和他貼近的姿勢,反掌抵住慕容斐的手肘,向外一帶,想把他帶倒。不料慕容斐卻已經提前收了力,反倒讓她身子一搖,差點站立不穩。

“小斐越長大越滑頭。”慕容貞露笑著說。

“哪能老吃你的虧。”慕容斐也笑著說。

而在一旁的史瑞,看著那兩人不動聲色間已經過了兩招,不禁想:蜀山之人,真是有趣得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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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菩薩顯靈的秘密
第二部 十 菩薩顯靈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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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湖心島實在是很小,一眼就幾乎可以看盡。

島上除了雜生的蒿草和蘆葦,隻有島心小小一座孤零零的荒寺,白芷薇一行四人先是快速地在島上的荒草中搜索了一番,一無所獲之後走入了荒寺之中。

巴掌大的寺院已經有多處坍塌,原本端坐蓮花座上的泥菩薩早已不知所蹤,曾經繪彩描金的廟堂暗淡斑駁,四處結纏糾結著一層層細白的蜘蛛網。

慕容斐與慕容貞露都在蜀山修習過機關之術,兩人東敲敲,西摸摸,仔細檢查了整個廟宇,卻沒有發現任何像是暗門或者地道入口的地方。一時間,四人站在廟堂之內,一籌莫展。

“會不會,是在水下有什麽古怪呢?要不我潛下去看看,你們等等。”史瑞說完奔出了寺門

“慕容斐,你們齊國人都很相信菩薩吧,你呢?”白芷薇也跟著史瑞走到廟門處,眺望著波光粼粼的湖麵問。

“我相信我能看見和掌握住的東西。”慕容斐說。

“那這麽大的湖,如果發水的話,這個島被淹沒掉,除了菩薩顯靈,還有可能活著離開麽?”白芷薇繼續問。

“就算有機關暗道,被水淹沒了也無法讓人生還吧?”慕容貞露敲著身邊紅漆剝落的柱子,想了想說:“如果不是傳說而真有其事的話,那人究竟是怎樣逃離的呢?”

“如果要是因為抱著浮木之類的話,那人不會跟別人說是菩薩顯靈吧。一定是發生了什麽無法解釋的事情,比如以為必死無疑,又冷又累,昏了過去,可醒過來發現已經在岸上,便會以為是菩薩保佑。”慕容斐望著空空的蓮花座說。

“能入水長時間不死,也可能是靠避水的寶物,然後,這個人想隱瞞得到寶物的事情,就說是菩薩顯靈。”慕容貞露說道:“要是那樣的話,這裏應該原來有什麽避水的寶物,但現在可能什麽也沒有了。”

“攻擊我們的人,都是從水裏出來的,然後又回到了水中。會不會,是赤玉宮的人都掌握著什麽避水的寶物呢?”白芷薇回想起剛才被攻擊的情形說。

三人正這樣東一句西一句地討論著,忽然聽到寺門外史瑞大聲的呼喊:“白姑娘,白姑娘,島下,島下有暗河。”

三人聽了,俱是精神一振,趕忙迎了出去。隻見史瑞正渾身濕漉漉地跑進來,興奮地說:“島下有個一人寬的洞,洞中有汩汩的水湧出,應該是暗河的出口才對。”

“也可能是什麽地方的入口。”慕容斐脫口而出。

史瑞喘勻氣息,搖搖頭,道:“不大可能吧,我水性算好的了,也不敢進那洞去。那暗河不知道有多長,誰有能耐閉息那麽久?莫非,專門是給妖物出入的?”

“就算妖物能出入,那唐謐呢?她在水中如何呼吸?這些人費這麽多工夫,不是為了要逮一個死人吧?”白芷薇搖搖頭,覺得有太多說不通的地方。

“唐謐是被困在一個絲繭之中,會不會是那絲繭有古怪,讓她可以在水中呼吸?”史瑞說道。

這話讓白芷薇心頭一跳,扭頭就往廟裏跑。接著,隻聽她在裏麵大聲叫道:“史瑞,你來看,快來。”

史瑞不知出了什麽事,拔腿就往裏麵跑,正看見白芷薇指著牆角在結網的蜘蛛說:“你看,像不像釋鬼?”

史瑞見那蜘蛛全身漆黑,隻有指甲蓋大小,再仔細一看,發現它的頭部很像螳螂,頭兩側各有一支大螯,果然和釋鬼頗為相似。

白芷薇隻是晚上在客棧匆匆見了釋鬼一眼,不敢肯定,急切地向史瑞求證道:“說啊,到底像不像?”

“頭部很像。”史瑞頭一次見白芷薇著急的模樣,那帶著焦躁情緒的聲音讓她看起來多了幾分煙火氣,心頭不覺一顫,看著她有些呆了。

白芷薇去卻沒留意到史瑞,有些興奮地拔劍挑下一些蛛絲,轉身就往水邊跑去。

她來到水邊,把蛛絲覆蓋在臉上,深吸一口氣,將臉埋進水裏。當湖水完全摸過鼻翼的時候,她嚐試著輕輕吸了口氣,果然,一絲空氣鑽進入了鼻子裏。

“我找到了,這就是避水的法寶。”白芷薇興奮地一躍而起,衝她身後跟來的三個人大聲說。

慕容斐看著神情雀躍的白芷薇,覺得她像是冬日屋簷下懸掛的冰淩突然遇到陽光一般,一瞬間明亮得有些耀眼,卻讓人無法移開目光。

慕容貞露拿過那些被水浸泡過的蛛絲,也學著白芷薇的樣子把臉埋進水裏,不一會兒,從水中抬起頭,笑著說,果然:“透過這些蛛絲就可以呼吸了,感覺像魚一樣啊。也許,當年水災中脫險的人就是因為昏過去的時候頭上落了蛛絲,結果逃過一劫,醒來時不知緣由,才會以為是菩薩顯靈。”

“那釋鬼就該是這裏的妖物和人結合而成,這麽看來,唐謐一定不會有溺斃之憂了,我們快去救她。”白芷薇說完,便奔向寺中采集蛛絲去了。

慕容貞露看著她匆匆離去的背影,對慕容斐微微一笑,說:“小斐,這個小姑娘也不錯啊,有點不好挑呢。小斐怎麽想啊?”

慕容斐假裝沒有聽到,也不答話,抬腿往廟裏走去。

四個人搜集了足夠的蛛絲,做好準備,潛入水中,在史瑞的指引下,果然看見島下的泥壁上有一個一人寬的洞口,接近洞口的時候,便可以感覺到有水流湧出,水溫比湖水要暖很多,可是流速很快,四人逆流遊入,相當費力。

四人遊入洞中,但見裏麵一片黑暗,隻有身後的洞口有微弱的光射進來,慕容貞露暗念口訣,一朵火焰在她的食指上灼灼燃燒起來,因為是幻火,那火光比真正的火焰顏色豐富很多,赤橙粉蘭,變幻如霞霓。看得史瑞嘖嘖稱奇,也忘了害怕,徑自向洞的深處遊去。

大約遊了一盞茶的功夫,前方忽然有亮光出現,再往前遊了片刻,亮光大盛,一片水麵出現在眾人的頭頂,四人浮上去,把頭探出水麵,發現已經來到了一個巨大的溶洞裏,溶洞的四壁上嵌著拳頭大小的螢石,射出柔和而明亮的光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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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章有點短,因為沒想好後麵的內容放這章還是下章,容我考慮一下。

十一 通往魔宮之路
第二部 十一 通往魔宮之路
PK期間,某閑會努力多更新,不過因為沒有存稿,萬一哪天沒更,大家諒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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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上得岸來,收好蛛絲,四下略略查看,發現溶洞內隻有一個通往別處的洞口,站在洞口之前,便可以感覺到有滾滾熱風襲來。那熱風有些灼人,卻也不是不堪忍受,四人稍作商量,決定走進去一探究竟。

那洞口連著一條幽長的甬道,兩邊的石壁被打磨得極其平滑,光可鑒人。四人走在甬道中,由熟悉機關之術的慕容斐在最前探路,走了好一會兒,卻也沒有發現任何用來防備的機關。

“魔宮的人倒沒有我以為的小心謹慎。”慕容斐說:“也許是因為覺得很難有人通過那麽長的水道吧。”

“我看,這是給水中出來之人烘幹衣物用的。”慕容貞露說,抬手看了看袖子,發覺一路走過這熱風呼嘯的甬道,除了腋下,身上大多數地方已經不那麽潮濕了,便把雙手高舉過頭頂,用開玩笑的口氣對慕容斐說:“小斐,跟著我做,魔宮之人一定都是這樣的,在這裏烘烤幹衣服才能入內。”

慕容斐看著慕容貞露越說越來勁,不但雙手舉過頭頂,還在不大的空間裏旋轉起來,仿佛真的要烤幹全身一般,心中哭笑不得,真巴不得不認識此人。想他慕容斐,自懂事以來,便被教育成涵養風度兼備,知深淺,懂進退的人物,偏偏每每遇到這堂姐,總覺得不知如何應對。這讓他忽然就想起了唐謐來,那姑娘雖然與慕容貞露性子並不完全相同,卻也給他這般感覺,難怪慕容貞露對她一見如故,當日便對慕容斐說,一定要把唐謐娶進慕容家來。他記得那天慕容貞露說這話時眼睛閃閃有光,完全一付與唐謐相見恨晚,扼腕可惜她不是慕容家童養媳的表情。

一想到要麵對兩個慕容貞露,慕容斐不覺感到有點頭疼。

慕容貞露見沒有人響應,站定後,表情認真地對那三人說:“這裏可能真的就是這個功用。傳說魔王此人向來注重外表,平日裏永遠是華服鮮衣,光彩照人。傳說她和墮天大人相約比武,結果因為墮天大人出現時衣冠略顯淩亂,她便不願與之比武,定要墮天大人更衣沐浴。所以,不論是敵是友,魔王一定不喜歡有人濕漉漉亂糟糟地進入她的領地,這裏不做任何防衛機關,極可能就是為了讓人安心幹衣,檢查形容。”慕容貞露說完,對著猶如銅鏡一般的石壁中自己的影像,理了理有些蓬亂的頭發。

慕容貞露的推測雖然古怪離奇,白芷薇卻覺得頗有道理,道:“怪不得墮天大人與魔王互為死敵,傳說墮天大人是不拘小節的隨便之人,真是連性子也完全相反。”

史瑞則覺得這些軼事聽來十分有趣,與坊間那些普通人談及魔王與墮天極度恐懼和異常敬畏的言辭完全不同,對蜀山之人不覺又多了一分豔羨。

三人又走了一會兒工夫,便到了一座巨大的石門之前。

門前的牆上,嵌著一個上麵雕有二龍戲珠的銅盤,那銅盤由四個同心圓環組成,最外麵兩圈圓環上都環刻著十二天幹地支,第三圈圓環上刻著一至十二,第四圈上刻著一至三十。

“誒,術宗的小子,看看是什麽機關。”慕容貞露對慕容斐說。

慕容斐一眼便看出來那是一個與日期年月相關的門鎖,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魔宮的人一定都知道一個開鎖的日期年月,比如戊寅年十月二十,就把第一圈的‘戊’字轉到龍珠正下方,再把第二圈的‘寅’字、第三圈的‘十’和第四圈的‘二十’依次轉到龍珠下放,這石門就會自己打開了。”

“真是這樣,我們豈不是進不去了?要是一個一個試日期,老死在這裏也不一定有結果。難不成,我們要先出去想辦法抓一個魔宮的人考問。”白芷薇皺著柳眉道。

“或著,想個法子躲在這裏,等到魔宮的人自己回來了,我們偷看他們轉出的是什麽日期。”史瑞說道。

“這些都太耽擱時間了,實在不行再用。小斐,一般設定這種日期的人都習慣挑一些有意義的日子,對吧?”慕容貞露問道。

“大多數人都有這樣的習慣,不過你怎麽知道什麽日子對魔宮的人有意義?”慕容斐反問道。

“可以試試魔王的壽誕之日。”白芷薇脫口而出。

“誰知道她什麽時候生的,隻能回去查《趙書》,不過《趙書》對華璿的記載也是語焉不詳,記沒記載可說不準。”慕容貞露抱著肩,搖了搖頭。

慕容斐聽了慕容貞露的話,神色微微一動,思索片刻,說:“試一試丁亥年八月十五吧”

慕容貞露一挑眉毛,疑惑的表情從臉上一晃而過,但還是伸出手,按照慕容斐所說的日子撥動了圓盤。她一邊撥一邊問:“小斐,這是什麽日子?”

“可能是魔王的生日。”慕容斐說。

話落,慕容貞露已經撥好了那日期,白芷薇一推石門,那石門卻仍舊紋絲不動。

“這個不對。小斐,你怎麽知道華璿的生日?弄錯了吧?”慕容貞露按耐不住心中的疑惑,開口問道。

慕容斐沒有回答,盯著那銅盤良久,才說:“乙酉年四月三十日,試試這個。”

史瑞看到慕容斐一說出這個日期,白芷薇和慕容貞露的神色都是一變。慕容貞露一猶豫,還是伸手去撥了圓盤,當中心圓環刻著“三十”的地方轉到龍珠下方的時候,“哢啦”一聲從圓盤裏傳了出來,似乎是什麽消息機關被打開了。

白芷薇試探著一推門,巨大的石門竟然無聲無息地打開了。

“小斐,你為什麽會猜是墮天大人的生日?”慕容貞露更加不解了。

慕容斐風輕雲淡第一笑,說:“瞎猜的,把死敵的生日作為開門的秘信,很是符合魔王的作派啊。”說完,他率先向門裏走了進去。

白芷薇跟在他身後,越發覺得沒那麽簡單。慕容斐,絕對不是一個瞎猜的人,她這樣想著,心中對慕容斐升起了一絲好奇。

眾人在走出石門洞的刹那,隻覺得眼前忽然明光大盛,需要眯起眼睛來適應片刻才行。等眼睛能看清的時候,四人看著眼前景致,都不免在心中讚歎一句:“真是人間仙境啊。”

原來他們已來到一個四麵被高峻山峰合圍的穀地。這穀地之中,繁花似錦,樹茂草長,有清澈見底的溪流蜿蜒其間,閃著碎碎的銀光。花草掩映間,亭台樓閣半隱半現,飛簷鬥角鎏金嵌玉,精巧奢華。天上有一隻白孔雀在盤旋徘徊,地上有兩隻小梅花鹿在嬉鬧奔跑。更有若有若無的煙霞彌漫在穀中,雲蒸霞蔚,如臨仙苑。

“蜀山風景雖好,卻雄渾蒼峻,和這裏真是完全不同的景致。”慕容貞露說道,深深吸了口氣:“嗯,風暖宜人,花香四溢,魔王真是會享受。”

幾人正要前行,慕容斐伸手攔了一下,看著腳下通往穀底深處的碎石小徑,說:“這裏無人把守,別是有什麽機關陷阱。”

慕容斐從懷中掏出幾枚銅錢,射向似乎可疑的幾處,但都沒有引發機關,正準備往前邁步。慕容貞露一把拉住了他,說:“別走,有什麽不對。”

“怎麽了?”慕容斐問道。

慕容貞露抬起頭,看著天空,喃喃自語道:“我們在沒有陽光的地方走了多久?加起來不到半個時辰吧?入水的時候快中午了,現在應該是中午前後才對。這裏雖然被高山阻擋,看不到太陽的位置,可是影子的方向呢?”

三個少年聽她如此一說,都低頭去看地上的影子,隻見不論是自己還是那些花草樓閣,都是斜長且指向西北,那分明是上午才會出現的影子。

“是幻像。”白芷薇馬上明白過來。

“應該是非常強大的,幻像守護結界。”慕容貞露說著,敲敲慕容斐的腦袋:“小斐,堂姐又救了你一回,現在輪到你這個術宗子弟想辦法來破解了。”

慕容斐知道,雖然慕容貞露是劍宗門人,可自己目前在術法上的造詣根本不會高過慕容貞露,隻是慕容貞露既然給自己出了難題,便一定要想辦法破解才行。但幻像的破解向來是心力與心力的對抗,隻有更強大,更不容易被迷惑的那一方才能勝利。而布下眼前守護結界之人的力量明顯高於自己,甚至是高於這裏所有的人,該如何破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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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幻象之後
第二部 十二 幻象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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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斐閉上眼睛,收斂心神,嚐試用一般破解幻象的方法突破眼前的結界。因為幻術是通過眼睛去迷惑心靈,再由心靈去迷惑其他感官,所以如果人已經能意識到身處幻境,眼前所見皆為虛幻,便占了先機,剩下的就是要尋找到可以觸碰到真實的那個突破點,然後凝聚心力於那一點,抵抗迷惑自己的力量。

慕容斐凝神屏息,在黑暗中調動著所有的感官,漸漸地,他開始感覺到氣息在身體裏奔流,毛孔在空氣中張開,仿佛無數透明的觸角由每一寸皮膚中生出,探向虛空的世界。

他漸漸感覺到灼熱的風掠過麵孔,猶如站在熊熊烈火之前,剛才的清涼感覺早已消失無蹤,皮膚上滲出了細小的汗珠。他自己也沒想到可以如此快地尋找到突破之處,心中一喜,全力去感應那空氣中的熱力。有一個瞬間,他感覺好像抓住了什麽。我眼前是火焰,沙漠甚至岩漿,但決不是豔陽天和人間仙境,他這樣想著,睜開了眼睛。

慕容斐看見的仍然是有幼鹿嬉戲的仙苑美景,盡管他因為感覺到空氣的熾熱而出了一層薄汗,盡管他的其他感官已經擺脫了視覺的迷惑,他仍然沒有看到任何的真實。慕容斐在那一刻被創造出眼前幻影的巨大力量所驚震,幾乎是心生敬畏地看著眼前的景色,良久才說:“堂姐,這絕不是我能突破的結界。”

慕容貞露看著他,歎了口氣說:“小斐的心力天賦這麽高也終究不行啊,那我也不用試了,你我不過是半斤八兩的分別。”然後,她轉向白芷薇說:“你也別費心去嚐試了,小斐在心力上自幼就天賦異秉,在明知是幻象的情況下他都無法突破結界,我們隻有另想辦法了。”

白芷薇聽到此言,看向慕容斐,發覺他正用崇敬的目光看著眼前的美景。確切地說,她覺得那目光似乎穿越了那些虛幻的花草樓台,落在隱藏其後的巨大力量之上,白芷薇在生出這樣感覺的那一刻,心頭不由得一緊。

就在四人麵對幻象束手無策時候,他們麵前的幻影卻開始如晨霧遇見陽光一般逐漸褪去,隱藏在其後的真實景象終於顯現了出來。

四人看見眼前的景象,才知道慕容貞露果然是救了大家一命,若是再往前走一步,就會落入萬丈深淵,而那深淵之下,熾紅色的岩漿正在緩慢地流動,滾滾熱浪撲麵而來,打在人的麵孔上,灼熱難當。

原來這裏也並非什麽被青山環繞的穀地,看起來倒像是把一座山的裏麵挖空而形成的巨大洞穴,隻是由於著洞穴實在太過巨大,絕不是人力可為。

隔著百丈寬的深淵,四人看見對麵的懸崖之上有一座寶藍色琉璃塔,此時塔中正緩步走出一個青衣男子,遠遠的也看不清樣貌。隻見他一拱手,道:“幾位,如果是想來這邊一遊,就請過來吧,請恕在下不能遠迎。”

四人所在的懸崖和對岸僅以一條手腕粗細的玄鐵鏈相連,史瑞伸手探了探,說:“有些燙啊。”

白芷薇衝對麵之人問道:“請問,我們的朋友唐謐可在那裏?”

那人答道:“唐姑娘的確在這裏作客,不過,我與她講好,來找她的朋友要都過得來,才能送她走。”

白芷薇聽了,看了一眼史瑞,臉上浮起一片愁色。

史瑞馬上明白她是在憂煩自己無法過去,雖然很想一挺胸,極豪氣地說:“甭擔心,看我史三少的本事。”可是,再怎麽樣,自知之明還是有的,不能充英雄的時候絕可不強衝英雄,他頭一低,沒有吭聲。

“這有何難,當真我們四人都過去了,你就放了唐謐?”慕容斐朗聲衝對岸問道。

“這是自然,在下已經和唐姑娘講好了。”那人回答。

慕容斐轉過頭對白芷薇說:“既然那人肯撤去幻象,就不必要在這鐵索上還動什麽手腳,我看應該過去一試。”

“以我的武功,走過去都很勉強,再說,還有他。”白芷薇沒有點明,可眾人都知道她在指誰。

“沒關係,我和堂姐可以背你們兩個過去,咱們蜀山輕功最講究一個穩字,腳下紮實得很,這算不了什麽。”慕容斐頗自信地說。

“那,那你背我吧。”史瑞一聽,趕緊往前一湊,心想:絕不能讓這小子背白芷薇啊。

“你比較重,我堂姐比我功夫好,讓她背你比較安全。”慕容斐說完,便走到白芷薇身邊。

“不成,那個男女授……”史瑞還沒說完,便被慕容貞露揪了過去。隻聽她說:“授受不親是不是,你讓他背,丟了你的小命你怎麽辦,我都不嫌棄你,你叫喚什麽。”

“不是,我是說他們倆,他們男……”史瑞話說一半,發現已經到了慕容貞露的背上,而身下方,滾燙的岩漿在緩慢的流動中發出嗡嗡的轟鳴,把他的聲音完全淹沒無蹤。他不禁心中一顫,不敢再多說些什麽,隻是偷眼瞄向後麵跟著的慕容斐,還有他背後背著的白芷薇,心裏說不出是什麽滋味。

待到四人抵達了對岸,那青衣人迎上來,隻見他四十上下的樣貌,鷹眼獅鼻,麵貌英武,就算現在臉上掛著和氣的微笑,仍然有掩不住的厲氣。

他見四人安全走了過來,道:“蜀山的輕身功夫果然名不虛傳,身輕如燕,卻沉穩如鍾,在下佩服,請跟我來吧。”

四人跟著青衣人走入琉璃塔,隻覺得身後的塔門一關,便把灼熱的空氣拒在了門外,也不知道這塔是什麽材料所建,竟在這酷熱之地造出一室清涼。

這時,一個紅色的身影已經疾跑而來,一把抱住白芷薇,急急地說:“剛才嚇死我了,慕容斐啊,差半步就掉到懸崖下麵去了,還在那裏亂扔錢呢。”

白芷薇一看,這可不就是不缺腦袋不缺腿的唐謐麽,高興地說:“你才嚇死我了呢,到底怎麽回事兒?”

唐謐朝旁邊的青衣人一努嘴,說:“那,這位佟護法說是要請我作客。”

白芷薇看了佟護法一眼,說:“這麽請人做客也未免太不客氣了吧,赤玉宮行事一向如此鬼祟麽?”

佟護法笑了笑,似乎並不介意,道:“自然也可以大大方方地下拜貼請唐姑娘來做客,隻不過,我們赤玉宮和陸城主還有白通候的關係都不算好,怕請不來才出此下策。”

接著,那人轉向唐謐,客氣地說:“唐姑娘,你的朋友安然無恙地到了,答應在下的事可以去做了麽?”

“哦,去見你那位朋友,是吧?”唐謐撇撇嘴,說:“我這就去,不就是回答幾個問題麽,又不是趕著去治病救人,不用那麽急吧。”

“那就好,姑娘請。”佟護法說完,伸手作勢欲將唐謐引向樓上。

“唐謐,你真知道他們叫你幹什麽?”白芷薇拉了她一下,問道。

“說是就問問話,唉,大約跟那個有關。”唐謐說完,朝塔室的深處望了一眼。

白芷薇這才看見,那裏的一張神龕上正供奉著一把寶劍,赫然就是唐謐的佩劍“未霜”。

“不是‘未霜’,它在這裏。”唐謐揚一揚手中劍,道:“我也不明白,這位佟護法說,我見完了他朋友,他就告訴我是怎麽回事。”

唐謐說完,衝眾人擺了擺手,往二樓走了上去。

 

十三 不可欺騙的朋友
第二部 十三 不可欺騙的朋友

唐謐來到二樓,看見寬敞的空間裏隻放了一個看上去似乎很舒服的地榻,榻上臥著一隻青羊,頭頂生著錐子一樣的獨角,卻不見有什麽人。

“有人在麽?”她問道,眼睛掃過每一個角落。

屋子有些空蕩蕩的,她的聲音發出輕微的回響,卻沒有人響應。

“沒人啊,沒人我走了,我可沒功夫等你啊。”她探了探腦袋,一轉身,決定離開去交差。

“你不是答應了回答我問題麽,還沒開始怎麽能走?”一個溫和的聲音在唐謐背後想起,語調有些怪怪的,讓她想起在說中國話的外國人。

唐謐尋聲扭頭一看,隻見身後仍然空無一人,唯有獨角青羊安靜地臥在那裏。

“那個,請問,剛才不會是你在說話吧?”唐謐試探著問。

“就是我。”青羊竟然開了口,果真是那個外國腔。

盡管有了一點點心理準備,唐謐還是覺得有些訝異,這世界的妖物多是身賦異能,卻從未聽說過能開口講話的,她猶豫地開口問道:“你是妖物麽?”

“不是,我叫獬豸,是神獸。”青羊答道,黑琉璃珠子一樣的眼睛盯著唐謐,讓她有一種說不出來的難受感覺。

神獸,其實就是妖物吧,不過是前者被祭拜,後著被宰殺而已,唐謐這樣想著,半垂下眼簾,試圖躲開獬豸的目光,不知道為什麽,她從心底裏不喜歡那雙眼睛。

“你要這樣認為也無所謂,不過是名稱而已。不過,這種想法還真是像那個人,怪不得,他們非要求我來確認一下。”獬豸用它古怪的語調說。

唐謐心中暗驚,瞪大眼睛看著獬豸,心想:這妖物什麽意思,莫非知道我心裏在想什麽?

“是,我能看得穿人的心思,所以,不要在我麵前嚐試說謊。”獬豸又說,一雙烏溜溜的眼睛掃視著唐謐。

唐謐終於明白了為什麽覺得心中不舒服,想來定是自己如今的心力,已經多多少少能夠感應到別人對自己內心的窺視,所以麵對這個生物測謊器,才會有些不自在吧。

“生物測謊器是什麽?”獬豸問道。

“你又窺視我!”唐謐有些不悅了。

“不是窺視,我就是能知道而已,天生如此,我也沒有辦法。”獬豸的外國腔裏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得意。

“那你豈不是很危險,知道太多別人的秘密心事,不怕被追殺麽?”唐謐好奇地問。

“所以,我幾乎不說話,今日完全是受人所托,若不是當年華瑛救過我,我也不會答應。”獬豸解釋道。

“華瑛是誰?”唐謐又問。

“華璿的雙胞胎妹妹啊,這裏過去的主人。”

唐謐這才知道原來魔王是雙生子中的一個,難怪後來愚民們傳來傳去,便會認為雙胞胎是擁有魔血的不祥之人了。“這裏不是華璿的宮殿啊,我還以為這就是魔宮。”

“自然不是,華璿是趙王,怎會在此建宮殿。這裏是由嫁到楚國來的華瑛公主所建。”

唐謐聽獬豸談及魔王時口氣超然,似乎果然是地位不凡,便說:“那麽,他們要你問什麽呢,除了本姑娘的年齡,我什麽都可以回答你。”

“第一個問題,你從哪裏來?”

“另一個世界。”

“你的佩劍從哪裏來的,看到劍魂了麽?”

“蜀山劍室裏拿來的。”唐謐回答到這裏,忽然想:我要是說沒看見劍魂,這劍照理說就不應該是我的啊,該不會這些人是來搶劍的吧,要不要說句謊話呢。

“這劍既然和你有緣,別人就搶不走。”獬豸微微一頓,又說道:“還有,別試圖騙我。”

唐謐看著獬豸,無奈地搖搖頭,道:“好吧,好吧,什麽都騙不了你。你看,我隻是在心裏考慮了一下而已,最多算騙人未遂。”

“那麽,你心裏有沒有,哪怕是片斷的前世記憶?”

“沒有。說實話,我的記憶有一些殘缺不全,缺了一小塊,可是絕對沒有什麽前世的記憶。”唐謐看著獬豸,口氣嚴肅地說:“而且,我根本不相信有什麽前世今生,六道輪回。”

唐謐這話一出口,獬豸的身子震動了一下,眼睛直視著她的眼睛,神光攝人,問道:“可你說,自己來自另一個世界。那世界不是你的前世麽?”

關於這個世界與自己世界的關係,唐謐也時常思索,受過現代科學教育的她,也曾經想合理地解釋,但是答案卻是沒有答案。後來她安慰自己說,連宇宙是怎樣出現的這個問題,我們還不能完全解釋清楚,怎麽能解釋我這種從一個空間進入另一個空間的現象呢?於是她回答說:“我說的另一個世界,並不是前世,而是你無法想象的完全不同的世界。可能你覺得,以你所知,沒有什麽是不可想象的。但我給你舉個例子,在我的世界裏,有一個人叫愛因斯坦,他說,我們所在的空間是彎曲的,而不是平直的,這個你能想象麽?到底彎曲的空間是什麽樣子?這已經超越了你的感覺認知,完全上升到純理性的認知,你要如何想象呢?你可以從理性上明白,如果空間是彎曲的,那麽盡管世界是有盡頭,而我們卻永遠不可能走到世界的盡頭麽?如果你聽不懂我在說什麽,那你也不用著急,因為我隻是拿我那個世界眾多讓人困惑的問題之一來故意困惑你。你如果因為我說的這些話而開始思考,那麽我的計謀就得逞了,因為這些問題可以讓你想到吐血也想不明白。”

當唐謐講完這段玄而又玄的話以後,她發現獬豸原來清澈逼人的目光果然稍稍失去了穿透力,她有些得意,繼續火上澆油地說:“你看,別以為你有看穿別人心思,分辨謊言的力量就一定能不被迷惑。我跟你講的句句是實話,你一樣困惑對不對,千萬不要以為自己能接觸到這世界的真理,在我那個世界,但凡這樣想的人最後都被當成了瘋子。還有,如果你還想繼續思考,我可以給你講一講我那個世界關於世界是如何而來的看法,你是想從宇宙大爆炸開始聽,還是先了解一下宇宙膨脹學說?”

這一次講完話,唐謐感覺到那壓迫在自己心上的力量已經完全消失了,她心中一喜,知道自己成功地繞暈了獬豸,甚至可能已經把它陷入了某種艱難的哲學性思考當中,而她則成功地擺脫了獬豸對自己心靈的窺視,便笑咪咪地問道:“神獸大人,還有問題要問麽?”

獬豸的眼神有些渙散,沉默半晌才自言自語地說:“你到底是不是她啊。她到底轉世了沒有?”

“雖然不知道你說的是誰,但是我告訴你,我不是她,我就是我,我也不相信什麽輪回轉世,除非,你先證明給我看。”唐謐答道。

“證明麽?”獬豸仍然如喃喃自語一般,以他的古怪腔調說:“那時候她也說不相信輪回轉世,所以,她不需要保存屍體,不需要積陰德,隻要享受現世之樂就足夠了,所以,清源寺才叫她做佛敵,而她說,自己就是第六天魔王。”

唐謐這時候,終於明白了獬豸說的那個“她”是誰,搖了搖頭說:“神獸啊,還有佟護法,既然她如此說,而你們又都是追隨她的人,就應該相信她啊,她說沒有轉世就沒有轉世。你們千萬不要去懷疑她說的話,如果你們心存懷疑,還如何能堅定地追隨她呢?”

這話說完,唐謐聽見樓梯口下方傳來極其輕微的聲響,似乎是什麽人扶撐了一下樓梯闌幹,唐謐笑了笑,大聲說:“佟護法,還有問題麽?”

話落,樓梯口便有腳步聲傳來,片刻,一個穿青衫的身影走上來,眼睛裏似乎因為激動而蓄著華彩,隻見他恭敬地一躬身,說:“沒有了,佟敖多謝唐姑娘指教。”

 

第二部 十四 風霜雨雪霧

唐謐隨著佟敖走下樓來,看見來搭救自己的四人正等在那裏,這才有功夫向白芷薇問道:“芷薇,這位劍宗的姐姐是誰?”

“是慕容斐的堂姐,要不是她看穿了我們身處幻像之中,我們可能早就掉到岩漿裏去了。”白芷薇說。

佟敖在唐謐身後冷哼了一聲,說:“就算能意識到身處幻境又怎麽樣,這是不可能突破的幻像。”

慕容斐聽了,微有動容,很恭敬地問道:“佟護法,請問這是你製造的幻象麽?”

“不是,在下沒有這個本事,這是魔王送給我們第一代宮主的禮物。”佟敖答道。

“原來如此,在下剛才就在想,當世之人有誰有如此之力,如果是魔王,那倒不奇怪了。雖然我們立場不同,不過,今日得見如此幻術,斐受益匪淺。”慕容斐客氣地回應。

“請問,佟護法,你們供奉的那柄劍為何會同我的劍一樣呢?”唐謐指了指神龕,問道。

“這是因為,‘未霜’劍本是對劍。魔王和我們第一代宮主因為是雙生的姐妹,所以各拿一劍作為同生同存的信物。”佟敖說道這裏,冷厲地瞟了一眼麵前身著蜀山服飾的幾人,道:“可惜,這兩把劍都已經是亡劍了。”

“什麽意思?魔王的佩劍叫‘羲光’吧,那是天下聞名的長劍,我怎麽沒聽說她用過此短劍。”慕容貞露在一旁問道。

“哼,這麽重要的信物,魔王大人會讓它隨便濺上什麽人肮髒的血汙麽。”佟敖麵色有些陰沉。

“那麽,劍亡是什麽意思?”唐謐在聽到佟敖此話的時候,心中隱隱覺得不對,手上不覺加力握了握“未霜”。

“唐姑娘的那一把不是沒有見到劍魂麽?那是因為,如果劍殺死了自己認定的主人,劍魂就會和主人一起消失,這就叫劍亡。”佟敖說到這裏,看向唐謐,眼中似乎有所期待,道:“這把劍,沒有劍魂,原是任何人都可以拿起來的,可是一百多年過去了,竟沒有一個人拿起來,而姑娘卻拿了,姑娘不覺得這是命運麽?”

唐謐心想:此人還是變著法兒地想把我拉下水啊,這一湯渾水我可不能瞎攪和,我如今在蜀山有吃有喝,可不能和蜀山的對頭扯上關係,便說:“不覺得,我一般管這種事叫巧合,或者叫小概率事件,你聽不懂也沒關係,千萬別多思考我說的話,否則可能會迷惑你的心智,這一點,神獸大人應該已經體會到了。”

佟敖歎了口氣,道:“本來,既然唐姑娘和‘未霜’有緣,我們這一把,也應該一並送給唐姑娘。不過,既然唐姑娘如此說,再加上這一把也是亡劍,那就算了。”

唐謐聽了,心生疑惑。她猜測,自己手中的這一把定是因為魔王將它用來殺死自己,血濺長空,而成為了亡劍。那另一把是怎麽回事呢?難不成華瑛也用此劍自殺了麽?

“請問,另一把劍是如何而亡的,不知佟護法方便講講麽?”唐謐問道。

“不是佟某方不方便講的問題,而是我宮中並無人知曉此事。”佟敖說完,轉過身走到神龕前,雙手捧下寶劍,道:“按理說,對劍得到一把便也是另一把的主人,這劍其實應該就是唐姑娘你的了,隻是唐姑娘請看。”佟敖話落,手握在包裹著赤紅色蟒皮的劍柄上,緩緩將劍拔出來。

唐謐隻見那劍柄後光禿禿的,根本沒有連著劍身,不禁脫口而出:“怎麽會這樣,這本來也該是紅色的晶鐵劍吧,難不成,華瑛公主將它毀掉了?”

白芷薇聽到“華瑛公主”這幾個字,麵色一動,沒有說話。

“這,佟某就不知道了。不過,百多年前的事,佟某雖未親見,但想來這一把也應該是紅色的晶鐵劍。紅色的晶鐵又叫赤玉,這也是我們赤玉宮之名的由來。”佟敖說完,把那柄空劍恭敬地放了回去。

唐謐的手不自覺地往胸口的方向按了按,似乎是想確定自己的那把紅色晶鐵梳子是否還在那裏。會不會劍身被改造成了這把梳子呢?唐謐這樣想著,如果真的是如此,自己和這些魔王啊,宮主啊什麽的還算沒有緣分麽?

這個念頭一浮起,她覺得心中有一點不安,隻想要快快離開這魔宮,便說:“佟護法,如果沒有什麽別的事情了,可否如約送我們出去呢?”

佟敖微微一笑,道:“可以,不過,可否請白姑娘和慕容公子多留片刻,我也想讓他們見見我的朋友。”

唐謐聽了,覺得心中一緊,暗道自己剛才雖然覺得佟敖是魔宮之人,可是看舉手投足也頗有氣度,既然答應了她放人,總該不會食言。誰知現在無端又生出事來,難不成魔宮之人真的是翻臉不認賬,完全沒有信用的小人麽?

佟敖見一直帶著笑臉的唐謐此時臉色沉了下來,解釋道:“唐姑娘誤會了,佟某對劍器略有所知,憑生的嗜好便是品評名劍與劍主,卻不想今日看見‘風霜雨雪霧’這五把名劍中的三把,所以對另兩位劍主心生好奇,隻是想隨便聊一聊而已。”

“隨便聊聊,也不用和你那位懂得窺心之術的朋友聊吧。”唐謐的臉已經完全冷了下來,她想自己就算不怕別人窺視,那兩個卻還是小P孩呢,便以完全沒有回旋餘地的口氣說:“佟護法,不經允許,偷看別人的裸體是下流的行為吧。可是,心靈是比身體更隱秘的所在,不經允許,隨意窺視,豈不是更見不堪?我想佟護法品評劍與劍主的時候,不會是每次都用這麽不堪的方法吧。”

白芷薇看著這樣冷麵冷言的唐謐,心中覺得訝異,隻因唐謐此人向來逢人三分笑臉,說話總留個退路,她與唐謐相處近一年,從未見她如此態度對誰,更何況如今是在人家的控製之中。再一想,唐謐如此,不過全是為了維護自己和慕容斐,便覺得心頭最柔軟的地方猶如被人戳了一下,酸軟溫熱,而這一路尋來的焦急危險似乎也算不得什麽了。

佟敖聽了,麵色果然有些不悅,卻仍然以克製的聲音說:“好,那麽在下就用平時品評的方法。‘風霜雨雪霧’這五劍數百年來從來沒有一同現世過,今日佟某得見三劍,已經是三生有幸,既然三位都是孩子,就一起上吧,免得又落下以大欺小的不堪詬病。不過,唐姑娘可知道佟某平時把何種劍評為好劍麽?”

“何種?”

“劍主不死在我劍下的,便是好劍。”佟敖說完,鷹般的犀利眼眸掃向三個蜀山少年,右手輕抬,做出請君拔劍的優雅姿勢。

十五 公平的對決

唐謐估量著眼前的形勢,知道此戰在所難免,心中不免有一點點後悔自己剛才一時衝動說了硬話,想來自己足足有二十多年沒有因為和誰言語不合就大打出手了,上一次發生這種事還是幼兒園大班的時候,難不成真的是越活越回去了麽?如今明明是敵強我弱,嗯,也不一定,她想到這裏瞄了一眼慕容貞露,暗自揣測這位劍宗的前輩到底武功如何。

慕容貞露像是感應到了唐謐的眼光,上前一步,拱手道:“佟護法再怎麽說也是江湖上成名的前輩,和這幾個孩子計較什麽?佟護法也應該知道,就算曾經是再怎樣風光的名劍,一旦劍主亡故,劍魂的力量便會全部消失。沒有強大的劍魂支撐,再好的劍也不過是鋒利的拙物。而這幾個孩子,隻是剛得到劍沒多久,劍魂還弱小得很,這種時候,有什麽好品評的呢?而且也未免有失公平。”

佟敖也知道慕容貞露的話在理,隻是他生性狂傲,對唐謐客氣不過是因為猜想她可能是魔王轉世,但是在這幾個蜀山之人麵前,是絕對不能退讓半步的,便說:“既然幾位是‘亂世之劍’的劍主,我也就實不相瞞。這五劍原本都是我們第一代公主搜集而來,本是送給魔王的禮物,隻不過,到最後也沒有找到可以匹配五劍的劍主,實在是一大憾事。孰料今日竟然同時得見三位劍主,佟謀也是一時好奇,想知道能夠被這些劍魂認同的劍主是何樣的人物。不如這樣,這場較量佟謀不會運用劍魂的力量,而如果佟謀輸了,便如輸劍魂,這樣夠公平了吧。”

此話一出,唐謐和白芷薇麵麵相覷,不知道佟敖所謂“如輸劍魂”是什麽意思,卻見她們身旁的慕容斐麵色有異,唐謐知道這一定關係重大,扭頭低聲問他:“慕容斐,最後這句話什麽意思?”

“若是兩人比劍時使用了劍魂的力量,那麽輸的一方劍魂之力就會減弱,贏的一方劍魂之力就會相應增加。如果對手的劍魂比你的劍魂強大很多,而你卻能贏的話,你劍魂會得到的力量就更大。”慕容斐解釋道。

“就是說,如果我們贏了,那位大叔要把很多劍魂的力量輸給我們?”唐謐想再次確認一下。

“我想,應該是這個意思。”慕容斐道。

“不過輸了要賠上命。”白芷薇淡淡地跟了一句。

“那,你們兩個說怎麽著?”唐謐又問,這件事看上去雖然贏了可以劫富濟貧,但輸了可就太不劃算,她不敢輕易妄自決斷。

“試試也無妨,咱們三個也不見得就輸。”白芷薇雖然神色平靜,可語氣裏卻躍躍欲試。

慕容斐看著唐謐神情複雜的麵孔,微微一笑,說:“我也這麽想。”

唐謐搖搖頭,心想:果然,年紀小,腦袋少根筋,決斷起事情來就是快。於是,她轉回頭,麵對佟敖,頗豪氣地說:“江湖兒女,劍下解恩仇,我們答應你。”

話落,三個少年拔出了鞘中劍。

佟敖骨節粗大的手指在劍柄上一下一下敲擊著,眼睛掃過三個少年手握的寶劍,緩緩地說:“‘未霜’、‘霧隱’、‘迫雨’,果然是三把好劍,今日佟某就來領教一下這‘亂世之劍’在蜀山人手中的威力。”話落,他的手指在劍柄上一彈,長劍激飛出鞘,銀光一閃,在空中打了個旋,落回手中。

“還記得獅戲時配合的要訣麽?”慕容斐問他身邊的兩人。

“嗯,記得。”唐謐與白芷薇答道。

“我們三人即使同時攻擊他,也不見得有威脅,這次你們兩個做獅尾,讓我做無後顧之憂的獅頭,全力一搏,或有勝機。”慕容斐道。

唐謐和白芷都是冰雪聰明的人,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原來獅戲的配合要求獅頭要全力進攻,越勇猛越好,而獅尾要跟隨獅頭的意誌,五分攻五分守,情勢有利時要推波助瀾,不利時要穩定防禦,講究的是在攻守間快速靈活地轉化。此時慕容斐如此說,就是準備自己完全放棄防守,全力一搏,而要求她們兩人半護衛半進攻,隨著戰機靈活變化。

慕容斐看了眼身邊兩個同伴明亮而聰慧的眼睛,忽然心中生出一股必勝的信心,長劍一挺,猶如穿著刀槍不入的鎧甲一般,全力擊出。

佟敖沒想到如此小小少年,劍風卻這麽凜冽,心下也是一突,再看他完全不要命的招式,便覺得有趣。揮劍接住這一招之後反手就功向他的破綻,可這一劍馬上被白芷薇防住,同時,唐謐的‘未霜’已經攻至。

如此與三人過了兩招,他便明白過來,道:“原來蜀山編排了劍陣這東西,好,也讓佟某開開眼界。”

可是再打下去,他發現遠非如此,這三人的進攻遠比劍陣靈活得多,而且,並非如劍陣一般可以找一個最弱的人作為突破,因為這三人有時各自為政,似乎毫無關聯,可是一旦攻擊一人,三人便像一體一樣,同時有所反應。最讓他驚訝不已的是,三人腳下的步伐竟然是魔宮的武學。這魔羅舞本是魔王創出來克製蜀山武功的密技,不想現在竟然被三個蜀山少年拿來配合蜀山劍法。蜀山劍法原本法沉穩剛猛,如今配合了魔羅舞,便多了分靈動機巧,漸漸地,佟敖感覺到越來越難以應付,心中一狠,便拿出了平生絕學。

佟敖這一劍擊出之時,三個少年隻覺得滿天劍光,劍氣如滾雷壓麵,似乎每個人都是這排山倒海般一劍所攻擊的目標。唐謐本能地想要防守,可是這念頭隻是劃過了腦際,她一咬牙,揮劍護向慕容斐。

刹那間,金鳴之聲震得塔中眾人耳中發麻,再一看,竟是白芷薇和唐謐兩人架住了攻向慕容斐的一劍,而慕容斐的劍則深深刺入了佟敖的右肩胛骨中,隻聽“倉啷”一聲,佟敖右手一鬆,長劍落地。

佟敖麵色蒼白,手捂在傷口之上,緘默良久才說:“這劍陣練了多久,竟然能這麽堅定地各司其職,還是已經看出來我隻是要殺這小子。”

“不好意思,沒看出來,隻是我們說好了要如此的,你見過頭尾不顧的獅子麽?”唐謐盡量用輕鬆的語氣說,一句話說完,喉頭一口血湧了上來,趕忙閉嘴,不敢再言。

白芷薇撤回劍,原本就白皙的麵孔已經沒有了血色,緩了一下,冷冷地說:“前輩不自食其言就可以了。”

十六 他是不是大頭
第二部 十六 他是不是大頭

佟敖用左手撿起地上的長劍,緩步走到白芷薇麵前,劍尖直指她的胸前,說:“你們三人,如今有兩個已經受了內傷不能再戰,而我還有左手可以持劍,怎麽就一定說要輸了呢?”

慕容斐以為佟敖要對白芷薇怎樣,挺劍就要刺出,卻聽他接著說:“可是,想我佟敖竟然被個三個娃娃傷及一臂,劍擊落地,又怎麽不算輸了呢?既然說了如輸劍魂,就輸給你們。”

說罷,佟敖的長劍由白芷薇的胸口劃到她手中那柄看上去幾乎是透明的“霧隱”之上,那個瞬間,白芷薇隻覺得自己的劍好像攥在手中的魚一樣,掙了一下,便再無動靜。接著佟敖又把劍搭在了慕容斐銀色的“迫雨”之上。

唐謐看眼前情形,知道這一定就是所謂把劍魂的力量輸給對手,可自己這把劍是沒有劍魂的亡劍,還怎麽能得到這力量呢?

果然,輪到唐謐的時候,佟敖說:“不是在下輸不起,可唐姑娘用的是亡劍,在下也無能為力。”

“等等,我有一樣隨身的寶物,如果有劍魂之力的話,可以增強它的力量,佟護法可否將它當作我的劍對待。”唐謐抑製住胸中翻湧的血氣,趕忙說。

佟敖看了看她,說:“好吧,隻是在下隻見過劍魂與劍魂之間的力量轉換,從未聽說過能轉到寶物之上。”

“試一試好了,我這也是晶鐵做的寶物。”唐謐說完,掏出了懷中的梳子。

佟敖一見那梳子,直愣愣地半天挪不開眼光,半晌才把劍尖點在其上。唐謐隻覺得手中梳子似乎輕輕顫了一下,就再無其他,也不知道究竟得到了力量沒有。

佟敖再次用探尋的眼光看了看唐謐,道:“如今唐姑娘和白姑娘受傷,幾位回去可能有些困難,不知道信不信得過佟某,讓釋鬼送幾位一程。”

慕容貞露略一思索,道:“赤玉宮在江湖上以行事狠辣聞名,卻從未天聽說過有什麽下流作為。想來佟護法也不會糟蹋了赤玉宮的名聲,更何況,佟護法也沒有必要和白家還有我慕容家毫無來由地結下仇怨。故此,我們相信佟護法一定會把我們安全送回。”

佟敖自然聽得出來,慕容貞露這話一半是恭維,連帶提醒他不要忘了身份,另一半是威脅,暗示他不要輕舉妄動。他冷哼了一聲,說:“放心就好,不過慕容姑娘,在下並非怕與誰家結下梁子,赤玉宮的人還怕與誰結怨麽。”說完,他抬起左腕,輕輕搖動腕上結著鈴鐺的鏈子,不久,三個看上去一模一樣的釋鬼出現在了門口。

就在幾人正要離去的時候,佟敖冷不防說道:“慕容家的小子,以你的年紀,武功如此,堪稱奇才,可惜,蜀山的武功隻適合平凡的人去練,你這樣的人反而會受其限製。此次你如果不是依靠魔羅舞,想要勝我談何容易,你自己回去想想吧。”

慕容斐回過身,微微施禮,以平穩淡漠的聲音說:“多謝佟護法提點。”

那時候,唐謐禁不住望向慕容斐,卻發現那張年少的俊美麵孔完美得猶如石雕,泄露不出一絲一毫的心緒

佟敖不再多說什麽,安靜地目送幾人離開,忽聽身後有蹄聲傳來,他沒有回頭,依然看著漸遠的蜀山眾人,問道:“你看,是她麽?她剛才又拿出一柄梳子,上麵竟然飾有並蒂牡丹與六顆明珠,這是魔王與第一代宮主的共同標記。”

他身後傳來一個腔調古怪的聲音:“她說不相信轉世輪回,說這話時的語氣和她當年一樣。”

佟敖仍舊沒有回頭,道:“你知道麽,‘亂世之劍’的劍主今日竟然出現了三位。”

身後是一聲悠長的歎息:“當年,費盡心思也找不到的,如今一下子就出現三位。”

“所以,我給了他們一些力量。”佟敖說,唇角勾起一個微彎的弧度。

“想要他們迷惑於力量麽?恐怕你會失策啊,那姑娘,很聰明。”古怪的聲音繼續說。

“沒關係,不用三個人都如此,隻要有一個人就足夠了。我們靜觀其變吧。”佟敖說完,隱去了唇邊的笑意。

唐謐再次被從絲繭中放出來的時候,已經來到了東湖邊。慕容貞露正微笑著看著她,不知為什麽,唐謐覺得這人莫名有些熟悉,便問:“請問慕容姐姐,咱們以前是不是見過?”

“見過,我叫慕容貞露。”

“啊,你就是當鋪裏那個會易容術的女子,原來你這麽好看,為什麽扮個醜八怪。”唐謐饒有興趣地問,不料情緒稍有波動,剛才在繭中經過調息似乎平複的內息又是一陣激蕩。

慕容貞露看她麵色有異,一隻手抵到她的背心,送出一道內力幫她穩定內息,口氣帶著疼惜地說:“你們兩個孩子,剛才真是不要命。幸好佟敖還算磊落,沒有使用劍魂的力量,你們隻是被他的內力傷到。也虧得小斐的劍還算快,先一步刺入他,卸去一半力道,要不然,你們兩個還能站在這裏麽?怎麽就這麽硬架了一劍,宣怡是這麽教你們的麽?”

接著,她又轉向身邊的慕容斐,責備道:“小斐也是,那一劍門戶大開,要是這兩個孩子沒幫你守住,你也不準備要命了麽,你們三個,到底怎麽想的。”

“沒怎麽想,我們講好這樣的,你見過頭尾不顧的獅子麽?”慕容斐幾乎是重複了一遍唐謐曾經說過的話,看著她,笑了笑。

這時候,眾人隻聽得遠遠有馬蹄聲傳來,尋聲望去,原來是陸徹帶著寒江鐵騎正奔馳而來。

轉眼陸徹已經馬到近前,隻見他飛身下馬,走到白芷薇麵前,關切地問:“芷薇怎麽樣?姨父在東湖已經搜了好幾遍,再找不見你,就準備找你爹發兵搜湖了。”

白芷薇本來也已經在絲繭中平複了內息,此時看見陸徹焦急關切的神情,心中莫名一動,內息大亂,啟唇未語便昏了過去。

陸徹一把將她抱在懷中,大聲命令道:“趕快備車。”

唐謐和史瑞坐在一輛車中,她不時有些憂慮地掀開車簾,望一望前麵那輛坐著白芷薇與陸徹的馬車。這時候,幾乎一直沉默的史瑞突然開了口:“唐謐,我想今天就起程回趙國了。”

唐謐看著窗外,無心答道:“哦,為什麽。”

史瑞也沒有在意唐謐的態度,仿佛是在自說自話:“這一路上,我覺得自己就如一個廢人一般。那個慕容斐,還有你和白姑娘,你們好像才是一個世界的人。那時候,我看到你們三個人與佟護法比劍,不知道為什麽,並沒有覺得擔心,而是羨慕。你們蜀山的人,我,我……”史瑞說道後來,已不知何道如何表達。

“沒關係,史瑞,你很有才的,學一學就能趕上我們。”唐謐想著前麵那輛馬車上的人,隨口敷衍道。

卻不想,這一句話點燃了本就自信心超強的史瑞那胸中的一團火焰,他麵露喜色,道:“果然,你和我的想法一樣,唐謐,我們明年蜀山再見。”說完,史瑞躍下並不算太快的馬車,向前飛奔而去。

“喂,史瑞,你什麽意思?”唐謐探出車門,大聲叫道,可是那少年已經隱入了街上熙來攘往的人群,不見了蹤跡。

忽然,唐謐覺得人群中有一個熟悉的人影。

“大頭!大頭!張尉。”她叫喚著,可是那人在人群中越走越遠,沒有回過頭來。

那人是張尉麽?唐謐看著他遠去的背影有些疑惑。那人似乎比張尉高了很多,頭也沒那麽顯大。如果是的話,他來楚國幹什麽?更奇怪的是,他身邊還有個少女陪伴在側,即使隻是匆匆一瞟,唐謐也可以確定,那應該是個美女。

難道,大頭交女朋友了麽?美女怎麽會看上大頭啊?唐謐這樣想著,不覺抱怨道:“唉,這些青春期的小P孩,都開始有感情問題了,真讓我操心。”

十七 春節瑣事
第二部 十七 春節瑣事

熙華公主下了命令,白芷薇必須在春節之前,也就是三天之內好起來。於是,珍貴藥材與名醫流水一樣地進出白府。托白芷薇的福,唐謐平生第一次吃到了個頭巨大的靈芝和人參。名貴藥材果然是有用的,除夕那天,兩個人又生龍活虎起來。

按規矩,除夕夜是要回白氏本家,也就是白芷薇的爺爺家去過的,唐謐便跟著白芷薇和她的家人,去了白氏一族地位最顯赫的族長府邸。在陪著白芷薇拜見了數不清的姓白的老老小小之後,唐謐終於明白,為什麽白芷薇必須在春節前恢複過來,隻因在這麽大的家族過春節,實在是一件體力活。

對於唐謐來說,印象最深刻卻是第一次見到的白芷薇的兄弟姐妹。那幾個小孩如白芷薇一樣是漂亮的人兒,隻不過都是一臉的天真稚氣,神情活潑,模樣討喜,絕非如她一般早熟得像提前綻放的玉蘭,孤零零傲立在沒有葉片的禿枝上,帶著絕世獨立的清冷。

那幾個孩子很有禮貌地拜見了熙華公主,再怯怯地叫了白芷薇一聲姐姐,便跑到白崇身邊,嘰嘰喳喳地撒著嬌。唐謐看著白崇微笑的模樣,還有那嬌兒繞膝的和樂場景,忽然明白為什麽白崇會把這些孩子放在白芷薇的爺爺教養了。若我是熙華公主,每天看到這樣的事,也一定會謀劃把這些小孩一個個殺掉吧,她這樣想著,心裏有些難過起來。

大戶人家的春節是個漫長的過程,從宴席到祭祖,再到觀看巫女們祈福的祭祀舞蹈,時間過得繁忙卻緩慢。除此以外,白芷薇還要進宮拜見她身為皇帝與皇後的外祖父和祖母。唐謐自然是無法進入宮廷的,便按照慕容斐留下的地址去驛館找他玩兒。

慕容斐住在楚國專門接待外國人的驛館,看起來相當豪華氣派,館役進去通報了沒多久,慕容斐便走了出來。他沒有穿蜀山的袍服,而是一身錦衣玉帶的貴公子打扮,臉上帶著一貫的微笑,問道:“已經全好了麽?是不是過得無聊了,想起我來?”

唐謐點點頭,笑著問:“你可知道什麽有意思的去處,咱們去逛逛。”

慕容斐搖搖頭,道:“不甚清楚,我和你一樣是外國人啊,不過現在過年,街上應該會很熱鬧,咱們一起看看去。”

街上果然熱鬧,加上楚國風物在四國中最是不同,兩個人看得頗有趣味。忽然,唐覺得背後有風襲來,沒有回頭,背手就是一擊。慕容斐也在那時候出了手,不想兩個人的手一下都被人擒住,隻聽一個熟悉的聲音說:“哎呀呀,兩小無猜,一對碧人,被姐姐抓住了。”慕容斐一笑,腕上施力,將抓住他的手往前一帶,道:“堂姐,偷襲的本領退步了。”

慕容貞露順著慕容斐這一帶的力度一璿身,站到了兩人麵前,道:“我故意的,想看看你們兩個聯手出擊的樣子,嗯,果真是心有靈犀的一對。”

慕容斐聽了,假咳一聲,放開慕容貞露的手,沒敢看唐謐。

唐謐對這樣的調笑倒是不以為怎樣,反而更感興趣慕容貞露的易容術。這一次慕容貞露扮作了一個老婆婆,眼睛被周圍的皺紋擠得隻剩一道縫隙,好像永遠眯著眼笑的模樣。

“慕容姐姐,我太崇拜你了,我可不可以拜你為師,學習易容術啊?”唐謐問道,臉上帶著巴結的笑容。

慕容斐一想,要是唐謐再會了易容術,離天下大亂的日子一定就不遠了,便一本正經地說“易容術很費錢的,一般死人的家人不會同意你去把他的麵皮扒下來,所以,你必須出大價錢才能讓人家同意。因為人皮容易腐爛,你要買昂貴的藥材處理扒下來還新鮮的人皮。如果你不願意用人皮,也可以用豬皮或者羊皮加工,據說處理皮子時,那味道很像屍體腐爛後放出的氣味。而且,經常戴豬皮或者羊皮在臉上,臉上的皮膚就會出現很多紅包,變得越來越粗糙。唐謐,我堂姐二十多歲還沒嫁人,經常出入當鋪,你可要想清楚了再學。”

此話一出,果然管用,唐謐神情猶豫地看著慕容貞露,問道:“慕容姐姐,真的這麽複雜麽?”

慕容貞露瞪了慕容斐一眼,可是偏偏他那些話都不是無稽之談,隻是不知道為什麽,從他嘴裏說出來,這易容術就變得如此不堪,隻得說:“這些隻不過是一個方麵。”

“那,那你容我考慮考慮吧。”

中午時分,三人來到一家酒樓坐下,唐謐才想起來問:“慕容斐,你們怎麽回來楚國過春節呢?”

“我是陪父親來看武舉的,正月十五一過就要開始了。她是四處流浪。”慕容斐說。

唐謐一下子就想起陸徹也是來看武舉的,這已經是第二次聽到有人要專門看武舉,而且都是非楚國的大人物,不覺有些奇怪,問道:“武舉很不一般麽?怎麽這麽多人專門從外國趕來看?”

“嗯,各國的武舉本來都是沿襲大周朝五年一試的傳統,過去咱們蜀山的人幾乎是各國武舉的前三甲。後來,日子長了,可能各國便覺得再辦也沒什麽意義,就直接從蜀山選材了,所以,差不多各國都有十來年沒有舉行武舉了。因此,大家對這次楚國武舉都很感興趣吧。”慕容斐解釋道。

慕容貞露懶洋洋地靠在椅子上,說:“沒有小斐說的那麽簡單。因為蜀山的人早已經在各國占據要職,所以,現在蜀山人要想入朝為官,基本上隻要去拜見同門,尋求舉薦就可以了,這樣,這些舉試便很少有蜀山人參加。而參加的非蜀山之人,就算入朝,也不是蜀山派係的,常常不得誌,這已經是各國都默認的狀況了。可是,這次楚國突然大張旗鼓地武舉,其實就是要挑選非蜀山的人才,你知道,楚國的大權握在外戚手裏,而朝野唯一能與之抗衡的就是蜀山派係,這武舉暗裏就是在向楚國朝中的蜀山派係挑戰了。所以,各國才如此關心此事。”

唐謐沒想到蜀山的影響到此地步,皺了皺眉,說:“墮天大人當年創立蜀山,是為了給各國輸送人才,製衡天下,但一定不是為了讓蜀山人結黨結派吧。看來,他也不是神,不可能完全控製百年以後這世界的方向啊。”

慕容貞露和慕容斐都訝異於唐謐如此品評墮天,但還不等他們說什麽,唐謐看著酒樓下的人群,一拍桌子,叫道:“哎呀,那人一定是大頭。”話落,她轉頭對兩人說:“我看見一個朋友,去去就來。”

慕容斐看著唐謐急匆匆離開的背影,不知道為什麽,心底裏漾起一絲異樣的感覺。

慕容貞露拍了拍他的肩,問道:“大頭,是個男孩子吧?”

“對,他們一個組的。”

“唉,那可是近水樓台先得月啊。”慕容貞露托著下巴想了想,認真地問:“不過,小斐,這兩個,你究竟喜歡哪一個?”

這句話一下子問得慕容斐有些迷茫,才發現那兩個少女都在心中留下了一道身影。

慕容貞露看著他,搖了搖頭,道:“真是有點麻煩,你想清楚,可別越來越混亂啊。”

第二部 十八 琥珀色眼睛的少年

那天唐謐追出酒樓,還是沒有趕上張尉,後來她回去把這件事告訴了白芷薇,推測說:“既然這麽多外國人都是為了武舉而來楚國,張尉會不會也是來看武舉的呢?記得他好像說過希望參加武舉,然後當大將軍來著。”

“若真是他,倒有這個可能。”白芷薇答道,這件事讓想到另一件令人頭痛的事來,道:“你知道麽,武舉是我母親他們針對朝中的蜀山一黨而舉辦的。”

“嗯,聽慕容姐姐說了。其實,就此事本身而言,不一定是壞事,我在外麵聽說,其實很多人對咱們蜀山人憑著同門關係占據要職都是看不慣的,武舉選材其實更公平些。”唐謐寬慰道:“我想,這對你是不是在蜀山修習沒有什麽影響。”

“就算此事沒影響,還有另一件。我娘已經在安排了,十五我家要辦燈會,請來的男賓都是我娘看中的王孫公子。”白芷薇簡單地說。

唐謐馬上明白過來,這燈會就意味著熙華公主安排的相親活動正式開始了。按照唐謐原本的計劃,她打算讓史瑞扮演一個身份神秘的外國貴公子,再讓白芷薇假裝對他情有所鍾,然後,讓他們兩人假裝談談情,說說愛。她盤算著,到時候,就算白芷薇對史瑞沒有感覺,至少也會因為和異性有所親近,對男孩子的心態多少有些變化吧。另一方麵,熙華公主一定會派人調查這神秘貴公子的來曆,這世界交通不便,信息流通不會很快,等她調查出來,怎麽樣也要十天半個月的時間,到那時,唐謐和白芷薇,應該已經走在回蜀山的路上了。

“你瞧,本來這是個多麽完美的一箭雙雕的計劃啊。”唐謐對白芷薇全盤托出自己的計劃以後,有些惋惜的說:“可惜,那個史瑞腦袋不知道哪根筋動了,哧溜一下就跳下車跑掉,害我白花了那麽多錢。”

“原來,你不喜歡史瑞啊?”白芷薇恍然大悟地說,然後,她有些不解地問:“你覺得我對男孩子有什麽不對麽?”

“是不對,你對他們沒有好奇心麽?或者,當他們在你耳邊很近的地方和你說話時,不會覺得心裏有異樣的感覺麽?”

“我為什麽要好奇?他們很奇怪麽?還有,沒有男孩子在我耳邊很近的地方和我說過話。”白芷薇微笑著回答。

唐謐覺得腦袋有些大,道:“好吧,好吧,不談這個。咱們先解決相親的問題。”

“這個我想好了,我到時候表現得蠻橫無禮,嚇跑他們就好了。”

唐謐搖搖頭,說:“不可不可。第一,這麽做,你就和母親正式翻臉了。她教導你多年,還不知道你這是故意的?你要明白,你母親讓你見見那些人,已經是疼愛你,顧全你的感受。否則,她本可以讓你見都不見,直接給你指一門親事,對不對?她這樣對你,你怎麽能這麽對她呢?”

白芷薇聽到唐謐如此說,愣在那裏許久無語,就算早慧如她,畢竟還是年少,並未懂得站在父母的立場替他們思考,隻想著大不了最後鬥到底,魚死網破算了。而唐謐一席話,說得她心中一澀,迷茫無緒。

“第二,那些人,可否會因為你蠻橫無禮而不娶你呢?不會的,人家要娶的是白氏嫡長孫女,熙華公主的女兒。你的性格好壞,形貌如何,根本不在考慮的範疇。所以……”唐謐拍拍腦袋,有些為難,所以該如何呢?史瑞這家夥就這麽跑了,讓我到哪裏再找一個貴公子去,她想到這裏,低低叫了一聲:“哎呀,還有一個,慕容斐啊。”

事情進展得很順利,熙華公主答應白芷薇可以請一些自己的朋友,而慕容斐也答應和白芷薇假扮情侶。到了正月十五那天,白芷薇家的花園裏張燈結彩,賓客滿座。賓客大多是一些適齡的王孫公子和青年才俊,自然也有一些來做點綴的同樣尚在閨閣的千金小姐。一時間,滿院燈火流光異彩,俊秀人物往來如梭。

唐謐為了不引人注目,和白芷薇一樣,換上了一般貴族千金的服飾,站在花園的角落裏,看著盡職盡責地陪在白芷薇身邊的慕容斐,心中甚為滿意。慕容斐這樣的少年,就算是熙華公主也應該挑不出什麽不是吧,也許她會覺得他是一個外國人,對自己的助力不大,但至少看到這樣一對碧人,疼愛白芷薇如她,一定不會馬上出來拆台。唐謐這樣想著,發現自己原來是算計了熙華公主對她女兒的母愛,暗道自己果然不厚道,可不知不覺還是狡黠地笑了。

“姑娘可是姓唐?”正當唐謐暗自得意的時候,一個清朗的聲音忽然打斷了她的遐思。

唐謐抬眼一看,隻見麵前一個年約十七八歲的少年正半含笑意看著自己。唐謐望著他,心中忽然覺得有一些恍惚,說不出究竟是什麽感覺,隻覺得少年那雙通透明澈的琥珀色眼睛好像可以看到自己心裏去一般。那目光直接而大膽,含著一點侵略意味,竟讓唐謐心中生出一絲慌亂來。

“我是姓唐,我們好像不認識吧。”她說,不知為什麽,她心中竟有與那少年似曾相識的感覺。

“不認識,但也許見過。在下李冽,在蜀山劍宗修習。”琥珀色眼睛的少年答道。

原來如此,唐謐想。她正覺得無趣,不想此時見到了蜀山之人,頓時來了興趣,道:“我說呢,怎麽會覺得有些麵善,你是芷薇請來的朋友?”

“不是,我是熙華公主的客人,家母是平原郡主。”李冽答道。

唐謐點點頭,她在禦劍堂學過四國地理,知道楚國多丘陵,而平原郡擁有全楚國最大的平原,是楚國的糧倉。這樣說來,李冽的身份的確是很符合熙華公主的要求。

“既然是蜀山人,就互道名字吧,我叫唐謐。”唐謐微笑著說。

“好像你在這裏呆得很無聊啊?”李冽問道。

“是有些,這些人大都沒什麽意思。”唐謐坦率地說。

“可不是,在蜀山呆慣的人,再看這些人能不覺得乏味麽。”李冽說:“要不,我帶你出去看看,今天是正月十五,外麵的燈會一定比這裏還熱鬧。”

“好啊,好啊。”唐謐一聽,高興得答應下來。

“要去哪裏啊你?”白芷薇在唐謐和李冽聊天的當兒走了過來,身後跟著的少年自然是慕容斐。

“出去看看,我猜,外麵的燈會一定比這裏有趣。”唐謐說。

“那我也要去,這裏真是很沒意思。”白芷薇道,轉向慕容斐問:“怎樣,一起出去吧。”

慕容斐看著並立在淡金色燈火下的兩個少女,那兩人為了有趣,穿了一模一樣的綠蘿裙,雖然樣貌不同,卻猶如雙生的花朵般同樣的嬌俏鮮麗,心下有些茫然,應承道:“那好。”

四人溜出白家,往最熱鬧的大街上走去。漸漸地,路人多了起來,不遠處的街市在濃沉的夜色中明亮如晝。

“有人跟了一路,公主看來不放心你。”李冽對白芷薇說。

“好在隻有一個人,不過功夫還算不錯。”慕容斐道。

“很討厭啊,咱們甩掉這個尾巴如何?”唐謐道。

那三個少年一聽到這種建議,都十分讚同,躍躍欲試。

“那,咱們跑吧,讓他看看咱們蜀山的輕身功夫。”李冽這樣說。

他話音一落,突然拉起唐謐的手,發足在人群中狂奔。

那時候,唐謐隻覺得自己被李冽牽著,在往來如流的人群中,如遊魚一樣閃躲穿行。街兩邊各色彩燈的光華交織成絢麗的一片,鋪天蓋地包圍著自己,一時間恍然以為正奔跑在燦爛的雲霞之中。喧鬧的人聲退向身後,化作紛亂不清的背景,唯有自己的心跳和呼吸聲清晰可聞。

我到底是怎麽了,怎麽會像個孩子一樣在街頭飛奔,她這樣想著,感覺到牽著自己的那隻手微微有些潮濕。

十九 恍如愛情的瞬間
第二部 十九 恍如愛情的瞬間

唐謐被李冽牽著手在人群中飛跑了一段,驀地拐進一條漆黑的窄巷。李冽拉著她縱身一躍,翻過一道高牆,輕輕落在地上。

兩人貼著牆根安靜地立了片刻,見沒有人追來,才確定已經甩掉了跟蹤。此時,唐謐發現兩人還保持著牽手的姿勢,略略覺得有些尷尬,不動聲色地收回了手。

“芷薇和慕容斐不知道怎麽樣了,那跟蹤的人八成根本沒有追咱們。”唐謐邊說邊打量起處身之地,發覺這裏似乎是一個花園的僻靜角落,遠遠地有絲竹管樂和男女說笑的聲音傳來。

“可能吧,我隻是想帶著你跑開而已。”李冽目光直視著唐謐說。

唐謐被他看得有些窘迫,別過頭,換了話題:“那個,這裏是什麽地方啊。”

“同春閣。”李冽說著,拉起唐謐向外走。

唐謐一聽“同春閣”這名字,再想想那些隱約傳來的調笑之聲,便猜出了這是什麽地方,好奇心大盛,道:“是青樓吧,看看去。”

李冽看著她一臉向往的神情,忍不住笑著搖了搖頭,道:“讓你失望了,是歌舞坊而已。”

對唐謐來說,歌舞坊自然要比青樓缺少吸引力,但她沒辦法向李冽解釋,對於一個穿越到古代的人士來講,去青樓就像到中國旅遊要去參觀長城,到美國旅遊要去參觀自由女神,到法國旅遊要去參觀埃菲爾鐵塔一樣,應該是旅行地圖上必經的一站。為了不顯得對青樓抱有太高的熱情,她假裝頗有興趣地說:“歌舞坊也不錯啊,看看也好。”

“明明沒興趣還這麽說,你這姑娘不老實。”李冽淡淡說了一句,拉著她繼續往前走。

唐謐有點生氣,使勁兒一甩手,掙脫他,道:“就算看出來也不用講出來吧,你這小子很惡劣。”

李冽看她一眼,又把她的手抓過去,強硬地往前一拉,說:“跟我走近一點兒,這種地方,你一個小姑娘可不能落單。”然後,他狡猾地放出誘餌,道:“今天場上獻舞的是楚國第一美女天萼姑娘,這會兒可能剛開始吧。”

美女,特別是“第一美女”對女性的吸引力絕對不亞於男性,唐謐一聽,馬上安靜下來,由得李冽拉著自己往裏麵走去。

兩人轉過一座角亭,便聽到有環佩叮當之聲由遠及近,隻是這“環佩叮當”之聲有些特別,那絕非是兩三隻壓裙裾的玉佩可以發出的聲音,倒像是渾身都係了鈴鐺的小貓走了過來。李冽聽了,唇角勾笑,道:“顏尚來了。”

被喚作顏尚的女子出現在唐謐麵前的時候,她隻覺的眼前一晃,好像看到了強要擠入眼睛的光一樣。隻見那女子赤著腳,白皙的裸足上戴著一穿穿五色鈴鐺,一條繡著暗金色花朵的黑色襦裙潦草地穿在身上,露出半隻雪色的肩膀。此時,她塗著鮮紅丹蔻的手中正握著一支長煙鬥,略抬著狐狸一樣尖削的下頜,眯起眼睛打量著唐謐。

“三娘,可有位子好的雅間,給我一個。”李冽說,口氣相當熟稔。

“小爺,正月十五,最熱鬧的時候,到哪裏給你弄雅間去。”顏尚同李冽說著話,眼睛卻仍瞄著唐謐。

“你是老板娘,總有辦法。”李冽笑著說。

顏尚這一次眼光轉回了李冽,略顯無奈地搖搖頭,一勾細長的煙鬥,道:“跟我來吧。”

安排給唐謐的這個雅間離舞台有點遠,第一美女的容貌看得並不是很清楚,可是,她的舞姿攝魂奪魄,足以迷住任何人的心神,唐謐看著看著,不覺有些意馳神迷。這時候,有一種奇異的感覺襲上心頭,她不覺側過臉去,發現李冽正在安靜地看著她。

唐謐對上那雙琥珀色眼眸的刹那,覺得好像心中有什麽東西被抓住了一般,無法思考,一陣失神。遠處舞台上的管樂之聲縈繞在身邊,卻似乎寂靜得可以聽到心跳的聲音。她回過神來的時候,被這種難以言喻的感覺嚇了一跳,一咬嘴唇,說:“我們走吧,不想看了。”

直到重新走回了熱鬧的街市,她仍然覺得那個瞬間奇異得令人困惑。我不會是對這小子有感覺了吧,她自問著,難道,我也應該相信一見鍾情麽?想到這裏,她刻意向側麵挪了一步,與李冽拉開些距離。

李冽倒是沒再有什麽特別的舉動,見她沒說話,便默不作聲地走在一旁。街邊的燈火映在他的臉上,變幻著明暗色彩,讓那張麵孔顯得有些神秘莫測。

唐謐靜靜地走了一段,開始閑閑地四處打量起路兩邊的彩燈。沒走多遠,一對熟悉的身影躍入眼簾,她心中一喜,叫道:“芷薇。”

白芷薇和慕容斐回過頭來,看見是他們兩個,也很是高興。白芷薇走上前來問道:“你們兩個躲到哪裏去了?”

“沒去哪裏,在歌舞坊看了一會兒歌舞。”唐謐簡單地說,不知為什麽,聲音有些心虛。

白芷薇剛要再問,忽然指著唐謐身後說:“唐謐,你看那是誰。”

唐謐扭頭一看,隻見一隻碩大的玉兔燈下正站著一對少年男女,那男的雖隻看到一個側臉,可那樣的眉眼,除了張尉還能是誰。

“大頭。”她叫了一聲。

張尉回過頭,麵帶迷惑地四下望了望,眼光落在唐謐和白芷薇身上的時候,先是一愣,然後咧開嘴,笑著大步跑過來,道:“哎呀,是你們,傷勢全好了吧?真是太巧了,我本打算明日就去拜訪白芷薇呢。”

唐謐看到張尉,剛才那種有些虛幻的心情終於一掃而光,打趣地問道:“大頭,怎麽兩個月不見,長高了這麽多?還有美相陪在側,真是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啊。”

張尉被問得有些不好意思,嘿嘿笑著撓撓頭,說:“什麽有美相陪在側,是你們認識的人。”

說話間那和他在一起的少女已經走到了張尉身後,唐謐和白芷薇聽見一個清甜的聲音說:“唐謐,白芷薇,我們應該見過的。”

唐謐一看那少女,幾乎驚掉了下巴。那少女的確見過,不過,想來隻有她們知道她是誰,而她卻不會知道她們是誰,隻因這少女便是禦劍堂第一美女君南芙。

“客氣了,我們見過你是真,你卻不一定見過我們,見過也記不住才對。”白芷薇先一步答道。

君南芙甜甜一笑,道:“我有印象的,張尉一形容你們,我就想起來了。”

唐謐心想:我們對你何止有印象啊,都準備參照你的五官來整容了。可是嘴上卻說:“是麽,我們對你也有印象。不過猛一看到還要想一想才對得上名字。”

張尉似乎沒有聽出來麵前這三個少女幾句話已經過了過了三四招,仍舊笑著說:“今晚能碰到大家一起熱鬧熱鬧,真好。唐謐,你會猜燈謎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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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又有報名角色出場,naliy筒子的顏尚——侑原鬱子式的禦姐。至於李冽,他是很重要的人物,就透露這麽多啦,嘿嘿。

 

二十 桃花運
第二部 二十 桃花運

說起正月十五那夜六人的出遊,唐謐和白芷薇有一些相同的感受。不是說六個人在一起不好玩兒,不有趣,而是一種兩人已經習慣的交流節奏被打破了。

過去,隻有他們三個人的時候,無論什麽事情,幾乎總是唐謐和白芷薇反應快些,然後張尉會慢一拍跟上來,有時候還會誤解或者迷糊一下,再了然地微笑起來。唐謐說:“這就像鼓點一樣,兩快一慢,兩輕一重,咚咚嗆,咚咚嗆。”

不知不覺,三人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節奏。

但是慕容斐、李冽和君南芙都是伶俐的人,他們的敏捷、聰慧、機智就好像一串細碎而急促的金鑼,插將進來,讓場麵變得鮮活而變化多端,卻不再是那三個人的節奏。

這讓唐謐想到一件很現實的事情,那就是也許會有永遠的友誼,但絕對不會有一輩子陪伴在身邊的朋友。總有一天,白芷薇和張尉都將找到那個陪伴他們一生的人,那人與她或者他之間的節奏才會是別人無法打破的,而那時候,我會怎樣呢?她這樣想著,自問道:如果萬一我永遠回不到原來的世界,我是不是也會找到那樣一個人呢?

當這個念頭浮出心海的時候,她想起了那個琥珀色眼睛的少年,不覺皺了皺眉頭。

“芷薇,李冽這個人你了解多少?”唐謐問道。

“一點點,怎麽了。”

“我對他有些說不出的感覺。你知道,如果不是我曾經被獬豸窺探過心靈,那感覺會讓我覺得我對他動了心。可是,現在我有些疑惑,我分不清我是喜歡他還是著了他的道。嗯,比如說,他在用某種方法窺視我的心。”唐謐解釋道,手托著下頜,眼睛看像遠方,努力回想當時的感覺。可是那時刻的情景有些虛幻,在流光中奔跑的少年,妖嬈動人的舞娘,婉轉悠揚的絲竹,現在想來,恍然如夢。

白芷薇頭一次聽到唐謐這麽直率地講起對一個男子的感覺,本有些不好意思,可是見她說得認真坦蕩,便也覺得沒什麽值得扭捏,道:“他是平原郡主的兒子,父親早亡,兩年前通過五殿大試,現在劍宗門下繼續修習。我知道的隻有這些,不過,也許有個人可以幫忙。”

“誰?”

白芷薇歪頭想了想該怎麽解紹那個人,道:“照理說,她是我的一個遠方親戚,但是,由於她的身份,白氏是不承認這個人的血緣關係的。不過,她和我關係還算不錯,她手下有一個不算很大,但相當嚴謹靈通的消息網,我們可以問問她去。”

結果,白芷薇帶著唐謐又來到的“同春閣”。

唐謐抬頭看了看黑底金字的牌匾,問道:“芷薇,你的親戚該不會是這裏的老板娘顏尚吧?”

“就是她,大家都叫她彥三娘。”白芷薇說完,走到門口和守門的仆役說了兩句,回來拉起唐謐的手,道:“我們從後門進去,這種地方我們不方便大白天走正門。”

兩人來到後門的時候,顏尚已經懶洋洋地斜倚在門邊上等著她們。她見到白芷薇,若有若無地一笑,長長的煙鬥冷不防敲在白芷薇頭上,假嗔道:“死丫頭,回來這麽久才來看我。”

白芷薇難得地顯出與人親近的表情,笑著說:“剛回來就病了。”

“我知道。”顏尚說著,站直身子,腳上的鈴鐺一陣亂響,道:“近來說吧。”

三人來到顏尚的房間坐定後,白芷薇簡單地說明來意,不想顏尚聽了,花枝亂顫地笑起來,然後用狐狸似地細長眼睛瞄著唐謐,說:“你是昨天晚上的小姑娘,你先說說,打聽李冽做什麽。”

唐謐想起昨夜的情形,覺得李冽和顏尚關係應該不淺,便垂下眼睛,故作嬌羞地說:“那個,我,我覺得他可能有點喜歡我。所以我,那個我……”

顏尚會意地一笑,說:“李冽是我的朋友,不過,昨天是我頭一次見他和姑娘家在一起。芷薇知道的都是真的,你娘給你安排的相親對象還能沒被她查過祖宗八代麽?至於別的,因為你們都是我的朋友,我也不好說什麽。”

“那,說一說他的性格總可以吧。”白芷薇有些不甘心地問。

顏尚想了想,似乎是在權衡些什麽,說:“他不是個壞人,很聰明,但也因此很多疑,不會輕信什麽人,這也包括我。所以,唐姑娘,若說到姻緣,李冽不是可托之人。你若相信姐姐我看人的眼光,就別對他動心。”

唐謐抬起眼睛,假裝感激地說:“明白了,謝謝顏姐姐提點。”

待到出了“同春閣”,唐謐思索了半晌,對白芷薇說:“顏尚的意思似乎是,隻要我不去喜歡李冽,就沒什麽事。這是什麽意思?難道李冽要對我用美男計麽?”然後,她色色地笑了笑,說:“真是如此的話,就放馬過來吧,姐姐我最不怕美男計了。”

白芷薇被她逗得笑個不停,好容易平複了呼吸,才說:“我平生真是再見不到你這樣的小姑娘了。”然後,她想起了什麽,說:“對了,昨夜還沒得空問張尉他和第一美女是怎麽回事後呢,咱們這就去找他吧。”

兩人快到客棧的時候,聽到身後傳來馬蹄篤篤之聲,一回頭,竟是張尉騎著匹黑馬疾馳而來,飛掠過兩人,一個疾停,跳下馬來,笑著衝她倆招呼道:“你們來啦。”

“張尉,你什麽時候學會騎馬的?”唐謐好奇地問。

“從小就學的,我爹一心讓我當大將軍,說是必須從小學騎馬。”張尉答道,接著,他又問:“你們是來看我的吧?”

唐謐笑眯眯地搖了搖頭,說:“不是,我們是來看第一美女的。”

張尉覺得有些意外,道:“她呀,她和她爹娘去拜訪朋友了,晚些才能回來。”

“那就順便看看你好了。不過,你要從實招來,你和君南芙是怎麽回事?”白芷薇也笑著道。

“這個,這個啊。”張尉顯得有些不好意思,搔搔腦袋,說:“這個進裏麵再說,在外麵不方便講。”

三人進了房間,張尉給唐謐和白芷薇各倒了一杯茶,說:“這個事情,我隻告訴你們兩個,可千萬別說出去,成不?”

“放心,放心,我們聽了,就將它爛在肚子裏。”唐謐使勁兒點頭保證道。

“事情是這樣的,我和我爹在來楚國看比武的路上,在一家客棧夜宿。結果,我恰巧撞見有個采花賊往君南芙的房間裏放迷煙,便出手相救。雖然那采花賊輕功甚高,最後給他跑了,我爹卻因此見到了她爹。”張尉說到這裏,頓了頓,臉上不自覺地爬上一個笑容,續道:“結果你們猜怎麽著,我爹和她爹竟然是失散多年的故交,而我和君南芙竟然是當年就定下娃娃親的。”

“啊?”唐謐和白芷薇幾乎是同時發出了聲音,麵麵相覷,一時不知道對交了如此桃花運的張尉說什麽才好。

 

二十一 猛虎嗅薔薇
第二部 二十一 猛虎嗅薔薇

唐謐覺得自己聽到張尉定了這樣一門親事,應該替他高興才對,可是,就如自己的感情問題出現得太突然一樣,她沒有辦法一下子接受張尉的好運氣,想了想,問道:“大頭,那啥,你喜歡君南芙麽?”

張尉認真地考慮了一下唐謐的提問,答道:“喜歡啊。”

其實唐謐問出這問題的時候,就已經明白多餘了,若是問任何一個認識君南芙的男子你是不是喜歡她,回答不喜歡的大約隻有兩個原因,一是那人在說謊,二是那人隻喜歡男人。所以,唐謐馬上又問:“那麽,你知道君南芙是不是喜歡你呢?”

這一次,張尉思考了更長的時間,說:“應該是吧,她對我很好。”

白芷薇搖了搖頭,道:“要是我沒弄錯,你是和她同一年進入蜀山的,對吧。那麽,算起來你們認識也有三年了,這三年裏,你們說的話一共有幾句?她憑什麽喜歡你?”

“憑父母之命啊。”張尉理所當然地說。

唐謐很想語重心長地拍了拍張尉的肩頭說:“大頭,你是新時期的大好青年,怎麽能被包辦婚姻束縛呢。要勇敢衝出封建禮教的桎梏,去尋找真正的愛情。”但是,她知道這對死腦筋的張尉來說,恐怕是不起作用的,便道:“憑父母之命就會喜歡上一個人麽,若是你爹娘讓你現在來娶我,你會喜歡上我麽?”

“會,我本來就喜歡你。”張尉想都沒想便說。

唐謐聽了,差點沒被口中的一口茶水嗆到,把茶碗往幾上一摔,氣哼哼地說:“你,你簡直不可救藥,氣死我了你。”

張尉覺得自己有點無辜,難不成喜歡一個人也有錯了,問道:“唐謐,你到底是什麽意思?”

唐謐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白芷薇,覺得事到如今,有必要給這兩個小P孩進行一下關於愛情的啟蒙教育,道:“我說的喜歡,不是普通的喜歡,而是讓你感到很緊張的喜歡。在你見不到這個人的時候,會很想念他,快要見到的時候會覺得緊張不安,真正見到的時候又滿心歡喜。這種感覺就好像在心裏有一隻猛虎,明明它很有力量,很衝動,可是那猛虎卻要極其克製而小心翼翼地去細嗅一朵薔薇,生怕隻要呼吸略微大了,也會驚擾到薔薇。明白了麽,就是這樣一種喜歡。”

張尉和白芷薇聽了,俱是沉默不語,兩雙眼睛卻閃閃發亮,若有所思,半晌,張尉才說:“那我是不是要努力用那種喜歡去喜歡君南芙?”

唐謐聽了,絕望地身子向後一倒,後腦勺咚地撞在牆上,仰天長歎道:“行,你努力試試看吧。”

三人正在說話之際,房門忽然被人推開,走進兩個中年男子來。為首的一個膚色黝黑,寬額微須,後麵跟著的那個身形高大,虎目虯髯。張尉見了,忙站起來喚道:“爹,君伯伯。”唐謐和白芷薇一聽,趕忙也站起來施禮問候。

那走在前麵的便是張尉的父親張茂,他和藹地對唐謐和白芷薇說:“早就聽張尉提起過你們兩個丫頭,說你們是他最要好的朋友,多有幫他。”

“都是些小事,不足掛齒。”唐謐客氣地說。

這時,君南芙的父親君庭鈺說道:“賢侄,我剛和你父親訂下了一件大事,正要找你商量一下。”說完,微笑著看了一眼唐謐和白芷薇,婉轉地示意兩人回避。

唐謐看口氣君庭鈺嚴肅,猜想他們莫不是要商討婚事了,甜甜地衝他也報以一笑,卻假裝沒看懂他的意思,拉住白芷薇,站在那裏沒有動。

君庭鈺見這兩個小姑娘沒離開的意思,正要發話,卻聽張尉問道:“是什麽大事啊?”

“你君伯伯剛幫你和他楚國的朋友疏通了一下,讓你參加武舉去。”張茂答道。

“為什麽,他才多大,為何不等從蜀山修習完再參加。”唐謐第一個不解地發問。

君庭鈺皺了皺眉,對這個不懂臉色還隨便插嘴的小姑娘頗有些不滿,說:“賢侄,咱們不如到我房裏詳談如何。”

“君伯伯,我是有將來參加武舉的打算,所以才來觀看楚國的武舉。不過,我現在年齡尚小,武功也還不濟,參加武舉似乎為時過早。再說,這也是楚國的武舉啊,我打算參加我們魏國的武舉。”張尉答道。

“除了楚國,各國都十多年沒有舉辦武舉,你怎麽知道你從蜀山出來,魏國就會舉辦?我說將來我可以舉薦你,你卻又一門心思要憑真本事做大將軍,所以我才想,楚國這次武舉正好可以讓你先瞧瞧武舉究竟是怎麽回事兒,你參加這一回,將來若是魏國恢複了武舉,你便是輕車熟路,若是沒有恢複,你好歹也參加過一次,不會對此事再耿耿於懷,將來還是由我舉薦你入朝,你看可好。”君庭鈺道:“這可是我和你爹仔細商量過的,全都是為了你好啊。”

“就是,本來早就停止應舉了,這是你君伯伯疏通關係才將你插進去的。而且,參加這次武舉的各國人物這麽多,你提早見識一下,與他們交交手也是好的。輸贏都沒關係,畢竟機會難得。”張茂看來也很是讚同他兒子可以提前試一試。

張尉見他父親也如此說,便道:“那,那好吧,試試也無妨。”

白芷薇見了,還想說些什麽,忽然手上覺得被唐謐一捏,扭頭一看,見她示意自己不要作聲,便閉上了嘴,識趣地和唐謐退出了屋子。

出了客棧,白芷薇才問道:“唐謐,這事你怎麽想?”

唐謐道:“若說第一美女她爹說的話,似乎也沒什麽不對的,反正就是試一試,既然大頭有這種誌向,試試也無妨。人家的女婿,人家熱心他的前途也對啊。說實話,這些事情,我隻是覺得突然而已,可若說人家做得有什麽不對,也說不上來,我們似乎隻能等等看武舉會是怎麽一個情形了。我隻是有點擔心大頭的感情問題。你們兩個,怎麽辦啊。你呢,這麽不容易喜歡上誰,他呢,這麽容易喜歡一個人。”

白芷薇笑了笑,道:“那你呢,都搞不清自己是不是喜歡上誰。”

唐謐沉默不語,想起李冽來,心裏也是一陣茫然。她明白,彥尚講話雖然有所保留,但已經明確告訴她隻要不去喜歡李冽就沒什麽可擔心的了,可那天夜裏自己心中的感覺究竟是怎麽一回事兒呢?難道,我的心裏也悄悄出現了一隻猛虎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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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修改了一個地方,就是慕容斐是齊國人,這個是我寫錯了。四國改為魏、趙、齊、楚。原來設定時沒有齊國,而是韓國,但這讓我想到現在那個南韓,所以就決定改為齊國了。

二十二 禦試風波(上)
第二部 二十二 禦試風波(上)

武舉如期而至,分為策、禦、射、武四個應考部分,前三試每一試會淘汰三成處在末尾的人,最後一試通過比武的名次給出相應分數,最後四試成績相加決定最終的名次。

唐謐和白芷薇並不擔心張尉在“策試”之中的成績,因為雖然張尉沒有一點帶兵打仗的實際經驗,可是“策試”不過是紙上談兵的兵法考試,對於已經能把兵法書倒著背出來的張尉來說,該沒有什麽困難。

至於“禦試”和“射試”,兩個人就不得而知了。

禦劍堂會在第三殿時教授劍童們射箭和騎禦的本領,所以,張尉肯定不會在蜀山學過這些。不過兩人看他上次在客棧前騎馬的樣子,便知道他騎術應該還不錯,隻是不知道和其他應考的人相比孰優孰劣罷了。

白芷薇特意跑去向熙華公主打聽參加武舉之人的情況,才知道由於各國多年沒有舉辦武舉,這次楚國武舉竟然吸引了四國的無數奇人異士,江湖豪傑。兩人聽了,就算明知道張尉參加武舉不過是試一試而已,仍是不由得為張尉捏了把汗。

果然,張尉順利地通過了“策試”,緊接著麵臨的便是“禦試”。

“禦試”的考場設在郢城城郊的大演武場,老百姓可以入內觀看。雖然如此說,但真正拿到可以入場觀看“禦試”的通函之人,總是要有些門道或者地位,隻因武舉如今已是天下萬人矚目的大事,想要看熱鬧的老百姓實在太多,故此原本可以免費取得的入場通函便成了有價無市的稀罕物,並非有錢就可以買到。

好在白芷薇在在郢城也算是有門道的人,“禦試”那天,兩人早早拿了通函進入大演武場,發現給普通老百姓準備的觀試區域實際上是大演武場兩側人工堆起的兩個小山包,其上並沒有安排坐席,來得早的人可以選擇較好的位置,席地而坐。

於是,兩人選在小土山半山腰的位置坐下,琢磨著這裏既離下麵的賽場不遠,又由於地勢較高視野開闊,看得清楚。沒多久,她們周圍的人多了起來,一個挨一個地坐著,再過了一會兒,兩座小山上便擠得連插腳的地方也沒有了。

雖然此時是隆冬季節,但是楚國地處南方,人一多,日頭又大,還是讓人覺得悶熱。這時候,兩人遠遠看到慕容斐和他父親坐在了專門為外國賓客搭建的高台之上,不由一陣羨慕。而在更遠處,另一個高台仍然空著,白芷薇猜測道:“那裏估計是給我們楚國那些大人物準備的。”

片刻之後,那座空著的高台上出現了一隊宮廷內侍打扮的人,唐謐和白芷薇身邊的人群一陣騷動,人們熱烈地議論著:“大王,應該是大王駕到了。”

因為離得太遠,唐謐看不清楚王的樣貌,感覺上應該是很年輕的一個男子,穿著凝重的黑色王服,鑲紅繡金,華麗而氣派。

“你們楚王看上去年歲不大啊。”唐謐隨口說道。

“他是我母親的幼弟,才年滿16歲。幸好如此,要是他年紀大些,膝下有合適婚配的公子,我母親一定會想辦法把我嫁到宮裏去。”白芷薇說。

“就是真有年齡合適的也不行,表兄妹是近親,生出傻孩子的可能很大。”唐謐道。

“真的?”白芷薇聽了,覺得很是新鮮。

兩人正隨便閑聊著,忽聽身後有人低聲說:“請問,兩位哪位是熙華公主的女公子?”

白芷薇回頭一看,隻見一個校尉打扮的軍人正緊挨在她們身後,躬身說道:“熙華公主命在下來請尊駕去看台觀試。”

白芷薇有些不悅,道:“她如何知道我在這裏的,傳話回去,我在這裏挺好。”

那校尉仍然躬著身子,甚是謙恭的樣子,可是口氣卻是半分也不退讓,道:“公主說務必要把人請去,在下請不去便不得回去複命。”

“那你就呆在這裏吧。”白芷薇說完,扭回頭去。

“公主說,萬不得已,在下可以動武。”那人低沉的聲音固執而堅定。

白芷薇又扭過頭去,把腰邊的“霧隱”拔出半寸,安靜地看著那人,一句話也不說。

唐謐見了這架勢,趕忙打圓場道:“芷薇你就去吧,還真在這裏打架不成。你母親也是好意,這裏總沒有那邊台子上看得清楚。”

“那我們一起過去。”白芷薇說。

“大王在那裏,閑雜人怎可入內。”那校尉道。

唐謐眼看著兩人又要說僵了,忙說:“就是,我去那裏多不合適,再說我也不習慣那種場合,芷薇快去吧,沒必要為這種事拂逆你母親,到時候因為這個,她一不高興不讓你回蜀山了,你豈不是要後悔。”

白芷薇並非不講理的人,想想唐謐說的也對,便和她約定“禦試”後在大演武場門口碰麵一起去看張尉,就起身跟著那校尉離開了。

好在“禦試”馬上就展開了第一輪角逐,唐謐一個人也不覺得無聊,全神貫注看起比試來。

唐謐覺得眼前的場景和障礙賽馬很是相似,隻是這跑道上的障礙要比她那個世界的障礙凶險得多。在巨大的橢圓型跑道上,橫著一個貯滿水的淺池,兩塊沙地,三道釘滿了鐵刺的木柵。而最讓人頭痛的是一道注滿了油的壕溝和兩道塗了油的木柵,此時,已經有人點燃了這三個障礙,熊熊的大火燃燒起來,連唐謐這裏都可以聞到一股油脂燃燒的怪味道。

就算她對騎禦了解不多,也知道火對人以外的任何生物都充滿威懾力,所以,穿過這兩道障礙,駕馭者必須和坐騎互相信任,鼓勵它戰勝恐懼,勇往直前。果不其然,在第一輪出場的十匹馬中,有三匹跑到燃燒的壕溝前便拒絕前行,任主人如何抽打也是無濟於事。

眾人看著騎手揮鞭亂打馬匹的樣子一陣哄笑,唐謐聽見身邊的人議論道:“這是哪裏來的人啊,有沒有門派師承,可真是替他師父丟臉。”

“不知道,反正不會是蜀山派的。”

“為啥?”

“蜀山派哪有人來參加武舉的,人家都是同門舉薦。”說話人口氣裏有一點點鄙夷之意。

唐謐聽了,真切地感受到自己莫名其妙進入的蜀山果真是這是個世界權利網絡的重要一環,卻不知是該慶幸還是該擔憂。

“看,那是什麽?”人群中有人叫了一聲。

唐謐向起點望去,看見有人騎著一頭鹿一樣的動物站在了起跑線上。確切地說,那東西長著鹿角,馬頭,牛蹄,驢尾,身量比一般的鹿要大很多,可是又比馬矮小。“是四不像。”人群中有見多識廣的人已經認了出來,說:“那人可能是昆侖派的。”

唐謐手搭涼棚,想看看昆侖派的人物何等模樣,隻見那人看上去麵貌精幹,身形瘦小,騎在四不像上倒也合適,隻是立在一排高頭大馬之間,未免就顯得有些可笑,然人擔心一會兒跳躍障礙時是不是會吃虧。

出發的鼓聲一響,九匹快馬和一匹四不像一同衝出了起點。不到片刻,那身子短小些的四不像已經落後了其他人一個身子,可就在眾人以為它必輸無疑的當兒,那四不像竟然在距離第一個障礙大約兩丈遠的地方提前躍起,騰空之後四蹄仍然繼續在空總踩踏,與在地上奔跑無異,若是半空中能出現幾朵祥雲,簡直就象在騰雲駕霧一般。隻見那四不像輕鬆從空中跑過障礙,優雅地落在地上,繼續往前奔去。轉眼幾個障礙之後,已經將那一幹馬匹遠遠落在了身後。

觀試的眾人發出一片驚歎,唐謐卻知道就算四不像跳躍能力再怎麽強,它能在空中奔跑卻一定是因為它不是普通的四不像,而是什麽妖獸,又或者,那駕馭四不像的昆侖派之人在跨越障礙的時候使用了什麽術法。想到這些,她不禁有些擔心起還未出場比試的張尉來,希望他那組裏不要有太多這些非常規的動物跑出來瞎攪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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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很多書友都聞到了陰謀的氣味,嘿嘿,大家慢慢看吧。

那個猛虎嗅薔薇不是偶滴發明,某英國詩人的詩,記不清名字了。

 

二十三 禦試風波(下)
第二部 二十三 禦試風波(下)

唐謐的擔心果然不是多餘的,當輪到第五組,也就是張尉這一組比試的時候,觀試的人群中一陣騷動,原來是在起點上出現了兩隻異獸。

本來此時正午已過,人們因為開始覺得乏累,加之已經看了四場比試,遠沒有剛開始時興趣濃厚,大多數人都在等著這第五場結束之後出去休息休息,吃些東西,再回來看下午的比試。

可是這兩隻異獸一出現在場上,人們馬上又興奮了起來,交頭接耳地議論著。

其中一隻看上去和馬很像,身白尾黑,頭頂上有一道新月一樣的尖利長角,甚是漂亮神氣。唐謐注意到那異獸的腳不是蹄子,而是類似虎獅一類的利爪。那異獸在呼吸的時候,唇瓣翕合,微微露出些牙齒。那牙齒也不像食草動物般齊整,而是參差不齊,犬牙交錯的樣子。看著那不經意露出來的,在正午日過下閃著寒光的尖牙,唐謐心裏不由打了個突,她意識到,這看上去像馬的家夥是食肉的。

另一隻異獸看上去更為凶悍,樣貌似虎,背生雙翼,卻比虎的體型大上很多。站在它一邊的兩匹馬都不安地踱著步子,似乎想遠離這異獸,看情形,若不是騎手使勁兒拽著韁繩,那馬就要溜掉了。須臾,那異獸左邊的馬還是因為過於恐懼,終於支撐不住,前腿一彎,身子前傾,跪倒在地,無論馬背上的騎手再怎麽拉韁,也站立不起來了。

觀試的眾人見了這場景,轟然大笑起來,其中也有人發出疑問:“這東西究竟是什麽?把馬嚇成這樣?”

“不知道,看來是很少見的異獸,或者是妖物吧,這次武舉的能人可真是不少啊。”

這兩隻異獸中間隔著四名騎手,其中之一便是騎著一匹黑馬的張尉。隻聽出發的鼓聲一響,騎手便催趕坐騎衝出起點,須臾,張尉和那兩隻異獸已經並駕齊驅處在了領跑的位置。

唐謐沒想到張尉和他的黑馬竟有實力和兩隻異獸一較高下,也興奮起來,一躍而起,大聲喊著:“大頭,加油!大頭,加油!”

大約是對“加油”這種怪異的助威詞匯感到新鮮,盡管演武場內並不安靜,還是有很多人回過頭來好奇地看了看唐謐。而此時唐謐根本沒心思理會別人的眼光,她看見場上張尉的黑馬和那兩隻異獸已經衝到第一個木柵之前,有翼的老虎仗著有翅膀,遠遠就一躍而起,在空中伸展雙翅,飛掠木柵,搶先通過了障礙,把張尉的黑馬和那匹利齒馬落出了一個身子去。

可是,那黑馬和利齒馬顯然好勝之心都極強,越過木柵以後,都發足疾奔,眼看又要追了上去。

“這老虎一直飛不就肯定贏了?”唐謐聽到身邊有人這樣問。

“據說規則是隻能在木柵和火焰上騰躍。”有人答道。

就在眼看著那有翼虎隻差半個身子便要被追上的當兒,三個對手跑進了沙地。隻見一入鬆軟的沙地,那腳下生爪的兩個異獸頓時優勢盡顯,四隻爪子因為抓地有力,速度一點兒也沒受沙土地的影響。而張尉的黑馬卻因為四蹄陷入細沙之中,跑起來吃力許多,片刻間就被那兩隻異獸落在了後麵。

可是張尉是個倔主兒,仍是加勁兒催動坐下黑馬。那黑馬不知是受了鼓舞還是也和張尉一樣是個倔脾氣,比原先更加賣力地往前奔去,怎奈天生不比兩隻異獸在沙地上占便宜,無論如何也拉不近距離。

這時候,一件奇異的事情發生了。

就在那黑馬奮力與沙地鬥爭的時候,它的背上突然伸展出兩支巨大的黑色羽翼來。非但坐在它背上的張尉一臉驚訝不說,就連那黑馬自己似乎也不習慣這突然長出的奇怪東西,奔跑的速度慢了下來,試探地扇了一下翅膀。

這一扇翅膀,那黑馬並沒有飛起來,卻因為有了風的助力,在沙地上輕盈了許多。張尉和黑馬大約是同時發現了此事,隻聽張尉一聲呼哨,那黑馬扇著雙翅加速疾奔向前。

唐謐看到這裏,心中熱血沸騰,雖然也沒搞明白張尉的黑馬為何變身長出雙翼來,可仍舊高聲大喊道:“大頭,加油,幹掉它們。”而她身邊觀試的眾人,也被這場變數不斷的激烈較量感染,叫好聲,鼓舞聲此起彼伏,一時間場麵熱烈非凡。

而此時一直領先的有翼虎看見自己漸漸被趕上,忽然厲氣大發,低吼一聲,甩頭就去咬和它幾乎並駕齊驅的利齒馬,不想那利齒馬根本就不是吃素的家夥,頭一歪,用長角頂向有翼虎的大嘴,生生給它頜下劃出了一道血口子。

有翼虎一下子大怒,正好這時跑到了充滿滾油的壕溝,它一爪踏入火中,撩起油脂就往利齒馬的身上潑去。利齒馬身上挨了熱油,野性大發,再不受它背上騎手的控製,撲過去就和有翼虎廝打到了一處。

有翼虎似乎不懼熱,故意把熱油踩濺得四處亂飛,以攻擊利齒馬,再用巨翼扇起的大風,讓火勢伴著飛濺的熱油四處蔓延。不一會,坐滿觀眾的兩座小山腳下已經燃燒了起來。

此時正直冬季,就算楚國靠南,山上的野草也枯了一半,沾上熱油,頃刻就著。加之天氣幹燥,火勢更是越來越大,不可控製。剛才還在興高采烈看比賽的人們,此時已經尖叫著向山上逃去。

唐謐被擠在向山上逃命的人群之中,艱難地回過頭,想看看還在場上的張尉情況如何。隻看見那小子竟然揮著手中的“沉風”抵擋著火星,促動黑馬迎上前去。她看了心中著急,暗暗罵道:“這小子還不逃命了,難道是要勸架去麽。”再仔細一看,卻發現原來是那利齒馬的騎手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被甩下了馬背,躺在一片火海之中,而張尉正是去救那人的。

唐謐正想著要不要下去幫忙,卻看見兩座觀禮台上分別有兩人飛躍而下,原來正是白芷薇與慕容斐。唐謐見了,心中一鬆,才發現自己正處在同樣危險的境地。

她此時正被慌張逃命的人群裹挾著,向山頂跑去,因為一直在回望賽場,幾次險些被身後的人推倒。她知道,這種時候,千萬不可以摔倒,如果一旦摔倒被人踩踏,就是不死也要丟掉半條命。

唐謐想著是不是施展輕功,踏著人群的頭頂脫身,卻又擔心現在人們如此驚慌,萬一有人被她踏到,一驚之下摔倒在地,被其他人踩踏致死該如何是好。就在她優柔寡斷,左思右想的時候,前麵的人群中傳來慘烈的呼喊聲:“救命,救命,別踩我。”而她身後從山腳逃上來的人群卻更加地瘋狂,呼叫著:“火來了,火來了,快跑。”沒命地推搡著擋在他們前麵的人群。

忽然,她前麵的男子一個趔趄,向前撲到。她見了,伸手要去拉他一把,不想一分神,腳下慢了半拍,便感覺後麵有人一把推在了她的背上。她一瞬間失去了平衡,身子被前麵那個將要摔倒的男子往前帶去,眼看就要與那人一起倒在地上,被身後的萬人踩踏而過。

就在這千鈞一發的時候,唐謐覺得腰上被一雙有力的手一抱,整個身子騰空而起,連想都來不及想,就被人抱著,掠過黑壓壓一片攢動的人頭,向安全的地方掠去。

二十四 無限的可能
第二部 二十四 無限的可能
“顧宗主。”唐謐看著抱住自己那人的側臉,驚訝地叫了一聲。

顧青城沒有答話,一陣急馳之後,在安全的地方放下了她,這才帶著些微怒氣說:“你把輕功忘了麽,你要是在這裏被人踩死了,豈不是丟盡我們蜀山派的臉?”

唐謐從來沒見過顧青城生氣的樣子,縮了一下腦袋,有點委屈地說:“我那時在想,我如果突然躍起來,再踩了誰的頭頂,萬一驚嚇到誰,連累誰摔倒而被踩傷怎麽辦,不如跟著人流走比較好。”

顧青城聽了,淡淡一笑,道:“怎麽那麽多‘誰’,你以為你不逃出來,就不會有人摔倒而被踏傷麽?”

“自然不是,我當時正在想該怎麽做才能既保命又不累及他人,結果一疏神,就出了事。”唐謐解釋道,想想當時情形,還真覺得有些後怕,自己好歹也算有些武功了,要是就這麽被人踩死,可真是死得冤枉啊。

“你年紀不大,思慮倒是挺深,可惜這種時候,應該當機立斷。”顧青城說道。

唐謐也知道自己的這個毛病,不過這一次,她覺得自己沒什麽錯,本來想再分辯幾句,忽然發現顧青城今日未穿蜀山的袍服,而是一襲青衫,尋常打扮,卻爽朗清舉可以入畫。她在心裏讚歎了一聲,問道:“顧宗主怎麽會在這裏?”

“這次武舉,是很大的一件事,而且針對我們蜀山派,我自然要來。本來,你若是當時答應和我出來,也是要帶你來看的。”顧青城說著,舉目望向大演武場的方向,道:“這個意外一出,楚國朝中的蜀山人可是麻煩大了。”

“為什麽,這不是外戚們主張搞的麽,如今出了亂子與蜀山何幹?”唐謐不解地問道。

“外戚不過是主張而已,負責督辦的卻是軍中的蜀山人。今日楚王駕臨,結果出此禍亂,本來就已經夠嚴重了。再加上這麽多人被踩傷踏死,必定激起民憤,這玩忽職守之罪是跑不了的了。非但如此,這武舉中沒有蜀山之人參加,到時候肯定會有流言說是蜀山人故意攪亂武舉,總之,這件事現在來看完全是有人針對蜀山而作的,不但可以打擊楚國朝中的蜀山人,也可以敗壞我們蜀山派的名聲。”顧青城無不擔憂地說。

唐謐這才明白“禦試”開始前那校尉執意要白芷薇離開,原是她母親熙華公主早就知道會出事才對。不過,這些陰謀者有一點沒算到,那就是張尉竟然在最後時刻插進了武舉,於是她說:“這裏麵有一個蜀山人,就是和我同組的張尉,顧宗主應該也見過的。”

“我剛才看見了,正想問你,他怎麽會在那裏,還有他怎麽會有一匹未成年的翼馬?”

“翼馬的事我不知道,不過他是因為他父親的故舊知道他的誌向是參加武舉再當將軍,所以臨給他送進去的,意在讓他提前試試,不在乎輸贏。”唐謐道,接著又問:“顧宗主,那兩隻異獸叫什麽名字。”

一提到那兩隻異獸,顧青城的神色更是凝重,道:“那個像馬的,叫駮,是以虎狼為食的異獸,若是有人能馴服它,也不算太奇怪。可是那個有翼的老虎卻是極致邪惡的妖物,名叫窮奇,它能通人言,見到正直的人便會吃掉他,見到奸佞的人卻會逮來獵物送給他,這樣的妖物卻不知是被何等人收服的,現在想來,我都記不清那人的麵貌了。”

唐謐一想,果然也回憶不起來那窮奇之上的男子究竟什麽樣貌,那人似乎普通到了極點,不高不矮,不胖不瘦,不俊不醜,沒有一點可以讓人記憶的特點,但是如今想來,太過普通原本也是可疑的。

“也許,可以拜托朝中的蜀山人查查他的來曆。”唐謐道。

顧青城拍了拍她的腦袋,笑道:“做這事的人要是真想隱藏身份,這麽查是查不到的。”然後,他似乎想到一件更重要的事,道:“唐謐,桓瀾和慕容斐也是你的好朋友吧?”

“是,怎麽?”

“你知道你的‘未霜’和白芷薇的‘霧隱’還有張尉的‘沉風’,再加上慕容斐的‘迫雨’和桓瀾的‘雪殤’就湊齊了五把‘亂世之劍’麽。”顧青城問道。

唐謐上次聽到“亂世之劍”時,曾經和慕容貞露打聽過是什麽意思,可惜慕容貞露也不知道,便準備會蜀山去問穆顯,此時聽顧青城提起,忙問道:“不知道,那是什麽意思。”

“這五把劍是大周末年時最有名的大鑄劍師公冶子所鑄,傳說,隻要其中一把劍現世,便足以亂世,而五把同時現世的情況,卻是從來沒有見過。當年,魔王得了‘未霜’,後來又費盡心力找到另外四劍,可是卻沒有找到可以被劍魂認可的劍主,為此一直耿耿於懷,大概至死都想知道五劍現世會是什麽後果。”顧青城解釋道,目光落在唐謐腰間的“未霜”之上,神思有些飄離。

“既然從未同時現世,那五劍同時現世便有無限可能啊。”唐謐隨口說。

顧青城聽了一愣,隨即微微一笑,似乎頗滿意唐謐的這個推測,道:“就是,人們總是執著於要了解命運會如何,其實,無限可能豈不是最好。”說完,他負手前行,道:“跟我來吧,看看我們能為挽回蜀山的名聲再做點什麽。”

唐謐跟隨顧青城回到大演武場,看到兩座當初坐滿觀眾的小山上一片狼藉。火勢已經被撲滅,草地上到處是燒焦的痕跡,一群兵士正在匆忙地救助著被踏傷的人們。

唐謐拽住一個兵士問道:“請問,剛才場上那個騎有翼黑馬的少年怎麽樣了?”

那兵士想了想,說:“你是說救人的那個少年吧,受傷了,好像不太嚴重,被他的朋友送走就醫去了。”

唐謐聽了,這才放下心來,跟著顧青城幫傷者止血療傷,一直忙碌到了傍晚時分。

顧青城看天色暗了,便要送唐謐回去,唐謐一想,道:“還是送我去張尉的客棧吧,我看過他再說。”

顧青城點點頭,拔出劍向空中一拋,那劍便浮在了一尺來高的空中。他伸出手,道:“離城太遠了,我們禦劍飛行回去。”

顧青城伸手的姿勢極其自然,可是唐謐不知道為什麽,忽然覺得心裏有個力量撞了一下,將手遞過去的時候有些猶豫。一直到兩人飛上了空中,她仍然對心中的感覺有些困惑,不斷地問自己,是不是最近碰到的感情問題太多,才讓自己變得這麽敏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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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大家的回答,還真有猜對怪獸的人,很棒啊。至於顧青城,唉,好像有一個人猜對了。嗬嗬,這個過渡章之後,就要回蜀山了,大家呼喚的桓瀾就要出現了。另外,報名蜀山同學的也要出場了。

二十五 臨行之前
第二部 二十五 臨行之前

夜色迅速地蔓延,唐謐和顧青城踏著飛劍,由仍然泛著金色的天空疾馳向已經被黑暗侵蝕的城市。南方冬季的夜風呼嘯著劃過唐謐的耳際,她忽然有一種衝動,想也沒想,大聲地問身後的人:“顧宗主,你可有喜歡的人。”

身後是一片沉默。

他沒有聽到,她想,開始慶幸自己魯莽的問題被風聲吞沒了。可就在這時候,她聽到身後的人說:“有,大約在你這個年紀時,喜歡過一個人。”

唐謐心上一沉,略略估算了一下,以顧青城三十歲的年紀來推算,那該是十七、八年前的事情了,而他至今尚未娶妻,是不是因為這個人呢?於是試探著問:“那現在呢?”

“現在,在等那個人。”他身後的人說,語氣清淡得聽不出情緒。

唐謐歎了口氣,不知道該再說些什麽,心情也隨著顧青城的寥寥數語暗淡下來,直到他們悄然地降落在無人的客棧後院,她都提不起精神再多說什麽,很沒有尊卑禮數地衝顧青城擺了擺手,權當是作別。

顧青城倒是沒在意,笑了笑,乘劍離開。

唐謐邁步正要往客棧裏走,隱約聽到遠處假山石的另一邊一男一女在壓低了聲音爭吵,那女子的聲音很是熟悉,唐謐再仔細一分辨,發現竟然是君南芙。

她心中的好奇心陡增,提起一口氣,靜悄悄地挨過去,將內力凝於雙耳,想偷聽君南芙在和人爭執些什麽。

隻聽君南芙說道:“不,回了蜀山死也不裝了,什麽娃娃親,會讓人笑話的。”

“南芙,你當初不是答應爹裝到找到為止的麽?”

“那是你說讓他參加武舉就能知道有沒有了,我以為隻裝到武舉結束。”

“誰讓這小子瞎充英雄受傷了呢,他退出了武舉,我有什麽辦法?”

“那你想別的辦法好了,反正回了蜀山我就不幹了。”

“啪”地一聲響,似乎是誰被扇了一耳光,接著,唐謐看到君南芙疾奔而出的背影,而她身後是一個暴怒的聲音罵道:“平日裏就是太嬌慣你了,這麽沒大沒小,回去想想,要是爹不成事,你那點小算盤打得了麽。”

君南芙的背影頓了一下,沒有停步,一個轉彎,消失在院子裏。

唐謐這才恍然大悟,原來張尉的桃花運背後還隱藏著這樣的秘密,心裏突地生出一股怒意,等到君庭鈺也離開了後院,便怒氣衝衝地殺向張尉的客房。

唐謐把張尉的房門一推開,看見張尉腿上打著包紮,正歪躺在榻上和君南芙聊天說笑,一見唐謐近來,馬上高興地說:“唐謐,你沒事啊,真讓人擔心,慕容斐和白芷薇出去找你,剛走不久。”

“我沒事。”唐謐簡單答道,眼睛瞟向君南芙,隻見她半邊臉頰微腫,眼睛也還有些發紅,便故意問道:“君南芙,你臉上怎麽了,誰把你打哭了。”

君南芙一愣,隨即說道:“我爹剛才打我來著,都是我不好,我隨口說了一句要是張尉落下了殘疾,我可怎麽嫁,結果就被我爹打了。”

“你爹也是,隨口說的話也這麽認真。不過,話說回來,要是我真的殘疾了,肯定不會娶你,拖累你的。”張尉說道。

君南芙笑了笑,說:“我是該打的,這種話怎麽能亂說。”

張尉卻笑道:“沒事,真的沒事,你臉還疼不疼?”

唐謐看著眼前的情形,不知道是不是該當麵說破這件事,呆了半晌,決定還是等等再說,又坐了一會兒,才心事重重地離開了客棧。

禦試的騷亂果然如顧青城估計的那樣,給楚國朝中的蜀山人不小的打擊,唯一慶幸的是,因為張尉這個蜀山劍童的意外出現,並且在危急時刻挺身救人,坊間對蜀山派的詬病多少沒有那麽嚴重。隻是操縱妖物窮奇的騎手已經完全沒了蹤影,他應試時登記的名字和籍貫也被查出全部是編造而成,於是朝中的蜀山人便又多了一條疏查之罪。

,這一役,以熙華公主為首的外戚可以算是大獲全勝。

隻是白芷薇和她母親的關係也因此降到了極點,盡管唐謐一再在中間調停,解釋說她母親一定是因為覺得唐謐身負武功,並不會出什麽危險,再加上當時楚王也在高台上,的確不方便叫自己一起過去,所以才會沒叫自己離開。可是,白芷薇還是不再和熙華公主說一句話。

唐謐忽然覺得,其實白芷薇和她母親的性格是如此想象,對於自己在意的人,便極其地好,而不在意的人,便視之為螻蟻。可是,無論如何,她是被她母親愛著的,也被那個叫史瑞的少年愛著,就連大頭也有他虛幻的幸福。想到這裏,唐謐忽然覺得有些孤單,這才發現,原來朋友並不能解決全部的感情需要,原來她還是想念父母和家,還是希望被人愛。

張尉隻是皮外傷,用了白芷薇帶去的貴重傷藥,恢複得很快。他養傷期間,唐謐幾次想跟他講起君南芙和她爹在騙他的事,可是每次看到那張明朗無憂的麵孔,她便覺得張不開嘴,總覺得如果說了,看上去便好像是她在嫉妒別人的幸福一樣。

然而唐謐自己也在疑惑,大頭這小子到底身上藏著什麽寶貝呢?竟然值得君家父女這麽算計。翼馬麽?張尉說,那馬是他自小就有的,原以為都是匹老馬了,不想竟是匹未成年的翼馬,而那日禦試,大約是它受了比賽的刺激,才激發出了雙翼,可是如今它還是不會飛行,也不知何時才能長成真正的翼馬。

另一個讓唐謐疑惑的人物便是李冽。就如他突然出現般一樣,那個人也突然地消失了,仿佛從來沒有存在過一樣。

每每想到這些,唐謐才發現,這次楚國之行竟然遇到了這麽多奇怪的事情,而還來不及細細查個究竟,她們便必須返回蜀山了。

大約是熙華公主想挽回與白芷薇的關係,加之她對假扮情侶的慕容斐也還算滿意,她並沒有再阻攔白芷薇回蜀山去,相反還給她們準備了舒適的馬車和充足的盤纏。兩人商量了一下,決定拋開張尉那對小情侶,先行踏上了回蜀山的旅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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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有人覺得進展慢,其實,這是因為現在兩章等於一章的字數,由於參加PK,要控製字數在2千左右,所以才會這樣。至於參加PK,其實對我最大的好處就是得到了宣傳,最近,收藏量什麽的都漲得挺快,我很高興有更多人看我的小說,所以,也希望大家理解,和我一起度過這PK的一個月。

二十六 蜀山新人(上)
第二部 二十六 蜀山新人(上)

興安縣是在抵達蜀山之前最後一個比較大的縣城,大多數前往蜀山的人都會在這裏稍作停留和休整。唐謐和白芷薇仍然選擇住在兩三個月前遇到史瑞時住過的那個客棧,也是這興安縣最大的一間客棧。

店家是相當精明的生意人,仍然記得這兩個蜀山的小姑娘,滿臉堆笑者迎上來,道:“兩位姑娘,還是要兩間上房對不對?”

“對,就上次那兩間吧,挺靜的。”唐謐答道。

“那兩間啊,對不住,那兩間被人住了,整個樓梯左手邊都被那位客人包了下來。”店家陪著笑答道。

“什麽人,好大的排場,算了,那就住別處吧。”唐謐說道。

兩人跟著店家上了樓,唐謐心中難耐好奇,往樓梯左邊探頭看了看,隻見過道門口站著兩個勁裝打扮的武人,麵無表情地直視前方。唐謐覺得有趣,惟恐天下不亂的那根筋又活躍了起來,隨手拿出一枚錢,往兩個人武人中間一滾,不想那兩個人看都沒看一眼,都仍保持著一副閑人莫近的表情。她又摸出一顆金珠子,隨手滾了過去,不想那兩人對金子也視若無睹,隻是冷冷地拿眼睛掃了掃唐謐。

唐謐心中讚歎這兩人真是訓練有素,對他們的主人便更是好奇,衝兩人微微一笑,道:“不好意思,我東西掉了,過去撿一下。”她話音沒落,已經施展魔羅舞,鬼魅一樣地滑過兩個武人,彎腰去撿金珠子。

那兩個武人在唐謐身形剛動的時候已經出手阻攔,可是卻眼睜睜地看著她從手邊溜過去,心中俱是大驚,雙雙出手攻向她。

唐謐感覺到身後的掌風,往前縱身一躍,躲過攻擊,一個旋身,麵對二人,大聲叫道:“救命啊,非禮啊。”

那兩個武人卻不停手,一招快似一招攻向唐謐。唐謐腳踩魔羅舞快速地躲避著,衝遠處歪頭偷笑的白芷薇說:“芷薇,也不來幫忙叫幾聲。”

白芷薇清了清嗓子,試圖也喊個非禮什麽的,才發現這種話自己是無論如何也喊不出來的,一下子被卡在嗓子眼兒裏的“非禮”兩字憋紅了臉。

那兩個武人的武功不弱,唐謐很快就被逼得不得不還手,她在心裏罵道:“這主人怎麽還不出來,哪裏來的這麽遲鈍的家夥。”

“住手。”冷不防唐謐身後有人喝出這樣一句。

唐謐一回頭,發現那遲鈍的家夥竟然是自己認識的,笑著跑過去,道:“我說是誰排場這麽大,原來是桓瀾,你好麽。”

桓瀾剛才在房中聽到唐謐的聲音,隻覺得心裏一陣高興,可是不知道為什麽,真見到了她,便不自覺地想要擺出不甚在意的表情,似乎是生怕她知道自己見了她便覺得歡喜一般。

“真吵,十裏以外也知道你被人非禮了。”桓瀾繃著臉說。

“切,聽到了不早出來,沒義氣。”唐謐撇了撇嘴。

“你再不出來,你的護衛就要被我們收拾了。”白芷薇也走了過來,說道。

“要是那麽無用,被收拾了也好。”桓瀾看了一眼垂手站在一邊的兩個護衛說。

這樣一句毫不含感情的話,讓唐謐驀地想起桓瀾的身份,看了他一眼,有些不滿地指責道:“沒用你帶著他們幹什麽,你的武功還需要有人護衛麽?生怕別人不知道你是魏王的弟弟麽?”

桓瀾一愣,他從未見過嘻嘻哈哈的唐謐用這種口氣和自己說過話,一時不知道哪裏惹毛了這位姑娘,也不知道從何處解釋。這時候,他身後一個怯生生的聲音說:“他們是護衛我的。”

唐謐往那聲音處看去,隻見桓瀾身後的屋門開了一道縫,一個瘦弱而清秀的小姑娘探出了半個身子來,正用水汪汪的眼睛羞澀地看著自己。

唐謐習慣了拿桓瀾開玩笑,想都沒想就打趣道:“哦,原來帶了家眷,怪不得要小心護衛了。”

桓瀾的臉一下騰起兩朵紅雲,再一次被唐謐堵得無話可說。

那小姑娘倒是微笑著走了出來,親切地拉住唐謐和白芷薇一人一隻手說:“兩位姐姐是禦劍堂的吧,我叫薛嘉禾,是瀾哥哥的表妹,我是來應考今年的蜀山劍童的。”

唐謐對表哥表妹還保持著自己那個世界的觀念,完全當作是一般的親戚對待。而白芷薇卻對這種事情更加敏感,她淡笑著答道:“好啊,蜀山劍童差不多兩百個人裏才能挑出一個來,你若是能被選上了,從此夫唱婦隨,倒是人間美事。”

這一次,桓瀾和薛嘉禾都被窘紅了臉。

第二天,唐謐和白芷薇站在客棧門口正要啟程上路,忽見遠處一匹黑馬疾馳而來,馬到近前,一個人跳下馬背,滿臉風塵,竟是被她們丟下的張尉。

張尉見了兩人,甚是高興,道:“總算追上你們兩個了,你們為什麽不等我一起上路?”

“你的第一美女呢?”唐謐問道。

“她不願意趕路,應該還遠著呢。”張尉答道。

“那你追趕我們來做什麽,不陪著你的娃娃親。”唐謐繼續說。

張尉聽到“娃娃親”三個字,不好意思地笑了,說:“可是,我覺得既然我們三個都在楚國,就應該一同回蜀山,我覺得這事很重要。總之,你們丟下我,挺奇怪的。”

白芷薇已經從唐謐那裏聽說了君家在設計張尉的事,聽他如此說,心中覺得頗為高興,道:“張尉,你知道我們不會害你,總是站在你這邊的對不對?”

“對,怎麽?”

“那我告訴你,唐謐碰巧聽到君南芙和她爹在設計你,想要騙到你的什麽東西,親事什麽的都是假的。”白芷薇說道。

張尉聽了,眨了眨眼睛,似乎沒有完全理解,然後,笑了笑說:“一定是有什麽誤會吧。我家也就是溫飽而已,有什麽東西可以被設計去的?要說親事,這事我爹也知道啊,他說確有其事,難不成他也在騙我。唐謐,你可能搞錯了,等見了君南芙,我去問問她。”

“你傻啊,你去問君南芙的話她能跟你說實話嗎?”白芷薇語氣有些不悅。

張尉聽了,也有些生氣,道:“你還沒問就說她不會說實話,這不是已經斷定她無論說什麽都是假話麽,做人也不能如此。”

“我做人向來如此,怎麽樣,你去問她好了,我們算是妄做小人。”白芷薇瞪了張尉一眼,丟下這麽一句話,轉頭上了馬車。

唐謐看看張尉,搖搖頭,歎了口氣,也跟著攀上馬車。

一路上,張尉一直低著頭,策馬跟在唐謐和白芷薇的馬車旁邊。唐謐掀開車簾,看著張尉一臉委屈的樣子,轉頭對白芷薇說:“芷薇,你不明白,這種事不能這麽解決。”

“那怎麽解決?”白芷薇探頭看了看窗外馬上的人影,口氣還是有些不悅。

“咱們要從長計議,狐狸總會露出尾巴來的。”唐謐狡黠地笑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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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兩章寫得有點趕。,因為鉤子我太想趕快把故事帶回蜀山了,萬歲,回蜀山了,桓瀾也出來了。今天的薛嘉禾有Q群的管理員肥天鵝筒子扮演,:)

 

二十七 蜀山新人(下)
第二部 二十七 蜀山新人(下)

三個人又走了三天才抵達蜀山,因為唐謐從中調停,白芷薇和張尉很快便互相妥協,白芷薇答應不再提君南芙設計張尉的事,張尉也答應不去和君南芙求證,全當此事隻是誤會一場。但是這樣的事情絕不是說當沒發生便真的沒發生,三個人都明白,在她們之間有了一個禁忌的話題。

馬車快到禦劍堂門前的時候,路上的行人越來越多,大都是些十歲出頭樣貌的孩子和相伴其側,看似是他們父母的男女,因為道路本就狹窄,馬車被擠得很難前行,唐謐和白芷薇隻好下了車,把行李放在張尉的馬背上,混在人群裏往前走。

白芷薇知道唐謐沒見過禦劍堂挑選新劍童的場麵,對她解釋道:“這些小孩都是去禦劍堂應選的,一共要過三關,第一關是看筋骨,形貌,年紀這些的,過關的便會考查心智,集中力,身體是否靈活和反應是快是慢這些東西,最後一關就是和穆殿監麵談。”

張尉牽著馬走在一邊,聽到後笑道:“誰是小孩,好像你比人家大多少似的。”

唐謐看看身旁這些不知其名的陌生孩子,發覺這可不就是一群更小的小P孩麽。十來歲的年齡正是身體迅速發育的時候,差了一歲便看上去大很多,現在她們三人走在這群人中間,不但個頭高些,連氣質和眼神也完全不一樣,果真是有鶴立雞群之感。這場麵讓,她心中忽生感歎:我總算又長大一回了啊。

白芷薇最近總是針對張尉,瞟了他一眼,道:“是,你比較大,都快當新郎官了。”

張尉訕訕地笑著,扭過頭一下一下地撫摸馬頸,不敢再去招惹她。

快到禦劍堂門口的時候,唐謐和白芷薇聽到一個有些耳熟的聲音在門口吵吵著,往那裏一看,隻見門口橫著一張烏木長幾,幾後坐著的正是她們去年的殿判之一閻楷之,旁邊還有今年新來的殿判慕容貞露。

而那個在閻楷之和慕容貞露麵前吵吵的竟然也是熟人,那便是不負責任的,一溜煙跑掉的,浪費了唐謐金錢的,原相親神秘公子人選——史瑞。

隻聽閻楷之慢條斯裏地解釋道:“你聽我說,超過十歲就可以應選劍童這沒錯,可是我們禦劍堂還有一條規矩,十五歲不能通過五殿大試就要送出蜀山。你今年十四歲,就算你是天才,也隻允許一年參考兩試,也就是說,如果你每年通過兩試,十五歲也隻可能通過四試,你還是要被送出蜀山,你覺得有必要在此浪費時間麽?我看你筋骨相當不錯,勸你不要在蜀山耗費光陰,盡早尋一位名師,一定可以有所成就。”

史瑞聽完,很不以為然地搖搖頭,道:“如果在蜀山修習過了,就算隻呆了兩年,也不算虛度光陰啊。況且,什麽名師啊,成就啊根本也不是我想要的,我就是想來蜀山修習,除了這裏,我哪裏都不去,天王老子我也不拜他為師。”

慕容貞露頗感興趣地看著他,道:“史瑞,你為什麽非要到蜀山來呢?”

史瑞道:“慕容姐姐還記得那天在魔宮,慕容斐他們三人的最後一擊麽?我從那一刻就在想,我一定要在蜀山也找到這樣的夥伴,就是那種不在乎自己的生死,相互完全信任的夥伴。”

“好,你去第二關吧。”慕容貞露到,看著眼前的這個少年,忽然覺得青春真好。

史瑞一聽,高興得跳了起來,大聲道:“多謝,多謝慕容姐姐。”說完,他感覺身後似乎有人看他,不自覺地一回頭,正對上不遠處白芷薇淡淡似笑的麵孔,心中一哆嗦,才不得不承認,無論如何,來這裏有一半原因是為了要見到這個人的。

這時候,白芷薇身邊一個陌生的黝黑少年衝著他大步奔過來,興衝衝地一拱手,道:“這位兄台,在下蜀山禦劍堂張尉,剛才聽兄台所言,覺得頗有性情。在下願意和兄台交這第一個朋友。”

史瑞打量著這個個頭和自己一般高,眼神清澈坦蕩的陌生少年,隻覺得心中有一種說不出的歡喜,一拱手道:“在下史瑞,不論將來進不進得了禦劍堂,你這個朋友都交定了。”

那個瞬間,兩個少年看著對方,竟都生出一股英雄江湖偶相逢的豪情。

等到唐謐和白芷薇安頓好,閑來無事,就去鬆苑叫了張尉,三人一同先去他們即將修習的義金殿轉轉。這一殿的格局和他們去年修習的智木殿並不相同,比起智木殿要高很多,三人本以為裏麵上了鎖,不想走近一看,門竟然是虛掩的。推門一瞧,隻見三個男劍童正在打掃大殿。

原來這義金殿之所以高,是因為它裏麵是二層結構,第二層隻是沿著牆一圈帶欄杆的看台,一層有樓梯可以通上去。唐謐覺得,這大殿的結構看上去很像二樓是一圈觀眾席的室內體育館,正在琢磨為什麽要修成這般模樣,那三個正在打掃的劍童中有一個朝他們走了過來。

來人中等個,寬額方麵,看上去十分結實,他打量亮了一下三人,眼光在他們領襟上的三朵金色紋樣上停留了片刻,很熱情地說:“你們是今年新的義金殿劍童吧,我叫鄧方,那邊是王動和方秩離,我們都是義金殿的老人了,有啥事不明白盡管問。”

唐謐也不客氣,問道:“義金殿的老人是什麽意思?”

鄧方的臉上一僵,說:“就是在這裏已經呆過一年以上的意思。”

“那你呆了幾年?”白芷薇接著又問。

鄧方看著眼前這兩個模樣俊俏的小姑娘,剛才初見新人,特別是漂亮新人的激動心情已經打消了大半,但仍舊保持風度地答道:“我已經呆了兩年,今年是第三年。”

白芷薇一聽,轉頭對張尉說:“張尉,你算是又遇到一個和你一樣,能在一個殿呆三年的人了。

鄧方一聽張尉的名字,眼中突然放出光彩,一步跨到張尉麵前,道:“莫非你就是傳說中第一殿連考兩年不過,第三年卻一次通過兩試的張尉麽?哎呀呀,見到你真是太好了。告訴你,我是這裏的老大,以後你在這裏有什麽事,隻管說一聲,萬事都有我照應。”

“好,多謝鄧老大。”張尉笑著答道。

唐謐和白芷薇戶互相對望了一眼,眼中俱是一樣的疑惑:莫非隻過了數月,大頭就已經成了禦劍堂的名人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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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出場的是鄧方:由Q群裏的愛生活愛拉登扮演,王動由Q群裏的王動扮演,方秩離有離筒子扮演,以後,還會有新同學陸續登場。

 

二十八 無偶像時期的偶像
第二部 二十八 無偶像時期的偶像

對於張尉在禦劍堂的突然走紅,唐謐的解釋是:由於桓瀾和慕容斐的離開,禦劍堂頭一次進入了近三四年裏從未有過的一個時期,她稱之為無偶像時期。而大頭在去年殿試中大逆轉一樣的神奇表現,在被眾人加工以後,便成為了無數禦劍堂留級生們的神話,而大頭也自然成為了這個無偶像時期的偶像。

留級生是唐謐自己的叫法,像鄧方這樣的人會含蓄地叫自己作“老人”。在義金殿之前的兩殿大試中,幾乎沒有人會不能通過,故此,張尉在這一點上也可以被稱作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但是,從義金殿開始,便會有許多劍童屢考不過。

到底有多少人會被困在義金殿呢?唐謐第一次正式進入義金殿的時候,總算對此有了直觀的概念。

她一走進義金殿的大門,就被滿眼的劍童們下了一跳,當下暗暗數了數,加上他們三個,竟有二十七人之多。因為禦劍堂每次錄取新劍童都隻有十來人,從未超過二十人,所以,義金殿裏的劍童比他們原來那一殿的兩倍還要多。

這些劍童自然分成了兩堆,一堆是鄧方他們那些老人,另一堆則是正常從仁火殿升上義金殿的十來個劍童。而唐謐他們三人突然發現,他們原是哪一堆都不屬於的。

鄧方第一個大聲招呼他們道:“張尉,過來。”

這一聲有一點石破驚天的效果,原來人聲嗡嗡隆隆的大殿內冷不丁安靜下來,所有人都注視著門口的三個少年。

張尉被眾人看得有點窘了,忙拱手施禮道:“大家早,我是張尉。”

鄧方三步並兩步跑過來一拉他,道:“行了,所有人都知道你要來了,走吧,給你介紹一下大家去。”

白芷薇抬腳正要跟過去,唐謐拉了她一下,在她耳邊輕聲說:“別過去,過去我們就成那一邊的了,咱們要中立。”

這時候,另一堆裏有一個少女已經跑了出來,隻見她白白麵孔上浮著幾顆小雀斑,圓眼睛圓鼻頭,模樣非常討喜。她笑著對三人說:“你們就是連過兩試的唐謐和白芷薇吧,我叫莊園,歡迎你們升入義金殿。”

然後莊園親熱地一左一右拉著兩人,往她那一堆人中走去。

隻是那一堆人圍過來,問得也是張尉。

比如“那張尉不是資質很差麽,怎麽通過大試的?”

又比如“張尉去年是不是偷學了什麽絕世武功啊?”

再比如“張尉今年幾歲啊?哪裏人?”

白芷薇冷淡地站在一邊不予作答,唐謐隻好一個人應付一個個好奇的小P孩,並且,為了維護張尉的偶像形象,她還須要在很多問題上攪攪渾水。

於是她答道:“資質這東西,很難說的,世上總有大器晚成的人對不對?”

“絕世武功?墮天大人不是說世上沒有絕世武功,隻有絕世之人麽?”

“問年齡做什麽?這位姑娘,你問這個有什麽意圖啊?”

就在劍童們嘰嘰喳喳亂成一片的時候,義金殿的大門“咚”地一聲被重重地關上了。

所有的人不由都望向門口,隻見一襲黑衣的慕容貞露正站在門前,目光凜冽地看著眾劍童。

唐謐從未見過平日嘻嘻哈哈的慕容貞露這般嚴肅,自覺地收起了笑容,等著她的下文。

慕容貞露環視了一圈眾人,眼光在唐謐身上略停了片刻,才緩緩地開口道:“我是劍宗的慕容貞露,以後會在義金殿教授你們劍法。你們既然進入了義金殿,就應該知道,義金殿之試被叫做死亡之試,因為永遠會有人不能過去。所以,請各位在這一年不但要比平時更加努力修習,而且,還要做好就算怎樣努力,也不會通過大試的準備。”

此話一落,劍童中便有些不明就裏的人小聲地嘀咕起來。

慕容貞露咳嗽了一聲,壓住那些竊竊私語,道:“我給你們解釋一下義金殿之試的規則。第一,你們每一門修習的課業都要單獨考試,也就是說,術法、劍法等等全部分開考評,任何一項不能通過,就是不能通過大試。這樣算來,你們在年尾要接受十二場考試。第二,十二場考試全部通過的人,便取得了在這裏進行比武的資格,比武結果排在末位的三人,將不能升入下一殿。也就是說,無論如何,這一殿總會有三人不能通過大試。都明白了麽?”

唐謐聽到新的殿試規則,心裏咯噔一下子,禁不住望向遠處的張尉,不無憂慮地想:“若是術法這些分開考評,大頭該怎麽蒙混過關呢?”

而此時的張尉也是擰著眉頭,一副思慮很重的樣子,這時隻聽他身邊的鄧方在那裏發著狠說:“他奶奶的,老子今年一定要過去。張尉,我聽了你的事,就覺得咱們還是有希望的,今年咱們絕不能死在這裏。”

慕容貞露在遠處聽到了鄧方的話,銳利的目光飛刀般直射而去,道:“還有言行考績,大家別忘了。比武的排位會把言行考績分加入,所以,請注意言行,剛才說髒話的劍童扣掉五分。”

此話一出,大殿內頓時鴉雀無聲,無人再敢造次。

這一堂劍術課,眾人都上得小心翼翼。直到慕容貞露的背影消失在殿門口,殿內的氣氛才呼啦啦地活躍了起來。莊園蹦蹦跳跳地跑到唐謐身邊說:“我給你們介紹一下我的好朋友。”

接著她指著跟過來的一個文秀女孩說:“她是周靜,她有一塊寶玉,可以和各種走獸飛禽說話,很是神奇。”

然後,她又拉過來一個高個子,神氣十足的女孩,道:“她叫李理,鯤鵬幫的老大就是她外公。江湖上的事情沒有她不知道的,咱們這禦劍堂的小道消息她也統統掌握,無論什麽事情都可以問她。”

唐謐笑著和她們點頭招呼,正要聊上幾句,忽聽門口有人喊道:“唐謐,小唐謐來了沒有。”

唐謐聽到“小唐謐”三個字,覺得雞皮疙瘩直往外冒,轉頭尋聲望去,想看看是誰在這麽親切地在呼喚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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繼續無獎問答,這個叫唐謐的是誰?

今天客串的莊園,周靜和李理,由九尾貓妖和她的朋友扮演。

二十九 藏書閣插曲
第二部 二十九 藏書閣插曲

殿門口紅木輪椅上坐著的蒼白年輕人正是藏書閣司庫兼殿判祝寧。

還沒有離去的劍童們無論有沒有跟他修習過機關之術,對藏書閣司庫的古怪脾氣都有所體會,見他這麽親切地在叫唐謐,免不了都望向了她。

唐謐覺得那些投向她的目光有些同情的意味,忽聽又一聲“小唐謐”傳來,身上一寒,硬著頭皮答道:“在,我在這裏。”

祝寧瘦削的麵龐上掛著淡得不著邊際的笑容,口氣聽上去倒是挺愉悅,他說:“唐謐你本事挺大啊,本以為要再等一年才能教你,不想你今年就跑來了,不錯,不錯,跟我來吧。”

“幹什麽去?我要吃飯去了。”唐謐推托著,她猜想祝寧一定是還記得去年要收自己為徒,教授機關之術的事,而她對機關之術並不特別感興趣,覺得吃飯是更重要的事。

“那你就晚上來找我好了,記住啊,你們今年任何一門考試都不能失敗,我可是你的殿判。”祝寧說,臉上仍然掛著那淡薄的笑容,讓人覺得有點高深莫測。

唐謐看著祝寧轉動車輪,緩緩離去,對剛走到她身邊的白芷薇說:“要是陸旭言在就好了。”

“嗯?他在有什麽用?”白芷薇不解地問。

“我想和他切磋一下預感的問題,我怎麽突然有一種不祥的預感啊?”

那天晚上,唐謐步入藏書閣,發現自己的第六感果然準確。

隻見平日裏一進藏書閣就看見的長幾上壘著小山高的卷冊,祝寧從兩摞卷冊的縫隙間露出半張臉,道:“小唐謐,你來啦,快來幫你師兄整理借閱錄。”

唐謐無奈地搖搖頭,眼睛一轉,道:“哪有收徒弟時沒教一點本事,也沒送見麵禮,就先讓人幹活的師父?”

祝寧這回倒是嗬嗬地笑了,說:“見麵禮不是去年就送了你了麽,你還想要什麽,你說吧,看看什麽寶貝東西才能使喚得動你。”

唐謐背著手來回踱了幾步,卻也想不出究竟可以要個什麽好東西,但又絕對不能要個便宜貨,便笑咪咪地說:“師父隨意送吧,師父不是小家子氣的人,出手的見麵禮肯定是金燦燦,光鮮鮮地好寶貝。將來徒弟拿出去,逢人便說是師父給的見麵禮,師父多有麵子。”

祝寧看著她笑得擠作一團的粉臉,明明知道這小丫頭是有點滑頭的,這種話若是別人說了,自己肯定不會給他好臉色,但對著唐謐,卻生不起氣來,於是說:“好,你等等,給你個好東西當見麵禮。”

祝寧將輪椅轉後,在身後的菱花格子門前一停,那兩扇門便向兩邊自行打開。他進到裏麵不一會兒,在膝上放了個四角裹金的檀木盒子緩緩駛出來。唐謐遠遠便聞道一股似有若無的檀木香,心想:“這麽好的盒子裏不知放了什麽寶貝。”

祝寧把盒子在她麵前晃了晃,道:“先到裏麵和你師兄幹活去,這個什麽時候幹完什麽時候拿走。”

“好吧,好吧,我就知道你沒那麽容易哄。”唐謐說完,歎了口氣,道:“我那素未謀麵的師哥在哪裏。”

唐謐跟著祝寧走進他身後的菱花格子門,才知道原來裏麵是一個巨大的倉庫。倉庫中間的空地上,堆著一堆大大小小的零件,一個穿著術宗藏藍色袍服的少年正蹲在那裏不知道組裝著什麽。

那少年似乎沒發覺有人進來,眼皮也沒抬一下,仍然在那裏組裝著幾個部件。唐謐看著他的側臉,發覺此人和祝寧類似,也是極瘦的,不由懷疑莫不是他們因為廢寢忘食地製造消息機關而餓成了這樣。

“歐陽羽,來見見你師妹唐謐。”祝寧說道。

叫歐陽羽的少年轉過臉來,眼光落在唐謐身上,反應了片刻,才慢吞吞地站起來,微微躬身施禮,道:“唐師妹,在下歐陽羽,術宗門下弟子。”

唐謐這時才發覺,這歐陽羽不但瘦,而且高,此時站在那裏,真有些架著衣服的竹竿之感。她再看看同樣清瘦的祝寧,心中立時打定了一個主意:若是研究機關之術影響到我的二次發育,我便堅決不能跟著他們瞎混。

“歐陽師哥好,不知道咱們要怎麽幹呢?”她問道。

歐陽羽走到一側的閣架旁,抱下一摞借閱錄,說:“就是把借閱錄裏年頭超過二十年的都抽走,咱們藏書閣不需要那麽久遠的記錄了,然後再把剩下的重新縫釘成冊。”他一邊說著,一邊抱著借閱錄往外走,繼續道:“我們搬到外麵去整理,這裏師父要做事。我都已經搬出去一部分了,剩的不算太多。”

唐謐聽了,便也去搬借閱錄,不想沒走兩步,迎麵碰上剛剛放下東西回轉的歐陽羽,隻見他也不多話,一伸手就抱過唐謐手中的書,說:“唐師妹,這種活不用你幹。”

唐謐心裏一樂,想:男孩子年紀大幾歲果然不一樣,懂得照顧女孩子了啊。

歐陽羽又來回搬了五六趟,便將所有的借閱錄都移到了外間,擦了把汗,對唐謐說:“師妹,我幹完了,剩下的都是你的活了。”

“啥?你啥意思?不是咱們兩個一起整理麽?”唐謐看著長幾上和地上堆得到處都是的卷策,差點驚掉了下巴。

“是一起整理啊,我幹體力活搬東西,你幹剩下輕生的。”歐陽羽說,可惡的是,他的神色認真至極,竟然沒有半點在戲弄唐謐的意味。然後,他接著說:“師妹,裝訂的棉線和錐子都給你擺在幾上了,我和師父還要趕製飛翼,就不陪你說話了,你今天幹不完沒關係,整理好之前,藏書閣都關著,你慢慢來就行了。”話落,他細長的背影便隱沒在了菱花格子門後。

唐謐瞪著緊閉的菱花格子門,使勁兒踹了一腳,才發覺那門竟然打不開了,氣得咒罵道:“小P孩,你欺負老實人,我咒你八輩子娶不到老婆。”

好在此時的唐謐對這世界的文字已經相當熟悉,整理起來也不算太吃力,隻是禦劍堂藏書閣的書實在太多,每一本書都對應有一本借閱錄。有的熱門書籍,比如一本名為《兵策集注》的書,便有厚厚三百頁借閱錄,唐謐隨手翻了翻,發現每一頁上都寫滿了誰於哪天借走哪天還回,而往往還回不到兩天,便又被人借出。自然,茫茫書海中的大多數書是很少被人借閱的,薄薄的幾頁紙記錄著它們一百多年來與人接觸的寥寥機緣。唐謐想:幸好如此,否則,這些借閱錄豈不是也要裝滿一個樓層。

整理的時間長了,她發現有一個熟悉的名字經常出現在借閱錄中,而且,是很多沒有什麽人看的書中。她不免好奇起來,開始刻意留意那個人借閱的書籍。漸漸地,她發現了那人的趣味,原來,他最喜歡看那些與妖獸和魔物相關的書籍。

唐謐放下一本書名為《魍魎經》的借閱錄,神色不覺凝重起來。她腦海裏似乎出現了四十多年前,一個沉迷在妖獸與魔物世界裏的單薄少年,他有著一張神情嚴肅而淡漠的麵孔,唯有在看到這些書的時候,那雙眼睛會有火焰在躍動。

她隱約記起陸徹說過:“如果世上有一個人看過藏書閣裏麵所有的書,那肯定就是穆殿判。”

也許不是所有的書,但可能是所有與妖獸與魔物有關的書,唐謐這樣想著,不知為什麽,有一些說不出的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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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棒啊,有一半人猜對是祝寧了。

今日的歐陽羽由魅魅邇扮演,大家有什麽人物設定,可以繼續貼在角色貼,我都會看,不過,選擇的,都是劇情需要的人物,沒選的,我會留著,以後需要還會用。謝謝大家參與,省了我很多設定配角的功夫,萬分感謝。

 

三十 仰望天空的少年
第二部 三十 仰望天空的少年

一直等到禦劍堂晚間落鎖下鑰的鍾聲傳來,唐謐才知道已經很晚了,她看了看自己還算不錯的勞動成果,衝菱花格子門裏麵叫道:“師傅,我要走了,回去晚了司院秦嬤嬤要揪耳朵的。”

“你走吧,記得明天晚上再來啊,小唐謐。”裏麵傳來祝寧心不在焉的回答。

唐謐心裏一陣小不痛快,氣聚腳心,一腳踹倒菱花格子門上。想來唐謐這一腳上的功夫已經算不弱,若是普通木門早就該被踹出了個洞來,甚至震斷門軸,整扇門轟然倒下也不為怪,不想那門隻是晃了兩晃,便沒了聲息。

隻聽裏麵穿來歐陽羽關切的聲音:“師妹,小心腳疼。這門為材質最堅硬的鐵黃檀木所做,門軸門插均是萬年隕鐵,沒有穆殿監那樣的武功千萬莫要與它過不去。”

天敵,這兩人絕對是我的天敵,唐謐咬著牙如此想,帶著這種挫敗感離開了藏書閣。

唐謐踏著鍾聲跑進梅苑,繞過秦嬤嬤堵在院門口的巨大身軀,走回自己的屋子。直到躺在床上,她才覺得肚子餓得難受,便對白芷薇說:“我晚飯吃得有點少,又幹了一晚上活,現在餓得很,要出去找點吃的,你先睡吧。”

出得屋來,她一縱躍過院牆,直奔食堂後院的灶間而去。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是,灶間的門居然沒有鎖,推門而入,偌大的灶間內空無一人,漆黑一片。唐謐伸手向前,摸著黑往前探路,借著透入窗子的微弱月光,依稀辨別出了灶台和櫥櫃的位置。令人失望的是,她先依次揭開灶上五口大鍋的蓋子一看,每口裏麵都幹淨得連一顆飯粒也沒留下,再一個個打開靠牆擺放的一排櫥櫃,竟然也是空空如也。

唐謐心中不免疑惑起來:這灶間也忒幹淨了一些,怎麽會連半根蔥都不剩呢?

突然,唐謐聽到似乎有極輕的腳步聲正在接近灶間,想躲已經來不及了,隻好屏住呼吸,藏到身邊那隻櫥櫃的側麵。灶間的門“吱”地一聲輕輕被人推開,一個黑色的身影立在門口,似乎在向灶間內張望。

那人在門口略頓,便徑直向櫥櫃的方向走過來。唐謐的大腦飛快地一轉,心想自己既然遲早要被發現,不如等那人再接近些,趁其不備將他擊倒,再逃出去。隻見那人的目的非常明確,直接走到離唐謐藏身的櫥櫃不遠的一個櫥櫃,打開了櫃門。

唐謐微微探出些頭,想瞧瞧那人要做什麽。見那人異常熟練地取下有五層隔板的櫥櫃中最下麵一層的隔板,接著再取下最上麵一層,然後將這兩個隔板調了個裝回去。之後,又將第三層隔板和第二層也調換了個,第四層則保持不動。隻聽在那人做完這一係列動作之後,那櫥櫃後麵發出“卡拉”一聲細微的聲響,似乎是什麽機關被打開了。那櫥櫃原本緊貼牆放著,這一響之後,那人竟把櫥櫃向牆裏麵推進去,唐謐聽見低低的輪軸滾動摩擦的聲音傳過來,那櫥櫃便隨著這聲音,陷入了牆裏,原來是一道暗門被打開了。

此時那人低頭念了句口訣,指尖上躍出一朵顏色紛麗的幻火,他借著火光照明,一抬退,躍入了暗門內。

唐謐心中暗暗稱奇,又等了片刻,伴著一陣食物的香氣,那人拎著隻燒雞走出了暗門,隨即拉回櫃櫥,重新將隔板按原樣排好,輕手輕腳地走了出去。

唐謐這才恍然大悟,原來那家夥是個來偷東西吃的老手,早已對這櫃櫥裏的門道已經了如指掌。她心中忍不住偷偷地樂起來,感情運氣好的時候擋都擋不住。於是,她快步走到那櫃櫥前,按那人的樣子重新調換了一遍隔板,果然,機關打開的聲音在安靜的黑暗中清脆一響,她推動櫥櫃,暗門被緩緩打開,一股食物的誘人香氣鑽進了鼻子。

唐謐躍入暗門,發覺由於裏麵沒有月光,幾乎黑得伸手不見五指,隨即掏出火折子點亮,借著閃爍的火光,她看見了滿滿一屋子美食。

原來這裏麵竟然是一間巨大的食物儲藏室,一排排架子上整齊地擺放著從蔬菜鮮果到火腿臘肉等各色食物原料,另外一個長長的台子上則是各種已經做好的饅頭糕點,以及一些晚餐剩下的燒雞。

唐謐走過去,挑了幾塊糖糕,又拽了一隻雞腿下來,正要離去,就聽見門口處傳來一個男孩子的聲音說:“要拿雞就整隻拿去,缺了腿的雞不是明擺著告訴別人有人來偷東西吃麽?”

唐謐倏地回轉身子,下意識地把“贓物”往背後一藏,喝道:“你是誰?”

那人在指尖燃起一團幻火,借著七彩變換的光芒,唐謐看到一張有些麵熟的和氣麵孔,略略想了片刻,不大肯定地問道:“王動,你是和我一殿的王動?”

那人手裏提著吃剩的半隻雞,溫和地笑著,說:“是我,你晚上也餓啊。”

唐謐和王動兩人迅速清理了“犯罪現場”,帶著燒雞和糕點來到禦劍堂一處僻靜的地方,席地而坐,邊吃邊聊起來。

“這麽說,你是自己破解了這裏的機關?”唐謐口氣頗有些敬意。

“是,本來也想告訴別人,可是饞嘴的劍童太多,我怕來偷吃的劍童多了容易被人發現,那樣以後機關肯定會被重新設置。所以,我就經常拿出來一些分給大家,說是我晚餐偷偷留的。”王動說,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

“食堂又沒有不讓你吃飽飯,你怎麽還餓?我看你也不胖啊?”唐謐好奇地打量著中等身量,相貌平實的王動問。

“嗯,可能是因為我每天思考的事情太多了吧,想到後來,就覺得餓。”王動想了想回答道。

“你老想些什麽呢?”

“太多了,比如萬事萬物的運行是不是有什麽規律可循呢?樹上的果子為什麽掉到地上而不是飛上天去?為什麽有的東西會浮在水上,有的則會沉下去?”王動說著抬起頭,把手指向天空,繼續道:“還有,這些星星,月亮是從哪裏而來?千萬年以後的未來又會是什麽樣子,一定會與現在大不一樣吧?總之,很多很多問題。”

唐謐看著這個坐在黑色蒼穹下仰望星海的少年,那張平凡的麵孔在星光下隱隱生光,心中忽然有些感動,她知道這個世界和自己那世界的古代一樣,注重的是曆史和傳承,萬事以古為尊,相信輪回和轉世,在這樣的文化中,竟然有一個遙看渺渺未來的少年,出於天生的對這神奇世界的無限好奇,獨立地提出自己的疑問並認真地思索著。

“那麽,你想出來了麽?其實很多古人也在想些問題,比如莊子,你覺得他們的答案如何?”唐謐問道,對這個少年的內心世界空前好奇起來。

少年有些猶豫,似乎這是一個重大的問題,不願意隨便說出口。

唐謐看出了他的顧慮,也指著天上的星星說:“你知道麽,我認為,星星和太陽一樣,是個燃燒的大火球,非常非常熱,我們感受不到它的熱,隻是因為星星離我們太遙遠了。就像我們在夜裏看到遠處的篝火,隻能看見光,但是感覺不到熱。”

王動被這番新奇的理論吸引,扭頭看著唐謐,有些激動地說:“原來,原來你也想過這些問題?”

唐謐看著那樣閃爍而清澈的目光,想起自己在平凡生活的瑣碎中早已忘記了好奇與提問,突然覺得有些不好意思,訕訕地說:“嗯,那個,小時候想的比較多。”然後,她趕忙轉移話題說:“你還沒說這些問題是如何解答的?”

王動忖思半晌,說:“我和你說,唐謐,我的這些想法,可能,可能有點像一個人,但我覺得,你是一定可以理解的。”

唐謐覺得腦海中靈光一閃,脫口而出,說:“你說的人是魔王吧。”

王動的臉抽了一下,道:“我,我不喜歡隨便殺人,血流成河。我隻是也不相信一些前人的話罷了,我覺得,那些說法必須要有說服我的,那個,那個憑據。”

唐謐發覺王動緊張起來,便鼓勵道:“我也這麽認為,真的。”

王動受了鼓勵,似乎好不容易找到了誌同道合的人,大膽地說:“很多時候,我自己想了問題,就去試試找解答的憑據,比如,有一天我想,一重一輕兩個石頭從同一高度下落,誰先掉到地上,結果,我試了試,你知道麽,竟然是同時落地,這個事跟任何人說,他們都不信。”

“我信,真的。”唐謐努力地點著頭,真誠地讚美道:“王動你很了不起啊,你有成為一個偉大科學家的潛質。”

“科學家?”王動知道唐謐絕對是在讚美自己,卻不明白“科學家”是什麽人物。

唐謐發覺自己說漏了嘴,便含糊地解釋道:“就是,很了不起的人物。”

那天夜裏,唐謐和王動都有相見恨晚的感覺,一直聊了許久,直到兩個人都疲乏了,王動才送唐謐回梅苑去。兩個人正走在寂靜的夜色之中,仍然東一句西一句地聊著,忽然,一個黑色的人影從天而降搬落在兩人麵前。兩人驚得退後一步,雙雙把手按在佩劍之上,緊張地盯著那人。

唐謐定睛一看,失聲叫道:“李冽,怎麽是你?”

李冽似乎有些不快,聲音冷冷地說:“你們兩個三更半夜幹什麽呢?”

“隨便聊聊天而已,他正送我回去。”唐謐答道。

李冽伸手拽過唐謐,衝王動說:“那就不用麻煩你了,我送她回去。”

王動雖然看出來唐謐認識這個人,可還是覺得不放心,轉頭問唐謐道:“唐謐,能行麽,不行還是我送你。”

唐謐隱隱感覺到李冽不是很高興,不想生出事端來,便說:“行,這也是我好朋友,你放心吧。”

等到王動走遠了,唐謐一甩手,掙開李冽,沉下臉色,道:“你跟我什麽關係啊,憑什麽管得這麽寬。”

李冽今天晚上看上去的確有點不對勁兒,唐謐覺得那雙琥珀色的眸子晦澀難懂,似乎有什麽情緒在湧動,或者是在克製,在掙紮。驀地,她聽見那少年對自己說:“憑我喜歡你,以後別和其他男人這麽親近。”

一瞬間,唐謐猶如遭受雷擊般愣在了那裏,心想:我這是被表白了麽,可是一點感情基礎也沒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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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恢複過去一章的長度了:)鉤子我基本好了,謝謝大家的關心。

寫到這裏,大家可能發現了,第二部比第一部注意去刻畫更多的配角,因為,蜀山是很多人的,不是小唐,大頭和小白三個人的小圈子。不過同時,主角的地位會相對向小唐一個人集中,這是為了能跟好的讓故事脈絡清晰,但是,大頭和小白仍然會是最主要的人物,鐵三角萬歲。

三十一 三人情事
第二部 三十一 三人情事

過去,白芷薇習慣早晨走出梅苑時看到苑門外的桃樹下站著一個大頭的少年,而現在,這些都改變了。

那個大頭的少年因為發育中的身體在快速地拔高,所以,已經不再是原來頭重腳輕的可愛模樣。非但如此,如今的桃樹下,站著兩個藍衣的少年,那另一個頭發看上去總是有些蓬亂,似乎永遠也不會梳理齊整。

“白芷薇,早啊,唐謐呢?”張尉依然如故地打著招呼,仍舊是永遠很有精神的樣子。

白芷薇瞟了一眼張尉身邊的史瑞,道:“她昨天睡太晚了,起不來,說沒力氣爬山。”

“這個唐謐,怎麽每年第一次去劍宗都沒力氣,唉,我去叫她,咱們現在是在死亡之殿啊,怎麽一點覺悟都沒有。”張尉說著,“噔噔噔”地往梅苑裏跑去。

白芷薇看著他的背影,臉上不自覺地浮上淺淡的微笑,原來,還是沒有變啊。

那樣的笑容看在史瑞眼裏,隻覺得有說不出的好,仿佛可以久久凝視,也不厭倦。

白芷薇感覺到盯著自己的目光,轉眼去看史瑞,如今她已經知道了這少年喜歡著自己,便覺得相處起來少了一份從容,一瞟之後垂下眼簾,說:“你也入禦劍堂了啊。”

“是啊,都是因為遇到了白姑娘,所以運氣才這麽好。”史瑞答道,發覺自己與白芷薇說話仍是有點緊張。

“這事與我無關吧,恭維得過頭了,沒那個必要。”白芷薇故意有些刻薄地說,她不明白眼前的少年為什麽會喜歡自己。我這樣的人,也隻有唐謐和大頭會覺得好吧,她這樣想著,看向史瑞的目光明銳無比,洞徹人心。

史瑞的確被這樣的回答嚇了一跳,愈發緊張,道:“我意思是,如果不遇到白姑娘,我根本想不到來蜀山。”

“叫我白芷薇吧,禦劍堂的劍童互相都直呼名字的。”白芷薇說,柳眉微微一蹙。

“好。”史瑞應道,心中暗罵自己窩囊。想我風流倜儻,英俊瀟灑的史三少怎麽能這麽沒有氣概?他這樣想著著,心中一發狠,直直看著白芷薇大聲說:“白芷薇,我以後每天早上和張尉一起來這裏等你。”

“請便。”白芷薇朱唇微啟,輕輕吐出兩個字,扭頭望向梅苑。

隻見張尉正背著唐謐往外走,唐謐在他背上掙紮著:“大頭,這次不是你想的那樣,真的是很晚才睡,放下我。”

“那你就忍一天嘛,今天早睡。”張尉執拗地背著她繼續前行。

“我晚上要去藏書閣幹活,早不了。”

“那我替你幹。”

“不去,你不明白,我不想上劍宗去。”

“為什麽?”

“因為……”唐謐頓了頓,怒道:“你煩死我了,你非要讓我去,你就背我一路,我半步都不走的啊。”

“行。”

唐謐和白芷薇、張尉三人在青石階上沒走多遠,後麵有幾個女劍童的聲音傳來,唐謐趴在張尉背上回頭看去,原來是君南芙和另外兩個不認識的女劍童從後麵趕了上來。她忙對張尉說:“大頭,君南芙在後麵,快放下我。”

“她在後麵為什麽要放下你?”張尉不解地問。

“因為她看見了不好啊。”

正說著,君南芙那三人因為步履輕快,已經到了近前。其中一個女劍童瞥了一樣唐謐他們三人的領襟,發現是比自己低一殿的劍童,頗不客氣地說:“喂,讓一下。”

“抱歉,‘喂’不在這兒,你還想和誰說話?”白芷薇道,一點也沒有讓開的意思。

“算了,張尉,讓一下,反正咱們走得慢。”唐謐不想雙方爭執,忙解圍道。

此時君南芙早已看見了張尉和他背上的唐謐,話也不說一句,仿佛不認識一般從他們身邊走過。倒是剛才那個有些蠻橫的女劍童有點驚訝地說:“你是張尉?傳說中第一殿連考兩年不過,第三年卻一次通過兩試的張尉就是你?”

“就是他,要簽名麽?”唐謐不喜歡那女劍童看張尉時猶如看大熊貓的眼神,搶先一步答道。

那女劍童雖然沒有聽明白後半句,仍然答道:“不要。”然後,她衝張尉笑了笑說:“張尉,你的朋友都好奇怪。”說完,便快步向前走去。

“你看,君南芙不理你,她嫌和你的娃娃親丟臉。”白芷薇冷冷地說。

“不是,我和她回禦劍堂之前說好的,我們年紀還小,在禦劍堂要專心修習,這事先不方便讓外人知道。”張尉解釋道。

“她自然會這麽鋪墊,你簡直被她牽著鼻子走。”白芷薇一說到這件事就忍不住生氣。

“芷薇,不說這件事了。”唐謐對她使了個眼色,轉而問張尉:“大頭,我過去跟你講過喜歡一個人的那種感覺,你現在是那樣喜歡著君南芙麽?”

張尉沉默半晌,歎了口氣,道:“我從你跟我講過那時候起,就努力那樣去做。唐謐,你知道,我就是努力在任何時候都多想想君南芙,結果現在,我覺得,她在我心裏真的就重了很多。可是有時候,想她太多了,也會覺得不好受。”

“為什麽會不好受?”

“因為我接著就會不自覺地想,她是不是也這樣在想我呢?隻要這樣一想,心裏就覺得有些不好受。”張尉說,口氣裏破天荒地含著一縷若有似無的憂鬱。

唐謐聽了,心生憂慮:看來,這件事要盡快解決了啊。

三個人說到此處,一時間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一陣沉默之後,忽聽背後一個男聲說:“唐謐,你下來。”

白芷薇和張尉俱是一驚,一是驚訝此人武功如此之好,接近他們時三人竟沒有察覺,二是驚訝認識唐謐的人中有哪一個敢這麽和她說話。

“李冽,你怎麽也上山去?”唐謐也有些驚訝,這人不是該在山上的劍宗處所麽?

“昨天太晚,睡在禦劍堂了。”他說:“你快下來,昨天不是說好了麽。”

唐謐心中疑惑,禦劍堂哪裏有你睡的地方,莫不是和別的劍童擠在一張床上?不過,她不想當著白芷薇和張尉講太多,直接從張尉背上滑下來,解釋道:“我昨天睡晚了,今天沒力氣走山路。”

“那我背你好了。”說完,李冽不由分說便將唐謐背在了背上。

唐謐心頭一陣茫然,想了很久,在李冽耳邊說:“李冽,雖然你很好,可是,我必須告訴你,我並不喜歡你啊。”

“那就從現在開始努力喜歡吧,這對我很重要。”李冽簡單地回應。

唐謐氣得在他背上踹了一腳,心中仍然是那個一直困擾著她的問題:這到底是所謂一見鍾情還是另有圖謀呢?

而比這更困擾的是,自己的心情到底是怎樣的呢?

真的不喜歡麽,還是有一點動心?

她在那少年的背上歎了口氣,三月微冷的山風掠過,衣袖灌滿冷風,身體便迅速地涼下去,唯有那少年堅實的脊背是溫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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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角色設定靈感的可以繼續在討論區跟貼,我會留著看以後又沒有能用上的。

 

三十二 少年從明白愛情的那一天長大
第二部 三十二 少年從明白愛情的那一天長大

因為腳程比去年快了很多,眾人來到劍宗所在的無惘峰玄天閣時,還離中午有好一段時間,這種時候,劍童們大都會自覺地在玄天閣西側的演武場自行練劍。唐謐他們三人過去的時候,已經有幾個劍童在演武場練禦劍術。

唐謐瞄了一眼,發現那裏麵有君南芙和司徒慎、豹山三個認識的人,隨口問張尉道:“那邊都是你第一年來蜀山時那一殿的劍童麽?”

“差不多,裏麵不認識的大概是後麵來的老人。”張尉答道。

唐謐看著那些劍童,忽然心裏冒出一個念頭,抿著嘴唇,不再說話。

三個人練了一會兒劍,白芷薇看到李冽遠遠走過來,搖了搖頭,對唐謐說:“李冽就算喜歡你也不用跟得這麽緊吧,好像著急把你娶回家一樣。”

唐謐也看向那越走越近的黑衣少年,低聲道:“嗯,今天一定要把這件事說清楚。”

李冽走到近前,道:“唐謐,午膳的時間到了,一起走吧。”

唐謐想了想,覺得正好和他單獨談談,便點頭跟他離去。

張尉收了劍,對白芷薇說:“走吧,一起去。”

白芷薇撲哧一笑,道:“你和誰一起去。”

“他們兩個啊,他們不是去吃飯麽。”

“人家兩個要單獨吃,你去做什麽。”

“為什麽?”

“剛才路上我不就告訴你了,李冽喜歡唐謐啊。”

“我知道,那我們就不可以一起跟去?”張尉疑惑地問。

白芷薇看著他,直視著那張懵懂的麵孔,意味深長地說:“大頭,喜歡一個人,都是這樣的,隻想和那一個人在一起。你的君南芙,不看你,不理你,不願意跟你在一起,這才是奇怪得不得了,你明白了麽?”

張尉聽了這話,心頭不知為何一陣黯淡。那樣的感覺,他這一生都未曾經曆過,好像明朗的天空裏,有灰色的雲忽然掠過,頓時天上地下都是驅不散的陰影。可又似乎,他正隔著薄霧在看著什麽,就差一點點,隻要那麽一點點,他就可以看得很清楚。

他猛地轉過頭,望向不遠處還在練劍的君南芙。她的麵孔看起來精巧得猶如被能工巧匠細心琢磨而成,此時麵頰暈著淡淡的桃紅,是最誘人的青春顏色。刹那之間,他覺得心中真的像有一隻猛虎在呼嘯一樣,鼓動得他不能思考,大步流星地走向她,說:“君南芙,一起吃午飯去吧。”

那聲音算不上響亮,但足夠在場的所有人聽得清楚,四下裏頓時鴉雀無聲,男男女女都壓抑著看熱鬧的興奮,安靜地想看看這個莽撞的不知自己有幾斤幾兩的小子要在禦劍堂最高傲的花朵麵前如何碰個鼻青臉腫。

君南芙愣了愣,臉色變得通紅,以極低的聲音說:“張尉,你想幹什麽?”

“想和你一起吃午飯啊。”張尉答道,莫名的,君南芙那種壓低聲音,神色慌張的樣子讓他覺得心中發緊。

君南芙挪了挪身子,讓自己背衝自己那一殿的殿童,對張尉使了個眼色,示意他速速離開,然後大聲說:“我不去,我和你又不熟。”

張尉記得唐謐一直罵他不懂別人的眼色,可是,那一刻,他覺得他幾乎可以從君南芙的眼睛裏讀出一整串句子,那句子讓他的心一點點沉下去,他說:“那好吧,再見。”然後,頭也不會,提著劍疾步離開。

白芷薇看著那默然離開的藍色身影,那樣壓得低低的頭和緊緊握劍的手,讓她心裏忽然覺得有點難過。她心中湧起一股怒意,走到君南芙麵前,出人意料地揮出手中的“霧隱”。

幾乎透明的“霧隱”在出鞘的時候連劍光都不會閃爍,淡薄隱約如若晨霧。

一縷青絲飄落在地上,君南芙一驚,發覺額前碎發已經被無聲無息削去幾根。

她聽到麵前那個麵色蒼白冰冷的少女說:“君南芙,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算計什麽,從今天開始,你是我的敵人。”

那少女有一種天生的,高高在上的壓迫感,讓她一時間忘記出手還擊,直到眼看著那少女走遠,她才感覺有寒意從心底緩緩升起。

唐謐和李冽在食堂找了個角落坐下,唐謐想了想,說:“李冽,你很奇怪。”

“你也很奇怪,這不正是絕配麽?”李冽笑著說。

“我有什麽奇怪?”唐謐反問道。

“你根本不像你這個年齡的小姑娘,心鎖重重,好像想得很多。”李冽說,直視著唐謐的琥珀色眼睛銳利迫人。

唐謐心中打了個突,眼光也變得犀利起來,說:“為什麽這麽說?”

“感覺而已。你不明白麽,你很難讓人不注意到。”

李冽講話時的從容,讓唐謐更加疑惑,一個說謊話的人,可以做到這麽從容麽?

“你不會是因為這個才喜歡我吧。”她問道。

“就是因為這個。”他說。

她忽然感覺,她像是在和他交手過招,不得有一招出錯,這讓她不自覺地提起了迎戰的興趣,道:“可是,坦白說,我沒有找到可以去喜歡你的理由。”

“可是,你也沒辦法說不喜歡我。”

“我不喜歡你。”

“說得太快了,一看就是假話。”李冽仍然保持著微笑。

唐謐一陣沉默,明白這次真的遇到對手了。搖了搖頭,道:“好吧,好吧,既然如此,我們就看看最後誰輸誰贏。”

說完,她孩子般的麵孔上綻開了一個高深莫測的笑容。那笑容奇異得眩目,讓李冽忽然感覺像是看到了戰場上敵人陣營中迎風招展的獵獵帥氣,隻要那麵旗不倒下去,就永遠會有潮水一樣的士兵忘記生死,蜂擁而至。他這樣想著,覺得麵前的少女忽然有了一種邪魔般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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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天搬家,所以隻能抽空寫,這章本來要寫道桓瀾出場,可是時間不夠了,明天要早起收拾,隻能先寫到這裏,有空繼續。這兩三天更新會不太規律,我有空就寫一點。等我安頓好就行了。

三十三 新來的督導弟子
第二部 三十三 新來的督導弟子

唐謐飯後回到演武場,四下看了看,沒有瞧見白芷薇和張尉,發現自己殿的莊園她們幾個小姑娘正聚在一起興奮地聊著什麽,便徑自走了過去。

那幾個人的的神色都有些掩飾不住的興奮,一看見唐謐來了,莊園一把就拉住她。問道:“唐謐你和桓瀾很熟對吧?”

“還算熟吧。”唐謐答道,莫名其妙地看著她們。

“什麽還算熟。”旁邊一個高個子的女劍童說,伸出手指數著:“你至少和他當過獅戲的對手,一同在玄天閣受過罰,被他的魂獸晚上送回過禦劍堂。另外,有人見過你們在桃樹下聊天,還有,在樹上也聊過天。此外,你們一起去救過被幻蝶襲擊的劍童,當天一起在術宗過夜,對不對。”

唐謐被這份詳細的情報嚇了一跳,幾乎以為被人跟蹤,驚訝地盯著那女劍童,問道:“你從哪裏知道的?”

那女劍童露出得意的笑容,道:“你忘了,不論是江湖還是禦劍堂沒有我李理不知道的事麽。”

唐謐這才想起李理就是昨天莊園介紹說的鯤鵬幫老大的外孫女,不論是江湖秘聞還是禦劍堂的小道消息都可以問她。看來此話果然沒有誇大,這丫頭的確有自己的消息渠道,隻是唐謐本是個有秘密的人,而且她清楚地知道,有一些她那日在禦劍堂地宮知道的事,隻能爛在肚子裏,因此見了這種消息靈通的人,心裏就有些發虛,以開玩笑的口氣探問道:“李理你怎麽能知道這些的,莫不是仰慕桓瀾已久,每日跟蹤他的行蹤?”

李理臉上顯出驕傲的神色,搖搖頭,道:“我才沒有那個興趣,隻不過對他有興趣的人多,他的消息比較容易賣高價,所以要注意搜集。”

“那也要有本事收集啊,別人想收集都收集不到。”唐謐拍完馬屁,繼續問道:“你是怎麽做到的?”

李理卻不上當,笑著搖搖頭,說:“這個嘛,這是我將來養家糊口的本事,不能說。”

唐謐見問不出來,也不再糾纏,道:“問我這個幹什麽,我和他也就這些交情而已。”

莊園瞪大眼睛,叫道:“就這些交情而已,你可知道,桓瀾和他同殿的女劍童都不怎麽說話,和你還有白芷薇已經算是交情深了。”

“是麽?”唐謐想想總是喜歡繃著臉的那個小P孩,覺得倒也是,別說女劍童,估計就是男劍童和他有交情的也不會太多,於是又問:“到底怎麽了,提這些做什麽?”

“因為,根據李理的最新消息,這回負責給我們督導的劍宗弟子就有桓瀾啊!”莊園的聲音不自覺地上揚,圓圓的眼睛明亮異常。

唐謐自然知道蜀山的傳統是指派還在修習的弟子幫助殿判督導劍童,便說:“過去那些督導的弟子,架子都好大,仿佛通過五殿大試是什麽了不起的事。這個桓瀾,隻怕架子更大,你們別想太多。”

“所以,要你和白芷薇幫忙啊,到時候,你要介紹我們認識。”莊園抓住唐謐的手,一搖一搖地懇求道。

唐謐笑笑,說:“這個沒問題,不過,李理能幫我一件事麽?”

“什麽事,你說。”李理頗有江湖豪氣地說。

“我想了解一個人的事情,你能不能幫我搜集?我出錢也行。”

李理擺擺手,道:“什麽錢不錢的,就當姐姐我送你的見麵禮,說吧,要知道誰?”

唐謐看了看遠處另一殿的劍童,輕輕吐出三個字:“君南芙。”

沒過多久,慕容貞露帶著兩個劍宗的少年出現在演武場,其中一個相貌俊美卻神色冷清,正是被眾人期盼已久的桓瀾。

慕容貞露看了看眾劍童,發現白芷薇和張尉不在,正要發問,遠遠瞧見那兩人正低著頭走過來,便道:“我介紹一下,今年派來負責督導你們的蜀山弟子是王邇和桓瀾。”

唐謐把王邇的名字聽成了“王二”,忍不住噗哧一笑,看向那個黑衣的少年。不想那少年也聽到了她的偷笑,向她這邊瞄了一眼。而他身邊的桓瀾則是麵無表情,目光投在地上,仿佛根本沒有看到唐謐的樣子。

慕容貞露此時說道:“禦劍術是蜀山武功最難的部分,我自己也未敢說已經掌握,可是其中的要領和口訣你們在第一年已經全部知道,而從這一年開始,你們要學習如何在禦劍術中運用到劍魂的力量。”

唐謐聽了這話,心中“咯噔”一下,不自覺地握了握“未霜”。這劍已經被她在楚國找能工巧匠做過手腳,重新裝了一個中空的劍護手,護手的一麵鑲著一顆東珠,按下之後,護手會像貝殼一樣打開,正好可以把晶鐵梳子放進去。她自己琢磨著,這樣大約就可以算是把這柄對劍合二為一了,卻又不能肯定,這麽做,是不是真的能讓唯一還“活著”的那個劍魂起到作用,還有手中的“未霜”到底還算不算是一把“亡劍”。

慕容貞露開始繼續解釋如何運用心力與劍魂溝通,唐謐聽著聽著,猛地想起仍然毫無心力的張尉來,抬眼四下裏看看,發覺張尉站不遠的地方,一如往常般神情認真地聽著。但那一刻,唐謐說不出為什麽,覺得這個熟悉的少年看上去有些不一樣。

講解之後,劍童們開始各自分開練劍。被指派來督導的桓瀾和王邇則溜溜達達地四處巡視,並不和劍童們說什麽。在唐謐看來,這兩人真是比過去派來督導的人架子還大,心裏一陣不痛快,假裝也沒看見桓瀾,兀自練起劍來。

兩人走到她附近的時候,她聽到“王二”在那裏閑閑地品評道:“那個女劍童的劍法和桓瀾你很想啊,出手果決。”

唐謐順著“王二”的眼光看去,見他是在說白芷薇,心裏本還覺得挺高興,誰知那“王二”接著又說:“不過,劍法還不及樣貌的一半。嗯,這麽漂亮的小姑娘何必學劍呢,弄得一手老繭。”

唐謐覺得這話聽起來頗不順耳,再一看那“王二”,隻覺得他瞧白芷薇的眼神色迷迷的,便想順手教訓他一下。

所謂順便教訓,是因為練禦劍術的時候的確很容易傷及無辜。學習禦劍術的第一步是練習離手劍,以劍童們的能力,大約隻能運用內力,把劍控製在離手不到半寸的地方,一旦嚐試離手更遠,那劍便很難被控製,飛到哪裏都有可能。故此,來督導的劍宗弟子最主要的責任就是要保證沒有意外發生。

唐謐看王邇負手站著,袍袖在風中輕揚,便一台手,擲出“未霜”,想要佯裝失手,削去他半截袖子。他們兩人離得很近,唐謐對自己的出手相當有信心,誰知王邇看也沒看,衣袖一揮,卷住了射向他的“未霜”,順勢一抖袖,將劍射向唐謐的麵門。

這一劍的力道奇大,唐謐又未料到此人出手如此狠毒,劍風逼來,要躲已經來不及了。桓瀾此時見了,忙擲劍去擊飛“未霜”。唐謐隻聽見空中“叮”地一聲鳴響,緊接著,眼前掠過一抹黑影,隨即便被一個人攬在了懷裏。

唐謐定了定神,發覺抱住自己的竟是“王二”,那家夥一臉笑容,卻怎麽看起來都賊忒兮兮的不象個好人。這時她忽然覺悟,自己這是被他吃了豆腐啊,頓時心中火大,氣凝掌中,雙掌齊擊而出,拍向王邇的胸膛。

王邇未抱住唐謐的那隻手擋住了進攻,同時摟著唐謐的手將她向外一推,唐謐便一個旋身,飛出了他懷中,紅衣一展,花朵一樣落在了地上。

不等唐謐開口,王邇卻先口氣輕佻地說:“小心啊,這麽漂亮的小姑娘,破了相該如何是好。”

唐謐心裏暗罵:你個小P孩,竟敢調戲姐姐我。臉上去笑得清甜,道:“破了相就纏著讓我破相的人一輩子,像鬼附身一樣讓他沒個清靜。”

王邇見唐謐這麽個小姑娘既不緊張也不臉紅,心中暗暗稱奇,繼續口氣輕浮地說:“那在下剛才不出手就好了,否則,讓你纏一輩子也不錯。”

唐謐臉一冷,大聲道:“大家都聽到了,這人自己承認了他是故意要破我的相。慕容殿判,該怎麽處置他。”

此時,劍童們的眼光本來都已經被吸引過來,慕容貞露也停止了教導劍童正走向他們,隻見她臉色陰沉地說:“王邇,你跟我過來一下。桓瀾,你留在這裏督導大家。”

待到王邇和慕容貞露走開後,桓瀾在一旁沒好氣地冒了一句:“你幹嘛招惹他。”唐謐還沒解釋,白芷薇便說:“明明是他欺負人,桓瀾你怎麽幫著他說話。”

張尉也說:“聽那人的說話腔調就不象好人,唐謐,沒傷著吧?”

“沒事,沒事。”唐謐擺擺手,有些不解地看向桓瀾,心中疑惑:這人今天到底是怎麽了,不理人也就罷了,這種時候還幫別人說話,難道真的是一上山就和我們生分了麽?

桓瀾避開了唐謐探尋的目光,沒說話,扭頭離開了三人。

“真是個別扭的人。”唐謐搖搖頭,忽然冒出一個念頭:這家夥不是在和誰慪氣吧,誰招惹他了啊?

不過她來不及細細琢磨,便被更大的難題困住了。

唐謐眼見著其他人似乎都一點點找到了以心力駕馭劍魂的感覺,那些“老人”自然不用去比,就說白芷薇和莊園他們,雖然劍離手半寸以上還是不容易控製,可是在半寸之內,她們那離手劍的力量明顯增強了些,劍招也似乎更自如了點兒。而唯有唐謐和張尉兩個人,雖然練得滿頭大汗,仍然是一點起色也沒有。

唐謐過去一直是殿裏學得快的劍童,這樣練了一會兒,自己也覺得沮喪起來,提了劍往人少的地方走去。

她找了一處僻靜的地方,沉下心思,按照慕容貞露所教,努力去感覺手中握住的並非一把實實在在的劍,而是可以觸摸到的一股力量。這樣凝神半晌,那種感覺卻始終不曾出現,隻有握劍的手掌上滲出一層細密的汗水,浸濕了包裹著赤蟒皮的劍柄。

她歎了口氣,才發覺因為剛才全身在不知不覺中都用上了力,雖然隻是一個站定握劍的起式動作,竟然也已經汗濕後背,此時山風掠過,後心一片冰涼。

唐謐自來到蜀山,從未在修習時遇到如此挫敗,心中正自懊惱,忽聽身後傳來一陣“唧唧咯咯”有點兒像小嬰兒笑聲一樣的聲響,回頭一瞧,卻除了一棵接一棵的參天古樹外什麽也沒看見。

她正疑惑是不是自己練功走火入魔,出現了幻聽的症狀。卻發覺茂密的樹冠間有一叢樹葉一陣顫動,從葉子的縫隙中露出小小一雙滴溜溜亂轉的黑眼睛。

“你是誰?”她抬頭問道。

“唧唧咯咯”又是一陣笑,緊接著,忽地一下子,一團綠色的東西從樹上直撲向唐謐。她來不及看清那是什麽,揮劍就擋,那綠東西在隻差分毫就要撞到劍上的時候猛一收縮,改變了方向反向飄了出去,輕輕落在地上。

唐謐一看,原來是一隻巴掌大小的綠毛小猴子正插著腰,氣哼哼地站在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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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今以後還是恢複每章3-4千字,這樣情節比較容易展開,大家看著也比較好。

今日是由邇邪筒子設定的王邇登場,偶改了一些

三十四 古怪的小猴子 (解禁)
第二部 三十四 古怪的小猴子 (解禁)
完本了開始解禁,不過遇到一個大問題,鉤子電腦前不久崩潰,所有的書稿丟失了,現在著的的殘片很少,這一章倒是還有,不知道後麵咋辦,偶想辦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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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猴子大約隻比成人的手掌高一點,身上覆蓋著一層淺綠色的絨毛,看上去像個毛蓬蓬的小球。此時,它看上去似乎很是生氣,先是嘀哩咕嚕地指著唐謐說了半天,然後模仿著唐謐拔劍起式的動作在那裏渾身繃著股勁兒挺立著,接著身上一鬆,便捧著肚子咯咯笑起來,直笑得站立不穩,倒在地上,仍然打著滾笑個不停。

唐謐就算不懂獸語,此時也知道這小猴子是在嘲笑她,心中又好氣又好笑,卻不好對一個小猴子動手,便說:“有本事你來啊,笑話人我也會。”

那小猴子仿佛聽懂了一樣,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隨手撿起個小樹枝就舞了起來。唐謐一看,那小猴的一套蜀山回風劍法比自己使得還要流暢自如,不由心虛得直冒冷汗。一套劍法舞畢,小猴把樹枝往地上一扔,繼續一手叉腰,一手指著唐謐“吱吱”說個不停。

唐謐聽得一臉茫然,但直覺告訴她小猴的話應該很重要,正苦於不懂獸語,猛然想起昨天莊園介紹給她的同殿劍童周靜有可以與鳥獸溝通的寶玉,趕忙對小猴說:“你等等我,我馬上回來。你別動,別動啊。”

唐謐一路小跑回到正在練劍的劍童中,拽著周靜就往小猴那邊走,急急地說:“周靜,幫個忙,快跟我來。”

周靜是性子極好的人,被唐謐這麽沒頭腦地拽著,倒也沒有生氣或者叫嚷,隻聽唐謐邊走邊解釋道:“那邊有個小猴在和我說話,你給我講講她在說什麽。”

兩人來到樹下,卻不見了小猴的蹤影,唐謐心裏著急,跺著腳道:“怎麽跑了,死猴子,聽不懂人話啊,不是叫你別跑麽。”

“是什麽樣的小猴呢?”周靜在一邊抿嘴笑問。

“大約巴掌這麽高,淺綠色的小猴子。”唐謐伸出手,連說帶比和著。

周靜想了想,說:“一般的猴子可麽沒有綠色的,聽起來倒有些像某種異獸,據我所知,很多異獸在年幼的時候,因為能力不足,怕被人逮去,身上都是綠色的。這樣,它們比較容易隱蔽,等到長大了,顏色就會改變了。”

“應該不是一般的猴子,它還會舞回風劍法。”唐謐答道:“而且,它似乎有話對我說。”

“常在蜀山出沒的靈獸,會個一招半式也不稀奇,你知道常出沒在禦劍堂的那隻貓麽,它的會咱們蜀山大小周天兩種步伐呢。不過,這些異獸說的話,就算聽懂了也不可相信,因為它們視我們為異類,並不願意和我們講真話。”周靜解釋道。

這時候,慕容貞露又帶著王邇回到了劍童中,王邇顯然被教訓過了一頓,垂著個腦袋跟在慕容貞露後麵,沒有了剛才趾高氣揚的模樣。

慕容貞露招呼劍童們聚攏過去,朗聲說道:“大家知道我們蜀山和清源寺每五年一次的比武麽?”

“知道。”劍童們齊聲答道。

這件事,唐謐也聽說過。清源寺和蜀山是武林兩大領袖,一直保持著表麵和氣實則暗中互相較量的關係。但兩者的地位都太過尊崇,明裏比試不論誰輸了,都會覺得有傷麵子,可是雙方又希望能有個一分伯仲的比試,於是,從幾十年前開始,就約定了每五年,組織雙方未滿十八歲的弟子比武。這樣,一來蜀山和清源寺可以一比高下,贏的一方會心照不宣地被江湖中人認為更勝一籌,二來,因為參加比武的都是沒有真正出師的孩子,輸了也不會太傷麵子。

“慕容殿判,這個和我們有什麽關係?”有劍童問道。

慕容貞露答道:“過去,和你們是沒關係,因為參加比武的四十人,都是從比你們更高殿的劍童和已經通過五點大試的弟子中選出,但是,今年有所不同。你們也知道,劍宗的穆宗主年前暴病去世了,現在由掌門代行其職。十八歲以下正在劍宗修習的弟子中,大多數是穆宗主的直係弟子,因為要為宗主守孝,不宜參加比武。”

若論武藝,劍宗弟子被公認為最強,眾人一聽這話,頓時議論道:“那我們蜀山豈不是實力大挫。”

“哎呀,讓小禿驢撿了便宜。”

慕容貞露抬手示意劍童們安靜,繼續道:“我們最後商量的權宜之計是,劍宗今年新入的弟子以及並非穆宗主直係的弟子,還是可以參加。盡管這樣,現在,除去因為各種原因不能參加比武的人,三宗十八歲以下的弟子再加上比你們高的兩殿劍童,一共隻有四十人可以參賽,故此,要從你們中間通過比武再選出三人作為後備。被選出的三人,因為要參加特訓,可以免去今年的殿試。”

此話一出,劍童們立時炸開了鍋,特別是鄧方他們那些“老人”,一個個臉上掛著躍躍欲試的神情,恨不得馬上就開始比武。

“不公平,我們才開始學,他們都學了好幾年。”新升上來的劍童中有人抱怨著。

慕容貞露了然一笑,道:“比武時間安排在殿試之前,還早得很。所以,你們今年一定要努力修習,無論有沒有這場比武,你們都要明白,將來,你們有可能是朋友,但也有可能是對手和敵人。”

唐謐聽了這句話,不知怎麽,就想起顧青城和她說過的關於“亂世之劍”的事。五把亂世之劍的主人有可能永遠是朋友麽?她心中冷不丁浮出這個問題,趕忙搖了搖頭,驅趕走這惱人的念頭。

這天黃昏下山的時候,張尉和唐謐的興致都不太高。而白芷薇本來就不是活躍的人,所以,這一路走得異常沉默。

唐謐原以為張尉和自己一樣,是為了沒有辦法運用心力操縱劍魂而沮喪,可是走了一段,她才覺得奇怪起來,心想:大頭武功上受挫也不是一回兩回了,哪裏有這樣沒精神的時候?便問道:“大頭,怎麽了?你看,我今天禦劍術也練不好,你別急,大家都一樣的。”

“嗯。”張尉點點頭,沒再多說什麽。

三人又是一陣沉默,隻有風低掠山林的聲音在耳邊回響。

唐謐走著走著,覺得有些說不出的不自在,似乎是被人在窺視或者跟蹤一般,心裏越來越毛,猛地一回頭,朝身後的林子裏喝道:“舉起手滾出來,我看見你了。”

片刻安靜,一隻綠色的小猴手舉頭頂,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走了出來,一雙黑琉璃一樣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轉著,一臉不甘不願的神情。

唐謐沒想到她這一嚇唬,還真的嚇唬出來個小猴子,心中覺得好笑,道:“怎麽又是你,你跟著我們幹什麽?”

那小綠猴支支吾吾,連說帶比和了半天,唐謐隻是搖搖頭,完全不懂它什麽意思。

白芷薇和張尉也被這小猴激起了興趣,看著那小猴兀自急得直跳腳,嗬嗬笑個不停。

白芷薇問道:“唐謐,你認識它啊,它好像有點怕你,我覺得,它似乎在跟你解釋什麽呢。”

“不認識,不過今天到是見過一次,我也覺得它有什麽要和我說。”唐謐答道,然後轉而對小猴說:“你要是說不清楚,下次我找個能聽懂的人來如何?今天晚了,我們要回去了。”

那小綠猴此時越發急了,猛地飛撲過來,抱住“未霜”的劍柄,抽出劍拖著就往林子裏跑。唐謐沒有防備,見它搶了劍,大喊道:“喂,你站住,死猴子,你要幹什麽你。”隨即拔腿就追。

張尉和白芷薇一看,互相望了一眼,也跟著追了上去。昏黃的日光已經淡去,白色的霧靄愈來愈濃,轉眼之間,三個人的身影便隱沒在了密密叢叢的樹林裏。

 

三十五 林中奇遇
第二部 三十五 林中奇遇

三個人追了一會兒,樹林越來越密,天光已盡,黑暗快速地滲透進森林。白芷薇望了一眼身後被層層疊疊的枝葉掩蓋住的來路,感覺不妥,忙喚道:“別追了,剛才追來時沒在路上做記號,再走深了,恐怕找不到回去的路。”

唐謐和張尉停下腳步,回頭望去,隻見來路枝丫交錯,樹木參差,果然已經很難分辨方向。而此時夜色降臨,森林裏的各種生命卻開始活躍起來。遠遠地可以聽見不知是什麽猛獸的咆哮在林中回旋,一隻夜梟站在他們頭頂的樹梢,安靜地觀望著這些叢林的不速之客,抽冷淒厲地鳴叫一聲。

張尉拿出“沉荻”,把唐謐和白芷薇護入淡黃色的光暈中,說:“別急,咱們追得這麽快,一定碰斷了樹枝子什麽的,走慢一點應該能找到些痕跡。”

話雖如此說,但唐謐和白芷薇都知道這不過是在安慰她們罷了,哪裏能好巧不巧,這一路上就碰斷了無數樹枝,給她們指明一條回去的路。好在還有“沉荻”保護在側,三人就算感覺到這樹林裏已經有無數蠢蠢欲動的生命在接近他們,也不會覺得特別恐慌。

唐謐擰著眉頭往小猴子消失的地方看去,道:“那破猴子到底什麽意思,搶我的劍做什麽?”

白芷薇知道唐謐的劍是一把亡劍,斟酌了一下,說:“唐謐,我姨夫說過,用劍之人最忌諱使用與過去沒有了斷的劍,好像不太吉利,不如你別要那把劍了吧。”

“與過去沒有了斷是什麽意思?”唐謐不解地問。

“一般說來,劍魂在劍主去世之後就會如重生一樣,失去過去的力量和記憶,等待新的劍主。可是,在有些特殊情況下,卻不會這樣,這就是和過去沒有了斷。”

“你的意思是,如果劍魂保有原來的力量,就是和過去沒有了斷吧?可是,‘未霜’是亡劍啊。”唐謐說。

“我以為,不單單那樣才叫和過去沒有了斷。所謂亡劍,就是這把劍的生命已經停止在它的劍主死亡的那一刻,這是一把停留在過去的劍啊,這樣也可算是一種沒有和過去了斷吧?”白芷薇雖然並不確定自己的看法,但臉上滿是擔憂之色。

張尉聽了,忽然想起自己的劍魂曾說過“受人之托等在那裏見他”這樣的話,心中也是疑惑,不知這樣算不算也是和過去沒有了斷,下意識地盯著手中的“沉風”,一陣失神。

唐謐心裏總覺得自己是被晶鐵梳子中的劍魂牽引到“未霜”的身邊,雖然並不相信所謂命運,但這種被莫名緣分所牽引的邂逅又讓她有些放不下,最關鍵的是,不要“未霜”的話,到哪裏再找一把劍呢?難不成,自己跑去對穆殿監承認自己上一次沒有找到認可自己的劍魂,於是拿了把亡劍充數?

白芷薇見唐謐沉眉不語,知道她是在擔心如果沒有劍,就要離開蜀山的事,安慰道:“沒關係,咱們就說今天路上遇見一個高手搶走了你的劍,我想天地之大,就算咱們禦劍堂的劍室中沒有認可你的劍魂,別的地方也會有。”

“可是,唐謐以後學劍怎麽辦呢?”張尉問道:“隨便一把鐵劍怎麽練禦劍術?”

“這隻能以後再想了,反正用一把亡劍也練不了禦劍術。唐謐今天練得很辛苦吧,看起來卻沒有什麽起色,和大頭不分伯仲。”白芷薇依然是毫不客氣的作風。

這話雖然不好聽,可是唐謐卻一下子想開了,笑了笑,雙手叉腰,故意很豪氣地說:“好,跑了老母豬就沒豬肉吃了麽,奶奶的,管他那麽多,本姑娘再去找一把更好的。”

張尉和白芷薇被她逗得一陣笑,三個少年站在溫暖的黃色光暈之中,一時間竟也忘了正身處在黑色密林的深處。

果然,僅僅依靠斷枝或者地上的腳印很難找到歸路。且不說並沒有那麽多可以指路的斷枝,隻說三人的足跡本就因為身附輕功而極淺淡,再加上地上積著厚厚的落葉,根本留不下什麽腳印。三人按著記憶中大致的方向往回走了一段,張尉忽然停下腳步說:“我看咱們別走了,這樣隻是徒勞浪費體力,咱們不如今夜就宿在林中,明天太陽升起來了,按照太陽的位置再尋找出路。”

唐謐其實在尋了一段路之後,早就有了同樣的想法,隻是她心中顧忌張尉,知道他是拚死也不能丟分的人,才沒好意思馬上開口,卻不明白今日張尉哪根筋動了,竟然也不擔心自己會因為夜宿不歸扣去言行考績的分數,便認真地說:“張尉,你可是想好了,夜宿不歸可要扣掉不少分數。”

張尉豁達地一笑,道:“去年還不是一樣被扣個精光,咱們不照樣升上來了,怕什麽。”

唐謐頓時釋然,故意發出振奮人心的怪叫:“哦,好啊,野營嘍,野營嘍。”

“唐謐,野營是什麽意思?”張尉不解地問。

“真夠笨的,現在還不習慣唐謐說鬼話。”白芷薇說著,用劍敲了一下張尉的腦袋。

三人在附近找到了一小塊樹木不多的地方,七八丈見方的一片空地上,隻有一顆十來人才能合抱的巨樹。那巨樹無數虯結盤錯的粗枝撐起龐大的樹冠,一條條手腕粗細的氣根叢樹冠上垂到地麵,蜿蜒如蛇般糾結在地上。

白芷薇生於南方,見慣了這樣的樹木,有點訝異地說:“原來蜀山上也有榕樹啊,真是沒想到。”

唐謐仰起臉看了看那密不透光的樹冠,夜色中黑壓壓一片宛如落滿了烏翼的鳥群,道:“嗯,就是下雨也不用怕了。”

三人搬了些幹燥的落葉鋪在地上準備睡覺,雖然說都明白男女有別,可是“沉荻”的光暈隻有那麽大,張尉也不可能和兩個女孩子分開多遠,便稍稍離開她們一些,頭對頭躺下。

唐謐這才想起來今天張尉有些不對頭,問道:“大頭,你今天精神一直不振,出了什麽事麽?”

張尉一陣沉默,不知從何說起。

白芷薇冷哼一聲,道:“還不是被那個君南芙搞的,大頭叫她一起吃午飯,她當著那麽多人就回絕了。”

唐謐聽了,隱約覺得有些不妙,卻口氣清淡地說:“這樣啊,我還以為出了什麽大事呢。大頭,你心裏究竟怎麽想的?”

“我,我說不清楚。”張尉終於開了口,道:“唐謐,你記得你說過的猛虎和薔薇麽?”

“嗯。”

“猛虎好像在我心裏了。”

張尉說完這句話,隻覺得世界一時安靜得詭異,仿佛林中的野獸停止了呼吸,低掠的山風凝滯在空中,隻有自己一顆心鼓動的聲音在“咚咚”地悶響。

他頓了頓,長長舒了口氣,繼續道:“今天,白芷薇對我說,喜歡一個人就該總是想要和他在一起,而君南芙卻不是這樣。那時候,不知為什麽,我心裏好像有一隻老虎要衝出來一樣,非常希望確定什麽,明明答應了君南芙在蜀山決不當著別人和她說話,還是沒有辦法控製,就說了那樣的話。”

“然後呢?”

“然後,她拒絕了,說和我不熟。”張尉話落,聽到白芷薇又是一聲冷哼。

“覺得不開心了,是麽?”

“比不開心要糟糕很多。”張尉說,雙眼望著濃雲一樣的樹冠,試圖解釋自己的心情:“是不開心,可是又擔心惹惱了她,心裏又有種空落落的感覺。你知道,她人又好看,脾氣又溫和,而且一直對我很好。原來,我一直以為她這樣對我就很好了,可是,那時候,我突然想再多要一些什麽。你明白麽,不隻希望那人對你好,而是再多一些什麽。”

這一次,輪到唐謐長長歎息了一聲,道:“知道,有那麽個人,我也希望他比對我好再多一些什麽。”

“是那樣的感覺吧,對你越好,就越不滿足,還想再多要一些,卻也說不上來再想要什麽。”一直沒有開口的白芷薇忽然說,那樣低婉的語氣,似乎不是在參與談話,而是在兀自講著自己的心情。

三個少年都忽然覺得被道不明心事淹沒,無法再開口。

半夜裏,唐謐轉醒過來想去方便一下。無意中瞟了一眼“沉荻”,發現珠芯處的那個小光團一明一滅。她知道這是“沉荻”受到攻擊的表示,一躍而起,緊張地四下觀望。

周圍漆黑一片,卻沒有任何野獸或者其他東西接近的跡象,唐謐心中不免暗自疑惑,又向“沉荻”瞧了一眼,隻見此刻那光正穩定亮成一團,哪有半分閃動的樣子。

她揉了揉眼睛,心想莫不是自己剛剛睜開眼睛的時候看花了不成?在細細看了看平靜的“沉荻”還有四周安靜的叢林,才起身離開。

唐謐不敢走得太遠,好在他們棲身的榕樹巨大無比,她繞到樹後不遠處,撩開袍襟,正要去解褲帶,忽然覺得有點不自在,感覺好像在被什麽東西在偷窺一般,忙停下手,前後左右一陣搜尋,仍是沒有發現任何不對的地方。

唐謐如今早已經明白自己的感覺要比常人敏銳些,心中覺得必有蹊蹺,猜測一定有什麽東西在暗中窺測,雖然不知那東西意圖如何,但肯定是想趁自己不備接近過來。莫非是那小猴子回來了麽?她這樣想著,索性坐到地上,背靠大樹,佯裝又睡了過去。

過了好一會兒,周圍仍是沒有動靜,唐謐眯著眼睛,正在懷疑是不是自己這次真的產生了錯覺,忽然,她感覺身邊地上的榕樹氣根有些異動,偷眼望去,隻見有兩條離自己最近的氣根正在悄悄地伸向自己。其中一條緩緩鑽入自己的袍下,貼著自己的腿開始一點點向上攀爬,另一條則伸到自己的胸襟處,探向衣服裏麵,往胸部觸去。

“啊,淫樹!”唐謐一手捏住一條氣根,跳起來大聲叫到。

那兩條氣根被唐謐製住,蛇一樣亂扭著,緊接著,十來條氣根從四麵八方向唐謐激射而來,唐謐見狀不好,忙鬆手放了那兩條氣根,仗著魔羅舞的身法靈活,閃身躲避攻來的氣根。

她一邊躲一邊高聲叫道:“大頭,芷薇快起來,打死這棵淫樹。”

張尉和白芷薇聞聲而起,隻見“沉荻”的光暈之外,數十條氣根揮舞晃動,張牙舞爪,而唐謐的聲音正是從樹後傳來。

兩人一時半刻沒有明白“淫樹”是什麽意思,但是已經知道遇上了樹妖。張尉拿起“沉荻”提劍和白芷薇衝到樹後,隻見唐謐已經在十來條氣根的攻擊之下有些捉襟見肘,眼瞧著一根氣根趁她閃躲不及纏上了她的右腿,白芷薇心念一動,“霧隱”脫手而出,射向那條氣根,當即將它斬成了兩節。

白芷薇沒料到危急之中自己的禦劍術竟發揮至此,順著剛才的感覺,掌中凝氣,心力匯聚,一抬手,那距離自己六七尺開外的“霧隱”應心而動,淩空飛旋,又切斷了數條氣根。

唐謐一見那些氣根被切斷,趁機飛身躍入“沉荻”的光圈。原本從四麵八方襲來的氣根畏懼“沉荻”的光芒,都不感冒然再發動攻擊,隻是一味在光圈外揮舞試探,不時觸一下光暈,再“嗖”地一下子縮回去。

唐謐站在光暈之中,喘了口氣,這才瞧出樹身上有兩個結疤,看上去好像是一對眼睛,便氣惱地指著那樹妖,破口大罵:“你個淫樹,活得不耐煩了。”

緊接著,她急急催促張尉和白芷薇道:“快點,咱們趕緊幹掉這妖物。”說完,她的臉上掠過一陣痛苦的表情。

張尉見了擔心地問:“唐謐,你受傷了麽?”

唐謐半躬著身子,隱忍地搖搖頭,道:“沒受傷,咱們趕快收拾了這妖物,我就沒事了。快,快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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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 蜀山秘洞
第二部 三十六 蜀山秘洞

張尉見唐謐樣子難過,更加不放心,關切地說:“真的沒事麽?是不是肚子疼。”

唐謐仰起頭,看著張尉,咬牙切齒地說:“收拾那妖物,快!”

張尉從未見過唐謐如此凶悍的樣子,下意識地抽出劍,把“沉荻”塞到她手裏,道:“好,你忍一下,收拾完那妖物來給你治傷。”

此時,白芷薇已經收回“霧隱”,看了看唐謐,說:“唐謐忍忍,這妖物有點厲害。”

唐謐聽了,順著白芷薇觀望的方向看去,才發現剛剛被切斷的那些須根,已經都冒出了新頭,宛如章魚觸手般揮舞在空中。

“這樣不行,等到它下定決心開始攻擊‘沉荻’我們就被動了。”唐謐忍耐著說:“芷薇,你和大頭攻擊它的身子。”

白芷薇看著光暈外麵數十條舞動的氣根,略略思忖,對張尉說:“大頭,走出沉荻保護的話,我們還要對付這些氣根,不如呆在這裏,直接攻擊它的樹身。”

張尉聽了,訕訕地說:“可是,我術法和禦劍術都不行。”

“沒事,我來。”白芷薇被剛才自己禦劍術的力量所鼓舞,心中溢滿說不出的自信,凝聚心力,氣運掌心,“霧隱”再次激射而出。

隻見“霧隱”氣勢如虹地刺穿阻擋在它前路的那些氣根,直擊樹身。霎那間,所有的氣根如潮水般從四麵八方湧來,擋在“霧隱”之前,企圖阻斷它的攻勢。可是“霧隱”不知道從哪裏來的力量,毫不停滯地斬斷任何阻擋在它前路的羈絆,深深插入了樹身。

這一劍,當真是見神殺神,見佛殺佛,

唐謐看得心旌搖動,本想大聲叫好,猛地瞟見白芷薇被興奮的光芒籠罩的麵孔,心裏忽然劃過一絲憂慮。這樣的力量,是她著個年紀的劍童該有的麽?唐謐這樣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些多慮了。

白芷薇見這一劍得手,手腕一翻,欲意帶動“霧隱”縱向在樹身上劃出一條大口子,給這樹妖致命的一擊。

就在心力與內力同時發動的瞬間,白芷薇的心頭襲過一種異樣的感覺,似乎有一刹的凝滯,後續的力量無法跟上,然後,她模糊地感覺到,有一股外力從操控“霧隱”的掌心反向注入身體,頂住了自己不濟的力量,讓自己可以繼續發動攻擊。

是劍魂的力量回傳過來了麽?這個念頭在她心裏一晃而過。

不等白芷薇仔細思考,“霧隱”已經被十來條氣根纏繞結實,那樹妖開始奮力將劍拔出。白芷薇知道,自己的第一劍並未給樹妖造成致命的傷害,必須在劍還插在樹妖身體裏的時候,擴大它身上的創口,也顧不得再去思量剛才的力量究竟是怎麽一回事,順著那力量的勢頭,斜揮手臂,操縱還插在樹妖身上的“霧隱”一劍狠狠向下劈去。

這一劍盡沒入泥土,直劈入樹妖深埋在地下的根部,隻聽樹妖發出一聲刺耳的嚎叫,一股翠綠色的濃漿從根部噴湧而出。

因為曾經被赤峰四翼蛇噴出的粘液搞得狼狽,唐謐知道“沉荻”的缺陷是無法擋住液體,她一看見噴泉般湧出的液體射了過來,第一個念頭就是不能讓這不知道是什麽玩意兒的東西落到身上,忙大叫一聲:“小心,快躲開。”

隻是話出口的當兒已經晚了,綠色的濃漿驟雨般砸在三個人的臉上身上,唐謐下意識地想要抬手抹一把臉上的濃漿,才發現胳臂無法抬高,原來是已經被那濃漿麻痹了。

白芷薇站在三人的最前方,此時渾身上下被淋得濕透,已是完全無法動彈。她見那樹妖仍是將死未死的樣子,對張尉厲聲喝道:“大頭你還能不能動,能動給我一劍,身上一痛麻痹之術就解了。”

張尉和唐謐站位靠後,沒有被噴到那麽多濃漿,他艱難地緩緩抬起握劍的右手,說:“好,我試試。”

話落,張尉的左臂一點點迎向“沉風”的劍鋒,斷鐵如泥的劍刃及慢地切入皮肉,一陣疼痛順著手臂向心口蔓延,而那困頓住身體的僵硬感覺則如潮退般漸漸消去。

張尉一感覺到麻痹解除,提劍向前,衝出“沉荻”的保護光,迎向那樹妖在空中舞動的氣根。他的劍路本就沉穩,再加上不懂得如何以心力禦劍,要是在過去,與這樣靈活多變的敵人對決多少有些吃虧。可是因為“銀狐”謝尚曾經教導他如何使用一些手腕上的小連招將劍法變得流暢,再加上自己從沒有一天停止過練習,如今與這些群魔亂舞的氣根相鬥,也並不覺得吃力。隻是無論他砍掉多少氣根,仍然會有新的氣根頂上來,當真是無窮無盡,前仆後繼。

僵持了一會兒,張尉心中有些發急,劍招加快,想要衝破氣根的阻礙直接攻擊樹身。唐謐在後麵看了,覺得張尉的劍法一快,反而不如剛才那樣滴水不漏,忙喚道:“大頭,你別急,那樹妖已經受了重創,你不是有一直能補氣的鰩珠麽,你和它耗著,它耗不過你。”

張尉聽了,茅塞頓開,放緩自己出劍的速度,重新找回原來那順手的節奏,開始和樹妖磨起了時間。果然,百招之後,那些氣根攻來的速度明顯慢了下來。張尉瞅準時機,一劍斬斷眼前數條氣根,飛躍而起,攔腰劈向那樹妖的軀幹。

“沉風”本是重劍,劈砍時力量最是強大,這一劍落下,橫切進那樹妖大半軀幹。這一次,大約是因為它體內的濃漿已經流失殆盡,隻有一點點綠色的液體順著劍鋒滲出。張尉手上繼續加力,將劍深深推入,給了它最後致命的一擊。

這棵大約可以十人合抱的巨樹,急劇顫抖了起來,濃密的樹冠瞬間轉成枯黃,樹葉雪片般紛紛飄落。

片刻,一切靜止下來,他們知道,它死了。

張尉聞到一股異香從妖樹根部的傷口處傳來,他低頭一看,發覺那裏有什麽東西閃閃發亮,伸手一掏,拿出來一個饅頭大小的白色圓球。

“好像是什麽果子。”張尉說,感到僅僅聞了聞那白色果子的氣味,便覺得再沒有那麽疲乏。他心中一喜,知道一定是得到了什麽寶貝,忙拿給白芷薇和唐謐去聞。

唐謐隻覺得吸入那氣息之後,僵硬的身體開始鬆軟下來,高興地叫道:“哎呀,能解麻痹,快給白芷薇多聞一下。”

白芷薇聞了,卻不大管用,唐謐想了想,道:“莫不是你被麻痹得比我們嚴重,所以不管用麽?要不,吃一點看看。”

唐謐隨即讓張尉切下一小塊來,扔到遠處。不一會兒,那香氣便招來了一隻小母鹿,唐謐看著它安全地吃下了那一小塊果實,又讓張尉按住它等了不少時候,見它果然安然無恙,才切了一小塊放入白芷薇口中。

白芷薇隻覺得這果子甘美異常,吃下去之後,五髒六腑舒泰通暢,僵直麻木的四肢也有了感覺。緊接著,又一股熱力從腹中升起,她運氣去化解那股力量,引導著它在經脈中運行,須臾,疲勞盡去,神清氣爽。

“哎呀,這是增補身體的好東西。”白芷薇高興地說:“咱們趕快把它分食了。”

唐謐看到白芷薇紅潤的臉色,也猜出來那果子定是益氣之寶,便將剩下的切了三份分而食之。

緊接著,不等那兩人回過神來,唐謐猶如離弦之箭般縱身躍入旁邊的密林,叫道:“大頭,你別過來,我一會兒就回來。”

白芷薇已經明白是怎麽回事,抿著嘴笑而不語。隻有張尉還有些摸不著頭腦,衝唐謐消失的方向喚道:“唐謐,你幹什麽去啊,小心有野獸,我陪你去吧?”

清晨時分,唐謐被一陣“吱吱”的叫聲吵醒,起身一看,發覺“沉荻”的光暈之外,那隻小綠猴正拖著“未霜”抓耳撓腮叫個不停。

“你到底要幹什麽?”唐謐問道,她總是覺得這小猴子有什麽事情要告訴她。

小猴子指指它身後的密林,又指指“未霜”,嘰裏咕嚕又說了一段話。白芷薇看了,道:“是不是讓你往林子裏去啊?”

“你聽著,我說的對,你就點頭,好不好?”唐謐對小猴子說。

小猴子點點頭。

“你認識我的劍,對不對?”

小猴點了一下頭。

“你搶我的劍是不是為了讓我跟你走?”

小猴子又點了點頭。

唐謐看向白芷薇和張尉,問道:“怎麽樣,信它麽?要不要跟去看看?”

此時張尉和白芷薇因為吃了樹妖體內之果的緣故,身上的傷口已經愈合,疲勞消逝無蹤,也並不覺得饑餓。張尉想了想,說:“姑且去看看吧,說不定是什麽重要的事。這次我們沿途留下記號,至少還可以返回這裏。”

於是唐謐要回劍,三人略略收拾,便跟著那小猴子往密林深處走去。

三人走了很長時間,發覺山勢明顯在不斷升高。白芷薇道:“咱們可能已經離開無惘峰了。”

唐謐知道,蜀山十二峰,劍童們允許走動的隻有三宗和掌門所在的四座山峰,因為隻有這四座山上有布下了守護結界的青石階,而離開青石階越遠,安全便越沒有保障。她心中正猶豫是不是還要繼續前行,那小猴子指著遠處山崖上的一個小小洞口叫了起來。

“你要我去的就是那裏麽?”唐謐問。

小猴子點點頭,加快了腳步。

三人來到崖邊,小猴子從蒿草間拽出一條枯藤,示意三人沿藤爬下懸崖,然後,便帶頭溜了下去。三人跟隨它攀藤下滑,來到洞口,發覺那洞口小得堪堪能容一人爬著進入,便依次爬了進去,不想越往裏麵爬空間就越寬廣,沒有多久,三個人已經可以站起來行走。

洞中一片漆黑,唯有在前麵帶路的小猴子不時回過頭來看他們一眼,它的眼睛在黑暗中發出幽幽藍光,像兩小團飄在半空中的鬼火。

唐謐心裏一陣不安,伸手握住後麵同伴的手,穩定的熱度順著指尖傳來,她聽到張尉說:“怕黑的話,點上火折子吧。”

“再等等,不知道有多遠,恐怕火折子堅持不了那麽久。”唐謐答道。

小猴子又走了一段,“吱吱”叫了兩聲便站定不動,然後一陣石頭相擊的聲響傳來,黑暗中火星閃爍,原來是那小猴子在敲擊火石。

一盞小油燈被點亮,小小一團橘色的火焰在黑暗中安靜地燃燒。那小猴子拿起油燈,一陣疾奔,轉瞬之間,又有數十盞嵌在洞壁上的油燈被點亮,三人這才看清,原來他們已經來到一個巨大的洞穴中央。

這洞穴大約有禦劍堂正殿大小,四壁是光滑的赤色岩石。那小猴子指著洞壁一陣怪叫,唐謐順著它的指點看去,隻見洞壁上竟然畫滿正在相鬥的小人。

三人走到石壁進前,才發覺這些小人並非是被畫筆畫在上麵,而是被利器刻在上麵。唐謐再仔細分辨一下,指著其中一個小人,驚道:“這個人用的是咱們蜀山回風劍法。”然後,她又指向和那小人相鬥的另一個小人,說:“這個人的每一招都是破解回風劍法的。”

唐謐這句話聲音不大,可是白芷薇和張尉聽了都覺得心頭一震,再看向那些石壁上的小人,隻覺得它們好像在躍動的火光中兀自跳躍,仿佛有了生命一般詭異莫測。

三十七 不可知的過去

三個人麵對石壁,凝神細看半晌,許久,白芷薇說:“唐謐,我怎麽覺得,也不一定就如你所說呢。”

“你的意思是,這不是一個破解咱們蜀山武功的壁畫?”唐謐問道。她看向那些石壁上成對出現,相互搏擊的小人兒,分明就是前一個人使出一招回風劍法,後一個人就破解掉一招。

“嗯,如果一對一對看這些小人兒,的確是在破解回風劍法。”白芷薇點點頭說:“可是,如果連續起來看呢?”說到這裏,她走上前,指著壁畫上第一個小人兒說:“你看,回風劍法這第一招出手,下盤空虛,對不對?這個對手小人兒發現這一點,就避過劍鋒,擊向下盤。”然後,她指向第二組小人兒,繼續說:“這是咱們的第二招,要是連起來看,咱們這第二招正好也破解了剛才那個對手小人兒攻向下盤的一招,而且同時,在攻勢上占了先機。大頭,你和唐謐慢慢比和一下。”

張尉按圖緩緩使出了圖中回風劍法的第一招,唐謐便以第一個圖中對應的招數還擊,張尉再出第二招,果然就解開了唐謐的進攻,然後唐謐再以第二副圖中的招數還擊,恰恰又化解了張尉這第二招的優勢,張尉再出第三招……如此下去,便形成了一個連續的打鬥場麵。

唐謐收了劍,恍然大悟道:“就是說,這兩套劍法是互相克製的,而不是一個去破解另一個。”

“我是這麽想的,可是,我不明白,為什麽會在這個地方,有人畫下這種東西?”白芷薇說完,手指輕輕拂過石壁上的刻痕,喃喃自語般說:“難不成,有人看見了使這兩種劍法的人在打鬥,便把那情形紀錄在了這裏?”

唐謐聽了,也走接近石壁,仔細觀察那些刻入其中的痕跡。在極近出細瞧,才發現使回風劍法的小人兒和使另外一種劍法的小人兒是兩種不同的刻痕,前者的痕跡深而粗,後者的痕跡要淺很多,而且,再仔細看,後者每一筆都是由兩條極細的刻痕組成。這種奇異的刻痕讓唐謐一驚,抽出“未霜”在石壁上輕輕劃了一道,石壁上頓時出現了同樣的痕跡。

唐謐忍不住低叫了一聲:“難道是‘未霜’刻的!”

白芷薇湊過頭來,細細看了看“未霜”,道:“原來劍刃上有細槽,怪不得留下的痕跡會是兩道刻痕。”

唐謐道:“我在楚國修理“未霜”的時候,鑄劍師曾告訴過我,因為“未霜”是小巧的劍,為了彌補殺傷力不足,當年的大鑄劍師就在兩側劍刃上各開出一道細槽,這樣在劍刺入身體時可以引導血液更快速流出。因為這種在隻有毫厘寬的利刃上開出細槽的技術早已失傳,當時看得那號稱楚國第一的鑄劍師也嘖嘖稱奇。”

“這麽說,除了‘未霜’天下不太可能有其他的劍能留下這樣的痕跡嘍?”白芷薇道。

“隻是不知道是哪一把‘未霜’留下的。”唐謐說完,下意識地摸了摸藏在那晶鐵梳子的護手。

白芷薇愣了一下,明白過來她的意思,搖搖頭,說:“不會的,不會是榮安公主華瑛,她根本不會武功。”

“你怎麽知道?”

“你忘了,她嫁到了楚國為後,實際上,我該算是她血脈的延續。”白芷薇說到這裏,歎了口氣,道:“據說,魔王死後不久,她就因巫蠱之罪被賜死。但是,真相究竟是怎樣,可能隻有當時參與此事的人才知道,我母親說,也許,那隻不過是當時的楚王為了向其他三國表示自己與魔王絕無關係吧。可是,如果真是如此,就太可悲了。你知道,我小時候看過當時的楚王為她寫的賦,我那時以為,一個男子用那樣美好的筆調去寫一個女子,一定是極愛她的。”

唐謐聽了,也覺得有些暗然,而後忽然想到一個問題,問道:“可是,赤玉宮第一代宮主不是華瑛麽?不會武功如何服眾?”

“是啊,所以當時我在地下魔宮聽到她是第一代宮主,也很震驚,可是後來又一想,當宮主也不一定非要會武功,對不對?”

“也許,她就是會武功,隻不過別人不知道而已。”

“當然有這種可能。可是,書上說她先天不足,無法練武,就是嫁入楚宮後,也有很多給她看病的紀錄留存下來。”白芷薇說完,感歎道:“她和魔王是雙生姐妹呢,一個人武功絕世,另一個就體弱多病。”

唐謐發覺兩個人聊跑了題,忙回到正題,說:“這樣看來,刻下這個和我們回風劍法對決的小人兒之人,最有可能是魔王對不對?那刻下回風劍法的會不會是墮天大人?”

“我也這麽想。”白芷薇說完,忽然想起一直在邊上沒有搭腔的張尉,隨口問道:“大頭,你怎麽看?”

張尉沒有回答,兩人回頭一看,才發現張尉盯著那壁畫,已經看得癡了。

唐謐拉了拉他的衣袖,問道:“大頭,你怎麽看啊,你猜為什麽魔王和墮天大人不正二八經兒地比武,而在這裏浪費時間刻小人兒打架?”

張尉回過神來,想了很久,才說:“我不知道。”

唐謐和白芷薇早料到他會有如此答案,相視一笑。白芷薇說:“大概這也是他們之間比試的一種方法吧。”

而就在她們幾乎要認定這是魔王與墮天在比試武功的時候,張尉指著那個魔王刻的小人兒說道:“我想,如果刻這個小人兒的人在我旁邊,我也能創出一套武功。”

唐謐和白芷薇俱是一愣,沒明白眼神仍有些發癡的張尉是什麽意思。

隻聽張尉看著那壁畫繼續說道:“回風劍法的第一招並不講究,就是隨便攻出一劍。如果我也這麽攻出一劍,刻這個小人兒的人要是在的話,就會出招指出這一劍的不足。那麽,她會迫使我去想,如何既破解了她這一招又能反擊,於是,我想出第二招。如此往複下去,若是有她在,我不就會從隨便一招開始,創出一套攻守有度的武功了麽?”

唐謐和白芷薇雖然聰慧,但思考的時候都是從世上已經有了回風劍法這個角度在考慮,聽張尉一說,才發覺原來還有其他能解釋這件事的角度。

唐謐說:“你是說,魔王和墮天不是在這裏比試,而是在這裏共創武功?”

張尉思忖良久,道:“這我可不能肯定。但我覺得,當我這麽看這些小人兒的時候,我就發覺了自己和刻畫這些小人兒的兩個人的差距。”說完,張尉抽出劍,開始比劃起來,邊比劃邊解釋道:“你看,如果有人這樣一劍攻向下盤,我會覺得這樣擋開最好,同時還有再回手的餘地。可是,圖上的人是這麽斜刺一劍,因為,她看到這裏是有破綻的,而我就想不到。那麽,現在假若說我想到了這裏有破綻,我會這樣補一劍,但是他是這樣攻出去的,以這樣的進攻代替補防。”

唐謐和白芷薇順著張尉的這種思路去看這些小人兒,不再把他們當成已經成形的兩套劍法,而是兩個高手在探討怎樣設計出更高明的攻防招數。這樣看了一會兒,便也漸漸入迷,忘了再去推測到底在遙遠的過去,在這座蜀山深處的洞穴裏,曾經有怎樣的兩個絕世之人,出於什麽樣的目的,刻下了這些痕跡。

雖然三個人都熟悉這套蜀山最基礎的劍法,可是,從來沒有從這樣高屋建瓴的角度去審視這套武功。不知不覺,三人竟然看了一個時辰,唐謐這才長長舒了口氣,扭一扭已經僵直的脖子,慨歎道:“原來,武學之道竟是如此奧妙無窮。”

“是啊,看了這些圖,腦子好像突然清明了不少。”張尉應道。

“啊,這是……華瑛”白芷薇指著畫底一處很小的刻痕低低叫了一聲。

唐謐湊過去一看,見是一行極小的字,輕聲念道:“辛醜年三月,瑛與凜於蜀山遊戲之作。”

念畢,唐謐有些迷茫地抬起眼睛,望向白芷薇,問道:“芷薇,墮天大人的名諱是什麽?”

白芷薇看著那行小字,忽然生出一種念頭,也許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麽,真的永遠也不可能再被人知道。所謂真相,其實早已湮沒於百年的滾滾煙塵之中,而自己能看到的不過是那些風雲人物留給後人猜測的一道背影罷了。

思及此處,她心裏便不再覺得驚訝,掠眉啟唇,淡淡說道:“王凜,墮天大人的名諱是王凜。”

待到三人出得山洞,回到懸崖之上,發現日頭已經升到了正當空,才知道原來在山洞中竟耽擱了一個上午。

張尉忽然想到一個問題,說:“那洞口如此小,成年人應該鑽不進去吧。”

白芷薇算了算時間說:“嗯,刻下這個的時候,他們大約就和我們差不多大,華璿應該還沒有繼承王位。”

唐謐遙想當年人物,心生感慨,道:“不是魔王的華璿,不是墮天的王凜,究竟會是什麽樣子的少年呢。”

此話一出,三個少年便都不再作聲,站在高聳的懸崖之上,聽憑山風吹打麵頰,揚卷衣襟。

忽然,坐在唐謐肩上的綠毛小猴子指著天空叫了起來,三人仰頭看去,隻見一道光劃過天空,向他們附近的林中掠去。因為是白天,那光並不明顯,唐謐眯起眼睛望向它消逝的樹林,問道:“那是什麽?”

“是不是有人禦劍飛行?”張尉說。

唐謐雖然有過兩次禦劍飛行的經曆,但從未在地上看見過,道:“禦劍飛行在地上看就是一道光啊,那麽我有一次在夜裏可能見過,我以為是流星呢。”

“能禦劍飛行的都是高手中的高手啊,不知道來這裏幹什麽。”白芷薇疑惑地說,轉而問道:“我們該不該看看去?”

 

三十八 可是我很喜歡他
第二部 三十八 可是我很喜歡他

那道光落下的地方看上去離三人所在之處並不遙遠,唐謐心中雖然好奇,可是又有些猶豫會不會越走越深入蜀山,一會兒可能更不好回去。她這才想起肩上的小猴子看起來很是友好,而且雖然它模樣小巧,卻有可能是已有百年以上壽命的異獸,也許當年曾在這洞中見過華瑛與王凜刻下那些小人兒,因此認得這把“未霜”,便扭頭對它說:“如果我們再往山裏走走,你能不能把我們送回青石階。”

那小猴子的黑眼睛一轉,點了點頭,算是答應下來。

唐謐見小猴子肯合作,覺得去看看也無妨,對張尉和白芷薇說:“我們現在回去,下午的課也趕不及了,不如過去看看,是什麽人跑到咱們蜀山深處來了,如何?”

白芷薇自是沒有意見,張尉心中雖有些猶豫,可看見兩個同伴都意欲去那裏一探究竟,也不想掃兩人的興,隻是說:“要不先往那裏走走,要是不好走就算了,我怕咱們一夜未歸,今日要再不出現。禦劍堂那邊要著急的。”

唐謐想想也對,說:“好,過去看看,不好走就回來。”

三人鑽入樹林,劈開攔路的荊棘,向那道光落下的地方走去。因為樹妖果實對身體有極大的裨益,三人覺得精力充沛,腳步輕快,雖然麵前的路比原來要難走許多,走了一段,倒也沒有感到如何疲乏。

但沒走多久,眼前的荊棘已經茂密得如同一層層幕布,劈開一道,又是一道。唐謐見此情形,說:“太不好走了,要不算了,回去吧。”不想她肩上的小猴指著前麵邊叫邊跳,她覺得蹊蹺,對張尉說:“你再往前劈兩劍看看。“

張尉依言又向前劈了四、五劍,一道光突然透過劈開的荊棘射入昏暗的林中,三人扒開枝葉荊條一看,原來樹林已經到了盡頭,一條細長的峽穀出現在他們的腳下。

這條峽穀看上去甚是奇異。從他們所站的高處向下望去,峽穀中彌漫著濃濃的黑色霧氣,峽穀兩側寸草不生,而穀底的黑色濃霧之中卻隱約可以看見有枝丫繁茂的樹木生長其中。一陣山風掠過,黑霧翻滾,那些霧中的不知名樹木也隨之伸展搖擺,妖異非常。

一股腥臭的氣息被山風送上來,白芷薇捂住鼻子,道:“黑霧可能有毒,莫要再接近了。”

唐謐覺得那味道讓人惡心欲吐,便點頭同意離開,此時一聲野獸的吼叫從山穀中傳來,震耳欲聾,讓人心顫不已。

“似乎昨夜也聽過這叫聲,是老虎麽?”唐謐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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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確有些像虎嘯,隻是老虎哪有如此威力,聲音也不會傳那麽遠。”張尉答道。

“那禦劍飛行之人難道是來這個峽穀的?”白芷薇疑惑地說道:“這裏,看上去可不是什麽好地方。”

三人正在猶豫是不是要再走近一些一探究竟,隻見穀下黑霧湧動,一個人禦劍飛行衝出了山穀,掠向天際。

三個人透過荊棘的縫隙,清楚地看見了那個人的麵貌,半晌無語,怔怔凝視著那人在高空中消逝成一道淺淡的白光。

好一會兒,張尉才猶疑地開口道:“那是穆殿監,沒錯吧?”

“我看是他。”白芷薇確定地說。

那人的樣貌唐謐也看得清楚,心中驀地騰起許多記憶的碎片。穆家舊居那些記載著仇恨的發黃紙張,藏書閣無數寫著穆顯兩個字的借閱紀錄,甚至那時在地宮中仿佛是被人故意安放好等待殺死穆晃的“屍王”,還有眼前這個妖異的山穀,這一切,似乎還差一些什麽就可以連貫在一起。她閉上眼睛,覺得心中有寒意緩緩蔓延向四肢,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

張尉看到唐謐麵色有些不對,擔憂地問:“唐謐,你是不是又不舒服了?”

“不是,我隻是在想,穆殿監來這裏做什麽呢?按理說,我們該下去看看,可是,我覺得這個山穀不太安全,我們今天還是不要冒然下去吧。”唐謐說完,便緊鎖眉頭,自顧自地轉身往回走去。

白芷薇也覺得事情並不簡單,看到唐謐思考的樣子,追上去問:“你是不是覺得穆殿監有什麽不對?”

唐謐點點頭,說:“你覺得穆殿監是怎樣一個人呢?”

“感覺上是很嚴肅的人,並不讓人親近。可是,他應該是全心全意在維護禦劍堂吧。”白芷薇說完反問道:“你過去不是一隻覺得他是可以信任的麽?”

不等唐謐答話,追上來的張尉便說:“不能因為殿監從那山穀裏出來就亂懷疑什麽吧。”

“是不能,但是我覺得總要留一份心了,無論如何,那山穀看上去不是什麽好地方。”唐謐答道。

三人走了一陣子,忽然唐謐肩上的小猴子好像發覺了什麽,一下子跳到樹枝上藏了起來,唐謐猜測前麵可能有什麽不對,停下腳步,向前方張望。好一會兒,前方隱隱傳來人聲,接著,是腳踏樹葉的沙沙響聲,片刻之後,桓瀾和慕容斐出現在了三人麵前。

張尉一見,高興地跑上去,道:“怎麽是你們,莫不是來找我們的?”

慕容斐一看三人雖然衣衫狼狽,渾身都是些濃綠的痕跡,可是麵色紅潤,精神也不錯,心中舒了口氣,帶著些責備的口氣道:“何止我們在找你們,昨天你們三個徹夜未歸,半夜裏貞露姐便出來尋人,一路尋上劍宗,結果桓瀾知道了,以為你們又去了‘幻海’,便往那裏去找你們。今天,貞露姐說禦劍堂所有殿判都已經出來尋人,你們幾個到底是怎麽走到這裏來的?”

唐謐往樹上的小猴子那裏一指,道:“那,就是那家夥在路上搶了我的劍,害我們黑夜裏一路追進林子迷了路。”

“那一早起來為何不往山外走?我們剛才經過那個被打死的樹妖,看見你們一路留了記號往山裏走,都不敢發信號召集別人,生怕你們幾個又是去幹什麽出格的事,被別人看見不好交代。你們三個武功不怎麽樣,膽子可是真大。”慕容斐繼續責怪道。

唐謐又一指那小猴子,說:“說來話長,簡單講,還是這家夥的原因。”

桓瀾在一旁冷著臉說:“行了,活著就成了。”說完,從袖中拿出一支聯絡用的煙花,一拉尾端的繩子,放出信號,轉身便往回走去。

慕容斐看了笑笑,問道:“你們怎麽得罪他了,找你們的時候還挺著急的,見了麵怎麽就擺臭臉。”

“誰知道,真是別扭的小孩,懶得理他。”唐謐搖搖頭,向前走去。

慕容斐想起了什麽,轉頭問白芷薇:“那個樹妖是你們殺死的?”

“是啊。”

慕容斐神色微變,又問:“白芷薇,你可覺得你的劍力量大增?”

白芷薇想起昨夜有些異常的感覺,道:“是增加了一些,而且,在感覺自己力量不濟的時候,似乎還有力量從劍上反補回來。”

慕容斐聽了,略略沉吟,道:“我也是武功突進,那感覺好像突然有人把你從低處拉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一下子就看到了不一樣的風景。”

白芷薇頗有同感,道:“你說,會不會是因為我們的劍魂得了佟敖劍魂之力的緣故?”

“想來該是這個原因。”慕容斐說到這裏不自覺地微微一笑,道:“如此說來,那樣賭命一戰還是頗值得。”

唐謐走在前麵,雖然嘴上說著懶得理桓瀾,還是湊上去,嬉皮笑臉地問道:“這位大俠,敢問是誰惹了你啊?”

桓瀾走得極快,瞟了她一眼,說:“與你們無關。”

“我怎麽越看越覺得和我們有關呢?”唐謐急急跟在後麵問道:“莫不是昨天我們打了你表妹一頓,她跑去找你告狀了?”

“你們打嘉禾幹什麽?”桓瀾停下腳步,瞪著唐謐問。

唐謐笑一笑,道:“生氣唄,自從這個表妹來了,桓大俠就不理我們這些朋友了。”

“胡說八道,昨天在玄天閣白芷薇說的話我都聽到了。”桓瀾有些生氣地說,扭頭繼續向前走,邊走邊說:“唐謐你這個人最不老實,我還是比較信白芷薇說的話。”

唐謐看著桓瀾急行的背影,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不知道白芷薇到底說過些什麽惹惱了這尊小佛。

待到白芷薇跟上來,唐謐拽著她低聲問道:“你這個毒舌昨天在劍宗那裏和桓瀾說了什麽,從昨天下午開始,他就不太高興。”

白芷薇滿臉委屈,道:“我昨天在劍宗一直陪張尉來著,哪裏和桓瀾說了什麽。”

唐謐想了想,又問:“那禦劍術課之前見過桓瀾麽?”

“見過,打了個招呼他就匆匆走了。”

“那麽,見到他之前你在說什麽來著?”

白芷薇努力回憶半晌,說:“我似乎在對張尉說,我和唐謐在蜀山就你這麽一個真正的朋友,我們會跟你說瞎話麽,你自己慢慢去想吧。”

唐謐恍然大悟道:“怪不得,恐怕是這話正巧被桓瀾聽到了。難怪人家不高興呢,你這麽說,桓瀾和慕容斐他們又算什麽。”

“自然也是真正的朋友,可當時我不是隻對著大頭一個人麽,桓瀾這人也忒小小心眼兒了些。”白芷薇搖了搖頭,很是不以為然。

“這你就不理解了,算了,我先去開導他吧。”唐謐說完,追向了桓瀾。

桓瀾兀自向前走著,聽到身後一個聲音說:“我認識一個人,因為他是個天才,所以總是和比自己年紀大很多的人在一起修習。原本年紀大的孩子就不喜歡帶著比自己小的孩子玩兒,更別說那孩子還是個比他們聰慧許多的天才,所以,他應該一直都很寂寞吧。”

桓瀾身子一震,沒有說話,腳步卻慢了下來。

“而且這個人啊,有事情總是憋在心裏,容易鑽牛角尖,又喜歡給別人臉色看,就更不招人喜歡了吧。”那聲音繼續說。

桓瀾頓了頓腳步,卻沒有停下。

“可是,我很喜歡他。因為這個人不但聰明,武功好,為人也真誠。而且在我和朋友需要幫助的時候,三更半夜也會跑出來,知道我故意逗他也能忍耐。隻是我擔心,我這麽說,這個人是不是會不相信呢?”

桓瀾聽了,不自覺地微笑,腳下繼續保持著不變的速度,口氣仍舊清淡,道:“你還是擔心一會兒見了穆殿監,怎麽應對吧。”

三十九魂獸召喚術

過去唐謐認為,如果禦劍堂隻有一個人不是真正懼怕殿監穆顯的威嚴,那人一定就是自己。但是今天,當她看到站在一眾禦劍堂殿判中間那個神色凜冽的灰衣之人時,心中竟然也升起畏懼之感。

隻是唐謐知道,這種時候,最適合硬著頭皮頂上去的隻有自己。她上前一步深施一禮,道:“穆殿監,各位殿判,我等讓諸位擔憂了。”

穆顯用餘光掃了掃唐謐身後的幾個劍童,才轉而開口問她:“看來都沒有受傷,說一說是怎麽回事吧。”

唐謐一抬頭,正對上穆顯迫人的淩厲眼光,心中打了個突,趕緊埋頭看著腳尖,道:“事情是因為昨日黃昏,我等在由劍宗回禦劍堂時,路遇一狀如巨猿的妖物攔路生事,謐學藝不精,被那巨猿搶去了佩劍,之後我等三人追入樹林深處,雖然搶回佩劍,但日落迷途,隻好夜宿林中,等待日出才能尋路而出。”

慕容貞露一聽唐謐說在青石階上遇到妖物,便知道唐謐定是在瞎編亂造,納罕這孩子如此聰明,怎麽不記得青石階被墮天大人布下了強大的保護結界,妖物和猛獸根本無法入內,竟然編出這麽個理由。於是她站在穆顯身後,輕輕咳了一聲以提醒唐謐。

唐謐明白慕容貞露的好意,她猜測,慕容貞露可能並不知道墮天的轉世已死,當年布下的結界之力已經在慢慢消失這個蜀山的最高機密。但這話說出來,知道這秘密的穆顯定會信了七分,她料想穆顯自然不會希望更多人知道此事,造成不必要的恐慌,一定會盡快草草結束審問。

果然,穆顯神色微動,並沒有追問這件事,而是問:“那今日為何又拖到此時才出來,莫不是連根據太陽辨別方位的本事都忘了,你們在禦劍堂都學了什麽。”

關於這件事,唐謐之前也思量過該如何應答,因為洞中之事涉及墮天與魔王的雙生妹妹,再加上她對穆顯心生戒心,最終還是決定另辟一套說辭,道:“回殿監,那是因為我等在找路之時遇到樹妖,對敵之時被其射出之粘液麻痹了身體,無法動彈。”

此時,慕容斐上前一步說:“回殿監,斐找到三人時,三人正僵困於樹妖的根須之間。我二人與那樹妖激戰多時才將他們三人救下。”

唐謐沒想到自己雖沒和慕容斐串過口供,他卻能如此配合,這獲救之話此時由他嘴裏說出,自然是比自己說出來更加可信。她臉上雖然不敢有所表示,心中卻是大大感激他的機變與配合。

桓瀾在一旁也說道:“那樹妖確實不好對付,瀾也覺得算是個敵手。”

蜀山新一代中最優秀的兩人既然如此說,再加上唐謐他們三個也確實滿身樹汁,模樣狼狽,穆顯似乎覺得也沒有必要再審問下去,說:“雖然如此,你們幾個也並非完全沒錯。而且,今日禦劍堂也因為眾殿判出來尋你們三人而停課,故此,你們的言行考績扣去一半以作警示。”

唐謐低著頭悄悄一吐舌頭,暗自慶幸這麽大一個牽動禦劍堂的簍子就此了結,沒有變成一場大審判,恭敬地說:“是,我等知錯,甘願受罰。”

穆顯微微點頭,道:“至於妖物闖入青石階的事,你們不可再與人亂說,以免人心浮動。我自會和掌門詳查究竟是哪裏出了紕漏,好了,快回禦劍堂吧。”

待到三人回到禦劍堂,才發覺他們三人一夜之間已經蜚聲為家喻戶曉的人物,不但如李冽和史瑞這種與他們關係非常的人來看望過了他們,就連其他認識他們的人也都幾乎統統跑來探望了他們一圈,而唯獨君南芙卻沒有出現。

張尉雖然嘴上沒說什麽,但是唐謐覺得,他的眼神似乎總是在圍繞著他們的人群中搜索著誰,而當熱鬧散盡的時候,那少年的眼底沉下一層淺淡的落寞。

唐謐看在眼底,忽然覺得,自己認識的明朗少年就要消逝了,猛地站起身說:“我找李理去。”

李理正獨自在自己房間的榻上悠閑地看著書,見唐謐走了進來,略有吃驚地說:“聽說一堆人圍著你呢,我還說一會兒等人少了再去看你,你倒自己來了。”

唐謐笑著坐到她身邊,說:“可不是著急見你麽,李理,拜托你的事有眉目了麽?”

“你是說君南芙的事吧,簡單的已經有了,不過都是些大陸消息,要想挖出秘聞來可不能著急。”李理說完把書一扔,向後一靠,問道:“我很好奇呢,唐謐怎麽對君南芙有興趣。”

唐謐覺得李理雖然江湖氣頗重,卻直率坦蕩,想了想,決定據實相告,道:“因為,她在欺騙我最好的朋友。而且,這件事,除了她自己親口承認欺騙外,我想不出更好的解決方法。”

李理聽了,有一點興奮,抬身坐起來,道:“這樣啊,所以想抓住她的弱點,逼她自己承認,對不對?唐謐,你很對我的路呢,我喜歡你。”

“對了,李冽這個人你聽說過麽,能也給我搜集一些消息麽?”唐謐笑著問。

李理歪著頭想了想,道:“詳細的消息一樣要等,不過,他的事,簡單的我倒是知道。”

“哦,這個人你也留意過啊?”

“嗯,是的。我呢,一直認為,就算不能通過五殿大試被送出蜀山也沒關係,因為江湖上的實力有很多種,人際關係啦,耳目靈通啦,見多識廣啦,這些都是實力。所以,我很注意積累有用的東西。”李理解釋道。

“這麽說,李冽的消息算是有用的東西?”唐謐好奇地問。

“是啊,你來得晚,自然不知道,這個人在我來蜀山那一年升入劍宗。因為他當年和慕容斐算是齊名的人物,所以那時雖然剛剛離開,還是常被人談論。”李理說完,忽發感慨,道:“說起來,慕容斐真是個不幸的家夥。”

“怎麽說?”

“那麽一個人,若是生在其他時候,一定是一枝獨秀的一個人。可惜啊,他來禦劍堂的時候,這裏有李冽。而李冽好不容易走了,又冒出來一個桓瀾。慕容斐這個人啊,從來沒有真正風光過。”李理有些惋惜地說。

唐謐聽了,笑道:“你又不是他,怎麽知道他想要什麽樣的風光。”

“也對。”李理說完,想起了什麽,道:“那個李冽,倒是有一點很奇怪的地方。他去了劍宗以後,好像經常不在那裏修習,而且,似乎也沒人管他,仿佛他來去自由是被默許的一樣。”

唐謐聽了,覺得這的確是一條不一般的消息,抓住李理的手說:“看來真沒找錯人,李理,拜托,拜托。”

第二天的術法課,義金殿的門一開,走進來一個穿術宗藍色長衫的花白胡子老頭,他咳了兩聲,以十分低啞的聲音說:“敝姓胡,以後會教授你們術法。”

唐謐覺得那聲音難聽得像鐵鋸在刮耳,想到今後差不多一年都要聽到這聲音,不自覺地縮了縮頭。

隻聽胡殿判繼續說道:“今年,你們要開始學習魂獸召喚術。這是一項……”他說著說著,猛烈地咳嗽起來,好一會兒才停下來,接著道:“很容易,但是也很危險的術法。因為每個人的心裏,都有一隻猛獸,關鍵是要看你是否可以控製住它,還是被它所控製。所以,魂獸切忌不可以豢養得太大,以免反噬其主。這是修習魂獸召喚術的第一要點。”

胡殿判說罷,舉起左手,接著又是一陣疾咳,然後說道:“左手連心,以左手作召喚魂獸。”

眾劍童聽了,都模仿著他的樣子抬起左手。

“和你們猜測的相反,召喚時不要使用心力,一點都不能使用。你們先要學習,完全放棄自己的力量,聽得懂麽,完全放棄。”難得這句話胡殿判說出來一氣嗬成,沒有咳一聲。

唐謐現在已經習慣輕易找到自己的心力,現在忽然要自己放棄,怎樣也找不到那種感覺,這時她聽見胡殿判說:“當你的力量退去的時候,有另一個力量開始顯現出來,你感覺到那個力量的時候,請求它出現在你的麵前,記住,是請求。然後,用你腦海中出現的名字叫它。”

唐謐看了看周圍的劍童,發覺就是那些“老人們”也沒有馬上找換出魂獸。胡殿判咳嗽了一陣,接著說:“你們那些曾經召喚出來魂獸的劍童,如果這次召喚不出來,也不稀奇。因為,你們的術法不夠穩定,還有,你們的魂獸在和你們一起成長,所以那個力量的脈動也在變化,需要重新尋找。”

胡殿判這話剛落,隻聽一個男劍童的聲音說:“赤唬”唐謐順著那聲音看去,原來說話的是一個劍童中的“老人”,她記得鄧方介紹過,似乎是叫方秩離。

隨著方秩離的這聲低呼,他手掌上出現了小小一隻紅色的怪獸,虎頭馬身,雖然巴掌大小,卻已經很是神氣威武。

胡殿判點點頭,道:“這次還是方秩離你第一個,嗯,你若不是眼睛看不見,怎麽會還留在這裏。”

唐謐看著那個虎頭馬身的小小魂獸,心中羨慕不已,收回心神,閉上眼睛,重新試著放棄自己的力量。忽然,她聽到那個低啞的聲音說:“那個女劍童,睜開眼睛,你要閉著眼睛麵對你的敵人麽?”

唐謐嚇得猛一睜眼,正對上胡殿判的目光,馬上展開一個甜笑,說:“明白,明白。”

隻是她被胡殿判這麽一喝,心中便一時之間有點找不到方寸,無論怎樣也抓不住所謂完全放棄掉心力的那種感覺,不免著急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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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_∩)o...,就要春節了,祝大家節日快了,偶殘存的稿子到這裏就沒有了,硬盤已經托人送去恢複數據了,但是春節前是等不來了,節後要是恢複得出來,繼續發文。

三十八 魂獸召喚術(可以繼續解禁了)
第二部 三十八 魂獸召喚術(可以繼續解禁了)
最近這幾個月我們的國家一直不太平,這兩天,我想除了捐款以外還可以再做點什麽,後來一咬牙,花了1400塊把硬盤修複了,這樣,原來丟失的《蜀青》文檔就回來了,所以,現在可以繼續解禁,我希望,這樣多少能給充斥著壞消息的日子多一點讓人高興的事情吧,按照起點解禁條件,每月可以解禁2萬字,這樣今年應該差不多就能全解禁了。

為災區的朋友祈禱,雖然蜀山是我虛構的,但是描畫的時候,的確在腦海裏想著四川的山水,為那片土地祈福,為我們的國家祈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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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去唐謐認為,如果禦劍堂隻有一個人不是真正懼怕殿監穆顯的威嚴,那人一定就是自己。但是今天,當她看到站在一眾禦劍堂殿判中間那個神色凜冽的灰衣之人時,心中竟然也升起畏懼之感。

隻是唐謐知道,這種時候,最適合硬著頭皮頂上去的隻有自己。她上前一步,深施一禮,道:“穆殿監,各位殿判,我等讓諸位擔憂了。”

穆顯用餘光掃了掃唐謐身後的幾個劍童,才轉而開口問她:“看來都沒有受傷,說一說是怎麽回事吧。”

唐謐一抬頭,正對上穆顯迫人的淩厲眼光,心中打了個突,趕緊埋頭看著腳尖,道:“事情是因為昨日黃昏,我等在由劍宗回禦劍堂時,路遇一狀如巨猿的妖物攔路生事,謐學藝不精,被那巨猿搶去了佩劍,之後我等三人追入樹林深處,雖然搶回佩劍,但日落迷途,隻好夜宿林中,等待日出才能尋路而出。”

慕容貞露一聽唐謐說在青石階上遇到妖物,便知道唐謐定是在瞎編亂造,納罕這孩子如此聰明,怎麽不記得青石階被墮天大人布下了強大的保護結界,妖物和猛獸根本無法入內,竟然編出這麽個理由。於是她站在穆顯身後,輕輕咳了一聲以提醒唐謐。

唐謐明白慕容貞露的好意,她猜測,慕容貞露可能並不知道墮天的轉世已死,當年布下的結界之力已經在慢慢消失這個蜀山的最高機密。但這話說出來,知道這秘密的穆顯定會信了七分,她料想穆顯自然不會希望更多人知道此事,造成不必要的恐慌,一定會盡快草草結束審問。

果然,穆顯神色微動,並沒有追問這件事,而是問:“那今日為何又拖到此時才出來,莫不是連根據太陽辨別方位的本事都忘了,你們在禦劍堂都學了什麽。”

關於這件事,唐謐之前也思量過該如何應答,因為洞中之事涉及墮天與魔王的雙生妹妹,再加上她對穆顯心生戒心,最終還是決定另辟一套說辭,道:“回殿監,那是因為我等在找路之時遇到樹妖,對敵之時被其射出之粘液麻痹了身體,無法動彈。”

此時,慕容斐上前一步說:“回殿監,斐找到他們時,此三人正僵困於樹妖的根須之間。我二人與那樹妖激戰多時才將他們三人救下。”

唐謐沒想到自己雖沒和慕容斐串過口供,他卻能如此配合,這獲救之話此時由他嘴裏說出,自然是比自己說出來更加可信。她臉上雖然不敢有所表示,心中卻是大大感激他的機變與配合。

桓瀾在一旁也說道:“那樹妖確實不好對付,瀾也覺得算是個敵手。”

蜀山新一代中最優秀的兩人既然如此說,再加上唐謐他們三個也確實滿身樹汁,模樣狼狽,穆顯似乎覺得沒有必要再審問下去,說:“雖然如此,你們幾個也並非完全沒錯。而且,今日禦劍堂也因為眾殿判出來尋你們三人而停課,故此,你們的言行考績扣去一半以作警示。”

唐謐低著頭悄悄一吐舌頭,暗自慶幸這麽大一個牽動禦劍堂的簍子就此了結,沒有變成一場大審判,恭敬地說:“是,我等知錯,甘願受罰。”

穆顯微微點頭,道:“至於妖物闖入青石階的事,你們不可再與人亂說,以免人心浮動。我自會和掌門詳查究竟是哪裏出了紕漏,好了,快回禦劍堂吧。”

待到三人回到禦劍堂,才發覺他們三人一夜之間已經蜚聲為家喻戶曉的人物,不但如李冽和史瑞這種與他們關係非常的人來看望過了他們,就連其他認識他們的人也都幾乎統統跑來探望了他們一圈,而唯獨君南芙卻沒有出現。

張尉雖然嘴上沒說什麽,但是唐謐覺得,他的眼神似乎總是在圍繞著他們的人群中搜索著誰,而當熱鬧散盡的時候,那少年的眼底沉下一層淺淡的落寞。

唐謐看在眼底,忽然覺得,自己認識的明朗少年就要消逝了,猛地站起身說:“我找李理去。”[最愛小說網Jar電子書下載樂園—QiSuu.Com]

李理正獨自在自己房間的榻上悠閑地看著書,見唐謐走了進來,略有吃驚地說:“聽說一堆人圍著你呢,我還說一會兒等人少了再去看你,你倒自己來了。”

唐謐笑著坐到她身邊,說:“可不是著急見你麽,李理,拜托你的事有眉目了麽?”

“你是說君南芙的事吧,簡單的已經有了,不過都是些大陸消息,要想挖出秘聞來可不能著急。”李理說完把書一扔,向後一靠,問道:“我很好奇呢,唐謐怎麽對君南芙有興趣。”

唐謐覺得李理雖然江湖氣頗重,卻直率坦蕩,想了想,決定據實相告,道:“因為,她在欺騙我最好的朋友。而且,這件事,除了她自己親口承認欺騙外,我想不出更好的解決方法。”

李理聽了,有一點興奮,抬身坐起來,道:“這樣啊,所以想抓住她的弱點,逼她自己承認,對不對?唐謐,你很對我的路呢,我喜歡你。”

“對了,李冽這個人你聽說過麽,能也給我搜集一些消息麽?”唐謐笑著問。

李理歪著頭想了想,道:“詳細的消息一樣要等,不過,他的事,簡單的我倒是知道。”

“哦,這個人你也留意過啊?”

“嗯,是的。我呢,一直認為,就算不能通過五殿大試被送出蜀山也沒關係,因為江湖上的實力有很多種,人際關係啦,耳目靈通啦,見多識廣啦,這些都是實力。所以,我很注意積累有用的東西。”李理解釋道。

“這麽說,李冽的消息算是有用的東西?”唐謐好奇地問。

“是啊,你來得晚,自然不知道,這個人在我來蜀山那一年升入劍宗。因為他當年和慕容斐算是齊名的人物,所以那時雖然剛剛離開,還是常被人談論。”李理說完,忽發感慨,道:“說起來,慕容斐真是個不幸的家夥。”

“怎麽說?”

“那麽一個人,若是生在其他時候,一定是一枝獨秀的一個人。可惜啊,他來禦劍堂的時候,這裏有李冽。而李冽好不容易走了,又冒出來一個桓瀾。慕容斐這個人啊,從來沒有真正風光過。”李理有些惋惜地說。

唐謐聽了,笑道:“你又不是他,怎麽知道他想要什麽樣的風光。”

“也對。”李理說完,想起了什麽,道:“那個李冽,倒是有一點很奇怪的地方。他去了劍宗以後,好像經常不在那裏修習,而且,似乎也沒人管他,仿佛他來去自由是被默許的一樣。”

唐謐聽了,覺得這的確是一條不一般的消息,抓住李理的手說:“看來真沒找錯人,李理,拜托,拜托。”

第二天的術法課,義金殿的門一開,走進來一個穿術宗藍色長衫的花白胡子老頭,他咳了兩聲,以十分低啞的聲音說:“敝姓胡,以後會教授你們術法。”

唐謐覺得那聲音難聽得像鐵鋸在刮耳,想到今後差不多一年都要聽到這聲音,不自覺地縮了縮頭。

隻聽胡殿判繼續說道:“今年,你們要開始學習魂獸召喚術。這是一項……”他說著說著,猛烈地咳嗽起來,好一會兒才停下來,接著道:“很容易,但是也很危險的術法。因為每個人的心裏,都有一隻猛獸,關鍵是要看你是否可以控製住它,還是被它所控製。所以,魂獸切忌不可以豢養得太大,以免反噬其主。這是修習魂獸召喚術的第一要點。”

胡殿判說罷,舉起左手,接著又是一陣疾咳,然後說道:“左手連心,以左手召喚魂獸。”

眾劍童聽了,都模仿著他的樣子抬起左手。

“和你們猜測的相反,召喚時不要使用心力,一點都不能使用。你們先要學習,完全放棄自己的力量,聽得懂麽,完全放棄。”難得這句話胡殿判說出來一氣嗬成,沒有咳一聲。

唐謐現在已經習慣輕易找到自己的心力,現在忽然要自己放棄,怎樣也找不到那種感覺,這時她聽見胡殿判說:“當你的力量退去的時候,有另一個力量開始顯現出來,你感覺到那個力量的時候,請求它出現在你的麵前,記住,是請求。然後,用你腦海中出現的名字叫它。”

唐謐看了看周圍的劍童,發覺就是那些“老人們”也沒有馬上找換出魂獸。胡殿判咳嗽了一陣,接著說:“你們那些曾經召喚出來魂獸的劍童,如果這次召喚不出來,也不稀奇。因為,你們的術法不夠穩定,還有,你們的魂獸在和你們一起成長,所以那個力量的脈動也在變化,需要重新尋找。”

胡殿判這話剛落,隻聽一個男劍童的聲音說:“赤唬”唐謐順著那聲音看去,原來說話的是一個劍童中的“老人”,她記得鄧方介紹過,似乎是叫方秩離。

隨著方秩離的這聲低呼,他手掌上出現了小小一隻紅色的怪獸,虎頭馬身,雖然巴掌大小,卻已經很是神氣威武。

胡殿判點點頭,道:“這次還是方秩離你第一個,嗯,你若不是眼睛看不見,怎麽會還留在這裏。”

唐謐看著那個虎頭馬身的小小魂獸,心中羨慕不已,收回心神,閉上眼睛,重新試著放棄自己的力量。忽然,她聽到那個低啞的聲音說:“那個女劍童,睜開眼睛,你要閉著眼睛麵對你的敵人麽?”

唐謐嚇得猛一睜眼,正對上胡殿判的目光,馬上展開一個甜笑,說:“明白,明白。”

隻是她被胡殿判這麽一喝,心中便一時之間有點找不到方寸,無論怎樣也抓不住所謂完全放棄掉心力的那種感覺,不免著急起來。

 

三十九 給我個地縫鑽吧
第二部 三十九 給我個地縫鑽吧
注意,一定要看這裏:

VIP章節的前兩章我已經解禁,但是由於起點係統問題,還無法把這兩張從VIP章節刪除,所以,大家如果單章訂閱,請不要訂VIP章節前兩張,以免白花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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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會兒工夫,鄧方、王動他們這些已經修習過魂獸召喚術的“老人”們都紛紛喚出了自己的魂獸,頓時,義金殿內熱鬧了起來。也許因為這些魂獸十分幼小,還不是很受控製,就像頑皮的小貓小狗一樣,在殿內四處溜達玩耍,不論主人怎樣使勁也召喚不回來。一時間,義金殿內被六條腿的小兔子、肋生雙翅的蜥蜴、會噴火的三足烏等等十來隻稀奇古怪,跑來飛去的魂獸弄得烏煙瘴氣。

尤其是鄧方喚出的那隻三足烏,不丁點兒大一隻黑羽紅足的小鳥,精力卻極其旺盛,圍著那些還未召喚出魂獸的女劍童飛來繞去,冷不防噴出一小簇火焰,掃向女劍童們的眉毛和頭發,嚇得她們尖叫著四處躲避,完全忘了繼續召喚自己的魂獸。

花白胡子的胡殿判在煙塵中猛烈地咳嗽著,好不容易平息之後,他喝道:“鄧方,你以為幹擾了別人,就能通過大試麽,把你的烏鴉招回去。”

鄧方見自己的計謀被胡殿判看破了,一揮手,衝那正拍著翅膀在女劍童中間盤旋的三足烏喚到:“回來。”那隻小黑鳥立刻如離弦的箭一樣飛向鄧方,在空中一個疾停,落在了他的肩上。

其他人一見他們的“老大”收了手,也都不敢再造次,紛紛召回自己的魂獸。胡殿判環視了一圈這些搗亂的劍童,沉聲說:“雖然今年你們最終會成為對手,但是,如果你們因此就期望自己的對手弱小不堪,那麽,還是不要在禦劍堂虛耗時光了。”

說到這裏,胡殿判頓了頓,麵向全體劍童,以低啞而鄭重的聲音說:“蜀山,從來隻有對可尊敬的對手心懷渴望的人。”

鄧方有一點不服氣,以自己才能聽到的聲音低低說了一句:“魔王也值得墮天大人尊敬麽?”

胡殿判的花白胡子一顫,似乎聽到了鄧方的嘀咕,卻沒有看他,而是繼續對著全體劍童說:“墮天大人曾經說過,能夠被稱為對手或者敵人的人,都是值得尊敬的。”之後,他轉而問道:“你們知道魔王的魂獸是什麽?”

劍童中安靜了片刻,傳來王動的聲音:“是三人高,崔嵬如山的巨猿。”

胡殿判略一點頭,道:“魔王在戰場上,總是坐在那巨猿的肩上指揮戰鬥。墮天大人見了,曾經說:‘力量如此強大的魂獸也匍匐在她的腳下,這個人的心,真是堅強得讓人肅然起敬。’我希望,你們將來,也會遇到讓自己肅然起敬的敵人。”接著,在一陣咳嗽平息之後,他說到:“鄧方,言行考績扣一分。”

在這場小小的騷亂之後,義金殿平靜了下來,那些“老人們”開始練習如何更加熟練地喚出魂獸,而新劍童們則重新開始嚐試魂獸召喚術。

偌大的殿堂安靜下來,間或從“老劍童”那邊傳來一兩聲低呼魂獸名字的聲音,而新劍童這邊,則沒有什麽動靜。忽然,唐謐聽到低低一聲呼喚:“蒼蠡。”

這聲音並不大,可是那一瞬間。幾乎所有的人都被吸引向那聲音的源頭,隻見張尉的手上出現了一隻搖頭晃腦的白色小獸。

“啊,出來了呀。真不愧是張尉。”莊園說著,第一個跑過去,端詳了那小獸半晌,道:“是小狗麽?白白的,真可愛。”

“不是,是小白獅子。”周靜說道。

“張尉,你這魂獸是什麽?”白芷薇問道。

“我也不清楚,剛才忽然感覺到另一個力量,腦海裏便躍出這個‘蒼蠡’這個名字,然後我一叫,這個小家夥就出來了。”張尉看著那個白色的小獸,喜不自勝地說。

“麒麟,那是幼年的麒麟。”胡殿判此話一出口,殿中一片嘩然,眾人紛紛向張尉投去豔羨的目光,直看得張尉有些不好意思地訕笑。

“麒麟雖好,但它的弱點是成長緩慢,你以後的修煉並不容易。”胡殿判說著,拍了拍張尉的肩膀。

唐謐見張尉喚出了麒麟,心中也很是高興,轉回心思,再次嚐試放棄自己的心力,尋找另一個力量的所在。過了一會兒,她漸漸覺得整個人有些出離了這個世界,像一個旁觀者一樣在看著自己,然後,有一個陌生的力量發出心髒跳躍般的脈動,一個名字閃念而過,她忙喚到:“行遲。”

刹那,一個黑白相間的小獸驟現在她的手掌上,她欣喜地一看,頓時覺得如遭五雷轟頂,在心中暗暗哀號道:“上帝啊,佛祖啊,給我個地縫鑽吧,簡直太丟人了,怎麽是一個熊貓。”

唐謐慌張地一收手掌,想把那個熊貓掩藏起來,不想那熊貓雖然名叫“行遲”,行動卻一點也不遲緩,一骨碌滾下她的手掌,落到地上,好奇地四下張望。

“快看,唐謐的魂獸。”莊園第一個叫了起來。

唐謐下意識地往後一躲,恨不得立即消失在人群裏,這時隻聽周靜說:“天呀,是貔貅,真是太神氣了。”

其他的劍童也湊過來,議論道:“可不是,真的是貔貅啊。唐謐,你也挺厲害的嘛。”

“貔貅,我頭一次見到活的,真了不起。”

唐謐聽得一頭霧水,迷茫地看著那胖乎乎的,有著兩隻黑眼圈,一雙黑耳朵以及短短的黑色四肢的小動物,心想:難道,這不是熊貓麽?“

“嗯,的確是貔貅,據說上古時候,黃帝戰蚩尤,黃帝便驅貔貅與之相鬥。唐謐,控製住這種猛獸並不易啊。”胡殿判在一旁點頭說道。

唐謐聽到這裏,也不知是該高興還是該苦惱,心虛地看著那個此時在眾人的注目中,泰然自若緩緩爬行的熊貓,尷尬地笑而不語。

一天的術法課下來,大多數劍童最終都喚出了自己的魂獸,隻有白芷薇到最後也沒有辦到。她學新東西向來最是靈光,此次受挫,僵者一張小臉,一幅閑人莫近的表情。

張尉和唐謐陪著她走出義金殿,等到身邊沒有了外人,唐謐才問道:“怎麽了,剛才有什麽不對麽?”

白芷薇咬著嘴唇想了一會兒,說:“我,完全沒有辦法放棄自己的力量。”

“為什麽呢?”張尉問道。

“因為。”白芷薇猶豫著,抬起眼睛的時候正對上那兩個少年關切的目光,於是,她說:“因為隻有感覺到那些力量的時候,我才實實在在地覺得安全。”

“噢,這樣啊。”唐謐用輕鬆的口氣說:“那下次沒有安全感的時候就想想我們兩個吧,我們不是會一直在你身邊麽?”

白芷薇笑了笑,道:“等你嫁了人怎麽辦?大頭娶了第一美女以後也不會再有工夫理睬我們了。”

“為什麽,誰說我要不理睬你們?”張尉不解地問。

白芷薇故意搬出認真的表情,道:“你選擇吧,我們還是她。”

張尉一愣,以為白芷薇是認真的,臉上露出為難的神情,不知道該怎麽回答才好。

唐謐趕緊解圍道:“大頭你別理她,她自己喚不出魂獸,在想辦法找人吵架呢。”

張尉垂下眼睛沒有說話,卻從心裏感覺到陷入了解不開的難題之中。

三十九 魂獸召喚術
三十九 魂獸召喚術
過去唐謐認為,如果禦劍堂隻有一個人不是真正懼怕殿監穆顯的威嚴,那人一定就是自己。但是今天,當她看到站在一眾禦劍堂殿判中間那個神色凜冽的灰衣之人時,心中竟然也升起畏懼之感。

隻是唐謐知道,這種時候,最適合硬著頭皮頂上去的隻有自己。她上前一步深施一禮,道:“穆殿監,各位殿判,我等讓諸位擔憂了。”

穆顯用餘光掃了掃唐謐身後的幾個劍童,才轉而開口問她:“看來都沒有受傷,說一說是怎麽回事吧。”

唐謐一抬頭,正對上穆顯迫人的淩厲眼光,心中打了個突,趕緊埋頭看著腳尖,道:“事情是因為昨日黃昏,我等在由劍宗回禦劍堂時,路遇一狀如巨猿的妖物攔路生事,謐學藝不精,被那巨猿搶去了佩劍,之後我等三人追入樹林深處,雖然搶回佩劍,但日落迷途,隻好夜宿林中,等待日出才能尋路而出。”

慕容貞露一聽唐謐說在青石階上遇到妖物,便知道唐謐定是在瞎編亂造,納罕這孩子如此聰明,怎麽不記得青石階被墮天大人布下了強大的保護結界,妖物和猛獸根本無法入內,竟然編出這麽個理由。於是她站在穆顯身後,輕輕咳了一聲以提醒唐謐。

唐謐明白慕容貞露的好意,她猜測,慕容貞露可能並不知道墮天的轉世已死,當年布下的結界之力已經在慢慢消失這個蜀山的最高機密。但這話說出來,知道這秘密的穆顯定會信了七分,她料想穆顯自然不會希望更多人知道此事,造成不必要地恐慌。一定會盡快草草結束審問。

果然,穆顯神色微動,並沒有追問這件事。而是問:“那今日為何又拖到此時才出來,莫不是連根據太陽辨別方位的本事都忘了。你們在禦劍堂都學了什麽。”

關於這件事,唐謐之前也思量過該如何應答,因為洞中之事涉及墮天與魔王的雙生妹妹,再加上她對穆顯心生戒心,最終還是決定另辟一套說辭。道:“回殿監,那是因為我等在找路之時遇到樹妖,對敵之時被其射出之粘液麻痹了身體,無法動彈。”

此時,慕容斐上前一步說:“回殿監,斐找到三人時,三人正僵困於樹妖地根須之間。我二人與那樹妖激戰多時才將他們三人救下。”

唐謐沒想到自己雖沒和慕容斐串過口供,他卻能如此配合,這獲救之話此時由他嘴裏說出。自然是比自己說出來更加可信。..她臉上雖然不敢有所表示,心中卻是大大感激他的機變與配合。

桓瀾在一旁也說道:“那樹妖確實不好對付,瀾也覺得算是個敵手。”

蜀山新一代中最優秀地兩人既然如此說。再加上唐謐他們三個也確實滿身樹汁,模樣狼狽。穆顯似乎覺得也沒有必要再審問下去。說:“雖然如此,你們幾個也並非完全沒錯。而且。今日禦劍堂也因為眾殿判出來尋你們三人而停課,故此,你們的言行考績扣去一半以作警示。”

唐謐低著頭悄悄一吐舌頭,暗自慶幸這麽大一個牽動禦劍堂的簍子就此了結,沒有變成一場大審判,恭敬地說:“是,我等知錯,甘願受罰。”

穆顯微微點頭,道:“至於妖物闖入青石階的事,你們不可再與人亂說,以免人心浮動。我自會和掌門詳查究竟是哪裏出了紕漏,好了,快回禦劍堂吧。”

待到三人回到禦劍堂,才發覺他們三人一夜之間已經蜚聲為家喻戶曉的人物,不但如李冽和史瑞這種與他們關係非常地人來看望過了他們,就連其他認識他們的人也都幾乎統統跑來探望了他們一圈,而唯獨君南芙卻沒有出現。

張尉雖然嘴上沒說什麽,但是唐謐覺得,他的眼神似乎總是在圍繞著他們的人群中搜索著誰,而當熱鬧散盡的時候,那少年的眼底沉下一層淺淡的落寞。

唐謐看在眼底,忽然覺得,自己認識的明朗少年就要消逝了,猛地站起身說:“我找李理去。”

李理正獨自在自己房間的榻上悠閑地看著書,見唐謐走了進來,略有吃驚地說:“聽說一堆人圍著你呢,我還說一會兒等人少了再去看你,你倒自己來了。”

唐謐笑著坐到她身邊,說:“可不是著急見你麽,李理,拜托你地事有眉目了麽?”

“你是說君南芙的事吧,簡單的已經有了,不過都是些大陸消息,要想挖出秘聞來可不能著急。”李理說完把書一扔,向後一靠,問道:“我很好奇呢,唐謐怎麽對君南芙有興趣。”

唐謐覺得李理雖然江湖氣頗重,卻直率坦蕩,想了想,決定據實相告,道:“因為,她在欺騙我最好地朋友。而且,這件事,除了她自己親口承認欺騙外,我想不出更好的解決方法。李理聽了,有一點興奮,抬身坐起來,道:“這樣啊,所以想抓住她地弱點,逼她自己承認,對不對?唐謐,你很對我地路呢,我喜歡你。”

“對了,李冽這個人你聽說過麽,能也給我搜集一些消息麽?”唐謐笑著問。

李理歪著頭想了想,道:“詳細的消息一樣要等,不過,他地事,簡單的我倒是知道“哦,這個人你也留意過啊?”

“嗯,是的。我呢,一直認為,就算不能通過五殿大試被送出蜀山也沒關係,因為江湖上的實力有很多種,人際關係啦,耳目靈通啦,見多識廣啦,這些都是實力。所以,我很注意積累有用的東西。”李理解釋道。

“這麽說,李冽的消息算是有用的東西?”唐謐好奇地問。

“是啊。你來得晚,自然不知道,這個人在我來蜀山那一年升入劍宗。因為他當年和慕容斐算是齊名的人物。所以那時雖然剛剛離開,還是常被人談論。”李理說完。忽發感慨,道:“說起來,慕容斐真是個不幸地家夥。”

“怎麽說?”

“那麽一個人,若是生在其他時候,一定是一枝獨秀的一個人。可惜啊。他來禦劍堂的時候,這裏有李冽。而李冽好不容易走了,又冒出來一個桓瀾。慕容斐這個人啊,從來沒有真正風光過。”李理有些惋惜地說。

唐謐聽了,笑道:“你又不是他,怎麽知道他想要什麽樣地風光。”

“也對。”李理說完,想起了什麽,道:“那個李冽,倒是有一點很奇怪的地方。他去了劍宗以後。好像經常不在那裏修習,而且,似乎也沒人管他。仿佛他來去自由是被默許地一樣。”

唐謐聽了,覺得這的確是一條不一般的消息。抓住李理的手說:“看來真沒找錯人。李理,拜托。拜托。”

第二天的術法課,義金殿地門一開,走進來一個穿術宗藍色長衫的花白胡子老頭,他咳了兩聲,以十分低啞的聲音說:“敝姓胡,以後會教授你們術法。”

唐謐覺得那聲音難聽得像鐵鋸在刮耳,想到今後差不多一年都要聽到這聲音,不自覺地縮了縮頭。

隻聽胡殿判繼續說道:“今年,你們要開始學習魂獸召喚術。這是一項……”他說著說著,猛烈地咳嗽起來,好一會兒才停下來,接著道:“很容易,但是也很危險的術法。因為每個人的心裏,都有一隻猛獸,關鍵是要看你是否可以控製住它,還是被它所控製。所以,魂獸切忌不可以豢養得太大,以免反噬其主。這是修習魂獸召喚術的第一要點。”

胡殿判說罷,舉起左手,接著又是一陣疾咳,然後說道:“左手連心,以左手作召喚魂獸。”

眾劍童聽了,都模仿著他的樣子抬起左手。

“和你們猜測的相反,召喚時不要使用心力,一點都不能使用。你們先要學習,完全放棄自己的力量,聽得懂麽,完全放棄。”難得這句話胡殿判說出來一氣嗬成,沒有咳一聲。

唐謐現在已經習慣輕易找到自己地心力,現在忽然要自己放棄,怎樣也找不到那種感覺,這時她聽見胡殿判說:“當你的力量退去的時候,有另一個力量開始顯現出來,你感覺到那個力量地時候,請求它出現在你的麵前,記住,是請求。然後,用你腦海中出現地名字叫它。”

唐謐看了看周圍地劍童,發覺就是那些“老人們”也沒有馬上找換出魂獸。胡殿判咳嗽了一陣,接著說:“你們那些曾經召喚出來魂獸的劍童,如果這次召喚不出來,也不稀奇。因為,你們地術法不夠穩定,還有,你們的魂獸在和你們一起成長,所以那個力量的脈動也在變化,需要重新尋找。”

胡殿判這話剛落,隻聽一個男劍童的聲音說:“赤唬”唐謐順著那聲音看去,原來說話的是一個劍童中的“老人”,她記得鄧方介紹過,似乎是叫方秩離。

隨著方秩離的這聲低呼,他手掌上出現了小小一隻紅色的怪獸,虎頭馬身,雖然巴掌大小,卻已經很是神氣威武。

胡殿判點點頭,道:“這次還是方秩離你第一個,嗯,你若不是眼睛看不見,怎麽會還留在這裏。”

唐謐看著那個虎頭馬身的小小魂獸,心中羨慕不已,收回心神,閉上眼睛,重新試著放棄自己的力量。忽然,她聽到那個低啞的聲音說:“那個女劍童,睜開眼睛,你要閉著眼睛麵對你的敵人麽?”

唐謐嚇得猛一睜眼,正對上胡殿判的目光,馬上展開一個甜笑,說:“明白,明白。”

隻是她被胡殿判這麽一喝,心中便一時之間有點找不到方寸,無論怎樣也抓不住所謂完全放棄掉心力的那種感覺,不免著急起來。

四十 給我個地縫鑽吧
四十 給我個地縫鑽吧
不一會兒工夫,鄧方、王動他們這些已經修習過魂獸召喚術的“老人”們都紛紛喚出了自己的魂獸,頓時,義金殿內熱鬧了起來。也許因為這些魂獸十分幼小,還不是很受控製,就像頑皮的小毛小狗一樣,在殿內四處溜達玩耍,不論主人怎樣使勁也召喚不回來。一時間,義金殿內被六條腿的小兔子、肋生雙翅的蜥蜴、會噴火的三足烏等等十來隻稀奇古怪,跑來飛去的魂獸弄得烏煙瘴氣。

尤其是鄧方喚出的那隻三足烏,不丁點兒大一隻黑羽紅足的小鳥,精力卻極其旺盛,圍著那些還未召喚出魂獸的女劍童飛來繞去,冷不防噴出一小簇火焰,掃向女劍童們的眉毛和頭發,嚇得她們尖叫著四處躲避,完全忘了繼續召喚自己的魂獸。

花白胡子的胡殿判在煙塵中猛烈地咳嗽著,好不容易平息之後,他喝道:“鄧方,你以為幹擾了別人,就能通過大試麽,把你的烏鴉招回去。”

鄧方見自己的計謀被胡殿判看破了,一揮手,衝那正拍著翅膀在女劍童中間盤旋的三足烏喚到:“回來。”那隻小黑鳥立刻如離弦的箭一樣飛向鄧方,在空中一個疾停,落在了他的肩上其他人一見他們的“老大”收了手,也都不敢再造次,紛紛召回自己的魂獸。胡殿判環視了一圈這些搗亂的劍童,沉聲說:“雖然今年你們最終會成為對手,但是,如果你們因此就期望自己的對手弱小不堪,那麽。還是不要在禦劍堂虛耗時光了。”

說到這裏,胡殿判頓了頓,麵向全體劍童。以低而鄭重的聲音說:“蜀山,從來隻有對可尊敬的對手心懷渴望的人。”

鄧方有一點不服氣。以自己才能聽到地聲音低低說了一句:“魔王也值得墮天大人尊敬麽?”

胡殿判的花白胡子一顫,似乎聽到了鄧方的嘀咕,卻沒有看他,而是繼續對著全體劍童說:“墮天大人曾經說過,能夠被稱為對手或者敵人地人。..都是值得尊敬的。”之後,他轉而問到:“你們知道魔王地魂獸是什麽?”

劍童中安靜了片刻,傳來王動的聲音:“是三人高,崔嵬如山的巨猿。”

胡殿判略一點頭,道:“魔王在戰場上,總是坐在那巨猿的肩上指揮戰鬥。墮天大人見了,曾經說:力量如此強大的魂獸也匍匐在她地腳下,這個人的心,真是堅強得讓人肅然起敬。我希望。你們將來,也會遇到讓自己肅然起敬的敵人。”接著,在一陣咳嗽平息之後。他說到:“鄧方,言行考績扣一分。”

在這場小小的騷亂之後。義金殿平靜了下來。那些“老人們”開始練習如何更加熟練地喚出魂獸,而新劍童們則重新開始嚐試魂獸召喚術。偌大的殿堂安靜下來。間或從“老劍童”那邊傳來一兩聲低呼魂獸名字的聲音,而新劍童這邊,則沒有什麽動靜。忽然,唐謐聽到低低一聲呼喚:“蒼蠡。”

這聲音並不大,可是那一瞬間。幾乎所有的人都被吸引向那聲音的源頭,隻見張尉的手上出現了一隻搖頭晃腦地白色小獸。

“啊,出來了呀。真不愧是張尉。”莊園說著,第一個跑過去,端詳了那小獸半晌,道:“是小狗麽?白白的,真可愛。”

“不是,是小白獅子。”周靜說道。

“張尉,你這魂獸是什麽?”白芷薇問道。

“我也不清楚,剛才忽然感覺到另一個力量,腦海裏便躍出這個蒼蠡這個名字,然後我一叫,這個小家夥就出來了。”張尉看著那個白色的小獸,喜不自勝地說。

“麒麟,那是幼年地麒麟。”胡殿判此話一出口,殿中一片嘩然,眾人紛紛向張尉投去豔羨的目光,直看得張尉有些不好意思地訕笑。

“麒麟雖好,但它地弱點是成長緩慢,你以後地修煉並不容易。”胡殿判說著,拍了拍張尉的肩膀。唐謐見張尉喚出了麒麟,心中也很是高興,轉回心思,再次嚐試放棄自己地心力,尋找另一個力量的所在。過了一會兒,她漸漸覺得整個人有些出離了這個世界,像一個旁觀者一樣在看著自己,然後,有一個陌生的力量發出心髒跳躍般的脈動,一個名字閃念而過,她忙喚到:“行遲。”

刹那,一個黑白相間的小獸驟現在她的手掌上,她欣喜地一看,頓時覺得如遭五雷轟頂,在心中暗暗哀號道:“上帝啊,佛祖啊,給我個地縫鑽吧,簡直太丟人了,怎麽是一個熊貓。”

唐謐慌張地一收手掌,想把那個熊貓掩藏起來,不想那熊貓雖然名叫“行遲”,行動卻一點也不遲緩,一骨碌滾下她的手掌,落到地上,好奇地四下張望。“快看,唐謐的魂獸。”莊園第一個叫了起來。

唐謐下意識地往後一躲,恨不得立即消失在人群裏,這時隻聽周靜說:“天呀,是貔貅,真是太神氣了。”

其他的劍童也湊過來,議論道:“可不是,真的是貔貅啊。唐謐,你也挺厲害的嘛。”

“貔貅,我頭一次見到活的,真了不起。”唐謐聽得一頭霧水,迷茫地看著那胖乎乎的,有著兩隻黑眼圈,一雙黑耳朵以及短短的黑色四肢的小動物,心想:難道,這不是熊貓麽?“

“嗯,的確是貔貅,據說上古時候,黃帝戰蚩尤,黃帝便驅貔貅與之相鬥。唐謐,控製住這種猛獸並不易啊。”胡殿判在一旁點頭說道。

唐謐聽到這裏,也不知是該高興還是該苦惱,心虛地看著那個此時在眾人的注目中,泰然自若緩緩爬行的熊貓,尷尬地笑而不語。

一天的術法課下來,大多數劍童最終都喚出了自己的魂獸,隻有白芷薇到最後也沒有辦到。她學新東西向來最是靈光,此次受挫,僵者一張小臉,一幅閑人莫近的表情。

張尉和唐謐陪著她走出義金殿,等到身邊沒有了外人,唐謐才問道:“怎麽了,剛才有什麽不對麽?”

白芷薇咬著嘴唇想了一會兒,說:“我,完全沒有辦法放棄自己的力量。”

“為什麽呢?”張尉問道。

“因為。”白芷薇猶豫著,抬起眼睛的時候正對上那兩個少年關切的目光,於是,她說:“因為隻有感覺到那些力量的時候,我才實實在在地覺得安全。”

“噢,這樣啊。”唐謐用輕鬆的口氣說:“那下次沒有安全感的時候就想想我們兩個吧,我們不是會一直在你身邊麽?”

白芷薇笑了笑,道:“等你嫁了人怎麽辦?大頭娶了第一美女以後也不會再有工夫理睬我們了。”

“為什麽,誰說我要不理睬你們?”張尉不解地問。白芷薇故意搬出認真的表情,道:“你選擇吧,我們還是她。”

張尉一愣,以為白芷薇是認真的,臉上露出為難的神情,不知道該怎麽回答才好。

唐謐趕緊解圍道:“大頭你別理她,她自己喚不出魂獸,在想辦法找人吵架呢。”

張尉垂下眼睛沒有說話,卻從心裏感覺到陷入了解不開的難題之中。在移動硬盤裏消失了,隻好先傳這麽多,我回去找找,看是不是留在了電腦上。

四十一 飛翔的力量
四十一 飛翔的力量
晚飯時候,唐謐聽到鄰桌的劍童在抱怨藏書閣為什麽還不開放,她才猛地想起來自己在藏書閣的工作還沒有完成。她匆匆地跑到藏書閣,推開門一看,發覺一切和她兩天以前離開的時候一模一樣,幾乎讓人以為祝寧和歐陽羽從來沒有從那道菱花閣子門裏麵出來過。唐謐搖了搖頭,認命地坐到長幾後麵,開始繼續整理借閱錄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她迷迷糊糊地趴在長幾上睡了過去,朦朧中感覺有人將她抱離了長幾,她想要看看那人是誰,眼皮卻像灌了鉛般沉重,恍惚覺得身處一個安穩的懷抱,便沉沉睡了過去。

小寐醒來,她發覺自己正躺在長幾旁的薄榻上,而有個人正盤坐幾前在整理著借閱錄,她看著那人的背影發了一陣呆,才發覺了一件很糟糕的事情,原來自己竟是隻要看見背影,也可以認出他來了。

她不自覺地輕輕歎息。

那人耳目靈敏,察覺到這微小的聲音,轉過頭來,笑問:“怎麽給你們祝司庫抓來當苦力了?”

她也笑笑,答道:“回顧宗主,我不是苦力,是徒弟。”

顧青城有點訝異,劍眉一略,道:“怎麽挑了你,你自己願意麽?你對他知道多少呢?”

唐謐想了想,覺得自己除了知道祝寧是一個機關狂人以外,還真的就不再了解什麽,於是搖了搖頭,道:“不知道他為何看上我,可能就是看我順眼吧。我也不太清楚他是怎樣一個人。似乎脾氣古怪得緊。”

顧青城看了一眼緊閉的菱花格子門,道:“他們進去多久了,在幹什麽。你知道麽?”

“好像是在造什麽飛翼,已經閉關三天了。不知道出來過沒有,難道不吃喝拉撒了麽?”

顧青城眉頭淡攏,道:“腿都廢了還是想飛啊。”然後他轉而展顏對唐謐說:“看來還沒正經被當作徒弟呢,不知道麽,那裏麵可是什麽都有。十天半個月不出來也沒關係唐謐這才有點看穿了祝寧的小算盤,這人一定是估摸著以她唐謐的性子,若是沒人監督著,整理地工作沒有十來天一定幹不完,那他不就可以關著書閣,名正言順地在裏麵造飛翼了麽。

唐謐想到這裏,有點氣結,委屈地說:“我這個徒弟真是當得可憐呢。”

顧青城覺得眼前這小姑娘的口氣裏有撒嬌的意味,看著她笑而不語。..轉朝菱花格子門裏麵朗聲道:“祝寧,你這借閱錄都整理齊備了,明天藏書閣便不可再四門緊閉。明晚。你和你兩個徒弟在這裏等我。”

菱花格子門裏沉默了一會兒,祝寧生澀地聲音傳出來。聽上去。似乎是長時間已經沒有開口說過話:“好的,我明白了。”顧青城說完。起身對唐謐說:“走吧。”

唐謐跟著顧青城走出藏書閣,不解地問:“顧宗主,你都幫我整理完了麽?這麽快?”

“沒有,剩下地你們祝司庫自己會在今晚幹完的,他這個人的潛力難以想象。”顧青城說,臉上閃現出一種孩子似的壞笑。

唐謐恍然大悟,也跟著笑起來,可是又有一點不解地問:“宗主不希望祝司庫製造飛翼麽?”

“不是不希望他製造飛翼,是擔心他這樣下去,會不容於蜀山。”顧青城不無擔憂地說:“既然他要收你作徒弟,就不妨告訴你,你權衡看看是不是要拜師。”

顧青城說到這裏,直視著唐謐,說:“祝寧這個人,他一直在尋找其他的力量。比如,他並不願意通過修煉禦劍術來達到飛行地目的,而是希望造出飛翼這種東西。”

唐謐看著他,問道:“祝司庫為什麽要這麽做?”

“因為武功和術法,並不是每個人都可以掌握的力量。其中深奧的,比如像禦劍飛行,大多數人窮其一生也不能掌握,而祝寧希望可以找到另外的一些力量,一些就算是最普通的人也可以掌握的力量,去做到同樣的事情,比如,造出飛翼,利用風的力量去飛翔。”

“這聽起來沒有任何不對啊,少數人才能掌握地力量對整個世界又有什麽用處呢?我倒希望最好按下一個機關,自己就可以什麽都不用做了才好。”作為現代人的唐謐覺得祝寧的想法毫不離經叛道,口氣輕鬆地評論著。

顧青城站在夜色中,笑容淡淡退去,道:“蜀山講求地是嚴格、艱苦、漫長的修習。在這樣地修習中,發掘自己地力量,而又不被力量所迷惑。你認為,這和祝寧的想法能夠共存麽?”

“祝司庫,他不也是在嚴格、艱苦、漫長地尋找他想要地那種力量麽?隻不過,當他找到以後,就可以簡單地讓更多最普通的人都可以利用了,差別如此而已。”唐謐迎向顧青城銳利的目光,坦然地說。

顧青城神色微動,仰望向天空,道:“百年以前,有一個管自己叫第六天魔王的人,她希望,找到一種方法,讓普通的士兵,可以擁有猶如那些筋骨奇佳又經過長期修行之人才有的力量。最後的結果是,這些士兵全部變成了殺人食其心的惡魔,而她自己也因此成為傳說中殘暴的邪惡魔王。你明白麽,我擔心祝寧也走上這樣的歧途啊。”

“人們評判事情的對錯,從來隻看結果。也許,魔王當年是出於對戰場上士兵的憐憫,希望找到減少受傷與死亡的方法,但是結果卻失敗了。”唐謐隨意推測道。

顧青城扭過臉深看她一眼,手掌輕輕拍在她的肩上,說:“既然你這麽說,那麽隨你吧。也許,你的確是應該做祝寧的徒弟。”說完,他舉步前行。轉眼融入了深藍色地夜色之中。

唐謐看著那道清瘦修長的背影消逝無蹤,忽然想:也許自己真的適合做祝寧地徒弟。

唐謐回到自己屋中的時候。看見白芷薇正在逗弄那隻綠毛地小猴子,驚奇地問:“這個小猴子怎麽來了?”“不知道怎麽找來的,可能和咱們禦劍堂經常神出鬼沒的那隻貓一樣,都是些靈獸,所以這些防妖物的結界擋不住它們吧。”白芷薇說著。一伸手,讓那小猴子跳到了自己的左手掌上,側過頭神秘地說:“唐謐,你看我們倆給你露一手秘技。”

白芷薇話落,唐謐隻覺得眼前一花,那隻綠色地小猴子一下子就不見了蹤影。隻見白芷薇模仿著召喚魂獸的姿勢一揮左手,喚道:“靈碧。”然後,那隻小猴子就“嗖”地一聲出現在了她的手掌上。

唐謐馬上明白過來,驚叫道:“哎呀。真的好像啊,簡直和真的召喚出魂獸一個樣子,你們倆怎麽做到的?”

白芷薇笑著指指袍袖。道:“我讓它快速鑽進去啊,之後我一喊靈碧它就趕快出來。我們兩個練了好久才有這般配合。”

“你準備用這個在術法課上蒙混過關麽?我想。騙騙普通人還行,可殿試的時候。是殿判一項一項,一個人一個人測試,這法子可能不頂用吧。”唐謐有些擔憂地說。

“我不過是準備在實在召喚不出來魂獸的時候留一手。我隻是想,要是喚不出來,總不能讓人看笑話。至於殿試……”白芷薇看了看唐謐,口氣嚴肅地說:“唐謐你還沒有看清形勢麽,今年,咱們三個的出路隻有在比武中勝出,成為那三個免試之人這一條啊。”

這件事,唐謐不是沒想過,以現在地情形來看,張尉仍然完全沒有心力,自己則拿著把運用不出劍魂的亡劍,今天又多出來個喚不出魂獸的白芷薇,她們三個人似乎除了爭取免試之外,真地已經沒有更好的選擇。

“話雖如此,咱們這一殿地劍童可不是什麽軟弱可欺之輩,我們不見得有勝算地把握。”唐謐說完,看著那小綠猴,腦中靈光一閃,道:“不過於劍法一門,我這次看了那山洞中的圖畫,倒是覺得有所領悟。我們三個如果平日努力修習,再發揮所長,或許也有機會。”

“我也是這麽想,畢竟殿試是全麵考評,可比武就有很多變數,有時候專攻於一項反而占便宜。”白芷薇點頭說。

“嗯,那我們三個就拚一次吧。”

第二天是騎術和長兵器課,授課地人是曾經教過唐謐他們的氣宗殿判李巡。因為很多劍童在家中都曾就學過騎馬,騎術課幾乎變成了大家放鬆娛樂的時候。劍童們大多數都使用禦劍堂畜養的馬匹,還有一些則騎著寄養在禦劍堂馬廄中的自家馬匹。

張尉的黑色翼馬最是引人注目,鄧方圍著那馬轉了兩圈,好奇地問道:“張尉,飛起來是什麽感覺啊?”

張尉有點不好意思,但還是如實回答道:“它隻會扇翅膀,不會飛。鄧方聽了哈哈大笑,道:“那長了翅膀有什麽用?唉,我本來想告訴你一個討姑娘喜歡的秘訣,看來派不上用場了。”

張尉心中一動,問道:“什麽秘訣?”

鄧方擠了擠眼睛,低聲說:“你這馬若是能飛的話,你喜歡誰就叫她和你一起飛上天空。然後,你在蒼天白雲之間對她說:你看,偌大天地,隻有你我。我告訴你,就算那人是君南芙,也一定手到擒來。”

張尉皺了皺眉,他雖然不喜歡鄧方用君南芙打比方,可是心裏還是忍不住一陣雀躍,手撫在馬背上,頭一次渴望它真的可以飛起來。

四十二 思慕而不可得
四十二 思慕而不可得
抱歉,周末忙碌,昨天沒有更,今天爭取更兩次。

雖然不是什麽紅文,而且看的人多少和鉤子也沒有經濟利益,但是,鉤子一定會為了包月的各位每天更新的,也會努力在這個月寫夠10萬字,爭取解禁。不過,因為還有其他事情,稍有拖延什麽的大家諒解,我有時間都會補上。除了唐謐和另外幾個不會騎馬的劍童在學習騎術,其他人都跑去打馬球。唐謐練了一會兒騎術,聽見馬球場那邊的歡呼聲震耳欲聾,心思也飛了過去,見殿監李訓看管得也不嚴,便催馬悄悄溜了過去。

這世界的馬球與唐謐熟悉的差不太多,也是兩隊人各自手持長長的馬球杆追打一支皮子縫製填滿獸毛的小球,場地兩端各有一個竹竿搭起的球門,在規定的時間內入球多的一方為勝。

場上的劍童們在腰間分別綁了黃色和綠色的綢帶以區分成兩隊,白芷薇被分在了綠隊,張尉則在黃隊。此時比賽激鬥正酣,那兩人儼然成了場上各自一方的核心人物,煙塵之中,白芷薇駕馭著坐騎左衝右突,靠著出色的技術一次次搶回那隻小球,提韁衝向球門,一擊得分。而張尉雖然騎術上要比白芷薇還好些,可是更多的時候是在和隊友相互配合,呼喊著他們補防或者截擊,而自己則是衝向最緊要的地方。

兩隊的分數一直膠著沒有拉開,眼見場邊計時用的漏壺中水已經不多,張尉開始頂上去。和對方的主將白芷薇正麵相搏。張尉地騎術明顯高於其他一幹劍童,再加上用的是自己的馬匹,對坐騎地統馭力上也有優勢。漸漸便占了上風。但白芷薇絕非一個輕易可以擊敗的對手,雖然騎術和馬匹略遜。仍借著靈活地應變能力一次次把就要失去的小球搶了回來。

此時兩隊平分,剩下的時間隻可能進一個球,兩人都知道,這意味著哪一方先進球哪一方就獲得了最終的勝利。球還控製在白芷薇手裏,她已經壓過半場。隻要衝過張尉便再無人可以阻擋,隻是張尉的馬術遠在她之上,她突擊了幾次,仍是無法越過這個障礙。此時,她心生一計,驚叫一聲,身子一斜,仿佛失去平衡般墜向馬下。張尉見了,伸手要去拉她。誰知白芷薇一拽伸向她地那隻援手,將張尉往地下摔去,自己則借著這股力回到了鞍上。催馬衝向前去。

張尉被白芷薇這一拽之下失去了平衡,好在他自小就在馬上玩耍。斜掛在馬側仍然能操縱馬匹奔跑。再加上他的黑色翼馬好勝心極強,不等主人的號令已經追了出去。但白芷薇此時已經占了先機。眼見球門不遠,揮杆就要擊球。就在這個瞬間,那匹黑色的翼馬仿佛感到勝負一線的緊迫,原本夾在兩側的黑翼瞬間張開,騰空而起。

白芷薇隻感覺到似乎有一片黑色烏雲越過頭頂,還未來得及搞明白是怎麽回事,張尉已經駕著翼馬從天而降,擋在了她的麵前。隻見張尉的馬一落地,他馬上撥回馬頭,麵衝向白芷薇,笑道:“你沒時間了。”白芷薇瞟向場邊,果然看見計時的劍童正要舉起宣布比賽停止地紅旗,她明知道以現在距離球門的距離,若是張尉擋在前麵,她很難將球送入球門,仍是一咬牙,將球擊出。..

那球越過張尉的頭頂,在空中劃出一道有力地弧線,最終落在了離球門不到兩尺遠的地上。

場上歡呼聲和歎息聲夾雜在一起,忽然一聲駿馬地嘶鳴衝破喧囂,那隻黑色地翼馬再次展開雙翼,飛上了天空。

張尉想要控製翼馬轉回降落,誰知那翼馬此時過於興奮,已經完全無法操控,兀自扇著雙翼越飛越高。好在張尉不是一個慌張的人,見一時間也沒辦法讓坐騎平靜下來,幹脆方鬆韁繩,讓翼馬自己隨意飛行。

翼馬向蜀山深處飛去,張尉索性在空中欣賞起蜀山地景色。那些自己往返了不知道多少次的青石階,此時看起來,蜿蜒在青山之間,猶如穿流於山間的溪流,這讓他忽然想起了一直和自己走在這漫長山路上的唐謐和白芷薇,心想:回去以後一定要讓那兩個家夥也坐上來飛飛看。這念頭一出現在腦海,他便又想起了君南芙,心裏一顫,竟是不敢再繼續揣測下去。那翼馬飛了好一會兒,興奮勁兒已經平息了下去,張尉見了,便準備拉起韁繩撥轉馬頭回去。他手上剛一加力,忽聽地上的山穀中一聲野獸的低吼直衝雲霄,聞聲向下望去,才發現原來已經飛到了那黑霧彌漫的山穀上空。

不等張尉再多想些什麽,他隻覺得自己的翼馬在那吼聲中驚懼地一抖,瞬間失去了平衡,翅膀毫無韻律地亂拍著,一個猛子向下紮去。他馬上明白過來,自己的坐騎是因為受了驚嚇,又沒有完全掌握好飛行的要領才失去了控製,於是趕忙向在地上禦馬一樣,使勁提拉韁繩,口中發出吆喝,希望幫它鎮定下來。

可是天空和地上本就是天壤之別,那翼馬此時一失方寸,完全忘記了飛行的感覺,隻知道四蹄亂蹬,帶著張尉向下急速墜落。張尉眼看著黑色的霧氣升騰著撲麵而來,細長尖削的樹枝如鞭子般抽打在臉上,他以為下一個瞬間,自己就要粉身碎骨了。

就在這時候,大約是生靈都有在生死關頭自救的神奇本領,那翼馬竟然在即將撞向地麵的刹那之間找回了飛行的本能,雙翅一展,飛向天際。

等到張尉降落回馬球場的時候,唐謐和白芷薇已經等得一臉憂色。見他安然無恙回來,兩人方才舒了口氣。

唐謐看著他臉上被樹枝抽打的傷口。關切地問:“怎麽回事?難不成被你那半吊子翼馬帶到溝裏去了?”

張尉聽了笑笑,道:“可不是,差一寸就掉到山溝裏了。你知道麽。就是前幾天我們見過地那個黑霧彌漫的山溝。那裏麵忽然傳出來野獸的咆哮,嚇到了我地老馬。”

唐謐拍了拍翼馬的脖子。說:“你現在還叫它老馬,依我看,它根本是一匹小馬。它呀,應該是那種能活百年千年地靈獸,它現在經曆的幾十年歲月對於它的整個一生估計也就是童年吧。”

張尉聽了。覺得這個解釋很是合理,但又想起來一個不太對的地方,說:“我的馬膽子很大,一般地野獸絕對嚇不倒它。要知道,一般打獵的時候,獵狗和馬聞到豹子或者狼群的氣味都不敢前行,可我的馬根本不在乎這些。我養它這麽久,隻見它害怕過一次,就是那次在楚國禦試之中。那隻窮奇讓它有些害怕,所以我當時在出發前鼓勵了它好久。這次的野獸一叫就能嚇到它,一定也不是什麽一般的虎豹豺狼。”

唐謐聽了。脫口而出道:“該不會是穆殿監在那深穀裏養……”她本來想說“養什麽厲害的妖物”一出口才覺得這樣說不妥,生生咽下去後半截。頓了頓。繼續說:“困住了什麽厲害的妖物。”

這冒出來的一個“養”字,讓白芷薇在一邊已然明白了唐謐心中所想。她心中沒有唐謐那麽多顧忌,道:“你是不是覺得那穀中妖物和穆殿監關係不尋常?”

唐謐沉吟不語,她權衡了一下,看看周圍再無他人,才說:“我在藏書閣恰巧發現了穆殿監十分喜歡借閱妖獸一類地書籍。所以我想,他會不會也有興趣嚐試養一隻呢?”

“養別的也就罷了,可別是一隻窮奇。”白芷薇隨口說道。“白芷薇你這麽說未免臆斷了。”張尉說道。

“不錯,我最近就是喜歡臆斷,而且專門臆斷那些漂亮又聰明的女子。”白芷薇地話鋒轉了回來,瞪了一眼張尉。

張尉眼睛一垂,避開她的鋒芒,嘀咕了一句:“怎麽說什麽都能撤到她身上。”

唐謐見了,趕緊打圓場道:“說起來,我們應該找時間去那峽穀中探探,不就什麽都明白了。”

“好,如果我地馬習慣了那吼叫,不再害怕,它倒是駝得動我們三人。我這幾天晚上多帶它在天上轉轉,等它飛得熟練了,我們就去那峽穀看看。”張尉說道。可是他心裏卻明白地知道,自己這麽講,有一半地原因是想給自己晚上騎馬飛行找一個借口,而心底更深處的希望則是,那個人會和自己一同飛翔。

果然,人是自己不能騙自己地,藍衣的少年歎了口氣。

當天晚上,唐謐來到藏書閣的時候,看到了多日不見的祝寧和歐陽羽。這兩個人麵色一樣的蒼白,眼睛周圍泛著青色,讓人不禁猜測他們到底有沒有睡過覺。

好在祝寧看上去心情不錯,見了唐謐就招呼道:“小唐謐,過來看看你的拜師禮。”

唐謐本來預計自己沒幹完活,怎麽著也會被數落一頓,沒想到上來就有禮物,有點心虛地探探頭,問道:“師傅看上去挺高興,事情都辦好了?”

“嗯,明天就去飛飛看。”祝寧蒼白瘦削的麵孔上有抑製不住的興奮之色。

歐陽羽耷拉著臉,一幅強忍著才不會睡去的表情,嘟囔著:“師妹,最後剩下這些借閱錄都是我整理的,到現在我還沒睡過。”

唐謐一聽自己的“天敵”遭此折磨,頗有些報了一箭之仇的快感,不過臉上還是展露出一個深切關心的表情,道:“師哥,你辛苦了。”

祝寧打開早先給她看過那隻四角裹金的檀木盒子,隻見裏麵擺著一對好像扇墜一樣的鈴鐺。這對圓圓的鈴鐺一隻金色一隻銀色,分別掛在兩條金絲細繩上,再用同心結拴在了一起,模樣甚是可愛。唐謐拿起來端詳了半晌,也看不出這麽小一個東西上有什麽機關,倒是越看越像一個定情的信物。

她正在糊猜的時候,抬眼卻看見歐陽羽和祝寧臉上那種幾乎一樣的神情,仿佛篤定她猜不出來這是什麽。心中一個不服氣,說道:“這個東西的秘密一定在聲音上。”

祝寧微微有些訝異,道:“還真是有些天賦,那你到是說說聲音上有什麽秘密?”

唐謐原本見這小鈴鐺實在藏不下什麽更多的機關,所以便大膽猜測定然是和鈴鐺的聲音有關,聽祝寧這麽一說,知道自己推斷的方向對了,便拿起鈴鐺輕輕搖了兩下。照理說,普通的鈴鐺裏都是放著一個金屬的小球,小球一動,便會發出清脆悅耳的響聲。而這一對鈴鐺,並沒有發出那樣金屬撞擊的“叮鈴”聲響,確切地說,這鈴鐺幾乎沒有發出聲響,要不是可以感覺到鈴鐺裏麵確實有什麽東西隨著搖晃滾動著,還真要以為那裏麵什麽都沒有了。

為什麽有人會製造一對啞巴鈴鐺呢?唐謐凝神思忖,目光落在一金一銀兩個小鈴鐺上,開口推測到:“這鈴鐺的聲音,我雖然幾乎聽不見,但我想,一定有某種東西可以清楚聽到它們的聲音。至於為什麽是一金一銀,那一定是因為這兩個鈴鐺的聲音一定是不一樣的,雖然我聽不出來,但是對於能聽見這聲音的東西來說,一定是有區別的。”

祝寧看看歐陽羽,笑著說:“你看,我說她不錯吧。”

“她也就猜到了三分吧,師父過於誇獎她。”歐陽羽說道,聲音糊塗成一團,仍然是快要睡過去的樣子。

祝寧轉回臉看向唐謐,道:“這個鈴鐺裏裝的是應聲蟲,金色的裝公蟲,銀色的莊母蟲。公蟲不會說話,但是,隻要他和母蟲分開三尺以上,它就會把自己聽到的聲音傳給母蟲,而母蟲則會把這些聲音說出來。”說到這裏,祝寧臉上漾起一層淺淡的笑意,仿佛回想起久遠的往事,繼續道:“這東西是我像你這麽大的時候做的,說起來,製作還真麻煩。且不說應聲蟲多麽難找,隻說先要配出珍貴的藥水,浸泡它們,讓它們以後不吃不喝也不會餓死,這就是一件很費功夫的事。”然後,他長長歎息了一聲,道:“隻可惜,終究沒有派上用途。小唐謐,著個東西最適合你這個年紀。你若是想聽誰說話,可是那人又不在身邊,就讓他配著金鈴。隻要你把銀鈴堵在自己的耳朵上,就可以聽見他那裏的聲音,拿去吧。記住,要隨身掛著,這應聲蟲挨著人氣才有活力。”

唐謐聽了,忽然想,那時少年的祝寧,究竟是為了想聽到誰的聲音,才做了這樣一對鈴鐺呢?也許,每個少年心中都有一個思慕而不可得的人吧。

四十三 夜色撩人
四十三 夜色撩人
顧青城見門開著,故意輕咳一聲,免得眾人因為沒有察覺他的腳步而覺得突兀。唐謐回過頭來,看見他,叫道:“顧宗主。”

祝寧在輪椅上微微施禮,而歐陽羽則是站起身來躬身施禮,這樣,唐謐便顯得有些特殊,似乎和顧青城的關係很是親密。唐謐自己也意識到這一點,看了眼歐陽羽,也學他的樣子起身要拜,顧青城卻袍袖一揚按住她將起的身子,道:“大家都坐下。”

顧青城看了看三人,道:“今日之事,關係重大,你們師徒三人切忌不可說與他人。”

祝寧一見顧青城神色鄭重,忙點頭稱是。

顧青城繼續說道:“可能你們多少知道了一點兒,現在蜀山百年結界的力量正在減弱,聽說已經發生過妖物越過結界的事情。所以,蕭掌門還有穆殿監和我商量,準備在蜀山很多地方加入一些消息機關來增加保護,另外,保護咱們術宗的很多機關年頭也都太長了,我也想從今年開始重新修理布置。”

祝寧聽了,搖搖頭,崩潰一樣趴倒在長幾上,道:“聽起來工程很大啊,宗主的意思不會是就讓我帶著兩個徒弟來完成吧。”“自然不是,術宗弟子你覺得用得上的都可以調遣安排,隻不過,最關鍵的地方隻能你和你兩個徒弟參與,而最後在機關安置的時候,他們兩個也不能在場。不過時間倒是不緊迫,你可以慢慢來,先從咱們術宗的機關開始,重新修繕改造一遍。至於結界。那力量是慢慢消亡的,也不在乎這一時半會兒的時間。”祝寧和歐陽羽弄明白事情以後,便再也支撐不住。頂著黑眼圈回去睡覺了。唐謐和顧青城一起走出藏書閣,發覺夜色明媚。晚風如水,心中偷偷希翼身邊之人不要馬上擲出飛劍離開,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來拖延時間,想了一會兒,沒話找話地說:“那個。我們今年要比武爭奪三個去和清源寺比武地後備資格,我很希望能夠得勝。”

顧青城看看她,饒有興趣地問:“為什麽?”

“因為,我對死亡之試沒有信心,覺得比武可能是一條捷徑。”唐謐坦率地說。

顧青城笑一笑,道:“比武會更不容易,你的對手,有一些因為多年不過大試,這一次一定會孤注一擲。而另一些可能實力本身就很強,不要以為你們連過兩試就小看了你的對手。”

“嗯,我知道。所以,我有個不情之請。”

“說吧。”

“我和師父去劍宗修補機關地時候。宗主能不能抽空指點我一二呢?”唐謐說。..不知道為什麽,她覺得自己一定不會被拒絕。

果然。顧青城應道:“好。”

唐謐別了顧青城,心情不錯,正往梅苑走去,迎麵一個人走了過來。她見了,笑著打招呼道:“李冽,你不是想我了吧?”

李冽沒想到唐謐這小姑娘如此大膽,被她一雙彎彎微笑的眼睛看得有些不自在,道:“哪有這麽說話地女子。”

“這麽說話不對麽,我以為我們也算是情侶了。”唐謐更加百無禁忌,笑容卻越發甜蜜。李冽的神色一動,迎上那雙明媚的眼睛,說:“是啊,應該算是。可是怎麽覺得你的心並不在呢?”

“在啊,在啊,本姑娘我可是一顆紅心向著李公子。”唐謐發覺,對付李冽,厚臉皮是很管用的一招,眼見著這個少年就沒有了原先地霸氣,反而開始有些不知所措起來。她笑著指指腰間係著的鈴鐺,說:“要不,送你個定情信物吧。”

李冽被她一句話憋紅了臉,唐謐見了不等他說話就要去解那隻金色的鈴鐺,不想李冽忽然出手阻止道:“我不要。”

唐謐心中一驚,以為他認得這鈴鐺,看穿了自己的計謀,誰知卻聽他說:“我看得出你現在並不喜歡我,這種東西應該是心心相映的人才互相贈送的吧。等你真的喜歡我時再送我好了。”

唐謐歪頭聽完,淺淺一笑,口氣忽然清淡得好似能夠看穿世情的紅塵女子,道:“恐怕是,你覺得收不起吧。”說完,她繞過李冽,腳步輕快地離開了。

李冽站在原地,心中一陣茫然,臉上有那少女發絲掃過時的微癢感覺,半晌才想起自己竟是沒有告訴她,自己地確是來看她的。唐謐快走到梅苑門口的時候,老遠看見門裏麵走出一個少女。梅苑門口掛著地兩盞桔色風燈散發出溫暖的光輝,將那少女籠罩其中,與身邊地黑夜驟然分離,如幽曇初綻般美得奪人心魄。

不得不承認,君南芙是很好看地,唐謐在暗處看著那少女想。

君南芙在門口略略駐足,便急步向梅苑後麵走去。唐謐心中好奇,提起一口氣,跟在後麵想看個究竟。不想君南芙竟然轉到了馬廄那裏,月色下,唐謐遠遠看到有個人牽著馬等在馬廄前,正是自己最熟悉不過的張尉。

君南芙伸出手撫了撫馬脖子,抬起眼睛看向張尉,道:“今日禦劍堂都傳遍了,說是你地翼馬一飛衝天,很神氣啊。”

張尉笑笑,道:“我爹一直說這是我們家的老馬,現在才知道,對於翼馬來說,它還小得很。”

“你爹很疼你啊,什麽好東西都給你,他還給過你什麽有趣的東西麽?”君南芙頗感興趣地問道。

張尉想了想,說:“嗯,還有一個可以讓妖獸不敢靠近的寶珠。”

“是麽,那是很棒的防禦寶貝吧,給我看看,好不好?”君南芙又問張尉隨即掏出來“沉荻”遞到君南芙麵前。說:“就是這個。”

君南芙拿著散發出淡淡光暈的“沉荻”,把玩了一會兒,交還到張尉手中。歎了口氣,說:“你爹真好。這麽貴重的寶貝也隨便給你。不知道等你再大些還會給你什麽。

“再大些還管他要什麽寶貝,到時候自己找寶貝去。”

“無論如何,他一定還會給你更多好東西地,難道他沒跟你說過?”

“沒有,我家什麽情形你也知道。他哪裏有那麽多寶貝。”張尉答道,口氣裏沒有半分虛假。

君南芙垂下頭,半晌不語。張尉見了,忙問:“南芙,你是不是還生我氣呢?那日我不知道為什麽,好像根本忘了和你的約定,腦袋一熱,才會在眾人麵前和你說話。”

君南芙抬起眼簾,微笑著搖搖頭。道:“那件事就算了,我也不對,其實咱們原本就認識。在眾人麵前說一兩句話也無妨。”

張尉聽了,臉上露出愉悅的神情。然後。猶豫了一陣,試探著說:“其實。定了親也不是什麽見不得人地事吧,好像新來的劍童中,有個叫薛嘉禾地小姑娘,唐謐她們說,人人都知道她和桓瀾定了親。”

“哼,那是薛嘉禾自己說的吧。我可是從小就認識她,她自幼就一廂情願地要嫁她桓瀾表哥。現在跑到禦劍堂來,竟然還四處方這種謠言。”君南芙不屑地說。

“那,我們這個又不算謠言,也不可以說麽?”張尉有些一根筋地追問。

“這件事不是說過了麽,這麽小就定親,多難為情。”君南芙口氣有些煩躁,不願意在這件事上糾纏。

“其實也不算小,白芷薇她家也在幫她張羅婚事,其實……”

“你約我出來,就是為這件事麽?”君南芙打斷了他,問道。

“不是,其實,我是想,也許,你願意和我一起騎翼馬飛上天去看看。”張尉斷斷續續地把話擠了出來,忐忑地看著君南芙,等待她的回答。

君南芙噗哧一笑,道:“好啊。”

張尉鬆了一口氣,興奮地說:“你稍等,我去準備馬鞍。”

唐謐在暗中看得心急,根據她的經驗,這一對孤男寡女若是在這樣撩人的夜色中飛上了天空,後果肯定不堪設想。君南芙也許還不會怎樣,張尉這死心眼地小P孩肯定就要徹底淪陷了。可是情急之下,她又想不出什麽阻止的辦法。若是白芷薇在這裏,恐怕此時早已衝上去劈頭蓋臉數落起君南芙,但唐謐知道,這麽做,隻會讓他們三人的關係更僵,說不定,還會把張尉徹底地推向君南芙。

眼見著張尉抱著一幅馬鞍走出了馬廄,唐謐急中生智,左手一揮,低低叫了一聲:“行遲”。一隻小小的熊貓落到了地上。

唐謐看著這隻熊貓,覺得它還真是配合工作,術法課半天喚不出來的家夥,這時候一叫就出來。她小聲地對它說:“快過去,想辦法把張尉帶到正殿前的演武場,告訴他我受傷了。”

那小熊貓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扭著屁股,緩緩向張尉和君南芙走去。唐謐這時才想起一個問題,那魂獸因為藏在主人的心中,所以能夠完全聽懂主人的話,也認識主人所認識的人,可是,它不會說話,要怎麽把自己地意思告訴張尉呢?

她憂心地看著“行遲”不緊不慢地爬到張尉麵前,身子立起來才剛剛高過張尉的腳麵,熊爪一揮,打在張尉的袍襟上。張尉正在一心一意地裝馬鞍,沒有注意到袍襟下地動靜,“行遲”連揮數爪,終於引起了君南芙的注意,隻聽她有些驚訝地低低叫道:“這是什麽,小貔貅麽?”

張尉低頭一看,奇怪地“咦”了一聲,仔細又看了看,道:“你是唐謐地魂獸吧,對不對?”

“行遲”點了點頭,仰倒在地上,捂著肚子,開始打起滾來張尉看著它似乎很痛苦地模樣,恍然大悟道:“是不是唐謐出事了?她肚子疼麽?”

“行遲”聽了,馬上爬起來點點頭,咬住他的袍襟就要走。

張尉一看,焦急地對君南芙說:“一定是唐謐出事了,她前幾天在山裏受了傷,我怎麽問也不說,硬挺著。說不定是那傷又發作了,我得看看去。下次,你還能出來麽?”

君南芙點點頭說:“好,不然,我和你一起看看去。”

唐謐躲在遠處聽了,總算舒了口氣,心想:下次,哼,姐姐我絕不給你第二次機會。隨即,一轉身,貓著腰,施展輕功,向正殿地演武場潛行而去。

四十四 一個小秘密
四十四 一個小秘密
唐謐來到正殿前的演武場邊上,這裏擺放著平時劍童們訓練臂力用的千斤石,她在大大小小不同重量的千斤石中間轉了一圈,挑了一塊兒自己勉強能提起來的大千斤石,將她略微搬離地麵,緊接著把兩塊小石塊踢到千斤石下麵,將千斤石略微墊高,讓千斤石和地麵之間空出一道縫隙,便仰麵朝天躺在地上,把腳伸到那縫隙裏麵,靜靜等著“行遲”帶張尉來“解救”自己。

這一天的夜色深沉,繁星點點,唐謐仰望著浩瀚星空的時候,忽然看見一道白光從蜀山深處的天際疾馳而來,墜落在禦劍堂的西側。她心中一緊,知道西側是穆顯的居所,便猜測可能是穆殿監從蜀山歸來。再想一想,又覺得自己有點瞎緊張,穆殿監叢蜀山回來又有什麽大不了的呢?雖然唐謐這樣對自己說,可是心裏總是覺得無法說服自己,一咬牙,終於對自己說:“好吧,假設我不信任他,隻是假設。”

“唐謐,唐謐,你在哪裏?”張尉焦急的聲音刺穿了靜夜。

“我在這裏,大頭,這邊。”唐謐帶著哭腔應道。

張尉和君南芙尋著聲音奔過來,他一看唐謐的樣子,忙蹲下問道:“怎麽回事,砸斷腳了麽?”

“不知道,已經完全沒有知覺了,啊,快,快幫我把它抬起來。”唐謐一邊說一邊裝模作樣地發出痛苦的呻吟。

張尉忙抬起那塊千斤石,君南芙伸出手扶著唐謐站起來,唐謐在抽出腳的時候順勢踢飛了那兩顆墊在千斤石下麵的小石塊,然後瘸著腿一蹦一跳地說:“完了,完了。殘廢了。”

張尉放下千斤石,蹲下來道:“你別跳了,我給你看看。”

唐謐把腳伸過去。放在張尉的膝蓋上,繼續十分入戲地哼哼唧唧著。並且努力擠出幾滴眼淚來。張尉把她地鞋子退去,正要脫襪子,她才反應過來一脫襪子,腳上連紅腫的痕跡都沒有,不就露餡了麽。緊急中大叫了一聲:“別動,大頭,男女授受不親。”

張尉抬起臉,正看見眼前少女尖削的下頜,猛然才發現那張瓷娃娃般地麵孔正在悄然退去稚氣,這才恍然覺得有些不應該,手停在半空裏,滯了滯,尷尬地收了回去。

“要不。我幫你看看。”君南芙說道。

“不用,不用。”唐謐縮回腳,訕訕地笑著。道:“我感覺沒有那麽嚴重,真的。”

“真地麽。..你還是讓君南芙幫你看看吧。”張尉關切地說。

唐謐卻注意到張尉在自己麵前對君南芙的稱呼由“南芙”變回了“君南芙”。似乎故意做出生份的樣子,心中又是一陣不痛快。暗暗罵這小子真是傻到了家,被人家牽著鼻子走。

她心裏以不高興,故意說:“你們兩個怎麽三更半夜還在一起呢?”

君南芙被問得臉一僵,看了一眼張尉,沒接話。張尉本想說唐謐和白芷薇都知道咱們訂親的的事,轉念一想,覺得這可能又要惹君南芙不高興,便想找個說辭。可憐他生來不懂得說謊,也不是唐謐和白芷薇那樣機變地人,突然間叫他心中如此千回百轉,硬生生編出一句兩全的話來,即不讓唐謐覺得他騙人,也不讓君南芙生氣,當真是比讓公雞下蛋母雞打鳴還難。

他憋了半天,額角滲出細汗,才蹦出來一句:“恰巧,恰巧碰上的。”

唐謐這一句話倒是給自己解了圍,見那兩人一下子都沒心情再脫自己的襪子,改了一副語重心長的口氣,對張尉說:“大頭,你知道我為什麽會被千金石砸了腳麽?因為我是來練臂力的。那你知道我為什麽要三更半夜跑出來練臂力麽?因為,我們三個今年要想升入下一殿,唯一的辦法就是爭奪比武的三個後備位子,所以,我們必須每天晚上勤加修煉。明白了麽,你也要有努力啊。”

張尉聽了,神色一震,道:“沒想到,像你這麽憊懶的人都覺悟了。那我們三個以後晚上一起練武,互相督促好不好?”

唐謐偷偷掃了一眼君南芙,心中暗笑,答道:“好,說定了。”

唐謐被君南芙纏著回到了梅苑,一進院子,才發現裏麵竟然甚是熱鬧,一群女劍童正站在院子裏,看屋頂上一隻渾身烏黑唯有尾尖兒有一簇白毛地貓在和那隻小綠毛猴子打架。

唐謐瞧見了人堆兒裏的白芷薇,一瘸一拐地走過去,問:“怎麽了?”

白芷薇笑笑,指著屋脊上那黑貓,道:“這就是咱們禦劍堂的那隻靈貓,兩個家夥不知道怎麽見了麵不對付,已經打了半天,用地全是咱們蜀山的功夫。”

唐謐一看,可不是麽,那黑貓腳下地步伐還有揮爪地姿勢,都很有蜀山的風範。而她們地小猴子就更不簡單,因為本來身形就像人,那爪子揮出來,十足十就是蜀山的武功。唐謐看了一會兒,不禁有點汗顏,對白芷薇小聲說:“看來,咱們要和小猴多切磋武功才對。”

那黑貓最終不敵小猴,恨恨地“喵喵”叫了兩聲,落敗而逃。眾人這才意猶未盡地散去。唐謐和白芷薇剛一進屋,李理就跟了進來,衝唐謐一招手,神秘地眨了眨眼睛,道:“唐謐,出來一下,有話說。”

唐謐出得屋來,輕聲問:“怎麽樣,是查出來些什麽了吧?”

李理點點頭,道:“李冽實在是沒有什麽更多的事情可說,但是君南芙,我可是挖出來一條小秘密。”

“什麽小秘密?”

李理低下頭,湊近唐謐耳邊說:“君南芙來禦劍堂這四年,隻聽說過別人送她彤管草,可沒聽說過她送誰。對不對?”

“我不知道,沒關心過。”唐謐坦白地講。

李理瞪了唐謐一眼,繼續道:“其實。她悄悄送過一個人,唯一就這麽一次哦。”

“誰?”

“桓瀾。”

第二天。唐謐和白芷薇、張尉三人去術宗上術法課,快到長明閣的時候碰見了一身術宗藏藍色袍服的慕容斐。術宗之人大多倜儻不羈,慕容斐剛去了沒幾天,也浸染了些那種氣質,看上去倒是比在禦劍堂的時候要更加風度自然。

唐謐一向覺得慕容斐因追求完美而顯得有些拘謹。不想今日於淡淡晨光中驟見,恍惚竟有了些顧青城的影子,看得她一陣失神,也忘記了招呼。慕容斐向三人道了早安,又說:“你們是來上幻術課地吧,督導弟子就是我和另一個叫程絨的術宗弟子。幻術和禦劍術一樣,挺危險的,你們初學時可要小心。不過,你們地術法是胡殿判教。他過去可是術宗一等一的人物。”

“什麽叫過去是一等一地人物?”白芷薇不解地問。

“好像十幾年以前,都說術法一門天下無人能與他匹敵,後來。不知道出了什麽事,身受重傷。最後雖被莫殿判救回了性命。但三力喪失大半,再也無法繼續練武。所以。就回到禦劍堂教導劍童了。”

“怪不得,他咳嗽的時候好像要咳出肺來一樣。”白芷薇說。

慕容斐聽了笑一笑,眼前這少女說話還是如平日般難聽,可是不知為什麽,上山以後,自己會時常想念這幾個人。想來在禦劍堂的時候也不是總在一起,卻說不清為什麽,那些短暫的相處時光卻格外清晰地印在了心底。有一瞬間,他忽然有一些惱恨慕容貞露為什要讓他想清楚到底喜歡誰,若是隻是這樣,不是也很好麽?無所謂男女之情,大家隻是這樣在一起,也很好吧?

他想到這裏歎了口氣,聰明實際如他,清楚地知道,慕容貞露是對的,時光不會停在這一刻,若想留住誰,就要先想好選擇誰。人生總會有必須選擇地時刻,躲不過去的。

幻術課正式開始的時候,胡殿判先介紹了慕容斐和程絨兩個術宗的督導弟子。就如同桓瀾的到來會引來女劍童們的興奮一樣,慕容斐的出現同樣讓大家雀躍不已,加之慕容斐為人比桓瀾隨和太多,幻術課打一開始就有了一種活躍的氣氛。

胡殿判大約是看出了這種氣氛,在一陣急促的咳嗽之後,說道:“我沒記錯地話,在此的所有去年沒考過殿試的劍童,幻術都是你們沒有通過地一門吧?”

此話一出,果然管用,眾人頓時安靜下來,等著胡殿判的後話“幻術和禦劍術是最難地兩門功夫,但你們可知道為什麽你們一入禦劍堂就可以開始修習禦劍術,[奇+書*網QISuu.cOm]而直到現在才可以修習幻術麽?”胡殿判捋著花白地胡子問道。

“是因為要使用劍魂的力量麽?”

“是因為我們地心力現在才夠吧。”

“都答對了一部分。你們剛開始學習幻術,的確是要用到劍魂的力量,那是因為,你們的心力還不足,需要劍魂來輔助,將來,自然可以完全靠自己。還有一點沒說到的,就是幻術是製造幻象的術法,幻象不但會迷惑別人,也會迷惑自己,這是需要有強大的內心,堅定的意誌才能自如操控的術法。所以,是否被迷惑,不完全是由力量來決定的,明白了麽?”胡殿判說完這麽長一段話,頓了頓,止不住又是一陣咳嗽。

“總而言之,你們要拿出雙倍的努力和用心在幻術課上。”說到這裏,胡殿判轉而問那個叫程絨的督導弟子:“你應該就是因為幻術不過關在他們這一殿學了兩年吧?”

程絨是一個模樣細致,身形纖巧的女劍童,她點了點頭,說:“大家要是想探討大試失敗的經驗,或者排解屢試不過的沮喪,都可以找我聊聊。”

低下一陣冷場。

唐謐搖搖頭,有些同情地看看慕容斐,心想:這一回,恐怕逼得男劍童也要圍著慕容斐打轉了。

四十五 桃花障
四十五 桃花障
這幾天很忙,不過還是會盡量保持更新,萬一某天沒更新,大家見諒,等有空的時候,會多寫一些,一天多更幾次。另外,換了新的輸入法,正在適應階段,所以打字很慢,痛苦啊!

蜀山的桃花開得略晚,每年三月中旬山間始有緋色星星點點地冒出來,但是某一天醒來,忽然之間,便有朱霞緋雲綿延百裏的綺麗景色躍入眼簾,這時候,便是學習桃花障的最好時機。

胡殿判緩緩抬起青筋暴露的右手,一朵在空中飄飛的粉色花瓣落在了他的掌心,他看向劍童,道:“初學幻術,之所以第一個便要學桃花障,是因為,桃花本身就是具有幻力的東西。”

花瓣翻落手掌,他頓了頓,繼續說:“聽說有人望著桃花便會因為失神而三天三夜不吃不喝,且不管是否真有其事,對於初學幻術的你們來說,桃花本身的幻力再加上你們劍魂的力量,能夠幫助你們很快地建起幻象,你們也可以體會創造幻象究竟是怎麽一種感覺。故此,雖然桃花障是隻有在這個季節才能使用的幻術,但是對於你們來說,卻很重要。胡殿判說完,要求所有的劍童圍成一個圈,自己則和慕容斐與程絨站在圈中,接著讓眾劍童什麽都不要做,隻是耐心地等待即將出現的幻象。

片刻,天空中開始有越來越多的粉白色花瓣翩然飄落,風起了,那些花瓣在風中打著旋。忽上忽下,愈來愈多,蜂群一般聚集。終於鋪天蓋地。

當唐謐把神思從漫天飛舞的桃花抽離,才發現胡殿判和慕容斐他們早已消逝了蹤影。就連其他的劍童也不知去了哪裏,滿天滿地地桃花中,自己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那裏。

她深吸了口氣,知道自己已經處身處桃花障中,不一會兒。幻象就會顯出。恍惚隻是一瞬間,那些飄飛的桃花便全部沒了蹤影,她的眼前出現兩個身穿靛藍色劍童袍服地少年。

那兩個少年轉過臉來,她看到一般無二的兩張麵孔,都是同樣地小小年紀便有些蕭索的表情,看得人心裏微涼。

其中一個少年說:“這就是劍中的霸王破甲麽?傳說這劍可以攻破所有防禦的術法,最是霸道無比。給我看看好不好?”

另一個點點頭,遞過手中的長劍。那少年接過劍,仔細地看了一會兒。又無聲地把劍遞回,就在即將鬆開手地刹那,他忽然手一緊。將劍刺了出去。

墨色的鐵劍插入鏡中幻影一樣的另一個自己,那少年臉上浮起淡笑。..低聲問道:“為什麽。我們不是一樣的麽,為什麽破甲認可的人是你?這世界上。沒有晃就好了。”就算知道自己身處幻象之中,唐謐還是感覺到指尖冰涼,她下意識地向後退了半步,想要逃離這幻象,不想另一個少年忽然猙獰地笑了起來,雙手握住插入自己身體的劍刃,一寸一寸向外拔出來,他說:“原來,劍刺入身體裏,是這樣的感覺,你也會疼吧,和我一樣疼吧,顯啊,我們一直是一體的,不是麽?”

在鐵劍抽離身體的瞬間,唐謐看見,一大團也許是腸子,或者是肉塊和筋脈混合物地血色物體粘連在劍尖上,掉落在地上。

“啊----”她忍不住捂上雙眼,尖叫了一聲。

“唐謐,你怎麽了,看到可怕的東西了麽?”張尉忽然出現在唐謐麵前,焦急地詢著。

唐謐抬起頭,還沒想清楚張尉是怎麽出現的,眼前地幻象已經不知去向。

“大家都看見幻象了吧?”胡殿判的聲音傳來。

唐謐尋聲看去,不遠處圓心中真真切切站著地三人讓她地心定了定,隨手掠一掠額前的碎發,掩蓋住剛才地驚慌。

“剛才的幻象是我們三人發動的,你們身處其中,每個人都會看到不同的幻象。你們所看到的,也許是心中的疑惑,也許是心中的執念。總之,之所以看到那幻象,和你們自己的內心有關。”胡殿判說完,又劇烈咳嗽了一陣,才說道:“現在,你們開始學習一同發起桃花障,來迷惑我們三個。注意,你們的目標是迷惑我們,而不要先把自己迷惑了。”

胡殿判說著,把手按在佩劍上,用他低啞的聲音說:“像我這樣,沉下心思,讓你們的劍魂發揮力量,引來桃花之風。”

眾劍童按照胡殿判所說,手扶劍柄,凝力於心。就連沒有辦法使用心力的張尉,和無法與劍魂溝通的唐謐也裝模做樣地握住了劍。

疾風忽至,桃花漫天。

胡殿判在紛紛揚揚的花雨中說:“現在,釋放你們的力量,一定要慢,非常慢,好像抽絲剝繭一般。慕容斐安靜地等待著幻象的出現,時間一點點過去,空中的桃花已經紛亂密集得讓他幾乎看不清對麵的劍童,可是幻象始終沒有出現。他覺得有些不對,偏過頭,對身邊的胡殿判說:“胡殿判,好像有些問題啊?”

胡殿判神色凝重,道:“桃花之風太盛,這些劍童的劍魂怎們有這種力量?”

“要不要讓他們停下來?”一旁的程絨問道。

“再等等,我想看看是誰有這力量。”胡殿判答道。

慕容斐聽了,下意識地望向白芷薇和唐謐站立的地方,那兩人早已淹沒在花雨之中,混在一群赤衣的女劍童間分不清彼此。那是她們劍魂的力量麽?他心中升起這樣的疑惑。

幻象仍然沒有出現,桃花淹沒了世界胡殿判忽然低低叫了一聲:“不好,這桃花就是幻象。”

此話一出,慕容斐臉色驟變。道:“殿判是說,我們已經身處幻象而不自知?”

“因該是這樣,這早已不是真正的桃花了。我想,它是我們地幻覺。”胡殿判肯定地說。

“殿判的意思是。這些劍童,已經可以造出讓我們深陷其中而不自知的幻象?”程絨問道,手不自覺地放在了劍上。

胡殿判沉著臉,點點頭,道:“是。隻是我不明白,這些孩子有這麽強麽?你們兩個。趕快和我一起運功,衝破這幻象,再拖下去,這些孩子恐怕自己也控製不住這力量了。”

而此時,唐謐和張尉也正覺得訝異。他們兩人那一直派不上用場地劍魂,竟然也好像感應到了什麽,似乎是因為眾人的劍魂或者是那些飛舞地桃花喚起了劍魂們沉睡的心,兩人隻覺的手中的劍前所未有地注滿了力量。仿佛隨時可以脫手飛出。

隻是,兩個人互相看不見彼此。

張尉的眼前,是濃密如雨地飛花。翻飛的花瓣打在他的臉上,微微有些疼痛。他幾乎要睜不開。一呼吸,便有花瓣往鼻空裏鑽。他的直覺告訴他這有些不對頭。這些真實的桃花在他的眼睛裏忽然有些猙獰起來。

唐謐也身陷在桃花之中,隻是那是幻覺中的桃花。緋色的花雨遠沒有張尉所見的真實世界中地花雨猛烈,但是那天地的蒼茫,寂靜無人的地感覺讓她心中不覺有些忐忑不安。人都到哪裏去了?幻象張開了了麽?她在心中問著自己。

猛地一個念頭閃過她心頭:我們是要給慕容斐他們製造幻象的啊。這樣地話,我們應該既能互相看見彼此,又能看見慕容斐他們,可現在四下無人,莫非,我已經先把自己迷惑了?

唐謐意識到這一點地時候,並沒有覺得驚慌,她有過在地宮中破除掉幻象結界的經驗,知道當一個人發現身處幻象,便已經邁出了破解幻術地第一步。於是,她閉上眼睛,嚐試像那次一樣尋找感官上可以突破幻象的地方。

就在她凝聚心力的時候,一種異樣的感覺從手中的劍傳導入身體,好像有什麽力量突然把她的心和劍相連。劍魂,是劍魂麽?她心中一陣歡喜。

可是隨即,她便發現事情不是那麽簡單。與劍魂溝通應該是力量由自己發出來帶動劍魂,但現在,卻是劍魂反過來帶動自己。她可以感覺到那劍魂像是被什麽其他的東西激發起來,有些如脫韁的野馬般渴望奔騰,並且,抑製不住地帶著自己也要向前狂奔。

唐謐的眼睛開始迷蒙起來,緋色遮天蔽日,她逐漸失去了意誌。張尉也感覺到“沉風”有些不同以往。一直以來,“沉風”拿在他手裏與普通的鐵劍並沒有本質上的差別,可是這一刻,他卻可以強烈地感覺到手中的劍想過要突破他的內心,與他合為一體。

隻是他的心和過去一樣,好像被重重鐵壁包圍,無法被那力量突破。他過去也曾無數次嚐試發動心力,衝出困住自己力量的鐵壁,可是,每次的感覺都好像是自己的力量在鐵罐中炸開一樣,讓他一下子承受不住,便昏了過去。但是這一次,與自己強行想要衝出包圍的那種感覺不同的是,那由劍而來的力量仿若一把鑿子,在一點一點穿鑿著那鐵罐。

他可以感覺到,那力量越來越接近,越來越強烈,隻差一點,就那麽一點,它就要衝了進來。“破解不了麽?殿判,憑我們的力量竟然破解不了這些劍童造出的幻象。”程絨看著肆虐的桃花,不安地問道。

胡殿判壓抑著咳嗽,臉色有些發紅,聲音更加嘶啞:“不是,這不是劍童們的力量,是劍魂。這些劍童中間,一定至少有一個人,擁有極強大的劍魂,而他又沒有力量駕馭這劍魂的力量。現在這一切,應該是由於這強大的劍魂召喚來太多的桃花,而這些桃花的幻力又太過巨大所導致。如果我判斷得不錯,此時真實的世界也一定是這樣桃花泛濫。”

慕容斐聽了,眉頭緊鎖,沉吟半晌,道:“殿判的意思是,我們就算已經突破了幻象,也沒有辦法自知麽?”

“是,這才是名副其實的桃花障啊。”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

四十六 泡沫幻影
四十六 泡沫幻影
最近瘋狂忙碌,不過,還是會盡量保證每天一更,忙過這幾天,爭取能多更新些。

張尉說不出來那具體是怎樣一種感覺。手中的“沉風”好像一隻被捆綁住嘴巴的小鳥,在突然被人送入百鳥在鳴唱的樹林之後,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掙脫捆綁,加入那百鳥的和鳴。

那捆綁就是這幾年一直包圍住他心靈的那股力量。

說起來,他一直怨恨著這股力量。那力量如鐵壁一樣將他的心圍得密不透風,半分心力也無法釋放出來,可是此時,當“沉風”的力量開始如鑿子一樣要鑿穿這鐵壁的時候,他卻無比清楚地感覺到,這曾經禁錮住自己的力量是在保護他。而“沉風”的力量則讓他感覺到有些瘋狂,那力量一門心思地要鑽開他心中的壁壘,但他卻感覺到,一旦這壁壘被打破,他便將被拽入迷幻之境。

那迷幻之境是否就是胡殿判所說的幻象?如果看見了幻象是不是就是所謂被幻象所迷惑?其他人現在都在幹什麽?他的心在這樣的疑問中越來越疼痛,他知道,“沉風”那致幻的力量快要鑽進來了。

有一個瞬間他想:這樣也好,隻要忍住這疼痛,也許禁錮住自己心靈的力量就會被徹底擊碎。那樣,也許從此,自己也可以催動心力,施展術法,當然。也會被幻象所迷惑。

可是,當遮天蔽日的桃花如失控的蜂群一般在空中狂舞的時候,他的不安越來越甚。一定出了什麽問題。他這樣想著,努力在密集地花雨之中尋找自己的同伴。

唐謐和白芷薇與他相隔不算很遠。此時在花雨中卻已經幾乎看不見所在,他努力睜大被花瓣砸得幾乎睜不開的雙眼,終於隱約看見一道紅色地身影,便疾步朝那裏奔過去。那裏站著木頭一樣僵直著身體的唐謐,而再遠一些便是白芷薇。那兩個人地眼睛都茫然無神。粉色的碎花落在她們的肩上和頭上,像落了一層薄雪。他大聲地叫著她們的名字,可是聲音卻小得幾乎隻有自己可聽見,這才知道原來這些魔幻的花瓣還可以阻隔聲音。他著急起來,開始搖動她們,可是誰都毫無反應,恍如石頭雕刻出來地假人。

張尉這才知道事情已經非常不妙,強忍著心中愈來愈烈的疼痛,開始沿著自己印象中其他劍童的位置找下去。他最先看見的是在那裏手舞足蹈。眼神迷亂的鄧方,後來又找到了坐在地上仰頭看著天空的王動,之後是一會兒扮作一個人。一會兒又扮作另一個人,在那裏胡亂說話的周靜。

他心裏開始有一些發毛。轉頭望向站在很遠處圓心的胡殿判他們。..才發現那三人已經被花雨淹沒得不見蹤影。而他知道。另一個更糟糕的情況必須也考慮,那就是也許那三人和唐謐他們沒有什麽兩樣。也已經被幻象所迷惑。

在張尉明白此時唯有靠自己地時候,他決定要抵擋“沉風”那企圖瓦解自己心中壁壘的力量,就算因此失去得到心力的機會,也必須這樣做。

他知道,他必須是清醒地。

隻是他完全不知道該如何去抵擋“沉風”的力量,心口地疼痛在加劇,他猜想,也許疼到無法忍受地時,就是完全被“沉風”攻破的時候。

控製發了狂地劍魂方法,會不會同發大水時控製發狂的河水一個道理呢?這樣的念頭一閃而過,他想,強行抵禦那力量,就好像在不斷加高河堤,但治水還有一個辦法,就是開挖溝渠引導走水流,那麽我既然不懂得如何抵禦,是否可以將那力量引導走呢?

張尉想到此處,開始舞起劍來,他發現自己的劍風從來沒有如此凜冽,剛猛的劍氣引得空中的飛花在他身變盤旋不墜,最重要的是,舞著舞著,那疼痛的感覺真的開始慢慢緩解。

慕容斐的手按在劍上,他可以清楚地查覺到“迫雨”那種按耐不住的躁動。與佟敖一戰之後,他便已經感受到劍魂力量巨增所帶來的變化。不論是禦劍術還是其他依靠劍魂引導的術法,甚至隻是一般的劍法,都變得更加得心應手,使將出來的威力也陡然提升。

這時候他才真正明白,為什麽那麽多劍客都四處遊曆,渴望與比自己更強而對手一戰,隻因為戰勝比自己強大之人,劍魂猛然增加的那種感覺真的是難以言喻。那是與每天每月,日日夜夜磨礪自己的心靈與肉體,隨著自己力量的增強,讓劍魂之力也一點一滴去增加完全不同的一種感受。那種滴水穿石一樣的修煉,很容易讓人在漫長的時間消耗中忽略了力量的變換。而這種忽然躍上一個高台,驟然從高出俯瞰的感覺,卻可以讓人真真切切地體會到自己所擁有的力量。

那麽真切,隻要一握住劍柄,就可以握住的那力量。

隻是有的時候,他也會從心底裏生出一種虛幻的感覺,隻因那劍魂之力已然遠遠超越了以他自己的力量應該能夠控製的限度。

這是屬於我的劍魂之力麽?每當他有這樣疑惑的時候,便把手落在劍柄上。掌心傳來“迫雨”穩定而臣服的力量,這讓他覺得安定,仿佛一切盡在掌握。

畢竟,這是正大光明得來的啊,他這樣想。

而現在,如果胡殿判的猜測不錯,這淹滅天地的桃花風暴是由強大到不能被劍童的力量所控製的劍魂所引發,那麽,擁有這樣劍魂的隻可能是那兩個人,慕容斐想到這裏,心中掠過一陣不安。“慕容斐。程絨,你們聽好。”胡殿判用他那喑啞的聲音說:“我十來年前受過傷,僥幸撿了一條命回來。功力卻所剩無幾,所以需要你們三個的協助。一會兒我們三人一同運功先找出這發了狂地劍魂所在。”

慕容斐和程絨點點頭。與胡殿判脊背相抵,形成一個三角,開始凝神運功,在泛濫的緋紅色幻象之中尋找力量的源泉。須臾之後,三人收了力。轉身互相對望一眼。胡殿判看到慕容斐和程絨臉上猶疑地表情,急促地咳了一陣。才篤定地說:“沒錯,我也發現了,有三個力量的源泉。”

怎麽會是三個?應該隻有兩個才對,隻有那兩個人和自己一樣得到了佟傲地劍魂之力,當慕容斐察覺到有三個力量之源的時候這樣想,以為是自己經驗不足,判斷有誤。

“沒有想到,竟然有三個這樣的劍魂。而且,這三個劍魂好像認識一樣,互相呼應。有些象小孩子,一個瘋鬧起來。剩下兩個就跟著起哄。煽風點火,火上澆油。唯恐天下不亂的樣子。”胡殿判肯定地說。

這話讓慕容斐恍然明白了為什麽自己的“迫雨”會那麽躁動,也猜出來那第三把劍是誰,隻是,那人地劍為何也有這麽強大的劍魂呢?他沉吟片刻,問道:“胡殿判,這些劍童中,有三人分別拿了未霜、霧隱和沉風劍,會不會就是這三把劍在作怪?”

“這樣啊,難怪會如此。傳說五把亂世之劍是一同鑄造的,隻是從鑄成至今從未有兩把一同現世的時候,如今三把聚首,難怪要作亂了。隻是,這幾隻劍魂的力量也未免太強大了,按說找到新主人的劍魂早已喪失了原來的力量,不會如此才對。”胡殿判捋著花白的胡子,不解地說。

“大概這幾把劍有些與眾不同吧。”慕容斐不漏痕跡地掩飾說。

“先不管這些,這三把劍必須要一同被製住,我們三人,分別去一個劍魂所在,然後施出金剛幻滅咒。”胡殿判說道。

“殿判的意思是,這三個劍主都已經被劍魂控製,處於幻象之中了麽?”程絨問道。

“是地,如果我沒判斷錯,這三個劍童駕馭不了他們的劍魂,已經和其他劍童一樣被幻象所惑,把他們喚醒,這桃花障就解開了。”胡殿判說完,一聲號令,三人便分別向三個力量的源泉疾縱而去。

白芷薇看到他父親白崇站在三月地桃樹下與四個小孩子在嬉鬧。聽說,他年輕的時候是名動天下地美男子,也許現在還是吧,隻要他願意總是這樣笑著,她這樣想。

大約是由於他並不愛笑,所以笑地時候便如春雪消融。

他穿著輕便的麻色袍服,極清淡地顏色,幾欲融近他身後的明媚春光之中。這與白芷薇常見的白崇也截然不同,她見到的,幾乎總是那個穿著錦繡烏衣,峨冠博帶的白通候。

她隻認識高貴而遙遠的白通候。

那四個小孩子忽然齊齊轉過頭來看向白芷薇,四雙完全一樣的,圓圓的,靈動的眼睛,讓人一下子便分辨出這四個孩子身上緊密相聯的血緣關係。其中一個小男孩衝她笑笑,跑了過來。

“你是誰?”

“我是你姐姐。”

“怎麽會,你的眼睛真醜,難怪父親不喜歡你。”

是的,白芷薇自己也知道,自己的眼睛與他們完全不同,那是微微挑起的鳳眼,像極了她母親,熙華公主。

“不如,你把眼睛交給我吧,我給你換一雙和我一樣的眼睛,父親一定會喜歡的。”

“可以嗎?”

“可以的。”

“好的,那就給你吧。”她說完,伸出兩隻手指,戳向自己的眼睛。

眼前一黑,竟然是意想不到的疼痛,可是她知道,必須用力,忍過去就好了。隻要忍過去,她就會有一雙被人喜歡的眼睛。手指忽然被人捉住,她惱恨地睜開眼睛,瞪著阻止自己的人。

“姨夫,怎麽是你?”她叫了出來。

陸徹的臉一僵,隨即明白過來,道:“是我,你要幹什麽?”

“我不想要這雙眼睛了,它們很

“怎麽會,很漂亮,和你姨母的眼睛多像。”

“你喜歡它們麽?”她癡癡地望著陸徹問。

“是的,喜歡。”

“喜歡的話,吻一下可以麽?”

陸徹定在那裏,神色緩緩地溫柔起來,靠近她,溫熱的雙唇輕輕落在她的眼簾上,然後,他伸出右手,兩指點在她的額頭,道:“一切有為法,如泡沫幻影如霧亦如電,應做如是觀,滅。”

四十七 亦真亦幻
四十七 亦真亦幻
因為是第一次寫小說,所以沒有經驗,不知道要存一些稿子,所以,如果哪一天有事沒辦法寫,就不能更新,鉤子也很著急,下次開新坑,一定會吸取教訓,多弄一些存貨。現在隻好盡量努力了。

白芷薇覺得眼前的慕容斐有一點點奇怪,但是又說不上來是哪裏不對。不過,有一點肯定是不尋常的,就是他看她的時候目光總是閃避。

其實,用不著閃避,她已經很難看清他的目光,因為滿世界都是紛紛揚揚的桃花,飄飄灑灑打在她的臉上,讓她睜眼都很吃力。

“這是什麽?我們喚來的桃花麽?”白芷薇不解地問,因為花雨太過密集,她隻好手搭涼棚,以防落花砸在眼睛上,而且,她發現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很小。

“是,嗯,是。”慕容斐訕訕地答道,聲音小得幾乎聽不到。

白芷薇搖搖頭,覺得慕容斐連聲音都變奇怪了,接著又大聲問:“我剛才好像進入了幻境之中,我是被迷惑了吧?”

“嗯,是,嗯,對。”蚊子一樣的聲音。白芷薇看著慕容斐,發覺那人的兩頰浸在花雨之中,看上去有些緋紅。

“慕容斐,大點聲,這花雨好像阻礙聲音。話說回來,沒想到我這麽不濟啊,我還以為,就算所有人都被迷惑了,我也不會呢。”她自嘲地笑笑。然後抬起頭,看著淹沒了天地的桃花,有些疑惑地問:“我們的力量有這麽大麽。能喚來這麽多桃花?”

“如果我們沒有判斷錯,這是你和唐謐還有張尉的劍魂喚來的桃花。你們三人地劍魂失控了。”慕容斐終於恢複了原來的風度。

“什麽意思?”

“簡單來講,就是你們三人的劍魂之力比你們能控製地要大太多,所以失控了,它們開始肆無忌憚地召喚桃花過來。”

白芷薇秀眉微蹙,想了片刻。說:“我殺樹妖的時候,覺得劍魂之力隨強大,卻可以控製啊,怎麽這回會出事呢?”

“這個啊,我也不清楚。不過,桃花障是單憑劍魂就可以成型地幻術,劍魂對劍主的依賴比其它功夫都少很多。另外,也可能你殺樹妖時,另兩個劍魂沒有被調動。胡殿判說。你們三人的劍魂就好像一同湊熱鬧的小孩子一樣。”慕容斐解釋道。

“那,他們兩個怎樣了?”

慕容斐抬頭看看沒有明顯減少的花雨,口氣擔憂地說:“不知道。..但看樣子,隻有你們三個地劍魂都被製住才能讓這發了狂的桃花消失。”

“那你能不能找到他們的位置。我要過去看看。”白芷薇急切地問道。“雖然分辨不出具體是誰。不過每處力量的位置倒是都找到了,跟我來吧。”慕容斐說完。急急轉身就走。

白芷薇提步跟在他身後,似乎聽到那少年的聲音在問:“……幻象……記得……麽?”

那幻象,不能再想起了啊,無論如何,不可以是姨夫啊,她這樣想著,默默走他在身後,明知道沒聽清楚,卻沒要求他再說一遍。

那少年等不到她的回答,也未曾繼續追問,仍舊保持著步速,向前疾行。

恍惚間,好像沒有人曾經問過什麽。

張尉學武以來,從未曾這麽暢快淋漓地舞過劍。他自己也說不清究竟到了最後是他在帶動劍還是劍在帶動他,反正自己越舞得歡暢,心口的疼痛就越緩和。自從那次在蜀山的秘洞中看到了那些圖畫之後,他覺得心中對武學的很多模糊想法一下子清明了起來,隻是因為自己始終無法做到以心禦劍這最重要地一步,所以很多認識和想法,也隻能是認識和想法而已。但是今天,大概是劍魂的力量太過強大,又急需找到一個泄去的出口,劍招一使出來,並不需要心力地引導,那力量就爆發而出,且威力可觀。

就在張尉舞得興起,滿眼隻有緋色花雨與銀色劍影的時候,忽然之間,一股力量壓迫而來,緊接著一道劍光射向他地“沉風”。他連想都來不及去想,長劍已經迎出,兩劍相擊地刹那,他覺得心中一痛,幾乎握不住劍柄,整個人被震得向後退了五六步方才站定,沒等反應過來,便有兩支手指點在了他的額頭上,隻聽一個沉沉地聲音說:“一切有為法,如泡沫幻影,如霧亦如電,應做如是觀,滅。”

他定睛一看,那手指頭戳著他腦門的人正是胡殿判。隻見胡殿判口角有血跡滲出,身形也有些不穩,剛要再開口,便被一陣疾咳堵上了嘴。好一會兒才平息下來,臉上泛起不詳的潮紅,聲音啞啞地說:“你總算清醒了,不過被迷惑的時候倒是劍舞得不錯,我半天都找不到出手的機會。”

張尉這才明白胡殿判一定是以為自己也像其他人一樣被幻象所惑,在那裏幹什麽傻事,嗬嗬一笑,道:“胡殿判,我沒有被迷惑,我那樣舞劍隻是為了心裏舒服。”

“瘋子都說自己沒瘋。”胡殿判道,完全不相信張尉的解釋,又問:“現在拿著劍什麽感覺?”

“剛才劍中好像有按耐不住的力量要向外湧,可是和胡殿判對了那一劍之後,這種感覺就消失了。”張尉答道。

胡殿判聽了,抬頭看看漫天的花雨,麵色有些陰沉,道:“不見好轉啊,看來那兩個人還沒有得手。”

張尉正想問問這話是什麽意思,緋色的花雨中影影綽綽走來兩個人,待到近了,才看清楚是慕容斐與白芷薇。他見白芷薇已經醒過來,心中甚是高興,張嘴就要大聲招呼。一口鮮血卻湧了出來。

白芷薇縱身輔扶住他,問道:“怎麽回事?”

“我和這孩子都受了內傷。剛才他沉迷於幻象,舞劍舞得瘋了,我擔心他最後會脫力而亡,隻好強行出手。”胡殿判在一邊解釋道。慕容斐擔憂地看看胡殿判,又看看花雨。說:“程絨還沒有得手啊。”

像所有的早晨一樣,唐謐把三個瘋狂鳴叫的鬧鍾通通關掉,繼續蒙頭大睡。老媽照例在十分鍾以後走進她的臥室,衝當第四個鬧鍾地角色。

叫了幾嗓子,“老媽牌”鬧鍾見床上那人沒有反應,索性就坐在床邊上,開始自顧自地講話:“謐謐,你和原來那男朋友分手也好久了吧,怎麽不再找一個?樓下王阿姨昨天說了。她家表侄子不錯,人高馬大的,走在街上還有人當他是姚明。過去要簽名呢。她想介紹你認識啊,我跟她說。來問問你再說。”

“不行了。要遲到了,有事晚上再說。”唐謐喊叫著從床上一骨碌爬起來。衝向浴室。留下老媽一個人坐在那裏,臉上掛著奸計得逞的微笑。

唐謐從浴室出來地時候,聽見老爸和老媽在廚房裏爭論著什麽,大概意思是誰把煤氣灶給搞壞了,她聽了兩耳朵,笑著搖搖頭,走回房間,心想:這世上怎麽有人吵架都能撒著嬌吵呢。

回到房間,她從衣櫃裏拿出兩套衣服,走到落地鏡前比了比,覺得今天的工作場合還是穿嚴肅些比較好,就挑了黑色地西服套裙。然後,她忽然覺得眼前一花,再看向鏡子的時候,鏡中的自己已經消失了。

確切地說,是鏡中出現了一個奇怪的影象,那是在一片漆黑之中悠悠燃燒著的幾點燭火,還有隱於燭火後麵地幾道人影。她先是恐懼地向後退了兩步,可是又忍不住好奇,想看清楚藏在光亮之後的那些麵孔。終於,她鼓起勇氣,忐忑地往前邁了兩步,伸出手,想要觸一下鏡麵。

就在她的手指即將要接觸到鏡麵的刹那,一聲爆炸的巨響在她身後轟然響起,廚房煤氣爆炸了麽?她最後的一個念頭閃過之後,便被從門口湧入的滾滾熱浪吞沒,刹那間消失在火海之中。

紅蓮火焰,帶著恨意,想要毀滅一切。

火海裏,有個人向她靠近過來,她努力想要看清那人是誰,可是無論如何也看不清他的麵孔。

“跟我走。”那人說,拉住她的手。

“不行,我爸我媽在裏麵,我要去救他們。”她說,發了瘋似地掙開那人。

“一切有為法,如泡沫幻影,如霧亦如電,應做如是觀,滅。”那人說著,伸出手指,點向她的額際。

她本能地一掌將那人的手擊開,狂叫著:“你幹什麽,你這個神經病,走開,我要去救我爸媽。”

“別執迷不悟了,你現在是在幻境之中。”那人說著,手指又點了過來,念道:“一切有為法,如泡沫幻影,如霧亦如電應做如是觀,滅。”

唐謐不知道為什麽,心中地怒火中燒,然後一低頭,發現自己竟然穿著奇怪的紅色袍服,手中還握著一柄劍,想也沒有多想,一劍揮向那個絮絮叨叨,前來阻攔自己地家夥。

那人沒想到唐謐會突然出手,而且竟然是這麽快地一劍,連躲也沒躲,就被那尖利的銀色短劍刺入了腹中。

桃花風暴開始出現了奇異地變化,所有的飛花向著一個方向蜂擁而去,聚集成飛快旋轉的緋色漩渦。一個人被從漩渦裏拋了出來,“砰”地一聲落在地上。

“是程絨。”慕容斐低叫了一聲,奔過去一看,發現她的腹部被人刺了一劍,鮮血正汩汩地從傷口流出來。

白芷薇扶著胡殿判和張尉也趕了過來,已經弄明白狀況的張尉一見,焦急地問:“是唐謐傷的你?”

“殿判,她已經瘋了。”程絨喘息著說。

“殿判,我去試試。”慕容斐說道,轉身抽劍就要衝入桃花漩渦。

“不可,現在桃花全部集中到了這裏,你的力量恐怕不夠,我擔心你也會被幻象所迷惑的。”胡殿判厲聲喝止道。

“那我去,我不怕幻象。”張尉說完,不等眾人反應,飛身一步,搶在慕容斐之前,躍入了緋色的漩渦之中。

四十八 幻境迷宮
四十八 幻境迷宮
先回答問題:我的更新時間真的沒準,因為我都是抽時間在寫,但是我在努力每天更,實在忙就隔天更。關於少年們的心越來越灰暗,我沒有這樣覺得啊,不會一直陽光燦爛,這倒是一定的,波折總是有的,成長也一定有不順利的地方,對吧。

張尉看見唐謐手提滴血的“未霜”,靜靜地站在急速旋轉的飛花之中,淚水沿著那雙時常笑成彎彎兩道月牙的眼睛流下來。他心中忽然也湧起莫名的悲傷情緒,這才想起其實唐謐父母雙亡,家又在很遙遠的地方,可是她卻總是很開心的樣子,永遠是笑笑的模樣。偶爾提起那些事,她總是說:“記不清楚了,我腦子裏丟了點東西。也許,她是不想別人為她難過才那樣說的吧,張尉這樣想,有些懊惱自己的後知後覺。他走過去,拉住唐謐的手,說:“唐謐,別哭了,跟我走吧。”

唐謐的眼睛裏蒙著一層霧水,看上去有些空洞,讓張尉覺得她明明是在看自己,卻像是在看著別人。突然唐謐緊緊將他抱住,把頭埋進他的胸口,發出悶悶的嗚咽,斷斷續續地說:“原諒我……原諒我……”

張尉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反應,覺得身子有些僵硬,手放在哪裏都似乎不對,心裏卻說不出地難受。他很希望自己可以說一些像樣的安慰唐謐的話,但是又不知道說什麽才好,半晌,他覺得隻能把心裏的話說給唐謐聽。便說道:“無論你做錯什麽,我都會原諒你。我保證,今後一直會多擔待你。替你著想。你得罪了人我替你道歉,你幹了壞事我替你頂罪。唐謐,你別哭了好不好?”

不知道是不是這話起了作用,唐謐漸漸停止了哭泣。張尉見她雖然不再哭了,可是眼神仍然不對,便拉住她。說:“走,和我從這幻象裏出去。”

唐謐沒有同意也沒有反對,任由張尉拉著。張尉見此情形,拉著她舉步要走,一抬眼,發覺周遭的世界早已不是漫天飛花,而是一個巨大繁複地建築。他一生從未見過如此的建築,到處是高聳的紅漆柱子和蜿蜒地回廊,以及大大小小。高高低低的亭台樓閣,仿佛置身迷宮一般。

張尉看著這座迷宮,心中一冷。知道自己看見了唐謐所在地幻象。因為自己一直使不出心力也看不見幻象,他曾經很羨慕所有能陷入幻象的人。可是。當此時他發覺自己真的身處幻象的時候。心中竟是寒意驟升,那一刻。他並非想到自己的身上是不是發生了什麽變化,而是,現在要如何帶著唐謐離開這裏才好?

他觀察著這座陌生地建築,發覺那些重重疊疊的門啊,廊啊,還有亭台什麽的都造得看起來一模一樣,一個念頭忽地升起在腦海,他想:若是這幻象是某處真實的所在,建造這裏的人莫非真的故意要造一座迷宮,才會把所有的地方建造得如此相似?這個念頭一出現,他覺得好像抓住了什麽重要的東西,順著解迷宮的思路想了下去。..

張尉記起小時候和玩伴兒們一起玩過迷宮遊戲,那是在紙,沙子或者石板上先有一個人畫出縱橫交錯迷宮圖,然後其餘地人比賽誰先找到從入口走到出口的路。他不算聰明,從來不能很快發現最快的出路,可是他卻知道,隻要貼著一邊走,最後一定能走出去。這是一個相當笨地辦法,他習慣選擇靠右,總是拿著筆或者石子,沿著迷宮通道的右側一直畫下去,永遠靠右,永遠靠右。這樣,一定會走不少多餘地路,耗費成倍地時間,也不大可能第一個找到出口。但是最後,他永遠會找到出口。

所以,他後來想,其實世上恐怕是沒有迷宮的,如果你可以選擇一邊,堅定地一直走下去,一直走,一直走,可能比所有人都花費更多地時間,但隻要有出口存在,便最終一定會找到出口。如果萬一很糟糕地發現又回到出發的地點,那也不是你的錯,而是這座迷宮本身沒有出口。

張尉拉起木呆呆的唐謐,隨便選了一條路,靠著右邊開始走下去,堅定地穿越過一道道看似相同的回廊和亭台,有很多次,他眼前出現的道路真的很令人迷惑,仿佛選擇了那條岔道,出口便會在岔道盡頭的轉角突然冒出來,但他隻是靠右走,哪怕走了許多冤枉路,也未曾有一瞬動搖。

幻象中的迷宮可能是永遠也走不完的,可是真實的迷宮隻要這樣走下去,一定會有盡頭,這是不可能因為感官被迷惑而消失的真理,他這樣想著,穿過地第二十條看上去幾乎一樣的回廊,然後是地二十一條……

在他平穩而急速的步伐間,幻境中的迷宮漸漸退去了顏色,開始有花朵飄在空中,打在他的臉上,他下意識地閉了下眼睛,再睜開的時候,已是鋪天蓋地的桃花飛旋,他又回到了真實的世界。

張尉心中一喜,轉臉去看唐謐,卻發覺唐謐的眼神仍然空洞,暗叫一聲不好,原來自己這樣隻是把自己帶出的幻境,但對唐謐卻一點用也沒有。如何能讓別人擺脫迷惑的術法他還未曾學過,如果強行帶著唐謐走出這桃花的漩渦,是否可以呢?會不會對她有什麽傷害?他思忖著,躊躇難決。

這時候,他感覺到身後有些異樣,驚覺地轉過頭,發現術宗宗主顧青城已經來到了身後。“顧宗主,唐謐還是未能從幻境中出來,你看該怎麽辦?”他急忙求救道。

“我來吧,這麽強的桃花幻力,你自己沒有被迷惑已經是難得了。”顧青城說著,走到唐謐身前。伸出右手,將雙指點在她的額頭上,沉聲說:“我先進入她的幻境。看看能不能帶她出來。”

張尉看著顧青城保持姿勢,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裏。半晌,隻聽他問道:“你知道我是誰麽?”

一直很安靜的唐謐緩了一會兒,才說:“不知道。”

顧青城地神色一暗,歎了口氣,說:“這樣。隻能強行帶你出來了。”

張尉聽了,心中著急,也不管此時的顧青城是否能聽見,脫口而出:“宗主,那樣會不會傷到唐謐呢?”

顧青城沒有答話,手繼續點在唐謐的額頭上,念道:“一切有為法,如泡沫幻影,如霧亦如電,應做如是觀,滅。”說話間,他左手一揮。袍袖輕揚,空中地飛花四散而去,轉瞬便不見了蹤影。

唐謐的雙眸霎時明澈過來。她看了眼近前地顧青城和張尉,張口要說些什麽。還未發出聲息。便昏倒在了顧青城懷裏。

張尉衝上前去,擔憂地問道:“顧宗主。唐謐怎麽了?是不是強行把她帶出幻境對身體有什麽損傷?”

此時桃花已散,慕容斐和白芷薇也快步趕來,圍住了顧青城,焦慮地等著他的回答。

“她隻是在幻象之中太耗費心力,所以昏了過去,不妨事。”顧青城說完,將唐謐橫抱而起,看了看那三個少年憂心忡忡的麵孔,笑了笑,寬慰道:“桃花障這種幻象,對人的影響是讓人覺得像做了一個夢一般。你們在幻境中所見,往往是心中的思慮、執念、心結或者是記憶地片段。按理說,夢醒了,就自然會忘記了,或者記不清了。但是使用金剛幻滅咒強行把人喚醒,當時幻境中的情景便會留在記憶裏。因為,幻境中的情景多是一些不好的或者被扭曲的東西,所以,對她的唯一傷害就是那些不好的記憶會留在心裏,別的就沒有什麽了,放心吧。”

張尉聽了,回頭看看其他清醒過來的劍童,果然都是一臉如夢初醒,完全搞不清出了什麽事情地樣子。

慕容斐則偷偷看了看白芷薇,心裏一陣發虛,不經意挪了幾步,略略遠離她一點。

“我讓魂獸去請你們穆殿監了,你們幾個休息一下,等唐謐醒了我會傳人來叫你們來回話。”顧青城說完,抱著唐謐向長明閣走去。

張尉、白芷薇和慕容斐三人等了約略一盞茶的功夫,有雜役來傳話叫他們過去。三人跟著雜役來到長明閣正廳,看見顧青城和穆顯已經左右落座,唐謐則一臉機靈地站在那裏。

“你們胡殿判傷得不清啊,我剛剛問過他,說是你們的劍魂力量太強,不受你們控製,發起狂來了。”顧青城看了看幾個少年說,然後轉對穆顯道:“我當時正帶著弟子在山中,忽然看見蜀山中地桃花都向無憂峰這邊飛,就知道一定是出了什麽不尋常的事。你這幾個劍童地劍魂可不簡單啊,方圓十裏以內地桃花都被召喚來了,今年的蜀山算是沒有十裏紅霞地花海可以看了。”

顧青城這話說得似乎半開玩笑,但在穆顯聽來,裏麵卻暗含著指責的意味,讓劍童拿著這麽危險的武器,至少也是他的失察之責吧。他麵色冷峻地看了一眼那幾個劍童,發覺除了沒有桓瀾,去年獅戲中捅婁子的幾個人又都回來了,不覺感到有點頭疼,決定先拿已經是術宗弟子的慕容斐開刀,說:“慕容斐,你怎麽也和這事有關?”

慕容斐也說不清自己為什麽過來,隻是覺得和張尉他們算是一夥的,便跟了來,此時穆顯一問,還真是不好說,難道自己承認說自己的劍魂也是同樣過於強大的麽?

唐謐見他一臉為難,搶先開口道:“回殿監,慕容斐是剛才把我們救出桃花障的人,他和此事沒啥幹係。至於我們三人為何劍魂如此之強,那是因為我們曾經打贏了魔宮之人。”

接著,唐謐口若懸河,添油加醋地講了一遍他們在楚國與魔宮之人遭遇的故事,並且把慕容斐篡改成了張尉。穆顯聽完,冷哼一聲,道:“你們三劍合璧能贏得了佟傲?十劍合璧也不見得是對手。他這明擺著是要陷害你們,禍亂蜀山,平時的機靈勁兒都到哪裏去了,還是因為看到巨大的力量便起了貪婪之

穆顯說這句話的時候,眼光掃了一圈那幾人,每個人的都覺得寒意從後脊背生了上來,低下頭,不敢言語。

“你們把劍交上來。”穆顯說道,向他身邊的唐謐伸出了手。

唐謐本能地握住劍柄,道:“殿監,我沒有劍怎麽在蜀山修習呢?”

“我隻是給你們的劍上一道結界,等到你們的力量可以控製劍魂,這結界便會自行解開,現在,因為這結界的束縛,你們隻能調動和自己力量匹敵的劍魂之力。”穆顯答道。

慕容斐聽了,看著那三人把劍交給了穆顯,心中猶豫再三,終究是緊握著“迫雨”,沒有說話。

四十九 蜀山月報
四十九 蜀山月報
照理說唐謐他們這次毀去了蜀山春日間雲霞十裏的桃花盛景,一定也該算蜀山的一大新聞,可是因為當日陷於幻景的劍童們清醒過來都隻覺得仿如大夢初醒,再加上穆殿監他們也認為這樣的事情不宜張揚,此事便沒有太多聲息地平靜了。

不過禦劍堂有一個人是喜歡瞎打聽的,或者說,那人對探究事實的真相有一些特殊的癖好,便抓住了那天唯一在所有劍童清醒過來時消失掉的唐謐問個不停。

“李理,我真的是因為在幻象中心力耗費太多才被顧宗主帶走的。”唐謐解釋道。

李理撇著嘴,黑眼睛滴溜溜地轉了兩圈,道:“那,為什麽別人不帶走你,而是顧宗主呢?我看有些問題。”

唐謐原本趴在自己屋中的長幾上,此時卻來了興趣,支起腦袋來,問道:“你覺得是什麽問題?”

“我覺得,雖然殿監說我們是一起被自己製造的幻象所迷惑了,可是,一定不那麽簡單,會不會是你走火入魔了?要宗主為你運功療傷?還有,胡殿判和程絨受傷不起,是不是被你所傷?”李理邊說便湊近唐謐,幾乎把臉貼在了她的臉上。

唐謐沒有聽到自己想聽的答案,頓時沒了興趣,她想:人大概就是這麽奇怪吧,明明自己確實覺得顧青城對自己尤其好一些,怎麽還是希望聽到別人也這麽說呢?難不成別人也這麽說,才算是把這件事作實了麽?

“真的不是那樣,李理,這事其實和你沒關係。就算知道了也算不上能賣錢的情報吧?我看你這個脾氣,不當記者實在可惜了。”唐謐摸了摸貼到自己眼前的那張俏臉,以誇張的惋惜口氣說

“記者是幹什麽地?”李理不解地問。

唐謐這才發現自己又說走了嘴。腦子一轉,笑嘻嘻地說:“這個話就長了。這是我自己想出來的一號人物。簡單來說,你看這些不論是大道還是小道消息,不是都有很多人願意知道麽?那麽,我想也許可以把最近發生的這些有人感興趣地消息統統寫在紙上,然後呢。一個錢一張去賣,這種報告消息的紙,我就管它叫報紙。而把這些消息探聽出來,記在紙上地人呢,我就叫他記者。”

李理一聽,頓時兩眼放光,道:“天啊,唐謐你的腦袋還真不是一般的靈光,這個事情簡直太適合我了。”她轉念一想。又道:“可是,這事需要的人很多啊,哪裏有那麽多人手呢。要是在我們幫會裏還行,在這裏的話。雇人可就貴了。..”

唐謐想了想。說:“這個啊,記者就讓你原來那些提供消息地人來當。消息也分出三六九等,越吸引人的你給的錢越多。至於賣報紙的,嗯,交給魂獸去幹。”說完,她一招左手,熊貓行遲”便出現在了幾上,她隨手找來一條衣帶綁在“行遲”圓滾滾的腰上,然後,從幾上抽了十來張紙,插在那腰帶上,再找了個小筐讓它叼好,點著“行遲”的鼻子說:“你聽著,有人往你的小筐裏仍了一文錢,你就讓他拿走一張紙,不給錢的,就咬他,明白了麽?”

“行遲”歪頭琢磨了一下這個命令,點頭答應下來。李理見了跳起來拍手叫好,然後又想起了什麽,說:“貔貅是凶猛之獸,可能有的人會害怕,不如讓我地魂獸也去賣報紙吧。”說完,她左手一揮,叫道:“玉錦。”一隻玉色的小雉便落在了肩頭。

唐謐原以為新學習混獸召喚術的劍童中隻有自己可以如此隨心所欲地喚出魂獸,不想李理也如此得心應手,這才想起顧青城提醒過她,比武並非那麽容易,自己地對手並非是一群沒有實力的家夥,看來,此話果然不假。

“不行,還有一個麻煩事呢。”李理想起了什麽大叫了一聲,道:“報紙不可能隻有一張吧,找誰去抄寫那麽多張呢?這可是要付一大筆錢地。”

唐謐倒是知道活字印刷術地基本原理,可是想來要雕刻出一個個反向的活字,以現在他們在蜀山所具備地條件這樣做並不現實,而且也太過麻煩。這時候,一直在自己榻上看書沒有參與聊天的白芷薇說:“叫靈碧去抄吧,我見過它寫字,寫得又好又快。”說完,她假模假式地一揮左手,喚道:“靈碧”那綠色的小猴子便出現在了榻上。

小猴子一聽明白自己的任務,抱著腦袋在地上打滾,撒潑耍賴一百個不願意,唐謐臉一凶,道:“不幹就趕走你。”小綠猴立刻老實下來,乖乖地點點頭,答應了下來。

現在,唐謐覺得自己這個辦報紙賺錢的點子已經基本完整了,而李理則痛快地說最後算下的利潤她們兩個五五分成,兩人又定下暫時先每月發行一期,名字就叫《蜀山月報》,內容則是蜀山的大事和留言三七開,還要有諸如人物訪談,編輯評論等等這樣的欄目,人手上再雇傭白芷薇、張尉、莊園、周靜等人作為超低報酬的友情編輯,另外這幾人也可以免費讚助賣報的魂獸。這時候,唐謐幾乎已經看到了《蜀山月報》那建立在她們兩個無恥而殘酷的剝削之上的,印鈔機一般的光明前景。

接下來,兩個人又開始討論報紙的具體內容,李理根據她的經驗,想了想,說:“要是想頭一期報紙有人看,一定要有桓瀾、慕容斐或者顧宗主這樣人物的故事,你不知道,這種人是蜀山男女都感興趣的人物,男的呢,想知道他們有什麽練武的門法,女的呢,大概什麽都想知道。”然後她又補充道:“嗯,最近好像張尉的行情也看漲。”

唐謐一下子就想起來君南芙曾經送過彤管草給桓瀾的事,馬上說:“那就從桓瀾開始吧。這不是要四月了麽,彤管草又要紅了,這時候登公子桓瀾地訪談最合適不過。我負責采訪他。”

後來的日子,唐謐和白芷薇為了轉移張尉在君南芙這件事上的注意力。每晚上都拉著張尉練武,並且不斷給他灌輸將要麵臨地比武是多麽嚴峻的一件事,對手都是多麽強大,還有對手們都在如何摩拳擦掌等等這樣地危機意識。

說來三人也覺得自己算是有一些奇遇,因為吃了那樹妖的果實。三人都覺得內力大增,而看過那蜀山秘洞中的圖畫,三人對武學的認識也都有了一種眼前豁然開朗的感覺,再加上現在小綠猴跟在他們身邊,時常能給他們些頗有用處地指點,每日練武都覺得甚有收獲。而因為那次劍魂發狂,張尉覺得自己心中那重重包圍著自己,讓自己無法釋放心力的鐵壁似乎真的被鑽出了一個洞,現在。他竟然有了一點點可以施出心力的感覺,雖然壞處是也會看到迷惑人的幻象,可是。不知道為什麽,他心裏不並畏懼幻象。至於唐謐在那次事故中最大的收獲。則是發現了自己那藏在梳子中的劍魂其實是可以被調動的。至於為什麽隻有那次能被調動,她猜測大概是由於自己的力量還不夠強。不依靠一定地條件便調動不了劍魂。但是,這無所謂呀,反正現在那力量也被結界封住了,等到我強起來的時候一樣能用就好,她這樣想著,覺得在這世界的前途還是頗不錯地。

過了幾日,又到了去劍宗上禦劍術課的時候。唐謐在傍晚結束了課程以後,別過張尉和白芷薇,再派出“行遲”去給桓瀾送信,便小心翼翼,偷偷摸摸地往劍宗後山地林子裏溜去。

沒走多遠,就聽到身後有個人問:“唐謐,怎麽走得這麽鬼祟,偷東西去麽?”

唐謐太熟悉那人地聲音,嚇得一身冷汗,心想:大哥,我這麽鬼祟就是為了要躲著你啊。隨即,她轉回頭,甜甜一笑,道:“李冽,這不叫鬼祟,我隻是在邊走邊練習輕功。”

李冽聽了哈哈笑起來,湊近她說:“倒真是覺得你越來越有趣了。”

“我本來就有趣,是你不了解我罷了。說起來,我覺得你也看上去越來越英俊瀟灑玉樹臨風呢。”唐謐迎著那雙距離她極近的琥珀色眼睛,用看似非常真誠地口氣讚美道。

李冽一愣,眼睛立時躲閃開去,臉上有可疑的緋色顯出,唐謐看了暗自發笑,心想:果然還是年紀小啊,不過十六七歲,再怎麽扮情場老手也是終究不行,我就慢慢等著你露破綻吧。

“吃晚飯去吧。”李冽一拉她的袍袖,不由分說就要走。

“不去,我不想吃那些東西啦,總吃一種口味再好吃也會膩的。”唐謐掙脫他說。

“那你想吃什麽?”李冽問。

唐謐想了想,道:“我們去捉隻鹿,吃烤鹿肉吧,我前不久在林子裏見過鹿的。”

“好,那現在就去。”李冽說完又來拉她。

唐謐輕巧地躲過他,向後一躍,說:“現在不行,你去青石階等我,我有事要去先解決一下。”

“什麽事?”李冽隨口問。

“就是那件事。”

“嗯?”

唐謐搖了搖頭,心想看上去挺聰明的小夥子怎麽這麽遲鈍啊,都淪落到和張大頭同誌一個水平了。隻得以極端嚴肅的口吻,鄭重地說:“我要去茅廁,請到青石階等我,謝謝。”這一回,那少年絕對是頂著紅透的臉離開的。

這樣一耽擱,唐謐趕到和桓瀾約定的地點時已經遲了,遠遠看見被夕陽抹上淡金色的林子裏,桓瀾正坐在他們約定的巨大玄武岩上逗弄著“行遲”。

“行遲”平時對別人總是一副慢吞吞,愛答不理的樣子,不想和桓瀾倒是玩兒得挺開心,跟著桓瀾的手指不停翻滾。唐謐撇了撇嘴,心想:這世界的人都說你是猛獸,黃帝打蚩尤還用過你,也不知道是不是謠傳。我怎麽橫看豎看就是一個大熊貓,現在看來還是個母熊貓。

大概是桓瀾也玩得很開心,這麽敏銳的人竟然沒有發覺唐謐走進了,臉上掛著難得一見的天真笑容。唐謐想到“天真”這個詞,愣了一下,才發覺其實很少見到桓瀾笑。而他笑起來,也不過是一個和張尉他們一般大的小P孩,什麽百年難遇的起來,蜀山新一輩最出色的弟子,仿佛都是與他無關的事而已。

五十 計劃順利進行中
五十 計劃順利進行中
嗯,上周太忙,這周努力。先恢複日更,有時間再多寫。第二部寫了15萬字了,這幾章過渡一下,就要轉入收尾階段,計劃再有10-15章結束。

桓瀾沒有抬頭,用手指繼續戳著“行遲”亮出來的圓肚皮,說道:“都說魂獸和主人是相似的,我剛才還奇怪,唐謐的魂獸怎麽會是這麽個凶猛的貔貅。原來,不過是皮相而已,實則是這麽好玩的小家夥。”

“哎,原來你知道我來了,讓我空歡喜一場,以為我的輕功都好到讓桓瀾同誌聽不到腳步的程度。”唐謐在他身邊笑著說。

桓瀾聽到“同誌”兩個字,忍不住地笑,他知道唐謐一這麽稱呼他,多半便是有事相求,上一次這麽叫他,是讓他指點他們三人武功,好通過殿試,這一次,卻又不知道是什麽事情。

唐謐見桓瀾雖然沒說話,但是看上去似乎心情不錯,知道今日的請求應該沒有問題,便一屁股坐到玄武岩上,拉了拉他的袍袖,說:“桓瀾你坐,我有重要的話和你說。”

桓瀾心頭一緊,坐過去,按耐住心中不知為何升起的忐忑心緒,問道:“你能有什麽重要的事。”

唐謐看他忽然神色發緊,笑著拉拉他說:“其實,沒那麽嚴肅,不是什麽生死攸關的大事,就是,我和別人一起辦了份報紙。想采訪你。”

桓瀾沒聽懂唐謐那是什麽意思,愣了半晌,不知道該如果回答。

唐謐看著桓瀾一頭霧水的樣子。覺得這樣的他看起來倒是蠻可愛,便開始把辦報紙的計劃天上有地下沒地胡吹了一通。並且著重強調了一番對他地這個采訪是多麽至關重要,同時,對他自己在蜀山的知名度有怎樣一個提高。

等唐謐慷慨激昂地陳詞完畢,發現桓瀾的臉已經冷了下來,隻聽他簡單地回了一句:“我不想被采訪。”

唐謐覺得被當頭一棒。立時不解地反問道:“為什麽?”

“我不想那麽多人知道我地事。”他斷然地說。

“那麽,知道一部分呢?比如,無關緊要的一部分。”

“無關緊要地事別人知道有什麽用。”

“對你無關緊要,對別人就不一定啊。此其一,其二,你個人透露些無關緊要的消息,還能豎立你的形象,這叫個人公關,當領導人的應該學會才對。比如美國總統就會把自己小狗的錄像放在網上,還有……”唐謐忽然發現一講到自己地工作領域,嘴一快。..又說多了,趕緊轉換到:“那什麽什麽。就算憑交情。你也該讓我采訪一下吧。”

“什麽總統什麽網,聽不懂。”桓瀾已經蹙起了眉頭。

“好。這麽說吧,關於你哥哥魏王,坊間一定有很多傳聞吧,這些傳聞,有的可能就是在你哥哥的授意之下透露出去的,這些傳言有可能讓臣民更敬仰他。桓瀾,你好歹也是出身宮廷,這些東西和武功一樣,也是你的力量啊。”唐謐說道。

桓瀾聽了,若有所思,過了一會兒,說:“那你問吧,不過,有的我可以不說行麽?如果,如果是你想知道,我可以和你講,但是,寫出去給別人看就是另一回事。”

“好,好,好,那我們現在就開始。”唐謐高興地說著,問道:“請問,桓瀾你最喜歡的顏色是什麽?”

“黑色。”

“有沒有小名或者昵稱?”

桓瀾紅了臉,道:“沒有。”“哦,這個小名比較特殊,沒有,小沒有,嗯,挺可愛的。”唐謐認真地點點頭。

桓瀾被她逗得值笑,人也放鬆下來,道:“是沒有小名。”

兩人談笑間,慢慢就說到了彤管草的事,唐謐問道:“很多人送你彤管草,對不對?”

“沒有,沒有很多。”桓瀾坦誠地回答。“怎麽會呢,你很受人矚目不是麽?”唐謐不解地問。

“這個我也不清楚,可能因為我沒送給過別人吧。”

唐謐記得慕容斐也回答過類似地話,心想這兩人還真是有得拚,笑一笑繼續問道:“那麽,你有沒有想過回贈給某個人呢?”

“沒有,不是說沒送給過別人的麽,還這麽問,你很嗦啊。”“好,那我直說,我建議你今年送一個人,我想以此寫一個特別報道。”唐謐換上了認真而嚴肅的表情。

桓瀾神色一僵,他知道其實對於大多數人來說,送彤管草不過是一種遊戲,一種人在這個世界,不得不參與地一種男女遊戲,若說送給誰就是多喜歡誰,卻也不見得。他周圍很多男子都是到那時候就隨便送的,恨不得隻要是認識地女子便都送上一支,可是若要他也如此隨便送給誰一支,他卻送不出手。

唐謐看了他地神情,道:“又不是什麽第一支轉紅的彤管草,不用想那麽多吧。”

桓瀾看著唐謐閃爍地眼睛,覺得似乎沒辦法不答應她,就算現在不答應,終究也會被磨得答應下來,搖搖頭,微微笑道:“唐謐你說吧,你想讓我送誰,我聽你的,你說送誰對你的報紙最有用?”

唐謐不知道桓瀾為什麽忽然答應下來,但無論如何,目的已經達到,於是說:“那,自然是送君南芙嘍。”

唐謐和桓瀾結束了訪談,匆匆趕往青石階,或者說,不得不走過青石階。她邊走邊暗罵自己豬腦,為什麽讓李冽在下山的必經之路上等著呢。逃都逃不掉。

果然,李冽腳邊上放著一隻剛獵到的兔子,麵色不善地等在那裏。唐謐見了。忙打岔道:“誒,怎麽鹿變成兔子了呢?”

李冽不理她這一套。質問道:“你到底做什麽去了?”

唐謐最受不了別人幹涉自己的事,口氣也硬起來,道:“對不起,讓你久等了,我向你道歉。不過。我是獨立的一個人,既不是你生地,也不靠你養,請你以後對我說話也客氣一點,我也沒有義務事事向你通報。”

李冽從沒見過哪個小姑娘說起話來這麽神氣,並非咄咄逼人,也不尖銳刻薄,可是卻自有一番說不出來的氣勢,他忽然覺得。要是他繼續發脾氣生氣,似乎就顯得自己倒像個成心吵架的小孩子了,沉默片刻。憋出一句:“這件事總歸是你不對在先。”

唐謐也緩和下來,道:“是我不對。我遇見熟人說話說得開心。忘記了時候不早,真地對不起。”

唐謐講到此處。兩人相視一笑,算是取得了諒解。

李冽在離青石階較近的林中找了塊空地,生起火來,開始收拾兔子。唐謐坐在微冷地春日晚風裏,身上被篝火暖得很是舒服,她看著火光躍動的光影裏,李冽熟練地烤著兔子,誘人的香氣一點點飄散出來,心裏覺得懶洋洋的,忽然就想:要是在這個世界真的回不去了,眼前這個人到真是做男朋友地恰當人選,雖說脾氣差一點,可是並非十分不講道理,年齡也相當,武功家世也好,又肯追求我。可是,哎,可是……可是,有的事情是沒有辦法自欺欺人的。

她歎了口氣,躺倒在草地上,開始看著頭頂的那一小片星空出神。不一會兒,神思便被拉回到那日的幻象之中,都說桃花障猶如一場夢,過後便會忘記,而她卻把那些事清楚地記在了心裏。她記得那兩個麵貌相同的少年,突然爆炸的家,熊熊烈火,還有奔跑中的華璿。這一次,她總算真切地看到了華璿。

華璿穿著烏金鎧甲,在迷宮一樣的地方快速奔跑,唐謐想叫住她,可是發不出聲音,隻得跟著她不停奔跑。終於,華璿來到一處高台之上,回過臉衝著唐謐得意地笑了笑,那笑容是那樣意氣風發,仿佛勝利地王者。

天空中的八麵來風回旋不止,淒厲如夜鬼,唐謐覺得有什麽不好的事情將要發生,卻仍是無法開口,隻能看著華璿抽出劍----那是唐謐認識地劍,銀色,小巧,有赤蟒裝飾,然後,華璿一劍劈下自己的左臂,頓時,鮮血直射上碧空,隨後,血雨淅淅瀝瀝地落了下來。

唐謐地眼睛被血水覆蓋,眼前世界西霎時變成模糊地一片血紅,心中也莫名地悲傷不已,好像這一切都是自己的錯。她地身體開始失去溫度,一寸一寸冰冷下去,仿若正在走向滅亡。那時候,有個人走過來,她無法抑製地猛撲上去抱住那人,說:“原諒我,原諒我。”

那時候,她聽到那人說:“無論你做錯什麽,我都會原諒你。我保證,今後一直會多擔待你,替你著想。你得罪了人我替你道歉,你幹了壞事我替你頂罪,唐謐,你別哭了好不好?”

是誰啊,我在幻境裏見到了誰,唐謐咬著嘴唇,努力回想那夢境,仍是記不起那人的麵孔。

麵前流油的烤兔腿打斷了唐謐的回憶,她一個鯉魚打挺,躍起來奪過兔腿,說:“萬分感謝,再晚一點送到我就要餓死此處了。”

李冽席地而坐,看著她笑笑,說:“唐謐你好像習慣不說真話似的。”

唐謐邊啃著兔腿,邊想:我和這人的腦電波真是波長不配合,這明明是誇張的修辭方法啊。於是反問道:“那麽,你怎麽好像習慣不去相信別人在說真話呢?”

李冽的神色在火光的掩映中明明滅滅,好一會兒,才說:“因為,我最該相信的人都欺騙過我。”說完,他低下頭,一點一點撕著手裏的兔肉,不再言語。

唐謐一時也不知道說什麽好,重新躺倒在地上,看著方寸間的那一片星鬥,很久才說:“如果是這樣的話,等你再長大一些,再想一想騙你的人為什麽要那樣做,可能心情會不太一樣。”

對方沒有答話,沉默間,唐謐看見一道銀光掠過頭頂,向禦劍堂的方向飛去,她心思一動,猜想大概是穆顯又從那山穀中剛剛離開,眉頭不覺皺起,打定注意找機會一定要去看個究竟才行。

五十一 飛吧,飛吧
五十一 飛吧,飛吧
接下來的日子,唐謐前所未有地忙碌,除了正常上課和晚上練功,還要和李理準備報紙。最糟糕的是,術宗的機關更新工程已經正式啟動了,唐謐不得不把更多的時間貢獻給祝寧,跟著他和歐陽羽在術宗東敲西打,四處檢查消息機關。

說起來,唐謐原來對機關之術也不算有興趣,但是自從跟著祝寧開始檢查修理這些老舊的機關以後,慢慢倒是覺得這門學問有趣起來。她這才知道,機關一門所要涉及的學問很多,包括諸如材料學、化學、數學、以及五行八卦等各類知識,遠不是她所以為的那樣隻是一些機械和杠杆的東西。而其中有些前輩們的設計,更是讓她讚歎不已。比如,有一處極長的甬道,如果以正常的步子走過去,就不會觸動機關,而一旦用輕功走過,哪怕是飛掠過去,隻是在內力不濟的時候,在這甬道上輕輕一踏,借上一點力,也會觸動機關,射出如蝗的飛箭。

“除非會禦劍飛行,否則,天下輕功再強之人,要想通過這麽長的甬道,至少要落地一次,哪怕是像羽毛一樣的重量,也會引發布置在四周的飛蝗箭萬箭齊發,那時,這人應該剛剛借了力,正在半空中,想要躲開幾乎是不可能的。”祝寧一邊打開那甬道盡頭的一處石板,一邊解釋說。

“為什麽呢?”唐謐問道,低頭發現那石板下麵,是一口深井。

“下去看看就知道了。”祝寧說完,讓歐陽羽和唐謐先用繩索把他墜下去。

祝寧為了活動方便,在那條壞腿上裝了一種類似假肢的東西。這樣雖然走路時有些笨拙,但是幾乎完全可以獨立行走,隻是像下到井裏這種工作。仍然需要幫助。唐謐和歐陽羽跟著也下到井中,發現這井原來是通到甬道下麵的。而整個甬道下麵,是一條布滿機械的隧道。

祝寧指著第一個機關說:“你看,如果有人在甬道上麵一用力踩,這個機關就會受力閉合。那麽,這裏連動擊發飛蝗箭的機關就會扣緊一點。那人走第二步。這第二個機關也同樣閉合,飛蝗箭這邊就被扣得更緊一點。如此,隻要他一直好好走路,飛蝗箭就被越扣越緊,根本不會發射出去。”

唐謐這才恍然大悟道:“怪不得穆殿監一直教導我們,在三宗走路要沉穩,用輕功是一種不敬地行為,絕對不可以為之。原來,一用輕功就會被萬箭穿心啊。”

祝寧又指著那機關上另一處機括說:“你看。這裏完全是打開的,隻有這麽一個比發絲還細的機括連著,受了一點力就會閉上。然後,引發飛蝗箭射出。可是。如果前邊這個不讓箭射出地機關先動了。這個機括就沒有了作用。這就是為什麽,每一步走得紮實。機關就不會射出箭,而用了輕功反而會引發機關的道理,了不起吧。”

“嗯,不但設計精巧,而且,設計之人知道,隻要是對我們蜀山尊敬之人,或者蜀山弟子,斷不會在這裏用輕功行走,但凡用輕功地,都是心中有鬼的家夥,真是妙得很。..”歐陽羽也讚歎道。

唐謐不住地點著頭,在這個狹小的,布滿機械的隧道裏彎著腰,借助著昏暗的油燈,仔細觀察著這些奇巧地消息機關,不覺間也入了迷,開始真正喜歡上這些看上去沒有血肉,實則充滿智慧的機械。她跟在祝寧身後,學習如何發現機關的的隱患,聽著那些“叮叮咚咚”的敲擊聲在隧道裏回響,仔細分辨那些聲響的細微差別。或者小心輕觸那些敏感的機括,檢驗觸發機關是否仍然完好,漸漸地,完全進入了另一個迷人的世界。

祝寧的飛翼也到了最後地試驗階段。唐謐第一次看到那飛翼的時候嚇了一跳,那東西完全就是一個翻版的單人滑翔機,雖然她地空氣動力學知識不多,也能猜出來隻要借助風力,那東西一定是可以從高處滑翔而下的。於是,祝寧問她能不能試飛地時候,她便一口答應了下來。

祝寧見她答應地爽快,倒猶豫了起來,斟酌良久,說:“唐謐,我叫你試是因為你的體重最輕。可是,你要知道,這是有危險地,我的腿就是這樣廢了一隻。我隻是問你願不願意,不是師父吩咐徒弟,你可以拒絕的,你想清楚。”

“沒關係,我也很想試一試。師父,我覺得你的想法是對的,總有一天,改變這世界的,會是那些普通人也能掌握的力量。”唐謐答道,眼中滿是熱誠。

祝寧聽了,表情有一瞬不對,道:“唐謐,這話不要出去亂講,明白麽?”

唐謐知道祝寧的意思是這種思想偏離了蜀山人信奉的理念,倒比較像魔王說的話,無所謂地搖搖頭,說:“知道,我隻是和師父說說而已。師父,我們可以先在一個緩和的草坡上試飛,然後,再去比較高的山崖。在緩坡上,我可以帶好飛翼跑著衝下去,等多練幾次飛得熟練了,再去高處,應該沒有問題的。”

祝寧一聽,臉上頓時神色一振,道:“唐謐,我果然沒有看錯你,主意不錯。”

試飛那天,祝寧和歐陽羽也趕製好了唐謐所說的飛行護具,包括銅盔和銅護膝,並且在裏麵都墊上了防震的軟木,還有一個水晶磨製的防風鏡,周圍包上柔軟的小羊皮,戴在臉上很是舒服。

三人來到事先尋好的一處坡度比較平緩的草坡,把一切準備停當後,歐陽羽有些擔憂地看了看祝寧的殘腿,又看了看唐謐,說:“要不,咱們請顧宗主來保護一下唐謐吧。他能夠禦劍飛行,萬一唐謐在空中有個閃失,他能去救人。”

祝寧想了想。說:“我也不是沒想過這件事,但咱們宗主雖然一直知道咱們在做飛翼的事,卻並不支持。當然。他已經比其他人好上很多,換做是掌門或者已故的劍宗宗主。恐怕要直接讓咱們停手了,但即使如此,叫他做這件事還是不妥的。”

唐謐擺擺手,道:“沒那個必要去說了,也是為難宗主而已。放心,這裏坡緩草厚,又有護具,沒有問題的。”

唐謐手扶在飛翼地拉杆上,開始向山下快速地助跑,一時間隻覺得有風從腋下吹起,托著頭上巨大的飛翼開始向上升去,她順勢雙腳離地,將腿放入後麵的一個懸掛帶裏。身子保持與地麵平行,飛翼果然騰空而起,乘著風。將她穩穩地帶向天空。

需要一瞬地反應,唐謐才能確定自己這次真的飛了。那是與乘坐魂獸或者飛劍完全不同地感覺。那些時候。她在空中總覺得有一些不真實,什麽也無法控製。而這一次。則好像回到了從前自己,隻不過是在以平凡的血肉之軀翱翔天際。手中的控製杆可以調整飛翼的角度,改變飛翔的方向,身體則需要敏銳地去感知氣流地變化,借助風力飛向更高的天空。禦風,這就是在駕馭風吧,她這樣想著,低頭看向蒼翠的大地上,興奮地大聲叫了起來。

地麵上一個靛藍色的身影闖入了她的視線,雖然看不清麵孔,但是隻要瞧見那凝立在風中的蕭蕭之姿,她便知道那是顧青城。她明白這裏並非蜀山人常來的地方,忽然就想:那個人該不會是放心不下我吧。

這念頭一掠過心上,唐謐便想努力看清地上之人的神情,奈何實在離得太遠,就連他是否在看著自己也無從確定,心中不免有些黯然。

然而此後幾天,唐謐他們每次在平緩的草坡上練習時,她總能在天空中看到顧青城地的身影出現在地上某處。次數多了,她心中便篤定起來,知道那人至少是在擔心飛翼不要再出什麽意外。可這樣一想,卻又按耐不住地想知道,是不是那人如此關心飛翼,至少也有一部分原因是由於在飛翼上的那個人是自己呢。

十來天後,唐謐不論是駕著飛翼起飛還是落地都已經相當熟練,對風力地借助也更加得心應手,祝寧才決定去高崖上試飛。這天的天氣晴好,風力適中,祝寧選擇地山崖也很適合飛行,峭壁上幾乎沒有橫生出來地樹木荊棘,完全不用擔心會在飛下去的時候被刮傷。唐謐站在懸崖地邊緣,扶住飛翼的拉杆,回頭看了看身後滿懷期待的祝寧和歐陽羽,那兩個人臉上含著同樣的熱切笑容,彷佛在等待自己養大的小鷹第一次展翅飛翔。唐謐明明知道那兩個人看不懂,還是心血來潮,伸出手比了個“V”,然後轉回頭,深吸一口氣,雙腿一蹬,帶著飛翼縱身躍下懸崖。

她先是急速地向下墜落,失重的感覺讓她有些難受,下意識地想要去搜尋顧青城的身影,就在那時,飛翼已經鼓滿了風,她感覺到巨大的力量將她一把托起,扶搖直上。

耳邊有風聲呼嘯而過,祝寧和歐陽羽的歡呼遙遙傳來,她控製好方向,調頭飛向那兩人。意想不到的是,就在她掠過那兩人頭頂的時候,那兩人竟然也伸出手,比了個“V”字,逗得她在飛翼上哈哈大笑起來,幾乎想跳下去抱抱這兩個可愛的人。

懸崖上的風勢之強勁遠非草坡上可比,從山穀中吹來的上升氣流和橫掠過崖頂的風也各有不同,唐謐在這些不同的風向中改變著飛行的方向,盡情利用變換的山風在空中遨遊,當真如魚兒逐浪一般的自由自在。

在某處岩石上,她又看見了佇立其上,眺望著自己的那道修長身影,心中忽然有想放聲高唱的衝動。這一刻,她發現,她已經擁有了關心自己的人,喜歡去做的事,以及自己喜歡的人,這個世界對她來說簡直已經完美。

晴空萬裏,毫無羈絆,天地蒼茫,任由飛翔。吧。”她在廣澈的蔚藍色天空中盡情地喊叫著。

突然之間,一股強大的氣流從順風的方向襲過來,唐謐馬上調整飛翼的角度,逆著迎上這股氣流。可是片刻間,這股氣流就改變了方向,她心中暗叫糟糕,知道遇見了山中回旋的氣流,趕忙調整飛翼,想要脫離這氣旋,不想這股氣流極其強勁,竟是把她越來越向旋風的中心吸去。

唐謐知道被氣流拖進去的話,自己就會完全失去對飛翼的控製,忙不斷地調整飛翼,與將她向裏拉的風力對抗。就在她匆忙應對的時候,覺得身子忽然被人托住,原來是顧青城已經禦劍飛行到了她的身邊,扶住了她的腰。隻聽顧青城麵色嚴峻,沉聲道:“快鬆手,你飛到回旋風裏了。”

“不行,不能扔下飛翼,我師父好不容易做出來的。”唐謐答道。

“我沒辦法同時帶走你和飛翼,快鬆手,聽話,要不你自己的小命就保不住了。”顧青城半哄半威脅地說。

遠遠穿來祝寧和歐陽羽的呼喊:“唐謐,跟宗主走,鬆開飛翼。”

“不走,我還沒有失控,我能行。”唐謐執拗地說,霎時出手,從腰間抽出“未霜”揮向顧青城攬在她腰上的手。

顧青城沒料到唐謐會固執如此,本能地鬆手一躲,唐謐借著被抓住時蓄的力,如脫線的風箏一樣,飛向了高處。她順勢繼續調整飛翼的角度,借著這股力道,尋到一個殺出氣旋的契機,雙翼一側,飛了出來。

待到唐謐降落到山崖下的草甸上時,等她的人已經變成了三個。除了祝寧和歐陽羽,還有麵色不善的顧青城。祝寧忘了殘腿,衝她跑過來,幾乎摔倒,被歐陽羽一把扶住,才一瘸一拐地快步走過來,一把抱住唐謐,激動地說:“小唐謐,看你平時嘻嘻哈哈的,沒想到你性子這麽擰啊,好樣的。”

顧青城跟過來,陰著臉說:“祝寧,你不聽我的勸誡,執意妄為。現在教出來的徒弟都敢向我揮劍了,你可知罪麽?”

唐謐一聽,慌忙跪下,道:“宗主,揮劍之事完全是謐自己膽大妄為,與我師父無關,請宗主處置謐一人。”

顧青城看著唐謐那張說是在認罪,實則一臉倔強不服的小麵孔,神色難明,半晌,歎了口氣,說:“你們師徒三人好自為之。”話落,袍袖一揮,轉身離去。

五十二 黑霧峽穀
五十二 黑霧峽穀
晚上趕出了今天的更新,我好象忘了說,程絨是由燈絨申請的角色改編的,不知道你看出來了沒有。雖然忙,但是還是盡量每天更。

試飛告一段落以後,唐謐心裏最記掛的就是穆殿監總是頻繁出入那黑霧山穀的事,不論是早先在橋頭村的偶然發現,還是藏書閣裏借閱錄中反複出現的名字,都在她心裏埋下了不安和懷疑的種子。她想起那天在幻境中的所見,便猜測一定是自己有了一個心結,才會看見那樣的幻象,所以,她必須親自將它解開。

關於黑霧山穀的事情,唐謐和白芷薇、張尉三人在藏書閣翻了幾天書都沒有找到任何線索,唐謐坐在地上,望著書閣二樓上那幾乎頂到房頂的書架和眼前堆積如山的書冊,對身邊的兩個同伴說“有兩個可能,第一個是,世上可能根本就沒有記載著那地方的書,第二個可能,記載著那地方的書已經被人拿走了。”

“第二種可能性不大,你想,這些書上都有兩重結界,一重是保護書不被毀壞,另一重是不能拿離藏書閣,要想拿走,必須先找祝司庫解開結界。”張尉說道。

白芷薇搖搖頭說:“大頭,你記得去年我們找和屍王相關的書時發生的事麽?那本書當時是被撕去了重要的一頁,而且,唐謐還似乎看到有人在偷看我們,所以,藏書閣也不見得是最安全的地方。”

這話讓唐謐又想起了那天的情形。時間隔得久了,印象已經變得模糊不清,可是她卻記得。失去的那頁,正是關於“屍王”該如何製服地內容。而那雙在書架後一閃即逝的黑眼睛,現在想來,也總覺得是見過的。隻是,那眼睛消失得太快,實在抓不住更多可供回憶地線索。

一個念頭在唐謐的腦海裏快速地成型。她想:不論是誰,出於什麽目地撕去那頁書,因為這書是手寫的,很可能世上隻有這麽一本,那麽,這件事的結果就是,世上再沒有人知道對付屍王的方法,除了---是的,除了已經知道地人。比如說,曾經看過這本書的人。想到這裏的時候,她覺得心猛地一收縮。一下子從地上躍起,衝向樓下。

終於。在一摞摞借閱錄中。她翻到了那本記載著屍王的書,果然。這是一本少有人借閱的書,而穆顯的名字則赫然列在其上。

“唐謐,怎麽了,這麽慌張地跑下來。”隨後跟來的白芷薇問。

唐謐低眉不語,半晌才說:“我想起一個進入那山穀的辦法了,就算穀中的黑霧有毒也不怕。”

“什麽辦法?”張尉在白芷薇身後問。

唐謐抬起臉,看著張尉,笑著問道:“大頭,你會燒炭不?”

“會,幹什麽?”張尉不解地問。..

“那你去燒些竹炭,我們做個有夾層地布罩子,往夾層裏麵裝滿竹炭,再把布罩子蒙在口鼻處,就不用怕毒氣了。”唐謐說得篤定,不過其實她心裏有些發虛,畢竟炭吸附有害氣體的常識雖然她知道,也明白防毒麵具裏麵裝的就是那東西,可自己並沒有親身嚐試過,心中總是有些不踏實。

“這是什麽怪法子,管用麽?”白芷薇問道。

“管用,不信地話,咱們做好了就到茅廁去試一試,看看是不是管用,相信我吧。”唐謐拍著胸口說,心想:一定要找全蜀山最臭的茅廁去試試,這可是性命攸關地事啊。

三人正說著,歐陽羽從外麵走了進來,衝唐謐問道:“師妹,師父叫我們分工把從舊機關上拆卸下來地煙球清理一下。你是願意清理煙孔還是裝煙粉?你挑好了。”

唐謐隨即問道:“哪個容易些?”

“自然是裝煙粉。煙球上好幾十個小孔,要用細針一個個捅,而裝煙粉,隻要擰開小球把煙粉倒進去就行了。哎,其實也差不了太多,你挑把,隨你。”歐陽羽很大度地說。

唐謐心想:我這師哥是個表麵老實,實則狡猾的人,他說哪個活輕鬆,哪個活兒就一定不輕鬆,我還是選清理煙孔好了。可是轉念又一想,覺得此人不會這麽簡單,他一定是料定我不會選他推薦地那個,所以就故意推薦真正輕鬆的那個,嗯,還是選裝煙粉才對。

“那我選裝煙粉好了,謝謝師哥讓著我。”唐謐甜笑著說。

“行,那我先去清理煙孔,弄好了你就拿去裝煙粉。”歐陽羽說完,利索地轉身就走,沒走兩步,轉回頭甩來一句話:“那你也別愣著了,先去把煙石敲碎吧,敲成粉才能裝進煙球啊,那可是個體力活。”

唐謐一聽,臉耷拉下來,知道這次又著了這個天敵的道,不想一邊的白芷薇一撇嘴,道:“唐謐別去敲什麽破石頭,你又沒答應幹這個。”

歐陽羽停下腳步,打量著白芷薇,道:“這位姑娘說話好沒道理,不敲碎煙石哪能有煙粉,既然要裝煙粉,做這事情自然也是理所當然之事。”

“偏不和你講理,又如何?”白芷薇歪著頭笑笑,媚眼嬌俏,口氣卻蠻橫,道:“你讓唐謐裝煙粉,她就隻裝煙粉,要是不行的話,你叫祝司庫來使喚她。”

“好好好,我去砸。唯女子與小人難養,我不在這兒和你講道理費口舌。”歐陽羽悶聲說完,低著頭走了。

白芷薇看看歐陽羽的背影,對唐謐說:“唐謐,這就是你說的那個老壓在你頭上的師哥麽,很好對付啊。”

唐謐也覺得奇怪,今日這師哥投降得的確有點早,道:“主要是。我是個講道理的人,沒有你橫啊。”

“你啊,就是想得太多。”

事實證明。歐陽羽確實是有問題地,他後來不但主動幫助唐謐裝煙粉。還幫他們做竹炭防毒口罩,外加水晶護目鏡。他的手極巧,在唐謐的指揮下,做出來地東西有模有樣,相當精致。唐謐看了,笑著問要如何謝他。不想他這麽高的一個人,紅著臉,像竹竿上挑著個紅燈籠一樣,囁嚅道:“那個,唐謐,白姑娘是不是有很多人送彤管草呢?”

唐謐明白過來,哈哈笑了一陣,道:“沒有。沒有。你要是想送,我幫忙。”

一切都準備停當之後,三人選了一個月明星稀地夜晚出發。張尉的翼馬因為經常練習飛行。如今已經可以自如地在天上翱翔,唐謐和白芷薇身子又輕。馱著他們三個也並不吃力。須臾功夫,三人已經到了黑霧峽穀的上空。

翼馬明顯地焦躁不安起來。在峽穀的上方徘徊,不願意降下去。張尉趴在它的耳邊輕聲鼓勵道:“沒事,你就落在穀口等我們。”

翼馬嘶鳴了一聲,仍是不願意降落。張尉見狀,又說:“我們也沒事,我們就是進去看看,一覺得不對立刻出來,聽話,下去。”

翼馬終於抖抖脖頸上地鬃毛,算是勉強答應,緩緩落在了峽穀的入口。三人跳下馬,戴好防毒口罩和護目鏡,仔細觀察了一番,發現這峽穀不但黑霧彌漫,而且裏麵長著一種樣貌古怪的樹木。那樹焦黑的皮上布滿了白色的斑塊,幾乎沒有葉片,樹身高大粗壯,但是枝杈卻又細又密,高高低低蓬亂地長著,並生出無數的尖刺。

因為根本沒有路可走,三人抽出劍,劈開擋在麵前的樹枝,一步一步艱難地往前跋涉。唐謐心中有些奇怪,隔著防毒麵罩,發出悶悶的聲音問道:“上次在這裏麵聽到過野獸的嚎叫,聽聲音應該是個大家夥才對,可是這裏樹杈又低又密,大點地野獸連轉身也很困難,怎麽會生活在這裏麵呢?”

“會不會,這些樹是困住那野獸用的?我是說,我覺得這裏挺適合當一個大籠子。”白芷薇的清脆聲音透過防毒麵罩傳出來,也變得有些模糊不清。

唐謐抬起頭看看天,心想:可不是麽,這些樹極其高大,樹杈上生出來地尖刺越往頂端去就越大,可是頭頂上又籠罩著黑霧,根本沒有辦法看清前路以躲避那些尖刺,就算翼馬這樣能飛的異獸,也不敢從這裏飛出去吧。被關在這裏,還真地叫做插翅難飛啊。

三人又往前劈開樹枝走了很長一段,再沒有看到什麽更加古怪地東西,一次探險倒變成了有些讓人乏味的砍樹枝活動。唐謐抬手示意大家稍微坐下休息一會兒,說:“不知道這個砍樹地活兒還要幹多久,咱們還是要均勻分配體力才好。”

那兩人覺得這話在理,便也找了合適的地方休息,忽聽一聲震徹心扉的野獸吼叫冷不丁在耳邊炸響,嚇得三人一哆嗦。

“沒事,這裏樹這麽密,大東西都過不來。”張尉安慰道。

唐謐想了想,說:“咱們不能再砍樹杈了,搞不好給那東西劈出了一條路來。我看,咱們往前爬比較安全。”

白芷薇低頭一看,那些樹杈在離地一尺來高的地方就不怎麽長了,要說爬的話,雖然狼狽,倒也未嚐不可,隻是,這種事估計也隻有唐謐才能想得出來吧。

唐謐見那兩人沒有意見,就帶頭趴倒在地,一點一點向前爬去,沒怕多久,她猛地停下,衝身後擺擺手,示意那兩人停下。

隻見前麵突然出現了一塊頗大的空地,沒有長一棵怪樹,但是空地的上空卻被四周怪樹龐大的樹冠包圍,形成一個尖刺密布的穹頂。在空地中央,一隻背生雙翼,體格龐大的老虎正在焦躁地用爪子刨著地,大約是它心情太過不好,竟然沒有發現唐謐他們就在不遠處的樹底下。

三人看著那比一般老虎大上一倍的有翼虎,俱是屏息不敢言語,若是別人也許還不知道這家夥的厲害,可他們三人都經曆了楚國禦試之亂,知道這就是當時大鬧賽場,搞出人命來的妖獸,也是世上最邪惡的妖獸---窮奇。

唐謐明白麵前的窮奇有多危險,想要向後退去,才發現身子因為害怕,已經有些僵硬。她努力往後一蹭,不想腳踢在白芷薇頭上,白芷薇沒有防備,低低叫了一聲。

那聲音不算大,可是窮奇已經扭過頭來,三人看見一雙碩大的血紅色正瞪著他們,眼中的光芒如沾了毒的刀子一樣泛著陰寒的冷光。就在他們以為窮奇下一步要撲過來的時候,忽然天空中的黑霧向四麵散去,籠罩住空地的樹冠也在瞬間打開,禦劍堂殿監穆顯禦劍而下。

五十三 妖邪之獸
五十三 妖邪之獸
那劍停在離地麵一人多高的地方,穆顯背對著三人,並未從飛劍上下來。兩支肥大的母鹿被他一手一隻拎著,鮮血順著鹿口滴滴答答地掉落在地上,顯然是才死了沒有多久。他手一鬆,將那兩隻鹿扔到地上,窮其立時撲上去大口啃咬起來,喉嚨裏發出一串呼嚕嚕的低吟。

張尉從未見過穆殿監出手,可是此時看他輕鬆提著兩隻成年的肥鹿,便知道至少他的力量不小。而穆殿監的舉動,顯然是在喂養這隻窮奇,張尉想到這裏,心中有些說不出的別扭。

唐謐心中也一樣疑雲翻滾,她知道窮奇之所以說是最邪惡的妖獸,是因為它看到善良的人就會撲上去吃掉他們,而遇見奸佞之人則會主動獵來食物給他們吃,若依此來看,穆顯與它能如此和平相處,豈不是個心靈黑暗之人?

隻見穆顯看了一會兒窮奇在那裏狼吞虎咽,便催動飛劍向空地的另一邊那正對著唐謐他們的樹林而去。來到那密林麵前,他一揮手,不知道說了些什麽,密林便自行向兩側退開,一個用青白色石塊磊成的小石屋便露了出來。

唐謐看到那小石屋的一瞬,心中忽然升起一種異樣的感覺,雙拳不由得緊握,死死盯住那扇門,想看看裏麵到底有什麽東西。

那石屋的門連鎖都沒有,穆顯輕輕一推將門打開,並沒有進去,隻是在門口往裏麵看了看,似乎是在確定一切如常,然後便關上門。揮手合上樹林,催動飛劍騰空而起。

唐謐一看穆顯走了,忙低聲說:“快走。”話落。趕忙倒著向後爬去。隻是這話出口便已經晚了,前一瞬還在那裏啃食鹿肉的窮奇已經撲到了唐謐麵前。唐謐趴在地上。扭頭正向後退去,隻覺得頭頂有掌風襲來,下意識地一縮頭,窮奇一爪便打散了她的發髻。在她身後的白芷薇驚得低叫一聲:“小心。”眼看著那巨大的虎爪再次揮向唐謐,而唐謐還來不及退後。她迅速抽出“霧隱”,一劍刺向窮奇帶著掌風而來地巨爪。

白芷薇這一劍正刺重窮奇掌下厚厚的肉墊,那妖獸疼得“嗷唔”一聲怪叫,身子滾向後去,唐謐趁機縮回了樹林裏麵。白芷薇和張尉見狀趕緊也往後爬,想給唐謐騰出一條退路。不料唐謐說道:“不行,不能走,我想要看看那石屋裏有什麽。”

白芷薇見窮奇此時從地上已經爬了起來,兩支銅玲大的血紅色眼睛中殺氣森森。心道不妙,這妖獸定是被激怒了,也不理唐謐說什麽。使勁兒拉著她地兩條腿往後一拽,把她在地上又向後拖了半尺。才說:“別管了。我們不可能過去。”

可是唐謐對剛才看到石屋時心中的那種感覺念念不忘,好像有什麽她必須看到地東西就藏在那屋子裏。..她一抬臉,正對上窮奇那張噴出灼熱氣息的鼻孔在往樹杈的縫隙間探尋,熱氣含著細小的水霧噴到她的臉上,就算隔著口罩聞不到任何異味,她心頭還是泛起一陣惡心。

“等等,那窮奇進不來樹林子,我們想想辦法,我真地很想去那石屋。”唐謐急切地說。

“不可能的,我們鬥不過那家夥,你沒看明白麽,這窮奇被穆殿監養在這裏就是為了看守那石屋的。”白芷薇皺著眉頭說。

“要不,想辦法繞過去呢?”張尉在白芷薇後麵說,他知道唐謐並非任性或者不講理的人,這麽堅持一件事,一定有她的原因。

唐謐和白芷薇聽了,覺得這個法子尚可一試,便嚐試繞著那個被樹木圍起來的空場,在地下一點點爬行。沒爬多遠,唐謐就發現麵前的樹木有些不一樣。原先那些樹在離地一尺來高的地方是沒有枝杈的,因此他們還可以在地上勉強爬行,可是現在這些樹,不但枝椏已經低到他們難以爬行,而且樹上地白斑也越發密集,有的看起來,幾乎已經轉變成了一顆白色的樹,她抽出“未霜”想要砍斷一些擋在麵前地枝杈,結果那些枝杈竟是好發無傷。

唐謐一看削鐵如泥的“未霜”竟然在那些枝杈上連一道痕跡也沒有留下,深吸了一口氣,說:“算了,這種樹一定是越往林子深處地越老,當這樹長到夠年頭時,說不定就是世上最結實地東西。看來,隻有一條路可以過去啊。”

“那條路你就別想了。”白芷薇在她身後道。三人又退回到他們最開始趴著的地方,發現那隻窮奇正在樹林外狂躁地徘徊,唐謐心生一計,道:“你們兩個在這裏吸引一下它地注意,我從旁邊溜過去。”

“你不會打開林子的方法,到了那邊,如果遇見和剛才一樣的老樹當著你,你從下麵鑽不過去怎麽辦?”白芷薇問道。

唐謐抿著嘴,看向空地對麵那擋住石屋的林子,努力想要確認究竟是什麽樣的樹矗立在那裏,奈何距離太遠,明亮的月光被黑霧又阻住了大部分光亮,根本無從判斷。

半晌,她說:“我要試一試,不成再跑回來。”

“不行,太冒險了。”張尉斷然阻止到。

“唐謐,雖然你好奇心重,這次也未免太不知輕重了。”白芷薇也附和道。

“你們不明白,我沒來由覺得那裏對我很重要。我求求你們,幫幫我。”唐謐懇求道,眼睛裏閃閃爍爍,看上去似乎要有眼淚淌出來。

白芷薇和張尉從未見過唐謐這樣求人,對望一樣,無奈地點了點頭。張尉說:“那好,我們幫你,可是,你隻要覺得不行,一定不要逞強。你要是犯了牛脾氣。非要怎樣,我們兩個大不了也衝出去死拚,所以。我們三個人的命現在拴在一起,你可別妄為。”

唐謐看著張尉在夜色中棱角分明的麵孔。一瞬間有些恍惚,發現那時坐在白牆烏瓦之上小小少年已經有些改變了模樣,心中一陣溫暖,道:“好的,我會小心。我可是最稀命的,放心吧。”

張尉小心地把腦袋探出樹林,衝著窮奇一陣吆喝,那窮奇果然就撲了過來。張尉一見,立時縮回林中,趴在地上繼續引逗那妖獸。唐謐則在林子裏慢慢地爬向一邊,估摸著離窮奇和張尉有六、七尺遠了,才向林子邊緣爬去。等到她爬到了林子和空地地交界處,把頭探出林子一看。果然見那窮奇在張尉引逗的地方又挖又拱,完全沒有注意到自己已經把頭伸了出來。

唐謐在地上快速地往前一蹭,爬出了樹林。施出輕功,飛快地穿越過空地來到對麵的林子前。眼睛快速地搜索可以鑽進去地地方。片刻之後。她心中一涼,看著那些密密層層幾乎貼到地麵的尖銳枝杈。終於知道完全沒有希望。此時,忽聽耳後穿來白芷薇地疾呼:“唐謐,躲開。”接著便是一陣厲風襲來,她來不及回頭,施出摩羅舞,向旁邊躍出兩三步,側臉一瞧,原來是窮奇已經撲到了她身邊。

那窮奇此時已經被逗弄得越發暴躁,扇著巨大的雙翼,騰到半空,虎視眈眈地盯著唐謐,準備蓄力一撲。唐謐心中有些慌亂,不知道這背生雙翼的家夥一個前撲能跳多遠,以自己的輕功和步伐是否可以躲開,硬著頭皮深吸了一口氣,做好躲閃的準備。

就在窮奇撲來地刹那,唐謐看準它騰躍的線路,腳踏摩羅舞,往出其不意地方向一閃身,想要躲過這一擊。照理說,若是一般的猛獸,這時候身子已經施出全力,斷難再更改撲擊的方向,怎奈窮奇背生雙翼,身子還沒落地,就一扇翅膀拐向了唐謐躲閃的方位唐謐被背這龐然大物的機動靈活性驚得脊背發涼,好在此時她已經抽出了“未霜”,一劍刺向那撲向自己的妖獸。唐謐手中多了武器,情勢稍有好轉,那窮奇因為已經被刺傷一劍,並不敢冒然和和她硬碰,張開大嘴,突出一團白氣。

唐謐看那白氣的模樣,猜測定是什麽有毒的氣體,心中一樂,也不躲閃,衝著窮奇迎麵就是一劍。窮奇大約是沒想到唐謐不怕它地毒氣,這一劍也未來得及躲閃,正正劈在它的前腿上。不想它的毛又厚又硬,這一劍劈下,竟如泥牛入海,不見蹤影。唐謐暗叫不好,她地劍比常人的要短,此時離窮奇已經太近,這一劍不得手,自已要想躲開窮奇地回擊簡直不敢想象。

就在此時,一連串地火球打在窮奇的腹部,震得它向後以趔趄,沒有抓住這攻擊唐謐地絕佳機會。唐謐向後一掠,掃了眼身後,原來是白芷薇已經鑽出林子,在遠處施出了援手。

窮奇被白芷薇的火球攻擊之後,隻是身子搖了兩下,卻沒有任何傷勢,張開大嘴不斷地吐出一種紅色的霧氣。這一次,霧氣卻沒有攻向唐謐或者白芷薇,而是將它自己團團包住。白芷薇後續發來的火球撞在那紅霧上,就好像撞在了一堆棉花,一個個無聲無息地掉在地上,消失不見。

張尉此時已經趕到唐謐身邊,道:“看來隻能硬拚了。”說完,挺劍而出。

唐謐和張尉、再加上後來趕到的白芷薇,三人劍分三路同時攻擊窮奇的首尾和腹部。說起來,三人此時在劍法上的造詣已然不可小覷,一般人或者妖物被如此攻擊,斷斷不可能有占去上風的機會,但那窮奇卻力大身靈,毛皮又不留刀劍,十來個回合下來,竟是越戰越勇,漸漸壓製住了三人。

張尉開始覺得不對,眼見他們三個已經傾盡所學,卻連逃走的機會都沒有打出來,再打下去恐怕情勢不妙,道:“唐謐,我喚翼馬來,我們不能留在這裏了。”

“翼馬飛不進來。”唐謐邊打邊說。

“事到如今隻能讓它試試,我看這妖物還未拿出看家的本事,現在看起來,它雖然暴躁,可遠非真的暴怒,倒像是在拿我們在解悶。隻是,等一會兒可就說不好了。”張尉說完,仰天發出一聲召喚翼馬的長嘯。

“你用沉荻吧,我們再堅持一會兒,或許我可以找到法子去石屋那邊看看。”唐謐仍舊不死心。

“要是等沉荻被攻破時再想辦法就晚了,唐謐,別固執了,我們不是這妖物的對手,”張尉勸道。

一會兒,翼馬的嘶鳴在他們頭頂的黑霧上空穿來,然後便再無動靜。

“我說了吧,它下不來。”唐謐道。“它在想半法。”張尉說。

此時,唐謐覺得窮奇的攻擊明顯要比剛才更加凶猛,他們三人已經有些疲於應付。她心中暗道不好,難不成真如張尉所說,剛才不過是它在和他們逗著玩兒,現在,則要來真的了。

她這一分神,一劍防得沒到位,袍袖便被窮奇撕去半幅,幸好白芷薇幫她擋了一劍,才沒有更加狼狽。“唐謐,別想那屋子了,保命要緊。”白芷薇叱道。

唐謐挺劍再上,忽聽頭頂有振翅的聲音,抬頭一看,竟是那黑色的翼馬從天而降。

五十四 鏘,鏘,鏘,創刊號
五十四 鏘,鏘,鏘,創刊號
今天會兩更,晚上還有一次更新,如果寫得快,也有可能三更哦,大家晚上見,嗬嗬。

張尉一見翼馬竟然衝破了黑霧和布滿尖刺的樹枝,頓時大聲叫道:“唐謐,白芷薇你們兩個向我靠過來。”

唐謐和白芷薇現在都已經處在劣勢,招招都在自保,想要從戰局中抽身談何容易,不料窮奇見到翼馬從天而降,大約以為天上那困住它的樹枝出了什麽問題,拋下三人就向天上飛去。

張尉見機連忙拿出沉荻,躍到唐謐和白芷薇中間,護住兩人,道:“快上馬。”

三人躍上馬的時候,翼馬一聲嘶鳴,身子跟著哆嗦不止,唐謐才注意到自己的手上沾滿了有些發粘的液體,在黑夜裏隱約顯出暗暗的紅色,驚叫道:“翼馬受傷了。”

三人仔細一看,果然翼馬的身上和翅上遍布細密的劃傷,鮮血順著黑色的皮毛滲出來,因為在夜色裏並不明顯,所以三人才沒有注意到。

白芷薇微微驚歎道:“張尉,你的翼馬原來是生生衝過來的。”

張尉從小和翼馬一起長大,看到這樣的傷勢心中覺得格外難過,輕輕撫摸了一下馬頭,道:“再忍耐一下,我們衝出去就給你療傷。”

唐謐此時抬頭看向被長滿利刺的枝杈所覆蓋的穹頂,那隻窮奇正扇著雙翼在尋找出口,可是它的身軀比翼馬要龐大兩倍有餘,以翼馬的身量若是不顧尖刺可以強行通過地枝椏間隙對於它來說根本無法穿越,它徒勞地徘徊了兩圈。氣急敗壞地又撲了下來。

“沉荻”的光芒此時已經護住了翼馬和它背上的三人,可是窮奇根本不像一般地妖物那樣見到“沉荻”的光暈就趨避躲開,而是毫不遲疑地撲上去。碩大地利爪以山呼海嘯之勢揮擊在淡黃色的光暈之上,“沉荻”陡然一閃。便滅了。

三人都沒料到窮奇發力攻擊時有如此駭人的威力,更想不到一直保護著他們的“沉荻”突然能被攻破,一瞬間誰都不知道該做何應對。好在窮奇這一擊之下,似乎也被“沉荻”傷到,龐大的身軀一下子彈到數丈開外。半晌沒有爬起來。

“快走。”張尉大喝一聲催促翼馬。翼馬得令,振翅而起,衝向籠罩著黑霧與利刺地天空。唐謐急急對白芷薇說:“快,風盾。”

白芷薇立時明白過來,她和唐謐兩個人張開風盾,一來可以驅趕開黑霧,讓翼馬能看清前路,容易閃避利刺,二來也可以幫它抵擋一些利刺。..隻是兩人的風盾隻能各自護住翼馬的某一側,總是不能顧得了它的周全。

“我護頭,你護隨便哪一側。盡量讓它少受傷吧。”白芷薇說道。

“我也能護一側。”張尉突然說道,隨即。雙掌外推。一道無形的氣障護在了翼馬的一側,雖然遠沒有白芷薇和唐謐的風盾所覆蓋的範圍大。但那確確實實也是一道可以抵禦攻擊的屏障。

唐謐一愣神,一邊在馬上繼續維持著自己地風盾,一邊問:“大頭,怎麽回事?你何時可以施術法了?”

張尉嘿嘿一笑,道:“多虧那次咱們的劍魂了發狂,我覺得一直製約和困住我施展心力的東西好像被劍魂地力量捅了個洞,我能稍微運用一點心力了。”

“這麽好的事現在才說,死大頭。”唐謐笑著一掌打過去,一歪頭,發現地上一個青色地石屋頂透過迷蒙地黑霧仍然依稀可見,心中不由得想,原來從天上可以去那個小屋,正要開口,轉念想到翼馬的傷勢,一咬嘴唇,什麽話也沒有再說。

翼馬把三人勉強馱回禦劍唐,便體力難支,臥倒在地,張尉心中疼惜翼馬,那天夜裏便一直睡在馬廄照顧它。唐謐和白芷薇則跑回梅苑,搜羅了所有能搜羅到地傷藥給翼馬止血療傷,本來兩人想和張尉在夜裏換班守護翼馬,誰料張尉牛脾氣上來,對誰也不放心,兩人這才作罷。

第二天一早,梅苑門口的桃樹下總是站著的兩個少年自然就少了一個,剩下的那一個雙手背在身後,努力低頭盯著腳尖、

唐謐笑著問道:“史瑞,鞋子破了麽?”

史瑞慌張地抬起頭,道:“沒有,沒有,早啊,你們兩個。”

白芷薇如今已經習慣了史瑞每天出現在門口,見他也不怎麽糾纏,隻是如普通朋友一樣打個招呼,一同走一段路,倒也不再覺得如先前那樣尷尬別扭,微微頷首,算是打了個招呼。

史瑞身子一直繃著,此時忽然猛然把藏在身後的胳臂向前一揮,掌風迎麵向唐謐和白芷薇襲去。兩人都是習武之人,身子在遇到攻擊時本能地向後一閃,再定睛一看,卻見一支赤紅色的彤管草赫然出現在眼前。

“白芷薇,這個送給你。”史瑞的聲音迸發而出,從胸腔裏發出的聲音昂揚有力,像春天裏的第一聲驚雷。

白芷薇愣了須臾,緩緩抬手,接過那隻柔嫩的春日新草,臉色微紅,道:“噢,謝謝。”然後輕盈地旋身離開。

史瑞看著她纖細的背影呆了片刻,才問身邊笑嘻嘻看熱鬧的唐謐道:“那個,唐謐,你覺得有作用麽?”

“什麽作用?”唐謐覺得史瑞有些莫名其妙,轉而豁然一叫:“啊,你那個是第一支轉紅的彤管草麽?”

“是,據說是。”史瑞訕訕道。

“據說是?”唐謐歎了口氣,搖搖頭,道:“哎,史瑞。那是你買來的,對不對?花了多少錢“二十個錢。”

唐謐聽史瑞說過他的全部財產來自賭來的兩百個錢,知道這二十個錢對他來說是一個不小的數目。憤憤道:“是誰賣給你地,他在騙你。今年第一支轉紅的彤管草已經被人送出去了,你帶我去找他,我給你把錢要回來。”

“是,鄧方。”

禦劍堂義金殿的“老大“鄧方半夢半醒之中覺得身上有點涼,似乎是蓋在身上地被子沒有了。隻聽一個聲音在耳邊炸響:“大家都去做早課了。你還睡,做夢發財呢是不是?”

鄧方努力睜開黏在一起的眼皮,看見唐謐笑眯眯地小臉,道:“啥事,我昨晚練武到深夜,不信你去問王動。”

“我要買彤管草,第一支紅的哦,聽說你有。鄧方伸出兩個手指頭,道:“嗯。二十個錢。”

唐謐一手打在那兩根手指頭上,怒道:“騙人,你昨天都賣給史瑞了。”

鄧方一愣。醒了大半,做起來揉揉眼睛。看見了唐謐身後的史瑞。心思一轉,道:“哦。不好意思,忘了,忘了。”

唐謐一巴掌拍在他腦袋上,說:“胡說八道,前天晚上二更,氣宗的大美女,司徒慎的姐姐司徒悅在無慎峰青虹閣已經收到了今年第一支轉紅地彤管草,術宗的慕容斐在三更收到了第二支轉紅的,並且術宗的後山已經紅了一片,你這個最多不過是那其中的一支而已。”

鄧方被唐謐的精確情報嚇了一跳,眨眨眼睛,問:“你,你怎麽知道。”唐謐得意地抱著雙肩,搖頭晃腦地說:“術宗所在之處有溫泉,地氣熱,年年都是那裏的彤管草最先紅。至於我為什麽消息這麽靈通,這個月你看看第一期《蜀山月報》就知道了。”然後,她麵色一變,狠狠地威脅道:“快點,鄧方,把史瑞的二十個錢還給他,像個男人的樣子,快。”

鄧方雖然沒有搞明白《蜀山月報》是個什麽東西,但是“像個男人”這句話地確是打在了他的死穴上,他猶豫了一會兒,頗不舍地從褥子下麵掏出來一個小錢袋,扔給史瑞,道:“出去,出去,爺要換衣服,唐謐你個姑娘家也不知道害羞,出去。”

唐謐走出鬆苑的時候,發現身邊地紅衣少女和藍衣少年們正帶著一臉的朝陽從身邊匆匆走過,滿眼地新綠昭示著春天已經走到頂峰,空氣裏散發著溫暖而躁動地氣息。這個時節又到了啊,唐謐想,忍不住微笑起來。

在唐謐和李理的精心策劃之下,《蜀山月報》地創刊號在這個彤管草轉紅的季節正式登場。一隻巴掌高的小熊貓,一隻玉色的小雉鳥,在蜀山禦劍堂上下賣力地推銷著用淡黃色宣紙公正抄寫著的《蜀山月報》。因為創刊號上在猛烈爆料這一季彤管草的贈送八卦,所以很快就賣得精光,逼得小綠猴隻得在屋子裏埋頭奮筆疾書。

至於頭版頭條的轟動新聞就是“公子桓瀾的彤管草送給了誰?”幾乎所有繼續讀下去的看客都沒有失望,因為得到這支彤管草的女主角就是“禦劍堂”第一美女君南芙。那麽,君南芙回贈了麽?是的,報上詳細描述了四月二十清晨,第一美人在去劍宗上課的時候,回贈了一支豔紅豔紅的小草。

“唐謐,出現了,在梅苑的東後牆那裏。”李理忽然跑過來。

唐謐正在屋子裏數錢,一聽這話,立時跳起來,道:“芷薇,快去馬廄叫張尉。”

梅苑的東後牆離食堂不遠,唐謐在院牆外迅速地轉了一圈,從食堂搬來幾個空鹹菜缸靠牆放著,以她的身量,站上去正好從牆頭露出半張麵孔,偷看牆那邊的情形恰到好處。

牆那邊有一個清瘦的女孩在來回徘徊,似乎在焦躁地等著什麽人,手上攥著幾張快乎要被揉爛的淡黃色薄紙。

此時白芷薇已經領著張尉趕了過來,張尉剛要張口問話,就被白芷薇一把捂住了嘴巴,對他使了個噤聲的眼色,拉著他躍上了鹹菜缸。

又等了一會兒,君南芙匆匆從遠處走來,看了看那女孩手中的薄紙,淡淡一笑,不屑地說:“薛嘉禾,沒想到,這種都是小道消息的東西你也愛看啊。”

五十五 誰的錯
五十五 誰的錯
一天兩更!!!本來應該更早發,可是半天上不來。

薛嘉禾因為模樣生的文弱秀致,看上去自有一種我見猶憐的美態,即使麵對著君南芙,也並未顯得她如何遜色,反倒讓人覺得春蘭秋菊各有芳華。她把拿在手中的薄紙在君南芙麵前一展,道:“是麽,我就是想親自問一問你這小道消息是真是假。”

君南芙微微揚起尖尖的下頜,以少見的強硬口氣說:“薛嘉禾,請你不要用這種口氣和我說話,我爹爹在你爹手下做事,並不意味你可以來審問我。”

薛嘉禾大約覺得自己有些失態,又或者是被君南芙的氣勢奪去了幾分氣焰,口氣婉轉下來,道:“是了,芙姐姐是知道嘉禾和瀾哥哥早就定親了的,怎麽會送他彤管草呢,看來真的是小道消息,純粹是瞎編出來賺錢的。”

不想君南芙笑了笑,道“那不是瞎編的,我是送給桓瀾彤管草了,確切地說,是回贈。因為之前他先送了我。”

薛嘉禾大約是沒想到君南芙在自己的麵前會這麽痛快地承認這件事,神色一僵,頓了頓,說:“你知道男子送彤管是算不得數的,好像我哥哥他們,到了這日子上哪個女子都送上一支。可是女子就不一樣了,女子隻能送給真正心儀的人。現在你明明知道我和瀾哥哥的婚約,為什麽還這麽做。”

“別老把你們那個婚約掛在嘴上,別人不清楚,我還不知道麽。那不過是桓瀾在不懂事的時候說過的一句玩笑。當時我可是也在場地,我看那時候根本就是你明知道桓瀾不明白娶妻是什麽意思,哄他答應的。說起來,薛嘉禾你的心機從小就重得很啊。”君南芙不屑地說。

“君南芙。我知道你一直不服氣,為什麽你即比我漂亮,又比我聰明,可是事事都要讓著我,連你爹娘也寵我多一些。”薛嘉禾說到這裏。將手中地《蜀山月報》使勁兒一團,道:“你根本不喜歡瀾哥哥,不過是喜歡和我爭罷了。”

“不是,我喜歡桓瀾,從小就喜歡,我來蜀山不過是因為桓瀾要來蜀山。..你別自以為是了,我何時跟你爭過什麽?包括桓瀾,我也不需要和你爭,因為你根本就不是我的對手。”君南芙說。脖頸和下頜間地弧線優雅而高傲,看上去像是一位真正的公主。

薛嘉禾畢竟年紀要小上許多,眼見著相談間自己越來越處於劣勢。嘴唇微微有些發抖,道:“要說心機。我可比不上芙姐姐。聽說你已經有一個定了親的未來夫婿,而且也在禦劍堂。我在想。瀾哥哥這種眼睛揉不下半粒沙子的人知道了這件事,不知道會做何反應君南芙一聽這話,原來還鎮定自若的神情立時一變,忙說:“胡說八道什麽,你聽誰嚼地舌根,我哪裏和誰定過親事。”

薛嘉禾見到君南芙略略失態的樣子,淡淡一笑,道:“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是誰說的我不用告訴你,不過這件事我知道並非虛言,你要是說我在胡說八道,我可以把你的未來夫婿叫來當場對峙。”

“不用了,那人的事根本是我爹爹的授意,和我無關,我也不喜歡他,你要是非想挑撥是非就和桓瀾說去,到時候大不了我們三人說清楚,做個了斷,隻是我們了斷之後,恐怕也沒有你什麽好處。”君南芙口氣裏帶著暗暗的威脅說。

此時忽聽牆上“咣”地一聲,好像是瓦片碎裂的脆響。兩人齊齊轉頭去看,隻見張尉神色凝重地麵孔在牆頭露了半個,一隻手緊握成拳,砸在烏青的牆瓦上。

君南芙沒想到張尉會在牆頭,怔怔看著他,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麽才好,此時,隻見兩道紅色的身影翻過牆頭,輕巧地落在地上,正是和張尉一組地唐謐與白芷薇。

唐謐衝君南芙笑了笑,回頭對張尉說:“大頭,你可真沉不住氣,不過事到如今,你就過來大家一起說說清楚吧。”

張尉此時麵色沉如秋水,也看不出臉上是憤還是怒,翻身越過牆頭,站在君南芙麵前,凝眉沉思良久,才開口問道:“你說的都是真心話?”

君南芙雖然心中羞愧難當,也並非敢做不敢當之人,見如今情勢,脊背一挺,硬著頭皮說道:“是真心話,對不起。“那好,這種事本來也不可勉強,你走吧。”張尉簡單地說。

君南芙知道事已至此多說無用,看了一眼張尉,一低頭,快步地離開了這是非之地。

薛嘉禾見到君南芙走了,正想著自己是不是也該走開,卻聽張尉帶著怒意對唐謐說:“唐謐,你這樣耍心機也太過分了。”

這聲音嚇得薛嘉禾心頭一震,向後退了幾步,看向那個濃眉地少年,隻見他深呼吸了一口,像是在克製怒氣,之後才繼續說:“君南芙地事,你和白芷薇就算在我耳邊說一百遍,我都不會生你們的氣,可你們為什麽要這樣耍心機。桓瀾地事是你安排的吧,今天的事也在你的算計之中對不對,告訴薛嘉禾我和君南芙定親的人是不是你?就算不是你,也和脫不了幹係對不對?”

唐謐沒想到張尉的火氣竟然是發向自己的,心中覺得委屈,毫不客氣地回擊道:“是我又怎麽樣?張大頭你真是色迷了心竅,這些事難道白芷薇沒有正麵和你說過?你信過半句麽?”

“對,我當時是不信,可是你們可以再說,說兩百遍也沒有關係,找君南芙來對質也可以,可是為什麽要這樣設計別人,看著所有人被你玩弄在掌中,心裏很高興是不是?”張尉質問道。

“哼,你以為找她來她就會乖乖承認麽?張尉你怎麽這麽不知好歹。“白芷薇身子往前一擋,站在唐謐前麵,說:“張尉,原來你這麽不通情理,你有火氣衝我來,這事我從頭到尾都知道,唐謐還不是想你不要被人騙。”

張尉側了半步,又對上唐謐氣得發青的小臉,道:“唐謐,第一,君南芙沒有對你做錯什麽事需要遭到你這樣的羞辱;第二,你這麽做,是在故意設計去傷害一個人,如果桓瀾不知道就裏,你連帶也是利用了另一個信任你的朋友。”

“我問你,我這麽做為了誰?是誰在朋友苦勸之後依然執迷不悟?我耍心機,對,我是耍心機,可是我的意圖是什麽?你,你簡直混蛋。”唐謐氣到了極點,越說聲音越控製不住,尖利地上揚。

“我明白你是好心,也承認你比我們大多數人聰明,所以一直以來,你總是好像俯視我們一樣,如同一個大人在看一群小孩兒,似乎你動動手指就能擺布所有人。但是,你知不知道,世界上原本沒有一個人該是由你在眼皮底下戲弄的小醜。”張尉說完,不願再與唐謐爭吵,轉身疾步離開,不論白芷薇再怎麽叫他也沒有回頭。

薛嘉禾看著唐謐鐵青的麵孔,正想悄然離開,不遠處的樹後麵忽然走出一個身穿劍宗黑色袍服的人來,正是她叫來認清君南芙麵目的桓瀾。她低低叫了一聲:“表哥,你都聽到了吧,那個君……”薛嘉禾猛地住了嘴,她從來沒有見過桓瀾臉色如此陰沉,仿佛烏漆漆的黑雲壓在臉上,隨時會有一聲雷鳴炸響,不由得心想:難道桓瀾真的如此喜歡君南芙?

“唐謐……”桓瀾走到唐謐身邊,克製著緩緩開了口。

唐謐沒想到桓瀾也在,轉念便明白了定是薛嘉禾的安排,心頭忽然覺得好笑,擺擺手,阻住了桓瀾,苦笑了一下,道:“桓瀾,沒錯,就是張尉猜測的那樣,對不起,我隻能說這些。”話落,她扭過臉,不想再看任何人,低著頭匆匆地離開。

直到走了很遠,唐謐的身邊已經熱鬧起來,不時有手拿《蜀山月報》的男女劍童走過,三三兩兩在討論著報上的內容。遠遠地,行遲正叼著一個小竹籃,如同一尊小佛一樣坐在地上,安逸地等著路過的人投錢取報。我錯了麽?如果錯,也隻錯了百分之二十,張大頭,等你想清楚以後,你會後悔的。唐謐想到這裏,精神抖擻起來,走到行遲身邊坐下,拍了拍它的頭,說:“咱們不理他,沒什麽大不了。”

可是,毫無道理地,眼淚落了下來。

五十六 今年誰人送彤管
五十六 今年誰人送彤管
五十六今年誰人送彤管

唐謐和白芷薇與張尉不理不睬地僵持了兩天,張尉終於凝著眉頭,繃著臉,仿佛下了萬難的決心一般走到唐謐和白芷薇個人麵前,道:“唐謐,白芷薇,那件事雖說我覺得你們做得不對,可是,我能明白你們是為我著想,所以就算了吧,以後不要再那樣做了。”

唐謐仍然在為此事氣結,聽到張尉這話,一瞪眼,道:“張大頭你什麽意思?你來原諒我是不是?不好意思,本姑娘覺得此事根本沒有錯的地方,也用不著你原諒。”

白芷薇也冷著臉,道:“張尉,這件事除非你承認你完全錯了,否則再沒什麽好說的。”

張尉知道唐謐和白芷薇都是有脾性的人,平日裏總是讓著她們,可是這次的事,他卻覺得自己做到如此地步,已經是最大限度的讓步,求和的話也是硬著頭皮才能說出口,不想這兩人還是半步不退。若說讓他違心承認自己有錯,於他來說簡直比登天還難,他沉默地看著那兩人,半晌,才說:“那就算了,大家各有堅持,我也有不能後退的底線。”話落,微微歎了口氣,黯然離開。

唐謐和桓瀾和關係也降到了冰點,雖然白芷薇在出事當時就拉住桓瀾解釋清楚了事情的原委,可是桓瀾自始至終一句話也沒有再說,聽完白芷薇的解釋,便速速離開了禦劍堂。三人再次遇到已經是多天後在劍宗處的禦劍術課上,桓瀾看到唐謐和白芷薇兩人走近便刻意地轉身走到別處給一個女劍童指點武功,唐謐見了,知趣地拉了白芷薇一把。止步不前。這件事唐謐越想越窩囊,且不說好心被當成了驢肝肺,隻說自己本來精心算度好的一件事。沒想到薛嘉禾叫來了桓瀾,弄得自己又多得罪了一個人。單這一樁就倒黴透頂。在這樣壞心情的時候,李冽忽然背著手,悠然自得地來到她麵前。

在這個敏感地季節,唐謐看到李冽背在身後的手,馬上道:“先說好。你別送我東西,謝謝。”

李冽笑笑,問:“為什麽,你以為我拿的是彤管草對麽?這時候送這個是很平常地,你太緊張了反而奇怪。”

“我不是緊張,是這幾天沒有心情和你周旋。”唐謐坦白地說。

“原來一直是在和我周旋啊,我以為,我多少有點打動你呢,你這個小姑娘心思還真是深。”李冽說著。把雙手一攤,兩隻手掌上均是空無一物。

那一瞬間,唐謐心裏有一點小小的失望。女子地虛榮她多少也有一些,眼看著彤管的季節走向尾聲。連李冽這個最可能送她的人也沒有送。想來也是有些受打擊。

“你應該很忙吧,怎麽有空來禦劍堂?馬上就是天壽日了。你們都應該在山上忙著接待客人才對。”唐謐岔開話題問道。

“不算很忙,今年沒有掌門人比武大會,來的客人便少了很多。”李冽答道,然後感歎了一句:“說起來,蜀山熱鬧的時候我總是趕不上,蜀山五大高手中能同時看見四個人出手,下一次不知是何時啊,何況,其中一個已經不在世了。.(奇*書*網-整*理*提*供).”

唐謐聽了心思一動,問道:“五大高手沒參加比武地是誰?”

“你們殿監啊,這你都不知道麽?你們穆殿監學問廣博,劍、氣、術三宗造詣均極高。”

“那麽,我們殿監如果與已故的穆宗主較量,誰的勝算高些?我是說,生死相拚的那種。”唐謐又問。

“你這麽問很奇怪啊?你腦袋裏想什麽呢”李冽看著唐謐問,琥珀色的眼睛攝人心神。

唐謐覺得心中有點恍惚,不知道如何回答才好,心中騰起那麵色冷峻的少年把劍刺入與他完全一樣的另一具身體的幻影,於是說:“我隻是在想,雙生子之間不是什麽都一樣麽,那麽武功上是不是也如此呢?”

李冽垂下眼簾,略略思忖片刻,道:“那要看怎樣較量了,穆宗主的劍法高絕,手中地破甲又是極霸道的利器,近身相博肯定是他的勝算高。穆宗主在江湖最有名地一戰就是他一人與赤玉宮的三大護法鬥劍,結果那三人一死,一廢,一重傷。”

唐謐聽了,一時無語,隻覺得心中有些亂,這當兒口白芷薇地聲音在身後響起:“你們兩個躲在這裏說什麽悄悄話呢?”

唐謐回頭一看,隻見白芷薇身後還跟著一個禦劍堂地仆役,隻聽白芷薇繼續打趣說:“李冽才來送彤管草啊,太晚了,唐謐都收了一麻袋了。”

“怪不得唐謐說不要彤管草,原來是沒有地方裝了,要不唐謐我送你一條麻袋好了。”李冽衝唐謐說,神色另人玩味,也不知道是真的在開玩笑還是有那麽一點點不高

“不用,本姑娘已經放出消息,但凡今後再有人想送我彤管草,必須配上麻袋一條,否則概不笑納,想來今兒回去時,麻袋也該有了。”唐謐也跟著白芷薇瞎吹道。

這一回,李冽地神情似乎是真有些不悅,但不等他說什麽,白芷薇已經先開口道:“唐謐別貧嘴了,這個仆役找了你很久,你先看看他有什麽急事。“

唐謐略略打量那仆役,發覺有點麵生,問道:“你找我何事?”

那仆役從懷中掏出一隻紫色繡木槿花的錦囊,說:“這個是祝司庫要你馬上去術宗親手交給慕容公子的。”

唐謐知道慕容斐是祝寧欽點的幾個輔助他們修繕機關的術宗弟子之一,那錦囊裏估摸是什麽重要的東西,便接過那錦囊說:“好,我馬上去。”

唐謐出得禦劍堂,正遇見穆顯在門口送顧青城和司徒明兩位宗主離開。三人聽到背後的聲響,都回過頭來,穆顯見是經常惹禍地唐謐。一皺眉道:“這麽晚了還往外跑,鍾響的時候回得來麽?”

唐謐一縮頭。道:“回殿監,謐是為了修繕術宗機關的事要跑一趟長明閣,一定會趕在鍾響前回來。”

顧青城見了,說:“這樣吧,我帶這丫頭上長明閣。她定然能在落鑰前趕回來。”

穆顯一聽,沉著臉,聲音略帶威脅地對唐謐說:“那你回來時連腳尖也不可探出青石階,明白麽,否則今年地言行考績便一分也沒有了。快謝過顧宗主。”

唐謐站在顧青城的飛劍上,身後有淡淡地木樨香味傳來,她記得教過自己術法的殿判閻楷之身上也有這樣的味道,便問:“顧宗主,是不是你們術宗的人都喜歡熏木樨香?”

“我喜歡。其他人是喜歡還是迎合,我就不得而知了。”顧青城說。

唐謐想想也是,一宗之主喜歡什麽。底下當然也要跟風,隻是自己怎麽老是忘了顧青城的身份呢。不由得輕輕歎了口氣。

“歎什麽氣啊。小小年紀,強裝愁緒。莫非今年又沒人送你彤管草?”顧青城在身後以略帶玩笑地口吻說。

“可不是麽。宗主你年輕有為,每年這時候一定是一麻袋一麻袋地收彤管草,哪裏知道我這種不受歡迎之人的悲哀。”唐謐以誇張的口氣說。

顧青城輕笑起來,道:“那你可以先送給別人啊,然後等著人家回贈。”

“那要是得不到回贈多沒麵子,還不如不送。”

“看來你真的是心裏有想送的人啊。”顧青城試探了一句。

有麽?唐謐自問,忽然不想再說話。

見到慕容斐的時候,唐謐正巧看到他在手掌中逗弄一隻小鳥,那小鳥有著赤褐色的羽毛和雪白毛絨的肚皮,看上去靈巧可愛,她一步跳過去,湊到慕容斐麵前,問:“在玩兒什麽鳥呢?”

“夜鶯,我可沒玩兒它,它脾氣大得很呢。”慕容斐說。

“哦,是麽,小夜鶯,來來來,給大爺唱一個。”唐謐伸出手指,逗著那小夜鶯說。

“它不會唱歌,它是雌的。”慕容斐笑著說完,拍了拍那夜鶯地脊背,示意它快快飛走。唐謐仰頭看著夜空中很快消失無蹤的夜鶯,有些失望地說:“可惜,雌的就為什麽不會唱啊。”

“不知道,不過很配它地魂主,那人也是五音不全的。”慕容斐說。

“原來那是魂獸啊,誰地?”唐謐好奇地問。

“我堂姐地,對了,唐謐你是來找我的麽?”

唐謐點點頭掏出錦囊說:“這是給你地。”

慕容斐接過錦囊打開一看,愣了片刻,抬起眼睛來看著她,有些結巴地說道:“唐謐,我,我沒想到,我,我沒準備好麻袋。”

唐謐沒明白慕容斐的意思,隻覺得看著自己的那雙眼中神光流轉,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便道:“麻袋還不好找麽,要是讓我現在下山就帶著話你可要快些準備,我要趕在落鑰前到禦劍堂。”

慕容斐臉露躊躇之色,半晌似乎下了決心般神情一收,道:“你等等,我馬上回來。”

不一會兒,慕容斐拿著一隻麻袋跑了回來,鄭重地遞到唐謐手中,說:“我沒想到你會送我彤管草,因為你看上去並未把任何人掛在心上,不過,現在能收到你送的彤管草,我還是覺得很高興,這個是回贈。”

唐謐先是莫名其妙地看著慕容斐,再打開麻袋一瞧,隻見偌大的麻袋底部躺著一支幼嫩的赤紅色小草,心思一轉,道:“錦囊給我看看,”

慕容斐遞上錦囊,那裏麵赫然也裝著一支彤管草,唐謐再想想那個麵目陌生的仆役,立時恍然大悟道:“啊,那是慕容貞露。”

唐謐想想當時的情形,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半晌收住笑,才說:“你堂姐真可愛,看上去這麽聰明伶俐的一個人,怎麽這種事上如此犯糊塗,還是說這就是所謂的關心則亂?”

這一回是慕容斐覺得莫名其妙了,問道:“唐謐你到底是在說什麽?”

唐謐把手往前一探,道:“慕容斐,剛才魂獸是來送信的吧,你方便給我看看麽?我看完了才能告訴你整個事情的來龍去脈。”

慕容斐臉有些微紅,覺得那張慕容貞露的信實在不好給她看,可是又隱約覺得此事定是慕容貞露搞了什麽鬼,良久才把那信遞過去,說:“這都是慕容貞露在瞎說,你別想多了。”

唐謐打開信一看,果然慕容貞露在信上告訴慕容斐唐謐在禦劍堂是多麽炙手可熱,已經收到成麻袋的彤管草,提醒他要趕快行動,還有就是唐謐現在要求送她彤管草的人必要附贈麻袋一條。

唐謐看完信,笑得合不攏嘴,給慕容斐講明白來龍去脈以後,道:“怪不得你堂姐這個年紀還沒有找到心儀之人,你看她於這種事上這麽不開竅,還替你瞎著急,亂安排。”

慕容斐明白了緣由,心中難免覺得又好氣又好笑,可是隱隱地又有些失落,他笑著說:“此人根本是假聰明,除了對劍法和易容術開竅以外,其他的哪個竅也不開。”

“對了,她哪裏學的如此高明的易容術啊?”唐謐隨口問。

“跟穆殿監啊,穆殿監學問很雜的。”慕容斐答道,轉而神色忽地認真起來,道:“唐謐,那個,麻袋你可以不要,彤管草我已經送了,不想收回。唐謐把麻袋往慕容斐懷裏一擲,也認真地說:“我也沒說要還啊,本姑娘今年第一次收到彤管草,你就是要我也賴著不還。”

“那,我那支也賴著不還唐姑娘行不行?”慕容斐笑問。

“當然,當然,承蒙慕容公子抬愛,求之不得呢。”

這天夜晚,慕容斐目送唐謐下山的時候,看見那紅衣少女走了很遠,猛烈一個回旋,衝著自己賣力地招招手,大聲說:“慕容斐,我心情好了很多,謝謝。”

慕容斐在夜色裏淡淡微笑,明知道手中的紅色小草其實無關風月,卻覺得心情也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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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春光盡
十七 春光盡
唐謐心情好轉了些,才有了管閑事的剩餘精力。

“芷薇,我才知道穆殿監是會易容術的,如此想來,那日楚國禦試騎著窮奇大鬧會場的人,會不會就是穆殿監假扮的呢?”唐謐躺在榻上,望著屋頂縱橫的木脊說。

“嗯,自然有這個可能。隻是天下並非隻有一隻窮奇,也並非隻有一個人會易容術,這麽說未免武斷,要拿出憑據才行。我想,如果是穆殿監的話,他總要有去做這件事的緣由才對。”白芷薇躺在另一張榻上說。

“緣由麽?有些事你不知道。”唐謐講到這裏頓了頓,心想當時地宮裏的事還是不要亂說,改口道:“我在藏書閣的借閱錄中發現穆殿監從小就喜歡看和妖物有關的書,你說這人,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呢?”

白芷薇有些驚訝,坐起來衝她問道:“你的意思是,他其實是一個心靈黑暗的人?他去破壞禦試,受損最大的自然是我們楚國的蜀山勢力,以及整個蜀山的聲譽。而最喜歡看到這個結果的,除了我母親他們就是魔王的追隨者。那麽,穆殿監會是……”

“我是這個意思,連我自己都覺得魔王是很迷人的家夥,那麽,那時候著迷於妖獸和魔物的少年不會被她吸引麽?”唐謐問道。

白芷薇想起自己心中對魔王都有一種難以描摹清楚的向往,不自覺地點點頭,說:“記得司徒慎說過,他爹告誡他小孩子不要去探究或者了解太多魔王的事,想來這話是有道理的。可是唐謐。這些都是懷疑而已,沒有憑據說什麽都沒用。“憑據啊……”唐謐皺眉想了很久,捅了捅睡在她身邊的小綠猴。道:“我說,你醒醒。給你指派個任務,以後沒事就盯著我們穆殿監,他一有什麽奇怪地舉動就來報告,知道了麽?”

小綠猴睡得迷糊,半睜著眼睛點了點頭算是應承下來。

白芷薇在一邊擔心地說:“你要離他遠一點。他武功高強,可別出什麽意外。唉,靈碧你要是會說話就完美了。”

其實,自從知道小綠猴能寫字以來,他們之間的溝通已經方便了不少,隻不過小猴子並不愛寫,多數時候還是喜歡用指手畫腳和吱吱叫這兩種方式來表達意思。唐謐也曾經從周靜那裏借過那塊可以通獸語的寶玉,希望能和它交流起來更順暢些。不料小猴見了寶玉卻很抗拒,發了一頓脾氣以後出走了好幾天才回來。

事後周靜解釋說:“這寶玉不但能通解獸語。還擁有強迫不信任人地獸類開口說話的力量,你們地小猴是靈物,恐怕覺得這樣強迫它有傷顏麵吧。..”

唐謐想到這件事。忽然覺得有趣,打了一下小猴的頭說“你這小東西。有時候好說話。有時候又有強脾氣,還真像你的主人我呢。”

“喂。唐謐,它是我的魂獸。”白芷薇不滿地叫起來。

“不是,是我借給你的。”

“誰說地,明明是它自己跑來的。”

兩個人爭執著,不覺跑了題。

轉眼這一年的天壽日便過去了,五月的春光流逝如水,急匆匆地把人拋下。曾經紅得漫山遍野的彤管草幾乎在一夜之間就變成了濃濃的綠色,隱在茂盛葳蓐的蒿草之中,不見了蹤影,隻有偶爾在山石背陰處這等稍冷的地方還會有一兩株紅色未退的小草迎風而立。

在去術宗地青石階旁,大約半山腰的地方有一塊巨大的岩石,岩下便有一株這樣一直未曾退去紅色地彤管草。唐謐每次路過這裏,總要留意一下這株小草,在心中默念:如果到了最後,仍然沒有人采走它,它便是我的。

日子一天天過去,唐謐每次走在青石階上,都會發覺周遭地紅色又退去了一片,這會讓她不覺想起那株岩石下地彤管草,心上便有些沒著落,以為下一次路過那裏,它就會已經轉成綠色,消失在這個春天的尾聲裏。

但直到整個蜀山都披上了初夏地油綠,那株小草仍然赤如朱霞,靜立石下。

這天傍晚,唐謐從術宗下山路過這株赤色小草的時候,她想:如果明天它還在這裏,它就是我的。

回到禦劍堂,她照例要到藏書閣看看祝寧有什麽吩咐,才一推開藏書閣的大門,便看見祝寧轉著輪椅氣哼哼地衝出來,嘴裏大聲嗬斥著:“甭多說了,你給我立刻拿走,你知道我要的根本不是這東西。”說完,理都沒理唐謐便出了藏書閣。

唐謐不明就裏,走到菱花格子門裏麵一看,隻見歐陽羽苦著臉站在那裏,很是委屈的樣子。

“怎麽了,師兄你幹了什麽惹惱了師父?”唐謐問道。

歐陽羽指指地上的飛翼說:“師父不是叫我改進飛翼麽,我改了,但是他不滿意。”

唐謐一看那飛翼果然變了不少,但最重要的是兩翼變小了很多,隻比成人的雙臂展開的距離再長一些,她不覺疑惑地問:“改小了兩翼還飛得起來麽?”

“本來是飛不起來的,可是有了定風珠就可以了。”歐陽羽說著拿出一顆雞蛋大小的淺藍色寶珠鑲入了那飛翼上一個已經做好的凹槽,繼續解釋道:“你用心力可以通過定風珠來召喚風勢,以及控製風向,這樣,就能保證你的翼下有足夠的風,兩翼也不用做那麽大,飛翼自然會比原來靈活數倍,而且還可以從平地起飛。可是,師父隻要什麽法寶都不依靠的飛翼,他說這和禦劍飛行那些沒什麽不同,剛才脾氣上來,就把我罵了一頓。”說到這裏,歐陽羽委屈地歎了口氣。問道:“唐謐,你評評理,禦劍飛行全蜀山幾個人能會?這個飛翼任誰學學都可以掌握。這怎麽算一樣呢?”

唐謐笑笑,道:“但是。並非任誰都有定風珠是不是?咱們師父希望隻借助那些任誰都能借助的力量,比如風啊,水啊這些東西。”話到此處唐謐忽然心思一動,道:“師兄,這個新飛翼可不可以讓我先用用?”

“這個。師父讓我速速拆了做新的。”歐陽羽麵露難色,轉而一低頭,卻又說:“不過,你幫我一個忙,我就可以給你用。”

“什麽忙?”唐謐充滿警惕地問,知道對這個天敵的要求一定要小心謹慎。

“那個,唐謐,那個。”瘦高地少年仍舊低著頭,囁嚅著說:“這個。幫我轉交給白芷薇成不?”話落,他從袖口裏掏出一支紅色的彤管草,抬起臉忐忑地看著唐謐。

“這個啊。沒問題,沒問題。不過先告訴你。回贈可是別去癡心妄想了。我們家白姑娘可是誰也不會回贈的。”唐謐笑著說,伸手接過了那隻彤管草。到那柔軟纖細地草葉的刹那。唐謐地心中忽然一個激靈,脫口問道:“歐陽羽,你這彤管草是從哪裏來的?”

歐陽羽被突然爆發的唐謐嚇了一跳,眼瞧著唐謐小老虎般就要撲過來的架勢,本能地後退一步,才說:“是我剛剛從術宗下來時,在青石階旁邊的一處岩石下采地,怎,怎麽了?”

“哪處岩石下麵,你給我說清楚。”唐謐逼上前一步。“路邊那麽多岩石,又沒有標記號,我怎麽說得清是哪處。”歐陽羽說著又退了一步。

“那你是什麽時候下山來的?”

“和你前後腳下來的,我就跟在你後麵不遠,看見你和白芷薇一起走,不敢,嗯,不好意上前打招呼。”

唐謐聽了氣得一跺腳,吼道:“氣死我了,歐陽羽,你果真是我的天敵,氣死我了,氣死我了。”

“唐謐,我怎麽氣到你了,你說清楚好不好。”歐陽羽完全摸不著頭腦地問。

唐謐不再有心情理他,轉身衝入了夜色中。

這一路並不近,唐謐施展輕功急急往山上趕去,因為心中焦急不安,幾次運氣不穩,險些因為氣息混亂傷到自己。待趕到那岩石邊的時候,一輪明月正從山坳裏躍出來,明澈的銀光照在灰白色的岩石上,石下便生出一道黑色的暗影。

唐謐平複好呼吸,低頭看向那道暗影的深處。

在比夜色更濃鬱地陰影裏,一株赤如落霞的小草寧然不動,仿佛亙古以來從未變化。多麽奇怪,明明是一春便逝的豔色,卻好像一直等在這裏一般,唐謐看著那小草這樣想,果然,這是我地草。

她伸出手,指尖觸及草葉的瞬間,心頭一陣難明地柔軟,恍惚間已是千回百轉。

術宗長明閣回廊蜿蜒,庭院錯落,顧青城住地小套院隱蔽其中並不易尋,可是對於唐謐來說卻是輕車熟路。她隔著窗,看見燈火仍然亮著,那人的影子停留在窗紙上奇∨書∨網,隻是一片淺淡地灰,就像那個人的心思一般總要有一個人先開口吧,既然永遠不可能是他,那麽就隻有我了,唐謐這樣想著,深深吸了口氣,向窗內問道:“顧宗主,是我,你已經知道到我來了吧?”

灰色的影子微微晃動,顧青城的聲音傳出了出來:“知道,為什麽不進來呢?你平時總是一推門就進來的。”

“因為裏麵太亮了,我害怕在明亮的地方會失去勇氣。”

屋內一陣沉默,唐謐在等待中攥濕了手中的小草。

門被輕輕推開,顧青城蕭然的身影微傾而立,嵯峨如玉山。

“怎麽了?”他問。

赤色的小草被小心遞出。

“這是我的心意。”她說,忽然怨恨起自己那少女一樣幼嫩的聲線,明明已經拿出了十二分的勇氣和真誠,說出來的聲調仍然像個孩子。

他笑笑,伸手接過那支春天裏最後的彤管草,從容自然,就像接過無數傾慕者手中的小草一樣。

“你也玩兒這個了,謝謝。快回去吧,別晚了,你們殿監如今盯著你呢。”他說,語氣一如既往的溫和。

可是,唐謐忽然覺得,那一刻,她所有的力量都消失了,連哭的力量也沒有。

五十八 被守護的秘密
五十八 被守護的秘密
看大家的帖子,發現兩個事,一是關於這一段的更新,因為鉤子有事,更新最近會隔天更,但是,有時間我會再一天兩更,總之,會完成包月要求的字數,並且還會超過要求,大家放心。二是關於小唐對顧的表白,很高興看到有人早就嗅到了小唐的動向,讀者的敏感超乎想象啊,我把討論貼置頂,大家有看法也可以留言。蜀山的夏季隨著最後一株赤色彤管草的隱去而來臨,隻是山中氣候舒爽宜人,若非周遭的草木愈加繁茂,唐謐幾乎察覺不到季節的變換。

搞不清從哪天開始,清晨等在梅苑門口桃樹下的少年又變成了兩個。其中一個自然是史瑞,另一個則是消失了一段時間的張尉。

張尉第一次出現的時候,唐謐和白芷薇原以為這是他表示和解的姿態,誰知張尉卻緘默不語,一臉的不情願,倒是史瑞四處賠笑臉打圓場,徒勞地在充當活躍氣氛的角色。

“史瑞,他不願意來你硬把他拖來幹什麽。”白芷薇瞪了一眼史瑞,沒好氣地說。

“不是啊,是他自己要來的。”史瑞說著用胳臂肘捅了捅張尉,見他低頭瞧著地,一副置身事外的樣子,也生氣起來,道:“張尉,你要再不說話別怪兄弟以後不管你了。”

“哦,那什麽,你們兩個,那件事,要不就算了吧。”張尉終於蹦出這樣一句。謐隻說了一個字便轉身離開。

不過第二天張尉還是來了。從此又像過去一樣天天早晨來報道,隻是仍然金口難開。

唐謐知道自己應該也退一步,可是每每一想到這小P孩當時可惡的樣子。就覺得心頭還是有氣,忍了忍。終是什麽也沒說。

這天唐謐在術宗修繕完機關出來,天色還不算太晚,一個人走在青石階上看著天邊的彤雲也頗愜意。她不由得想起平日裏總是和張尉、白芷薇三人這樣走在夕陽的餘輝中,心頭一軟,便想:趕明兒找個台階給大頭下算了。

這時候。那隻小綠猴不知道從什麽到地方躥了出來,衝著她吱吱叫了兩聲,然後像青石階外的林子指指,示意她跟著自己。

唐謐見天色還算亮,便跟著小綠猴往林子裏走去,沒多久,兩人來到了幻海森林之前。

這個時辰,幻海森林剛剛顯出依稀地輪廓,靜臥在山中晚間升起的霧靄之中。猶如似有似無的幻象。唐謐想到自己隻有一個人,正猶豫要不要進去,小綠猴急急一拉她袍袖。示意她趕快蹲下。

唐謐蹲在一叢叢開著藍紫色花朵地妖草裏,等了好一會兒。便聽見有草葉摩擦的細微響動傳來。接著,就看見很多妖草急急忙忙往自己隱藏地地方跑過來。有好幾枝還“嗖嗖”地鑽進了她的懷裏。

唐謐知道這些妖草對力量十分敏感。..一定是因為它們遇見了力量很強大的人才會這樣四散逃避,心中不免也緊張起來。她這樣躲了很長時間,四周妖草們的騷動已經平息,躲在她懷裏的那幾枝也紛紛跳了出來,衝她一揖手,謝過之後便大搖大擺地離開了。

小綠猴此時也站起身來,拉著她繼續往林子裏走。就在遠遠可以看見幻海中那個小湖地時候,小綠猴再次示意她躲起來。唐謐這才注意到平日裏一直喜歡嘰裏咕嚕的小綠猴從剛才起一直沒有說過話,心想看來真是有什麽厲害的人物在附近,不覺連呼吸也放輕了下來。沒等多久,平靜的湖水忽然奇異地分向兩邊,驟然豎起兩道十丈高的透明水壁,露出湖低一條狹長的土地。唐謐看直了眼睛,心道:“下麵是不是摩西要出現了啊。”

從湖低走出的人自然不是摩西,遠遠看去,那人中等身量,灰色袍服,正是禦劍堂殿監穆顯。對於唐謐來說,穆殿監能像摩西分開紅海一樣把湖水分成兩半算不得什麽特別令人驚訝的事情,可是在她看到穆顯手中那盞小巧的八角宮燈時,卻抑製不住驚訝,“啊”地低叫了一聲。

那是她極其熟悉地一盞小宮燈,樣子簡單,看上去像個小孩兒的玩物一般。去年,有大約一個月的時間,她每天晚上都要跟著燈中地女子學習魔羅舞。

唐謐有一瞬間幾乎無法思考,隻能捂著嘴巴,靜靜地看著穆顯站在湖邊,伸出一隻手,似乎在施某種術法,然後,湖水忽然沸騰起來,蕩起十尺高的巨浪,整個湖水開始越變越紅,漸漸地,成了一湖翻滾地血水。

就在湖水變成鮮血般猩紅地瞬間,整個幻海森林好像都受到了影響,唐謐覺得眼前的景物都在隱隱發亮,一種奇異地感覺從心中升起。這感覺很難形容,如同那時在黑霧峽穀中看見小石屋時的感覺一樣,總覺得似乎有什麽極重要的東西就在前麵,而且是對自己非常重要。

這時候,穆顯的袍袖在空中一揮,湖水陡然平靜下來,萬物回到從前。

唐謐一直等到穆顯走了很久,才敢從隱藏的草叢中走出來,一個人走在青石階上開始把那些記憶中的碎片整理在一起,不知不覺便回到了自己的屋中。白芷薇看唐謐一進門就帶著一付若有所思的表情,笑著問:“怎麽,唐姑娘又在想什麽壞主意呢?”

“我在想,也許穆宗主是穆殿監殺死的。”唐謐說,絲毫沒有玩笑的意思。

白芷薇一愣,問道:“為什麽這麽說,唐謐你又知道了什麽對不對?

“嗯,我不是讓你的靈璧平日多留心咱們殿監麽,它今天帶我看到了穆殿監在用十分妖邪的術法。還有,那盞教會咱們摩羅舞的宮燈拎在他的手裏。”

“不是咱們眼看著被毀了麽?”

“也許有不止一隻。”

“那殺穆宗主地事又從何說起?這最多和那個窮奇一樣,隻能證明穆殿監是個妖邪之人。”他從小就記恨和他雙生的穆宗主。覺得他們幼年時被認為是魔血後裔都是因為多了這樣一個和自己一模一樣的弟弟,而後來他自己卻對妖物和邪術越來越著迷。但穆宗主是極端憎惡魔王之人,所以,他最終設計殺了穆宗主。”唐謐篤定地說。

白芷薇看到唐謐那種熟悉地自信態度,也覺得似乎有道理,問道:“那有何憑據呢?我是說。證明穆殿監殺人的憑據。”

“沒有,不過如果屍王地事能再查出些什麽,也許能找到什麽重要的憑據。”唐謐說到這裏,感歎道:“可惜,屍王從這個世上消失得幹幹淨淨。”

講到這裏,唐謐忽地拉住白芷薇的手,眼神熱切地說:“不行,我要去那個小石屋看看,芷薇。我覺得有那裏麵有什麽東西很重要,不光是對穆殿監這件事,對我也很重要。真的,我說不出來為什麽。但是我就是有這種感覺。”

白芷薇自然是無條件支持唐謐的決定。唐謐想著這正好也是給張尉台階下地機會,便拉著她匆匆趕去找張尉借翼馬。不料張尉聽明白了緣由,思考了片刻,便拒絕道:“不成,我不能借。第一,翼馬上次傷勢太重,後來又強行駝我們回來,到現在還沒有完全恢複。第二,那石屋所在太危險,我不讚成你憑感覺就又去冒險。”

“你,你這麽大個腦袋裏麵填的是草料麽?”唐謐氣得一跺腳,道:“我可是已經向你主動伸出了和平的橄欖枝,既然這樣就算了,我不是隻有靠你才能飛的。”說完,也不管張尉是不是聽得懂,甩手便走了。

改進過的飛翼唐謐已經幫著歐陽羽試飛了好幾次,但是這一次飛到黑霧峽穀上空的時候她還是有些心虛。夜色下的黑霧峽穀幽暗陰鬱,黑色的濃霧寧然不動,從空中看去猶如一潭死水。

唐謐隔著防毒麵罩深深吸了口氣,向下俯衝而去,鑽入了黑色的迷霧之中。她借助定風珠地力量不斷改變著雙翼下的風向,靈巧地閃避著刺向自己的樹杈,改進過地飛翼小巧機動,雙翼上蒙的深海鼇牛皮也堅韌結實,所以雖然有幾次她險些要被樹枝上地尖刺劃到,最終還是平安地落在了石屋地圓頂上。

唐謐將飛翼收好斜背在身後,小心地從屋頂跳到地上,發現那門果然沒有上鎖,輕輕一推便開了。因為沒有窗子,裏麵黑得伸手不見五指,唐謐在指尖燃起一小團幻火,摸索著向裏麵走去。在色彩不斷變換的微弱火光之中,她看見一個身形威武地人佇立在安靜的黑暗之中,嚇得手一哆嗦,向後退了一步。

唐謐把手按在劍柄上,靜待那人的反應,那人卻沒有動,也沒有發出任何聲響,狹小的空間裏,隻有唐謐一個人的呼吸清晰可聞。唐謐試探著又向前走了一步,見那人還是沒有反應,便把燃著幻火的手伸過去。

跳動的火光下,一具精美的烏金鎧甲豎立在地上,五彩的幻火在它身上投下變換的流光。

唐謐凝神細看這盔甲,覺得有些眼熟,細細回想一番,不由的心中一凜,忙再次仔細看了一遍。沒錯,這是我在幻象中見過的盔甲,穿在魔王華璿身上,她想到這裏,忍不住伸出手,輕輕觸在那些細密排列烏金甲片上,微涼的感覺順著指尖穿來,讓她的腦中一激靈,恍然大悟,這裏哪是沒有窗子的石屋,根本就是魔王華璿的衣

穆殿監飼喂窮奇是在守護魔王的衣冠塚啊,她想到這裏,不覺向門外樹林之後看去,果然那窮奇已經發現了有人闖入,正在那裏正焦躁地徘徊。

好在有了樹林的阻隔,唐謐也不用去操心窮奇,她轉回頭繼續在石屋中搜尋,想看看有什麽其他的發現。而石屋內空無一物,隻是在牆邊放置了一麵一人高的銅鏡。唐謐雖然知道許多墓穴口都會懸銅鏡辟邪,但是這樣一麵鏡子立在此處還是很不尋常。於是,她仔仔細細地查看了銅鏡的每一個部位,希望可以找到什麽有價值的線索,可是憑她如今對消息機關的了解,竟然一無所獲。

那麽,也許就是真的沒有什麽特異之處了,她這樣想著,又開始繼續查找小石屋的其餘各處,可是最終什麽也沒有發現。

唐謐不知不覺就已經把石屋搜索了一圈,又回到門口,這才注意到門邊上有一盞小小的青銅壁燈,她把手指探入燈內,發現並沒有燈油,心思一動,明白這燈不是用來點的,隨即左右掰了掰,隻聽細細的“哢嚓”一聲,有什麽機關被觸動了。

隨著那機關的響動,擋在石屋門前的樹林向左右兩邊分開,唐謐見了,心中叫苦不迭,頭一次惱恨自己手太快,也總算明白了這石屋為啥不需要鎖門,人家外麵可不是鎖著一道堅固的樹門麽。她再想要把樹合攏已經遲了,那守在外麵的窮奇已經箭一般撲了進來。唐謐無處可躲,隻好向屋內退了幾步,拔出“未霜”準備迎戰。不料窮奇的體型太過龐大,竟是進不得這小小的石屋門,一個猛子紮進來,碩大的頭卡在門中間進退不得。唐謐一見,知道這是一個絕好的機會,一劍隨手擊出。

這一劍凝聚著唐謐的全部功力,出手安靜又狠辣,快速而悄無聲息地穿過黑暗,刺向窮奇的眉心,若是刺中,窮奇必然喪命無疑。但許是所有生靈都具有在生死關頭保命的超能力,被石門卡住腦袋的窮奇在“未霜”即將刺入的瞬間拔出了頭,向後一仰,狼狽地摔倒在地上,卻奇跡般地保住了性命。

五十九 衝出黑霧穀
五十九 衝出黑霧穀
如今的情勢是唐謐坐在石屋內對著窮奇發呆,窮奇趴在石屋外對著唐謐發呆。

自然,在這樣平靜無聊的場麵出現之前,唐謐曾經有十二次嚐試挺劍而出,但都被窮奇逼了回來。窮奇則增經有二十八次嚐試包括,吼叫、威脅、用尾巴掃、用爪子抓和往屋子裏放屁等不同的方法想把唐謐逼出來,但是也沒有成功。唐謐把不大的一間石屋又仔細搜尋了兩遍,再也找不到任何東西或者機關,無奈地坐在涼冰冰的石頭地上,托著腮幫子與門外的窮奇對峙。她覺得以自己現在的輕功和劍法,每次衝出門去,都是差一點便可以脫身躍上屋頂,怎奈無論如何也搶不出那幾秒種時間,一次次被窮奇逼得退了回來。

如果不背著飛翼,身子更靈活些就好了,那樣的話我的速度至少可以提高一秒,唐謐這樣想,可是也明白如果沒有了飛翼她離開這裏更加無望,但又想不出其他任何可以再提高一點自己的速度或者稍稍多拖延一下窮奇反應的辦法。

時間在寂靜中流逝,唐謐知道拖得越久事情對窮奇就越有利。且不去多想如果時間拖得太久,自己會因為諸如脫水和饑餓這樣的問題失去戰鬥力,甚至死在這裏,隻要一想到不知道什麽時候,也許穆殿監就會從天而降,唐謐便已經覺得不寒而栗。

守在外麵的窮奇大概也考慮到了這些,不再焦躁不安,而是像一隻老練的貓守著老鼠洞一般,靜靜地趴在地上,半眯著眼睛。耐心等待著自己的獵物。

唐謐不由惱恨那個建造這地方的人為什麽把這裏搞得如此幹淨,連一個可以射出去地石子也沒有留在地上。忽然,一個念頭躍入腦海。可隨即又被她自己否決掉。太冒險了,萬一不成功的話怎麽辦呢過?她想到這裏。抬眼看著門口的窮奇,見那家夥正偷偷睜開一隻眼睛在瞄著自己,一副等著看你怎麽死地欠揍表情,心下一橫,想:隻有這條路了。橫豎試一試吧。

唐謐隔著防毒麵罩,深深地吸了最後一口幹淨的空氣,然後快速地結下麵罩,把放在裏麵用於過濾空氣地炭粉倒在手中,第十三次揮劍衝出了石屋。

門口的窮奇一躍而起,先是往後縱了一步躲過唐謐刺出的第一劍,緊接著便反撲過來。唐謐看準這時機,向窮奇的雙目一揚手中的炭粉,一把黑色地粉末全部散在了它的臉上。窮奇眼中進了炭粉。一骨碌摔在地上,唐謐則趁機翻上屋頂,麻利地張開飛翼。禦風而起。

失去了防毒麵罩的保護,惡臭難聞的氣味肆無忌憚地鑽入唐謐的鼻孔。..她越往高處飛。便越接近空中黑霧濃鬱的區域,那氣味也就愈加強烈。漸漸地。她感覺到眼前的景物開始變得模糊不清,身體也有些不受意識控製,好幾次因為精神恍惚,幾乎要撞到尖利的樹刺上。

唐謐明白這是中毒的先兆,必須在失去意識之前飛出毒霧地包圍,緊咬住嘴唇,保持殘餘的清醒,險險躲過斜刺出來的尖刺,向著頭頂那隱在黑霧後朦朧一片地彎月飛去。那道彎月的輪廓開始越來越清晰,她地意識也開始越來越不清醒,有一個瞬間,似乎是極限忽至,她覺得自己刹那完全失控,可就在這時候,她地眼前一亮,看見月亮從未如此清晰地鉤在天際。

沒有被一絲薄霧遮擋的彎月,明亮而美麗地一道光弧,這是唐謐最後的記憶。

唐謐醒來的時候,身邊的傳來融融暖意,她半睜著眼睛看去,隻見身前篝火燒得正旺,火邊有個熟悉的身影正在凝望著她。那少年的一半身子浸在黑夜裏,似乎與夜色溶為一體,另一半身子映著火光,明亮的琥珀色眸子裏有火焰在跳躍。

“那山穀裏有什麽事那麽重要,連命都不要了?”他問。

“不知道,就是覺得對我很重要,可是真的見到了,也不明白為什麽很重要。”她說,想把身體撐起來,才發現渾身的骨頭好像都散了,微微一動,疼痛難忍。

他見了馬上走過來,按住她,說:“別動,你渾身都是傷。”

“這麽躺著很難受。”

他笑笑,背著火光,看不見那笑容的意味。

“還以為你很堅強,這種事都抱怨。”他說,隨即坐在她身邊,輕輕把她的身子抬起一些,讓她枕在自己的腿上。

“這樣會舒服一點。”那少年說道:“幸好掛在樹上了,雖然被樹枝子刮得遍體鱗傷,可是都不重,也沒有摔死。”

“啊,慘了,刮到我臉了麽?是不是破相了?”她急急地問。

他輕笑,道:“是的,臉上都是橫七豎八的血道子,你算嫁不出去了。”

“天,怎麽辦,還不如死了好。”她的手捂在臉上,是真的急了。

“沒事,蜀山有很好的外傷藥。實在不行,還有我是不是,怎麽會嫁不出去?”他說,口氣似乎認真,又隱隱有玩笑的口氣。

她愣了一下,仰麵正看見他的琥珀色眼睛,在火光中有些奇異的迷幻之感。

“這種事情還是別開玩笑才好。”她歎了口,繼續道:“我曾經喜歡過一個離我很遙遠的人,考慮了很久,我想如果以我現在小小的模樣,就算和他說了我喜歡你,萬一被拒絕的時候,我還可以假裝那完全是不諳世事的小女孩在瞎胡鬧。可是,現在我很後悔。若是有機會重來,我一定不會故意做出淘氣的鬼臉,假裝玩笑一樣地撒嬌說:沒意思,你一點也不好玩。你知道麽,這種事情上開玩笑。隻能說明沒有足夠的勇氣。”

唐謐覺得自己在李冽的注視下越講話越多,好像心中的大壩忽然決堤,深藏地心思像潮水般湧出。大約是毒氣的藥力未退。她覺得意識仍然有些模糊不清,喝醉了一般的感覺。

“李冽你有酒沒有。咱們喝點酒,陪君醉笑到天明。”她說,臉上掛著傻笑。

“沒有,你睡一會兒吧。我已經給你地同伴發了信號,估計他們快來了。那兩個人擔心你還在黑霧峽穀中。摸進去找你了。還好我覺得你一定是命大之人,不會那麽倒黴,堅持在外麵的林子搜尋,要不真不知道啥時候能找到你。說實話,要是真掉在那穀裏麵地話也不用去找你了,小命肯定是要丟掉的……”李冽絮絮叨叨地說,那聲音又輕又低,好像催眠一樣,不一會兒便把唐謐送入了夢鄉。

再次醒來的時候。唐謐看見了白芷薇和張尉憂心忡忡的兩張麵孔。張尉一見她醒了,一個箭步衝上來,問道:“唐謐你怎麽樣?”

“沒事。就是破相了,你看不出來麽?”

“看不出來。你滿臉都是黑乎乎的藥膏。”吧。臉上抹了藥膏還不就是因為臉上有傷口麽?”唐謐笑起來,臉上地傷口被撤動。微微有些疼,想起來就有點氣,揮手打過去,道:“混蛋,小氣鬼,都怪你不借我翼馬,要是將來破了相嫁不了人我和你沒完。”

“我一定會負責的。”張尉認真地說,結結實實地挨了這巴掌。他年少的麵孔被火光和夜色雕刻得棱角分明,恍然如成人般深邃,隻聽他繼續說道:“唐謐咱們和好吧。那件事我有錯,可是你也不全對。但是我想,我是男人,無論如何要多擔待你,過去是我太小氣。”

唐謐笑笑,想:哎,我還是大人,你還是小孩呢。怎麽我也變得這麽孩子氣,一個別扭鬧了這麽久,於是說:“嗯,和好了。”

“人家用不著你負責,有人排在你前麵。”白芷薇也湊過來,看了一眼還躺在李冽腿上的唐謐,頗為不悅地責怪道:“唐謐這次你可是太過分了,連我也不說一聲就跑了,我看了你留的信差點沒嚇死。”

“對不起,飛翼隻能一個人用,要不我準帶著你。”唐謐說,歉疚地拉了拉白芷薇的手,才發現那兩個人的手上都是被劃傷的痕跡,也不知道他們在找自己時經曆了什麽,心中一陣溫暖,不知道再該說些什麽才好。

“回去你還要謝謝莊園、周靜和李理她們,連帶也要替大頭謝謝鄧方和王動他們去。”白芷薇說:“他們在梅苑和鬆苑想辦法騙兩位司院秦呢,要不然,咱們幾個又是個晚上沒回去,還不知道又要鬧出多大的風波來。”

“是,是,我欠大家地。”唐謐唯唯諾諾地說。白芷薇看見從來神氣活現的唐謐忽然改了嘴臉,雖然在氣頭上,也不由得“噗嗤”一笑,再也繃不住麵孔。

這件事情因為白芷薇在出來找唐謐之前的一番布置,果然神不知鬼不覺地被掩蓋了過去。那毒霧似乎隻是有麻痹地作用,並未在唐謐身上留下更多的傷害,至於她一身地外傷,由於蜀山地傷藥有去腐生肌的奇效,很快也就恢複如初,沒有留下任何痕跡。唐謐見那傷藥這麽靈,也往自己早先身上從左邊鎖骨延伸到左腋下地舊傷處塗了很多,可是這道舊傷卻不見有任何好轉,心中難免小小有些遺憾,心想以後都要帶著這麽一道難看的傷疤了。

閑時她與白芷薇和唐謐講起穆顯與魔王衣冠塚的事情,那兩人都甚為驚訝。三人設計良久揭穿穆顯的法子,卻發現她們手中沒有一樣可以拿出手的憑據,這些話任誰聽了都像是在信口雌黃。

“不如讓靈璧繼續盯著穆殿監。”白芷薇說:“如果他再去幻海森林或者黑霧峽穀,咱們就讓靈璧來報信,然後咱們就叫上幾位宗主和掌門,當場將他抓住。”

“嗯,現在隻有先這樣了,不過靈璧你可要小心。”唐謐拍了拍小綠猴的頭說。

隻是日子一天天過去,小綠猴並沒有再發現任何穆顯的新動向,倒是這天夜裏,它忽然竄入窗戶,抱著一本不算太厚的小冊子。

唐謐和白芷薇因為晚間和張尉練武相當疲倦,此時都睡得黑沉,任是由那小綠猴連叫帶拽了半天才迷迷糊糊爬了起來。

“什麽事?”唐謐睡眼惺忪地問。

小綠猴獻寶一樣把那小冊子往頭頂一舉,吱吱叫了兩聲。

唐謐揉揉眼睛一看,隻見小冊子的封頁上規規整整寫著幾個小字“六道全書通要”。

六十 就是因為這樣
六十 就是因為這樣
55555,我下午就更新了,結果沒有發布出來,現在問了群裏人才知道看不見,讓大家久等了。謝罪!!!!

唐謐和白芷薇約略翻了一遍這本名為《六道全書通要》的小冊子,發現這是一本與術法有關的書,但是並非是用來記錄術法的,而是對大約兩百種術法中一些關鍵點的總結和心得。

“如此看來,這世上一定有一本書叫做《六道全書》,上麵應該記錄著兩百來種術法,而這一本,既然名為《通要》,大概就是有人看過那本書之後,修煉了其中的每一種術法,再把要點和心得寫成這個小冊子。”唐謐說,手指輕輕在紙頁間摩擦,發覺紙質薄脆,似乎是年代有些久遠了,又問道:“我說小猴子,你是從穆殿監那裏偷來的麽?”

小綠猴點了點頭,於是唐謐又說:“除非穆殿監已經會了那兩百多種術法,否則這個書要配合那本《六道全書》才有用。”

小綠猴搖搖頭,擺擺手,白芷薇便會意地問:“你是說沒有見過他有《六道全書》對麽?我想,就算隻有這本《通要》也不見得沒有用,至少對於穆殿監已經修習過的術法來說,這上麵的心得可以幫助他更好地掌握那些術法。”

“我記得當年閻殿判講過,因為人的壽命、能力所限,一生之中能熟練掌握數十種術法已經算不錯,天賦高的能通百餘種,但如果有了那本《六道全書》再配合這個《通要》。沒準一個人真的能掌握兩百來種術法。這個東西切不可再回到穆殿監手裏。”唐謐說完,忽然心念一動,道:“誒。看看這上麵有沒有咱們會的術法。”

果然,這上麵也記載著唐謐他們學過地諸如桃花障。五行金剛術等基礎術法的要點,有的地方她們地殿判也講到過,但這本《通要》講得更加通透,往往所解之處恰恰是她們在修習時很難參悟透的地方。唐謐和白芷薇兩個人越看越是起勁兒,時不時還要按著書中所講試上一試。最後直到困得實在睜不開眼睛才合上了書冊。

日子到了夏天便走得飛快,轉眼幾個月過去,入了秋,離五殿大試地日子就不遠了。

這幾個月的時光,唐謐他們的日子過得頗為平靜,小綠猴那裏不再有任何更驚人的消息,整個蜀山也沒有什麽大事發生,三人隻是和這一殿的所有劍童一樣,日夜勤加修習。等待著備選比武地來臨。..

這天劍法課上,慕容貞露在下課之前忽然宣布道:“大家注意一下,殿監和掌門已經定下了你們三日之後比武。大家都回去做些準備吧。”

雖然說眾劍童心中都知道比武的日子已經臨近,可是冷不防這麽一宣布。眾人多少還是有一點覺得突然。頓時紛紛議論起來。慕容貞露抬抬手止住喧嘩的眾人,繼續道:“現在我講一下分組的規則。”

“本殿一共有劍童二十七人。其中二十四人每兩人一組,共分成十二組對決,勝出的十二人再兩兩對決,選出六人,這六人繼續兩兩對決,選出最後三人。這時候,最開始沒有參加對決的三人和這對決選出的三人,一共為六人,再一次兩兩分組對決,勝出的三人即為與清源寺比武的備選劍童。”慕容斐說完,頓了頓,等待著底下劍童們意料之中地反應。

果然,劍童們一片嘩然。

“哇,那不是太便宜了開始不用參加對決的三人?”

“那開始不參加對決的三人憑什麽選出來啊?”

慕容貞露長聲咳了兩下,壓住議論紛紛地劍童,道:“因為人數是二十七人中選三,兩兩對決隻能這麽安排,至於那開始不用參加對決的三人要怎麽選出來,為了公平起見……”慕容貞露說道這裏,露出一個惡作劇似地頑皮笑容:“劍童們,我們擲色子來決定吧。”

唐謐看著慕容貞露對擲色子一臉期盼地表情,心想:這個方法還真是充滿慕容貞露的個人風格啊。但是其他不了解慕容貞露地劍童,此時都麵麵相覷,想不明白一貫嚴肅的慕容殿判怎麽會想出這麽個主意來。

慕容貞露瞬間換回了嚴肅的表情,說:“劍童們,這也是曆練啊。要知道,不論是高手相爭還是兩軍對決,當實力相差無幾的時候,勝利的一方往往是掌握著好運氣的那一邊。所以,從現在開始,你們就要曆練自己的好運氣。”

大多數劍童都視慕容貞露為一位嚴謹的殿判,聽得此話,俱是覺得有理,隻有唐謐他們三人知道此人的真麵目,互相看看,不禁暗暗好笑。

眾劍童散去的時候,忽然有人叫住白芷薇,三人回頭一看,正是那個眼睛失明的劍童方秩離。那少年形容俊秀,隻是因為身子單薄,雙目又空洞,總是給人一種難以接近的離世之感,平日裏隻與鄧方他們那些“老人”們交往,絕少與唐謐和白芷薇說話。

“什麽事?”白芷薇問,微微有些差異。

“我留意了很久,這一殿的劍童之中,以你實力最強,但是我想告訴你,萬一我們在比武中遇到,我一定會贏,因為我等這個機會已經很久了。”方秩離麵無表情地說,空洞的眼神穿過白芷薇,仿佛不是在與她說話,而是在為自己下一道不得後退的戰書。

“好,希望能碰上你。”白芷薇淡淡地說。

唐謐看著方秩離遠去的背影,歎了口,說:“聽說他沒瞎之前很厲害,大家都以為是另一個桓瀾出現了。”張尉知道從每次在課堂上的情形來看,白芷薇無疑是出類拔萃的。但是他與方秩離接觸更多,知道這少年其實功力深厚,便說:“千萬別小覷他。雖然他是老人,那隻是因為他眼睛看不見。所以殿試的時候於機關一門過不去,連殿試最後地比武都沒有資格參加。這次隻要比武勝出就可以免試升入下一殿,他一定會拚命的。”

“我也會拚命的,這比武對我也很重要。”白芷薇淡笑著說。

“哎呀。”唐謐忽然叫了一聲,道:“慕容殿判這簡直就是為我們開了後門啊。要是擲色子地話,我們豈不是勝算很大?”

史瑞從未想過白芷薇會有求於自己,一聽說她是來學擲色子的,立時恨不得把平生絕學都掏出來。他教了一會兒手法,忽聽張尉道:“這個我不學了。”

“為什麽?”唐謐不解地問,不明白張尉又是腦子裏哪根筋擰了。

“這個分明是騙術,我原以為是要學真本事地。”張尉說道。

“這個是真本事啊。”唐謐和史瑞幾乎是同時脫口而出。

“那,為什麽開色子筒的時候,大拇指要內扣。衝著自己開,然後要在看到側麵點數的瞬間估算正麵點數,如若不是想要的。大拇指要迅速敲在色子盤上把色子震成自己要的點數?”張尉複述了一遍史瑞地教導,然後說:“這個不是作弊麽?”

“這怎麽是作弊。這個震色子的手法要練多久才能神不知鬼不覺啊。你看,力道既要夠。有不要做得明顯,還有……”史瑞正要解釋,唐謐已經一拍桌子打斷了他。

“大頭,要說作弊,我們當年殿試也是作弊。你要明白,這與你偷偷帶一本書進考場不一樣。”唐謐說,因為心中又想起那是君南芙的事情上張尉說自己不磊落,口氣有些不善。

張尉聽了,急辯道:“那不一樣,那時我的確看不見幻象,我……”說到這裏,他也想起兩人那時的爭執,還有自己保證過要多擔待唐謐,立時住了嘴,低低地說:“那好吧,我學。”

三天之後,禦劍堂殿監穆顯和掌門人蕭無極以及兩位宗主和一眾殿判齊聚義金殿上,唐謐隨著劍童們步入殿內,仰頭正看見坐在二樓席上的穆顯。隻見那人麵色一如往常地嚴厲,但是在她眼裏卻多了分冷冽,不覺感歎真是相由心生。

殿內一張烏木長幾上放著一隻紅檀木製的色筒,慕容貞露站在幾邊,說:“你們每個人都上來擲一次色子,點數最大的三人不用參加前幾輪比武,剩下的人按照擲出地點數由小到大排隊,兩兩分組對決。”說完,她開始按照名冊叫劍童上前搖色筒。

唐謐和白芷薇果然不負史瑞這三天的訓練,均是搖出了絕對必勝的十八點。輪到張尉地時候,唐謐心中驀地騰起些微不妙的預感,但望向張尉,隻見他也是一副史瑞交出來地拿色筒模樣,心便放了下來。

張尉拿起色筒,按照史瑞教地手法急速搖了幾轉,猛地將其放落回長幾,側耳細聽,待到最後一隻色子停止了骨碌碌地轉動,他在心中微微歎了口氣,心道果然史瑞說得不錯,要是僅憑著搖色子的手法就得到自己想要地點數真的不是幾天可以練成啊。他的大拇指扣在色筒內側,心思急轉,抬頭看見唐謐和白芷薇看著自己的關切眼神,霎時相信她們一定會了解自己的選擇,衝兩人微微一笑,掀開了色筒。

“張尉,十七點。”慕容貞露以毫無感情的音調大聲唱報。唐謐不知道為什麽,那時候並不生氣,也許以後他越長大我們越會遇到這樣的問題吧,她這樣想,我們始終是有無法互相妥協的人生觀啊,隻能各自退後一步了。想到這裏,她拉了拉麵色已然十分不悅,卻還隱忍著沒有發作的白芷薇,在她耳邊低聲說:“芷薇,就因為這樣,大頭才是永遠可以信賴的朋友啊。”白芷薇聽了,神情一僵,隨即唇角彎起一個微小的弧度,道:“是,就是因為這樣。”

這時候,慕容貞露的聲音再次響起:“方秩離,十八點。”

六十一 比武開始
六十一 比武開始
世界上的事就是這麽奇怪,在半年多的漫長等待中,有時候幾乎會讓人覺得這次比武永遠不會來臨。但是當它真的開始時,又是如此緊鑼密鼓,不給人留一分一毫喘息的機會。在慕容貞露的唱報聲中,被點到名字的劍童們兩兩出現在義金殿的中央,一絕高下。

按照擲出點數的排序,張尉的第一個對手是李理。唐謐和白芷薇看到這個結果,多少心裏有點慶幸。李理這人她們甚是了解,知道她根本就是誌不在此。對於李理來說,來禦劍堂的目的與其說是來學習如何成為偉大的劍俠,不如說是來和日後有可能成為偉大的劍俠的人物交際。就像她常說的那樣,武功固然重要,但是隻要維持中上程度便足以在江湖立足。而交際廣泛,耳目靈通,見多識廣,這些都是能在江湖中做大的實力。亦如她外公的鯤鵬幫,並非是幫內匯聚了最多武林好手,但黑白兩道都能賣個麵子,漸漸才有了今日江湖第一幫派的地位。

隻見李理在聽到自己名字的時候,從二層正扒著欄杆在看比賽的一群劍童中緩步走出來,步履輕盈愜意,似乎絲毫沒有將比武放在心上。可是她走過唐謐身邊的時候,卻忽然停住腳步,歪頭一笑,隨即換了副認真的麵孔,說:“唐謐,我知道他是你的好朋友,可我還是會竭盡全力的。”

唐謐不想總是與自己嘻嘻哈哈的李理忽然變了這樣一副正兒八經的模樣,一愣神,隻聽她接著說:“因為,我不喜歡失敗的感覺。”

唐謐握住眼前這高挑少女的手,了然一笑。道:“你也是我地好朋友。”

李理會意地眨眨眼,握住唐謐的手微一用力,隨即鬆開。向樓下走去。

“唐謐,你猜誰會贏?”白芷薇望著樓下相對而立一紅一藍的兩個少年問。

“大頭。”唐謐肯定地回答。

“為什麽。你很了解李理地實力麽?”

“不了解,隻不過李理的心中隻求不敗,而大頭卻有爭勝地執念。”唐謐說。話落,那兩個少年已經出劍。

李理舞起劍來相當有氣勢,大開大合猶如男子。與劍路沉穩剛健的張尉鬥到一處,場麵頗有氣象。十多個回合以後,張尉開始略站上風,沉猛的劍勢逐漸壓製住了李理。李理見此情景,幾次想用劍逼退張尉,爭取到給自己施出術法的時間,但張尉顯然已經看出了她的意圖,執劍纏鬥,不給李理半分機會。

“一實戰。才發現大頭地劍法確實提升不少啊。”白芷薇看著樓下兩人相鬥的場麵感歎道。

“嗯,他現在雖然隻有一點點心力,可是因為當年謝尚所教的小招式串聯得當。..竟是剛猛中不乏靈活。李理也算心思伶俐了,都擺脫不開大頭的纏身。如此下去。必輸無疑。”唐謐凝神看著比武,淡定地說。

忽然。李理劍招一變,一劍緊似一劍,幾招之間又扳回了頹勢。

“這是什麽劍法,沒有學過啊。”觀戰的劍童中有人低叫。

這一年,唐謐他們又學習了兩套新劍法,就是與回風劍法並稱為蜀山三大劍法的分雲劍法和流影劍法,自此劍童在禦劍堂要學習的劍法便算是學全了,以後則是不斷精研這三大劍法而已。而李理此時使出的劍法並非這三種中任何一種,卻又看似是蜀山的路數,一時間觀戰地劍童莫不覺得詫異。

站在唐謐不遠處的方秩離側耳傾聽著戰局,半晌說道:“這是蜀山疾風劍法。唐謐聽在耳中,心下稱奇,不免側目看向這雙目不可視物的少年。方秩離似乎感應到有人在看他,淡笑道:“劍氣剛正不邪,這是蜀山劍法地特質,可是你聽那兩劍相交時的金鳴之聲,總是一聲還未響透便已經又有了一聲,如此快地變招,若是其他地蜀山劍法,招式根本還未使盡,本該越打越被動,但李理卻扳回了劣勢,可見這劍法就是要在招式未盡的時候迅速變招,依靠詭變地招式和疾勁的力道製勝,蜀山武功唯有疾風劍法是這一路數的。”

“疾風劍法是劍宗之人精研的劍法之一,以李理交友之廣闊,找個劍宗高手教她倒是不難。”唐謐應道,心中卻想:以李理的心性尚且為了比武去找人學藝,看來其他人肯定也不好對付。此時場上兩人又過了十來招,李理有兩次成功地逼開了張尉,怎奈她畢竟與術法一門還功力尚淺,那樣短暫的時間,對她來說還來不及施法,竟是兩次錯失了良機。

“要輸了。”方秩離說。

“誰?”

“李理。”

疾風劍法相當講究,沒有長時間的修煉,很難掌握那種招式未老即變的妙處。李理學得短,隻是得了其形,開始幾招還能讓張尉有些措手不及。但十招之後,張尉已經看出了李理劍招虛浮之處,自從他看過蜀山洞中壁畫,於劍法本就比他人洞明,兩招之間已經看見製勝之道,趁著李理變招之際,一擊而出,劍風呼嘯,挑飛了李理的長劍。

李理臉色青白,退後一步,拱手道:“理技不如人,兩次未得施出術法,敗得心服口服。”說罷,走過去撿起落在地上的長劍,依然保持著她那種自在的步態,走出了義金殿。

十二組劍童對決完畢已經耗費了一整天,在二樓觀戰的殿監和掌門等人神色平靜,未發一言,隻見穆殿監對慕容貞露微微點頭示意之後,慕容貞露長身而立,對眾劍童說:“大家都辛苦了,今日回去好好休息,明日上午十二決六。下午六決三。”

唐謐和白芷薇知道張尉如果不被看著,沒準晚上會練得太晚,便在晚間和他一起練了一會兒就拖著他回去。三人路過義金殿的時候。看見大殿頂上正坐著一個少年,他身後是一輪銀色的滿月。水銀一樣流瀉的光散在身上,勾勒出他仰望天空的側影。

唐謐很是熟悉那樣專注看天地側臉,低聲叫道:“王動。”

王動聞聲看向三人,隨即一個旋身跳下殿頂,落在張尉麵前。道:“張尉,如果沒意外的話明天下午六決三我的對手應該是你哦。”

張尉笑道:“是,如果我們都通過十二決六。”

王動拍拍他地肩說:“我一定要贏的,因為我將來想進入太史局,所以必須通過五殿大試。”

“進太史局?王動想要成為觀測天象地人啊。”張尉問道。

“是啊,現在任何一個國家朝中的太史局都是咱們蜀山術宗之人掌管,所以我今年不能再考不過去了,否則的話,讓讓你也未嚐不可。”王動說。臉上仍然是他那老好人的笑容。

“我可從來沒想過讓你,王動,你要拿出看家本領。我可是很強的。”張尉仍然笑著答道。

“是,有時候想想真是頭痛啊。”王動摸著後腦勺。憊懶地歎了口氣:“就算贏了張尉。還有可能和唐謐在最後相遇呢,哎。都是我喜歡地朋友啊,嗬嗬,可是我還是要必須告訴自己一定要贏,沒有這樣的決心,我一定會輸給你們吧。”

“嗯,必輸無疑。”唐謐也笑著說。她知道王動其實各方麵雖然都不突出,可是其實卻相當均衡,每次殿試不會因為哪一門而考不過,但是到了最後比武,總是排在墊底的地方,是一個缺乏戰鬥性的家夥。

“這次不會的。”他口氣有平日裏少有的決絕,似乎在為自己阻斷退路一般,可是卻笑著衝三人擺擺手,才轉身離開。

“張尉你先要和誰比?”白芷薇問。

張尉想了想,道:“是莊園吧。”

莊園站在義金殿的中央,眼光掠過對麵持劍站立的張尉,向二樓觀戰的眾人看去,顧青城地身影隱在殿監和掌門之後,隻能看到一方靛藍色的衣角。她知道顧青城不會注意到自己,他一定已經忘了三年以前,那個因為獨自思索生與死、存在與虛幻這樣古怪問題而陷入迷幻狀態的小女孩。對他來說,自己大概隻是在夜裏偶然救起地一個蜀山劍童而已。

但是她卻從此放棄了那些腦中古怪的想法,開始學習做一個真正活潑可愛地少女,這樣地自己會比較招人喜歡吧,她如此想著,握著手中的劍,對自己說:“這一次,他會記住地。”

唐謐沒有想到平時看上去活潑可人的莊園出劍時是如此果決,不由對白芷薇說:“實戰和平時練習真的不一樣,你看莊園,簡直像換了一個人。”

“可不是,不過張尉的劍法還是更好一些。”白芷薇說,絲毫不擔心這一局。

“嗯,張尉的劍風極強,內力又綿長,臂力也大,若說單單拚劍,我們園子比不過她。”站在兩人身邊的李理說道:“不過,別小看園子哦。”

“莊園也有殺手鐧?”唐謐忍不住好奇,側頭問道。

李理神秘地一笑,沒有答話。

隻見場上兩人越鬥得久,張尉的優勢就越明顯,而莊園也已然發現自己如果一味比劍,最後一定會敗落,開始一次次伺機施出術法。可是張尉也看出了莊園的意圖,半分機會也不給,以劍氣壓製住莊園,不讓她有退出戰局施術的時間。

忽然,莊園看到一個稍縱即逝的機會,一劍抵擋住張尉的來劍,順勢一退,想躍得遠一些,好把劍入鞘,雙手結印施出術法。不料這個破綻是張尉故意露出的,他一見莊園要退,長劍便纏身而上,直指她門戶大開的胸口。

莊園此時劍正要回鞘,握劍的手卻還沒有鬆開,沒有辦法雙手結印,就在這所有人都以為她必輸無疑的當兒,她竟然用另一隻手結了半個手印,嬌叱一聲:“蓮火。”

一朵如蓮花一般的幻火在她的手上驟然綻放,瞬間將張尉吞沒,那一刻,義金殿上安靜異常,唯有蓮花綻放的聲音。

這世上曾經還有過一個少年,在還是小小劍童的時候,單手結印便放出了蓮火,那人後來成為了術宗宗主,現在則高高坐在義金殿的二樓上觀戰。

據說被蓮火包圍的人,會看見燃燒著紅蓮火焰的地獄幻象,莊園那一瞬間想:不知道張尉這種人的地獄是什麽模樣。這念頭閃過的時候,她感覺有硬物抵在了自己的胸口,帶著鋒利的寒氣,透入衣物。

她閉上眼睛,歎了口氣,道:“還是力道不夠啊,畢竟是單手結印,威力小了太多。”

那衝出蓮火的少年收回抵在對手胸口的劍,說:“是,特別是對我,幻術的力量必須非常強大才有用。”

六十二 看似平淡的一局
六十二 看似平淡的一局
對不起,讓大家久等了,鉤子這幾天被很煩人的事情纏身,每天都忙得不可開交,這四千字是三天每天抽一點時間才完成的,等到把事情處理完,鉤子會加快速度的,爭取本月完結第二部,謝謝大家的支持和諒解。

六決三。

這個秋日的下午有些奇異地燥熱,王動在等待慕容貞露叫自己名字的時候,覺得有汗水順著額頭流下來,他本懶得去擦,但汗珠滑過臉頰得時候有些癢,隻好用袍袖胡亂抹了一把。袖子離開臉的時候,唐謐笑嘻嘻的笑麵孔便不知從哪個石頭縫裏冒了出來。

“王動,你看上去有點緊張啊。”唐謐上下打量著他問。

“這都被你看出來了?”王動訕訕地笑道:“我一直希望自己能像鄧方他們那樣,見到比武什麽的就恨不得第一個衝上去,可是,始終是沒有辦法啊。我還是一遇到考試啊,比武啊這種事就會緊張,心裏希望最好沒有這些事。”

“可不是,我也一直都不喜歡這些,要不也不會費盡心思要擲出十八點了,嗬嗬,王動你比我還勇敢些。不過話說回來,那些見到比武就興奮的都是些不正常的人吧。”唐謐說到這裏,伸出手掰著指頭數起來:“比如張大頭,腦子裏填的是草料;比如鄧方,沒事也想找人打架;再比如方秩離,自信心異乎尋常地強。”

王動聽了,心中覺得比先前舒服了些,道:“就是。難怪我總覺得和你最談得來。你說得對,那些家夥才是不正常。不過,我的對手是張尉啊。你們不是最要好的朋友麽?”

唐謐一掌拍在他的肩上,道:“你也是我地朋友啊。再說,我可是期望看到一場精彩的對決,你小心哦,張大頭可是越打越強的家夥。”

“這個劍童有些意思。”蜀山掌門蕭無極看著樓下大殿中央地兩個正在對決的藍衣少年說。

穆顯以為蕭無極指地是張尉,這少年兩次比武。每一次都比前一次強了一些,似乎還有更多的潛力可以挖掘,卻聽蕭無極繼續說:“難得在這樣年紀如此攻守平衡。”

此話一出,穆顯便知道那是在說另一個少年。他不記得這個少年的名字,但依稀有印象是個和鄧方一樣考了兩年仍然留在義金殿的劍童。的確,這樣年紀地劍童很少會有那樣攻守兼備的劍路,他們中的大多數都攻勢淩厲,帶著這個年紀少年所特有鋒芒,不論教劍法的殿判多少次強調防守的重要性。攻擊總是他們腦海中躍出的第一個念頭,即使資質絕頂如桓瀾和慕容斐也是一樣。直到他們上山繼續磨礪三年之後,那些尖利的棱角才會漸漸被去除。變成溫潤的珠玉。自然,也有一些人永遠會帶著那樣的棱角。比如這世上曾經和自己有著相同麵孔地那個人。想到那人,穆顯的心上一抽。眉梢不為人覺地微微一跳。

蕭無極此時正好轉過臉來看他,捕捉到他一瞬間神情的細微變化,問道:“怎麽?這是個特殊地劍童麽?”

“不是,我印象不深,似乎是一個任何科目都不好不壞的劍童。..”穆顯答道。

“嗯,其實他並不是很強,隻是如若不是武功高出他很多地話,若想戰勝他,一定要有耐心才行,要等到他自己動搖了才有機會。”蕭無極說完,轉回頭繼續看了起來。

張尉應該算是一個很有耐心地人,這大概源於在長達三年的時間裏,他都在反複學習著相同地東西。即使如今,他知道自己仍然不是學得快的劍童,唯有反反複複一遍遍練習才能跟得上別人的腳步。但是這一次,麵對眼前的王動,他感覺到自己的耐心在一點點消失。

王動從不急於進攻,哪怕是張尉故意賣了一個破綻給他,他也會審時度勢地刺出留有防守餘地的一劍。於是張尉開始加大力道,希望通過強勁的劍氣壓製住對方,可是王動不知做了如何精確的計算,總能使出恰到好處的力量,既足夠抵禦張尉又不會浪費一絲多餘的力氣。鬥著鬥著,張尉心中越來越焦躁,忽而生出一個念頭,恨不得一下子調動了全身的力量,能在一擊之下決定輸贏,把王動這個磨人的家夥打得跪地求饒。

此念一出,張尉忽然覺得自己有什麽地方不對,眼睛對上王動安然的目光,才發現原來是自己比武的心境已經在不覺中改變。原來的自己隻是一心要贏得勝利,而那一刻,他忽然想要對手雌服在自己的劍下,這看上去似乎是一樣的兩種心情,但實際上卻有細微的差別,而就是那一點細微的差別會影響最終的結局。想到這裏,張尉心中偷吸了一口涼氣,慶幸自己是個慢半拍的人,若是當時一想到就去做,也許已經輸了這一局。

蕭無極低低輕歎一聲,道:“這少年學得好快。”

穆顯知道這一次他一定是在說張尉。數十回合之後,張尉的劍路已經漸漸變成另一個王動,和他那對手一樣的攻守平衡,不急不燥。兩個小小劍童的比武倒有些像兩個棋逢對手身經百戰的老手,互相都在耐心地等待著對方的失誤。

這場麵看上去卻是及其的無聊,加之這已經是六決三的最後一場,大多數劍童已經看得昏昏欲睡,或者三三兩兩閑聊起不相幹的事情來。唐謐也看得有些睡意,強打精神繼續觀戰,忽聽耳邊傳來白芷薇的聲音:“再拖下去應該就是大頭贏了。”

“為什麽?這兩人打得也太不精彩,簡直像我們劍術課上的劍法演示。”唐謐說道,喜歡熱鬧的她原本期望王動會有什麽絕技之類的被華華麗麗地施展出來,結果卻是白等了一場。

“雖然大頭沒有帶著那顆可以補充內力地鰩珠,但我們三人服食過那樹妖的果實。內力比王動深厚,所以,時間長了一定是王動先支持不住。他們這種持久戰的關鍵是雙方地實力不可懸殊太大。一旦王動內力不濟,就沒有和大頭繼續耗下去的本錢了。”白芷薇冷靜地分析道。

“那麽就快點結束吧。王動不是固執地人,希望他認清局勢之後能早點投降,無聊死了。”唐謐打了個哈欠說。

果然,又交手了二十回合之後,王動在看不出什麽明顯劣勢的情況下。忽然抽身而退跳出戰局,衝張尉一拱手,道:“動後力不濟,甘拜下風。”

場麵平淡的最後一場六決三之爭就此結束,最後勝出的三人是:鄧方,周靜和張尉。

第二天,唐謐他們三個和鄧方、周靜、方秩離來到義金殿的正中地時候,早早等在那裏的慕容貞露一手拿著個色子筒,另一手拿著個簽筒。問道:“你們六個自己說說想用什麽方法分組吧,是擲色子還是抽簽?或者你們有什麽新花樣也可以說來聽聽。”

這正是昨夜唐謐睡著前還未思考出答案的難題---用什麽方法能夠在分組時避免他們三個人自相殘殺呢?抽簽自然是沒辦法控製,完全要聽天由命。就算擲色子,也隻能控製自己的點數。卻控製不了別人的點數。因此不能保證一定會按唐謐的心意分組。此時,卻聽白芷薇清脆的聲音說:“還是讓我們自己挑選對手吧。我想和方秩離一戰,不知可以麽?”

二樓上在等待觀看比武的劍童們都知道這一殿劍童中最有實力的就是方秩離,既然有人主動向他挑戰,自然不會有什麽異議。慕容貞露則看向穆顯與蕭無極,見兩人也點頭應允,便說:“好吧,這樣倒也幹脆,隻要雙方都願意就好。”

“我願意。”方秩離說道,無焦地目光掃過唐謐他們,準確地落在白芷薇身上。那一刻,白芷薇心頭升起一絲異樣的感覺,似乎整個人被他洞穿了一般。

唐謐見白芷薇如此說,立時明白了她的用意,既然她故意挑了公認最強地對手,讓大家都對自選對手一事無話可說,自己便應該馬上也從剩下的鄧方和周靜中選擇一個,這樣便可以避免他們三人在比武中相遇。

唐謐用最快地速度分析了一下兩個對手,據昨日地比武來看,鄧方與周靜各有千秋,但是因為鄧方與張尉更親近,她唯恐到時候因此影響張尉在比武時的判斷,便道:“那我想和鄧方比。老鄧,怎樣,敢不敢應戰?”

鄧方是什麽樣性情地人,一聽此話,抱著劍咧嘴一笑,道:“有何不敢,放馬過來。”

對手既定,比武開始。

第一對便是唐謐與鄧方。

唐謐和鄧方也交情不錯,知道以他的實力兩年不過一試實在是有點冤枉。說來也怪這家夥自己太喜歡充老大,據說他在義金殿的第一年,因為自覺已小有本事,就出去收了一幫江湖兄弟,包括離蜀山最近的鎮子----富源鎮----上宜興客棧的夥計張石頭以及馬倌李二牛等諸人。故此這一年,鄧方因江湖事務纏身,經常曠課,被扣光了所有的言行考績分數,再加上有幾門課也學得馬虎,最終沒有考過。到了第二年,鄧方知恥而後勇,決定發奮圖強,熟料禦劍術考試之前,他的小兄弟張石頭被本鎮惡少戲弄,吊到了樹上,他跑去救人便誤了考試。其實,據鄧方自己說,如果隻是救人本來也誤不了考試,偏生他看見張石頭被人用鞭子抽得遍體鱗傷,心中一怒,快馬加鞭二十裏追上了那個已經聞風而逃的惡少,把他臭揍了一頓,故此便無論如何也趕不回來了。

“老鄧,聽說你的小弟兄們保證,今年就是天上下刀子他們也自己頂著,一定要你通過大試。”唐謐在臨出場前問道。

“可不是,今年怎麽著我都會過的。”鄧方滿是自信地說,然後看看眼睛明亮閃爍的唐謐,嘿嘿一笑,道:“唐謐,你此時講這話不是想著要打消我的鬥誌吧?”

說話間兩人已走到場地中央,唐謐把手放在劍上,微微一笑,回應道:“不是,我隻是想確認一下這件事,果真這樣的話,我就不會手下留情了。”話落,她向站在對麵的藍衫少年躬身施禮。

因為“未霜”比普通的劍略短,唐謐在和張尉或者鄧方這樣使長劍的對手相鬥之時難免有些吃虧。好在鄧方的劍路與張尉頗為相似,唐謐平日裏與張尉對劍多了,知道對付他們這種剛猛劍氣的最好方法就是加快自己的節奏,把他們拖入自己的節奏之後,便可以在快速的對攻中找到勝機。

十來個回合之後,她漸漸把鄧方帶得越來越快,不過鄧方也確實是個好手,即使跟隨著唐謐的節奏劍招也絲毫不亂,兩人來來往往又是十來回合仍然難分勝負。唐謐在心裏盤算著取勝之道,她自然是可以像張尉與王動對決時那樣仗著內力一直拖下去,不過鄧方的攻擊性強於王動太多,在拖延之時若是不小心被他先抓到機會便被動了。如此一琢磨,唐謐心一橫,將十成的內力灌於握劍的掌中,希望能夠快速地利用自己在內力上的優勢取得勝利。

鄧方在與唐謐兩劍相接的刹那,隻覺得一股巨大的力量震得虎口發麻,心下大駭,驚詫地看了看眼前的嬌小少女,不知道她如何會有如此邪門的力量,後麵幾招便都不敢與唐謐再短兵相接,躲躲閃閃地兩三個回合下來便落了下風。他越打心裏越鬱悶,本想著唐謐對劍術頗有悟性,劍法也精巧,所以他放棄了原本自己隨興的劍路,招招小心地與唐謐應對,尋思就算當真輸了也是技不如人,誰知道現在卻是力不如人。剛剛那對劍之時,他明顯地感到唐謐劍上的後力延綿不絕,分明是將很強的內力灌注於劍上才會那般。若是將來說出去,自己一個男子漢竟是因內力難以匹敵而敗於唐謐之手,實在是叫人沒有麵子。

想到此處,鄧方一咬牙,在心中對自己說:“隻好用這麽辦了。”

六十三 輸與贏
六十三 輸與贏
爭角色。很快要去清源寺比武了,有人要扮演和尚的在討論區留言啊,寫清楚你想扮演的人的性格,特點,背景等等,越詳細上場幾會越大,有興趣的來玩吧。

義金殿的中央,一紅一籃兩道身影鬥得正急,蕭無極低低歎道:“這少年就是離魂劍找到的新劍主啊。他自己知道他拿到的是怎樣的劍麽?”

“是,他叫鄧方,當年他拿到這柄劍的時候,我跟他講過這劍的事。”穆顯答道,眉頭微蹙,眼睛緊盯著戰局,忽然發現,才兩年多的光景,當年抱著“離魂”的小小劍童身量已經抽高不少,眉眼漸開,頗有些男子漢的架勢。

“你知道魔將屍王麽?”那時候穆顯問。

他對麵剛剛找到自己劍的少年一臉雀躍,抱著與他身形有些不相稱的巨劍,說:“知道,不就是百年以前的天下第一武將麽,聽說後來因為不甘心戰敗,死後化為屍王,是天下最強的妖物之

“嗯,這把劍,是屍王在活著的時候用的劍。”

那少年聽了,眼中難掩興奮之色,手指流連在青色的蟒皮劍鞘上,道:“這麽有來頭,果然是我鄧方的劍啊。“

穆顯眉頭一緊,兩眉間顯出深深的紋路,道:“每一把劍在它的劍主死後都是新生的,因此這劍曾經屬於誰根本不重要,但是這一把劍卻有些不同,它的劍魂可以在戰鬥中與劍主地魂魄相結合。做到真正的人劍合一,將劍主的力量發揮到極致。“難怪魔將屍王會這麽強大。”少年恍然大悟地歎道。

“但是,所謂劍與魂魄相結合。是劍主地魂魄離開自己的身體,與劍相結合。一切以手中地劍為主導,身體完全成為為劍服務的工具,這就是為什麽名字叫離魂。這樣的力量你想要麽?如果控製不好,你也許會成為另一個隻懂得舞劍與殺人的屍

少年眼睛一轉,精明地問:“那麽。不要的話我還有別地可選麽?”

“沒有,至少劍室中不會再有其它認可你的劍。”穆顯說,後麵半段沒有講出來,但是那少年知道,沒有劍就沒有留在蜀山的必要了。

“那我自然要嘍。”少年想都沒想就答道,又問:“就算在戰鬥中與劍魂結合,結束時也會分離吧。”

“會的,其實那是什麽樣的過程隻有劍主自己能體會,我隻能提醒你。不要因為在體會過那種強大的力量之後而迷惑,要記住你始終是離魂的主人。”

那少年笑了笑,穆顯對那笑容的印象極其深刻。青春燦爛一往無前的笑容,仿佛世上沒有任何事可以阻擋在他地前路。“不會的。我可不是屍王那種傻瓜。”那時這少年這樣說。

“真的不是麽?”穆顯自言自語地說。看著大殿中央地藍衣少年劍風呼嘯,道:“當年的屍王也不是個傻瓜啊。”

觀戰地劍童們卻並不了解“離魂”。..隻是對戰局忽然戲劇性地變化感到有些不解,原本明明已經是唐謐占了上風,而且,戰局持續得越久,唐謐的優勢就越明顯,幾乎所有人看出唐謐必定要贏得此局,不想突然之間,鄧方好像變了一個人一樣,劍法流暢自如得一如那柄劍就是自己身體地一部分,劍氣也驟然強大而凜冽起來,十來招之間,唐謐已經顯出敗跡。

唐謐自己也是越打越覺得氣悶,怎麽眼看要贏的一局忽然就被鄧方莫名其妙地逆轉,難不成這家夥這麽奸猾,一直隱藏著真正的實力?想到此處,她禁不住看向那張與自己相鬥的麵孔,隻見鄧方的神情分外全神貫注,仿佛與劍外的世界完全脫去了聯係。她自然知道一個劍手在對戰之時要集中注意力,但是,能做到如此徹頭徹尾凝神於劍的人能有多少呢?桓瀾和慕容斐他們能做到到麽?

就在唐謐疏神之際,走劍的路線稍稍有所偏差,鄧方已經一劍逼至,抓住這個疏漏連攻數劍,唐謐堪堪招架了幾劍,一道白光晃過,她覺得肩頭一涼,竟是左臂的衣袖在肩頭處被鄧方的劍鋒撕開了一道大口子,肩上那道猙獰的傷疤頓時顯露出來,在紅衣雪膚的映襯下分外觸目驚心。

唐謐心中惱恨,卻見鄧方的長劍已經絲毫不給她喘息機會地又攻了過來,正要揮劍反擊,一道藍色的身影從二樓的看台上疾掠而至,寒氣過處已經將鄧方的長劍震飛,鄧方也跟著一個趔趄,跌坐在地上,眼睛直直地看著唐謐,口中喃喃道:“怎麽,怎麽,我贏了麽。”

那人掃了一眼鄧方,帶著薄怒對遠處的慕容貞露說:“慕容貞露,你是怎麽教導劍童的,明明已經勝了還不停手,非要見血麽?”

慕容貞露快步上前拉起鄧方,臉色難堪地說:“是,是貞露教導無方,鄧方,怎麽贏了還不停手,快向顧宗主賠罪。”

鄧方卻是臉色木然地沒有反應,臉上還帶著亢奮的潮紅。

顧青城不滿地看了一眼他,順手把唐謐落在手臂上的袖子拉起來,擋住她的肩膀,道:“不必對我道歉,叫著兩個劍童都速速下去吧。”

唐謐機械地拽住肩上的半截袖子,心中隻覺得迷亂,怎麽這樣就輸了啊。

張尉和白芷薇從來都沒有設想過唐謐會輸,特別是張尉,他一直覺得自己努力比武的目的在很大程度上並非為了躲過義金殿大試,而是不被唐謐和白芷薇落下。與這兩人朝夕相處間,他自是看得出唐謐和白芷薇都是難得的習武之才,再加上三人多有奇遇。那兩人正在不可阻擋地邁步向前。說起來,他也和公認的奇才桓瀾同殿修習過,就算那少年留給眾人地是那麽令人豔羨而望塵莫及的一道背影。他也從未想過要去追趕,可是。說不清從哪一刻起,他發覺自己開始害怕有一天隻能看見她們兩個人的背影。

並非是販夫走卒不可以與豪強俠士稱兄道弟,隻是,自己不願意站在那樣地位置與她們稱兄道弟。從來無所懼的少年在心中升起這樣念頭地時候,忽然發覺自己也患得患失起來。

而現在。唐謐竟然輸了。

張尉上場的時候,看了一眼對麵一襲紅衣的周靜,發覺比武的心境在不知不覺中已經悄然改變,勝負輸贏似乎都不再是那麽重要,他隻是想在這高大寬敞的殿堂間,找一個對手,酣暢淋漓地對決而已。

這一戰,穿藍衣地少年取得壓倒性的勝利。

觀戰的劍童們難免感歎傳說中的張尉果然實力非凡,原來他這一路走來都是在小心隱藏實力。而蕭無極與穆顯等人也不由慨歎。此間少年竟然又有人在劍起劍落間有如此意象和氣魄,所謂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並非虛言。

輪到白芷薇上場的時候。唐謐已經換好了衣服回來。她卻由於已經被慕容貞露叫道名字,沒有時間和唐謐多說什麽。隻是在錯身而過時匆匆道:“大頭贏了。”

“嗯。真好,你也要加油。”唐謐說。

白芷薇聽到那個隻有自己能明白的“加油”兩字。忍不住微微淡笑。

站在場上的方秩離看不見自己對手的笑容。

有時候他靜靜聽著這少女舞劍的聲音,也會想,劍路這樣冷冽果決地女子會是什麽模樣?是不是也會有如三月融雪一般的笑容?但更多時候,他隻是想,自己一定要和她一戰。

兩年以前他眼睛剛剛失明的時候,胡殿判就對他說過:“雖然看不見了,你還是會有所成就,隻是不要把時間耗費在蜀山,因為這裏地授教方式已經不適合如今的你。”

那時候他是想過離開,隻是不到最後,仍是心有不甘,畢竟自己曾是被人與桓瀾和慕容斐相比較地人啊。他仍然記得自己第一年進入禦劍堂,偷看桓瀾練劍時地情景,那樣的劍與少年,讓他幾乎忘了自己地存在。

大約就是那天吧,他開始渴望與桓瀾一戰,而命運卻將他帶往其他的方向。

可就在他以為此生不會再有機會升入劍宗,向桓瀾挑戰的時候,他竟然在禦劍術課上聽到王邇與桓瀾說:“那個女劍童的劍法和桓瀾你很像啊,出手果決。”從此,他開始注意那個少女,在噪雜的聲音中分辨她的劍音。白芷薇拔劍的聲音傳來,是方秩離熟悉的清越劍鳴,他隨即出劍,兩劍相交,劍氣四溢。

一招之間,白芷薇便發覺了這個擺明了要和自己對決的少年果然不簡單。雖說義金殿人人都說方秩離其實有多麽厲害,但是她平日看他練劍,也不過覺得爾爾,隻能說,看不見的人到那個程度已然了不起罷了。而今日方秩離這一劍,出劍的角度、力道和方向均是無懈可擊。兩劍相抵,他劍上的沉厚力道傳來,以白芷薇如今的內力也覺得心頭一震,讓她不得不提起十二分的小心和方秩離應對。

須臾之間,兩人已經走了四、五十個回合,因為兩人的劍路都奇快,而且招招直指要害,毫不拖泥帶水,觀者竟是仿若都沒有察覺時間的流逝。隻有蕭無極抽神對穆顯說了一句:“沒想到你的禦劍堂如此藏龍臥虎,這些孩子當真個個都不可小覦。”

“是。”穆顯簡單地應了一句。他自己也覺得這些劍童的表現著實有些出乎意料,方秩離倒還不太令人驚奇,畢竟那少年早有盛名,後來雖然因眼疾失明,卻在義金殿修習了兩年,功底自然紮實,但是白芷薇進步如此神速卻是始料未及。

何止是白芷薇,這三個總是闖禍的少年的表現都讓他頗為刮目相看。他一直覺得那三個少年去年連過兩試顯得那麽蹊蹺,可是這一次比武卻是實打實的較量,三人的實力如何可是耍不得半點花樣。想到這裏,穆顯向正在觀戰的劍童看去,發覺並肩而立正在全神觀看比武的唐謐和張尉都是同樣一個將右手放在佩劍之上的姿勢,心中便有些沉,不知道這些手握“亂世之劍”的少年進境若此,是不是一件好事。

這一晃的功夫,場上兩人又鬥了十來劍,仍然膠著難分。隻見方秩離忽然好像決定了不再繼續糾纏下去,一劍刺出,夾著呼嘯的劍氣,竟然使出了最後全部的力量。白芷薇沒料到這麽快對方就要做最後全力一擊,暗想此人也不是個有耐心的家夥,自己此時尚有足夠周旋的力量,躲過這一擊便穩操勝卷了。

不想她這一躲,竟是給方秩離留出了劍回鞘中,施出術法的時間,隻聽他一聲斷喝:“天雷。”便隨著那結出的金剛手印,一道閃電和著雷聲劈了下來。

幾乎所有的人都以為這兩人鬥劍鬥得如此精彩,一定是要以劍法決一勝負,不想方秩離最後放棄自己全部力量的做法,隻是要為施術法找到機會。眾人都知道,在兩人近身對決時雖然很難找到施術法需要時間,但一旦被找到,輸贏也就定了。

就在大家都以為手持寶劍無法防禦術法的白芷薇要惜敗的時候,卻見白芷薇揮動“霧隱”在頭頂疾旋,竟是以劍施出了風盾,結結實實地擋住了那道閃電,緊接著劍鋒一轉,身形前掠,透明的薄劍已經抵在了雙手沒有武器的方秩離的咽喉。

方秩離沒有動,任憑“霧隱”的寒氣順著脖頸向整個身體蔓延而下,聲音有些低啞地問道:“我看不見,你用什麽術法防住的?”

“風盾而已。”

“別騙一個瞎子,風盾是防禦實物攻擊的,術法攻擊怎能被防住?況且,你一手握劍如何施出風盾?”

“哦,那你記住了,這是一個小竅門。用劍輔助施出風盾的話,可以憑借劍魂的力量,防禦術法攻擊,而且,好處是我不需要把劍收回鞘中。”

六十四 不是冤家不聚頭
六十四 不是冤家不聚頭
唐謐和白芷薇、張尉三人一同走出義金殿,時不時有同殿的劍童在從他們身邊走過的時候道一聲恭喜,三人的臉上自然也漾著笑,隻是細究起來,終是少了些勝利之後的那種誌得意滿。

走了好一段,張尉總算憋出一句話:“唐謐,要不我留下來和你一起考試吧。”

“你別。”唐謐故意誇張地使勁兒擺手,道:“我這麽個天才少女,考試算什麽。倒是你這個草料腦袋,好不容易僥幸能逃過死亡之試,撿了便宜就趕快躲一邊偷著樂去,別傻呼呼瞎講義氣。到時候你要是考不過去,說起來是為我做了重大的犧牲,我可不領情。”

“唐謐,我也不想去,少了你覺得沒意思,那麽久見不著,我會想你。”白芷薇也說,並不善於表達感情的她說出這樣的話時,有一種特殊的低回語調,但真像是就要長久離別一樣。

唐謐假惺惺地抹了把眼淚,抱住白芷薇說:“哎,我也舍不得你們,可是,本姑娘有朝一日終究要嫁人生子,退隱江湖啊,哪能一直陪在你們身邊。你們兩個趕快該到哪兒涼快便去哪兒涼快,切莫老跟在我身邊,誤了我的終身大事。”

那兩人被唐謐逗得直笑,白芷薇一把捏住她的臉蛋,說:“真是貧嘴。那你從實招來,你的終身大事是誰?”

唐謐呲牙咧嘴叫著喊痛,隻是並不再答話,心中卻是一陣黯淡,想起那個為自己擋了一劍的藍色身影,不由自主把手按在了肩上。

晚上的時候。唐謐和白芷薇剛要睡下,隻聽窗欞上“噗、噗、噗”響了三聲,似乎是有小石子打在上麵。兩人推開窗子一看。隻見後牆頭上坐著一個藍衣的少年,兩條腿掛在那裏晃啊晃地。咧嘴一笑,亮出一口招牌白牙。

兩人躍出窗子翻身上了牆頭,唐謐笑著問:“大頭,好久沒來了啊。“

張尉嘿嘿一笑,道:“明天我們就要出發了。我想著明年才能再見到你,所以這麽晚了還過來。”

“什麽事?”

張尉從懷中掏出兩個小竹筒,略略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這個,是我早先就準備好要給你們的,隻是後來,後來發生那些事,再者說也有別人送你們,我就沒拿出來。”

唐謐和白芷薇接過小竹筒打開一看,裏麵原來是一株已經風幹地彤管草。因為被保存得相當仔細,看上去顏色紅潤,仍然像新采下來的樣子。

唐謐把竹筒往懷裏一揣。板著臉說:“大頭你這就不對了,今年明明你心裏有了喜歡的人。怎麽還給我們兩個準備這個。”

“那個啊。”張尉搔著頭笑笑。說:“我其實是去年就決定要在今年繼續給你們地。因為去年送你們的時候看見你們很高興,我想司徒慎他們說得果然不錯。女孩子收彤管草收得越多就越高興。既然如此,那我就繼續送好了。”說到這裏,他低不可聞地歎了口氣,聽上去,隻是像在說話中略略停頓了一下,繼續道:“不過我現在明白了,這話也不盡然。..至少如果君南芙收到我送地彤管草,不見得會高

白芷薇將小竹筒“咚”地敲在張尉頭上,說:“你這個大頭總算開竅了,要不真枉費我公然與她為敵。你聽著,這次和清源寺比武她可也在,到時候你和她朝夕相處可別又被美色迷昏了頭。”

“我不會。”張尉應道,忽而一轉念,心想如果唐謐不在,以白芷薇的性子還真不知道她會又幹出些什麽來,便說:“白芷薇你到時候可別和她再有什麽衝突。其實,她人真的不壞,她那麽做是她爹的意思,她也沒辦法。”

“這個我不保證,提起她我還是有氣。要不是她,咱們三個也不會吵架,桓瀾也不會到現在還不理我們,甚至唐謐也不會自己用飛翼去黑霧穀。至少,她欠你一個解釋和一句道歉。”

張尉低下頭,良久才說:“那天她說了,對不起。”

“這種事情是一句對不起就能算道歉的事麽?”白芷薇憤憤地說。

“算了,芷薇。”唐謐一擺手,示意白芷薇收聲。

一時間三個人都無言以對,在沉默中唐謐發現這原來是他們和好以來第一次正麵而直接地談到這件事情。然而,就算是再好地朋友,可以怎樣掏心掏肺地說話,這樣的事情終究是說不明白的。

很久以後,張尉忽然開口道:“無論如何,我知道,你們對我好。”

“那當然。”唐謐說,拍了拍胸口放著小竹筒的地方,道:“這個小草,我受之無愧。”

張尉笑了笑,繼續說:“我也不會讓別人欺負你們的,就像你們在君南芙那件事上為我出氣一樣“那當然。”白芷薇學著唐謐的口氣說:“就算全天下與我們為敵,你也要在前麵頂著。”

“那當然。”張尉也以同樣的口氣說。

彼時月光清澈如水,散在白牆烏瓦之上,也灑在談笑的少年們身上。

第二天,禦劍堂的劍童們在正殿上完例行地早會,唐謐便被穆顯叫住。原來是鄧方因為使用“離魂”不當,到現在還神誌糊塗,但是去清源寺的隊伍今日就要出發,於是穆顯他們商量之後,決定讓當時表現出色的唐謐代替鄧方作為去清源寺比武地後備。唐謐聽了,興衝衝地跑回屋子收拾包袱行囊,這才發現那小綠猴正可憐巴巴地坐在自己的枕頭上,便一身手,道:“來吧,咱們一起旅行去。”她背著包袱跑到禦劍堂門口,發現穆顯以及全員參加這次比武地禮水殿和信土殿地劍童及殿判都等在了那裏。而白芷薇和張尉兩個義金殿的後備站在一邊就顯得格外突出。她跑過去,拉住白芷薇地手說:“哈哈,我又來了。咱們一起旅行去。”

白芷薇也高興得緊,隻是仍改不了潑冷水的性子。道:“別美了,咱們隻是先去掌門的無量峰重陽殿操練,離走地日子還遠著呢。”

一眾人上了無量峰,發現三宗裏年齡符合比武要求的弟子也都已經到齊,術宗弟子裏自然有他們認識地慕容斐和歐陽羽。而劍宗弟子因為大部分有孝在身,隻有桓瀾等幾個今年的新弟子以及李冽等幾個不屬於穆晃直係的弟子。

蕭無極見所有人都到了,便站在重陽殿前的高台階之上,對眾人說:“大家也應該知道每五年一次和清源寺之間的比武對我們蜀山派地聲譽有多麽重要,故此,我們仍然要先操練準備一個月,再由穆殿監和諸位殿判帶著你們去華山和清源寺比武。操練期間,你們必須專心修習,不得離開重陽殿。”

原來。為了較量蜀山和清源寺的整體實力,所謂比武並非一對一地打擂台,而是雙方選擇了一座離蜀山和清源寺都很遠的華山來比試看哪方能先占領山頂。比武規定雙方於約定的時日到達山下。之後雙方合力將整座山封鎖,如此。一座孤零零立在魏國高原上的華山便成了蜀山和清源寺的大比武場。這座被選中的華山山勢極其險峻。通往山上的路隻有兩條,蜀山與清源寺各派一組人守住一條路。再各派另一組人攻山,以先攻上山頂奪旗的一方為勝。

因為規則如此,所以操練地內容除了指點武功,更多地是以實戰的方式操練對戰的攻守。參加比武地四十人被分為兩組,考慮到山中作戰易守難攻,在分組時便將實力較強的李冽、慕容斐和桓瀾等都分到了攻山這組。由於這一組較容易出意外,唐謐他們三個後備便跟著攻山這一組操練。

唐謐聽到這種分組安排以後,不由覺得頭痛,心想以後要和李冽成天見麵倒還好說,但和那個仍然在生自己氣地桓瀾該怎麽相處呢。在禦劍堂是,因為桓瀾隻是禦劍術地督導弟子,見麵機會不算很多,見了當沒見也不會怎樣別扭,現在每天要一起操練和討論戰術,這樣下去可實在尷尬。這時候,白芷薇又帶來一個更壞的消息,說是幾位殿判剛剛又經過討論,換走了幾名他們攻方地弟子到守方去,而換來的那幾人裏便有君南芙。

唐謐一笑,拍拍額頭說:“來吧,都來吧,不是冤家不聚頭。”

說起來桓瀾這件事,恐怕是唐謐覺得最鬱悶的。在她的算計中,這件事原本會在桓瀾毫不知情的情況下便解決,可如今卻成了如此局麵。她自然也曾經硬著頭皮去找桓瀾道過歉,隻是桓瀾鐵著麵孔說了一句話便把唐謐堵得無話可說,他問:“唐謐,你到底把我當什麽呢?”

以唐謐的本事,對桓瀾這句本來可以口吐蓮花,回答得天花亂墜,感人肺腑,可是那一刻,她看著對麵少年認真的表情和不容閃避的黑色眼睛,忽然就無話可說了。

這天內操練的內容是劍陣,負責攻山這一組的殿判隨意將二十人分了兩組來演練,結果唐謐和白芷薇及慕容斐分在一組,張尉則和君南芙、桓瀾分在另一組。一上午下來,因為兩組各自練習陣法,倒也平靜無事,但到了下午兩陣互鬥的時候唐謐卻發現,白芷薇在自己陣中的位置和君南芙在她那個陣中的位置正好相克。也就是說,自己這方的劍陣要想贏了對方,白芷薇必須突破君南芙,而如果君南芙那方若想獲勝,君南芙則必須擊退白芷薇。

唐謐心中隱隱覺得不好,不待她多想,負責各自陣型整體攻防的慕容斐和桓瀾分別發出號令,兩陣互攻已然開始。

兩陣一相接,白芷薇和君南芙便必然地鬥到了一處。白芷薇雖比君南芙低一個殿,可如今在劍法上的造詣卻要高於她,幾個回合之後,便漸漸占了上風。若是換做別人,既然知道這是演練,見到自己打不過對手便順勢退讓算了,但君南芙卻是絕對不會向白芷薇退讓,劍招越來越快,越行越險,漸漸竟生出些生死相博的意味。

白芷薇看出君南芙已經鐵了心要和自己鬥到底,出劍便也是一招狠過一招,她本來就劍路果決,這一劍劍下去,倒有些招招要見血的寒意。幾個回合之後,君南芙已經被逼得幾乎失去了自己的位置。

張尉在陣中的位置有一個責任便是協助防守君南芙的位置,眼見著她就要失手,明明知道對手是白芷薇,還是提劍頂了上來。他和白芷薇幾乎日日切磋劍法,再加上又同樣看過山洞壁畫,兩人相爭,原本誰也占不到半分便宜,怎奈如今是他與君南芙兩人對白芷薇一個,幾招之下,便把白芷薇又逼退回自己的陣位。

此時白芷薇也分不清自己究竟是惱怒張尉幫君南芙,還是惱怒自己剛搶到的對方陣位又被奪了回去,隻覺得這股怒氣衝到了劍上,劍魂被帶動起來,劍氣凜冽。唐謐一見,忙衝過去一劍擋開張尉,說:“大頭,神仙妹妹生氣了,我去擋君南芙,你攔著她,要讓她和君南芙再打下去,非出人命不可。”

張尉依言去攔白芷薇,不想此時白芷薇遷怒於他,竟是對他出劍時也毫不留情。而唐謐則想來緩和氣氛,邊打邊說:“君南芙,不過是練習,別那麽計較輸贏。”

不料君南芙也是心有執念之人,此時脾氣上來,加之對手又是唐謐,道:“輸誰也不能輸你們。”說罷,仍是毫不留情地出手。唐謐算不得大度的人,幾招之下發現對方根本是出手就要傷人的打法,便也不再手軟。

這樣一來,陣中情勢轉瞬又發生了變化。

唐謐的劍法高於君南芙,張尉對白芷薇又有所退讓,不一會兒,君南芙和張尉便又失了位置。不遠處他們這一方負責全局攻防的桓瀾看見陣中這一翼退敗,便飛身過來補防。唐謐和白芷薇以二敵三,加上這個幫手又是桓瀾,漸漸不敵,被向後逼退,她兩人這一方負責全局的慕容斐看見剛剛在敵陣打開的缺口馬上就要愈合,趕忙提劍來相助,於是,又變回了三對三的局麵。一時間,六人鬥到一處,場麵甚是熱鬧激烈,就連在一幫觀戰的諸位殿判和穆顯的目光也被吸引了過去,穆顯看了一陣,恍然有所覺:原來,五把“亂世之劍”已經鬥到一起了啊。

六十五 遲早要發生的對決
六十五 遲早要發生的對決
祝大家節日快樂o

慕容斐一加入戰局,唐謐和白芷薇這一方實力大增,但十來個回合下來,始終隻是占著上風卻搶不到對方的陣位。慕容斐心思急轉,猛然想起那時與佟敖比武的情景。其實現在想來,三人那時就是利用了他們共同熟悉和有默契的一種步法,臨時組成了一個小劍陣和佟敖相鬥,因為可以攻防各司其職,威力自然大於三人各自為政。

“唐謐,白芷薇,我們用對付佟敖的法子。”慕容斐衝那兩人喊道。

唐謐和白芷薇都是心思伶俐之人,一聽此話,便知道慕容斐的用意,兩人各自擋開對手的一劍,抽身退到慕容斐身邊。三人如今在劍法上的修為和當年力敵佟敖的時候已經不可同日而語,再加上有了當時的經驗,雖然沒有再操練過,但相互之間的默契足以使這個小劍陣運轉自如。而慕容斐沒有了防守的壓力,劍劍出招都剛猛無比,不留餘地。

張尉隻覺得自己這方的三人無論怎樣出劍,攻向何人,總能被身形變換如飛的唐謐或者白芷薇防住,於此同時,慕容斐的劍光似乎無處不在,時時壓迫著自己,逼得自己無法全力出劍攻擊,總要留著後手回防他。

桓瀾也覺察出這三人一組陣,自己頓時施展不開,特別是慕容斐的劍氣似乎越來越強,他幾次與慕容斐對劍。竟被震得虎口發麻,不由心中暗暗詫異慕容斐何時修為至此。再看那三人的小劍陣配合得如此天衣無縫,分明是經常操練過的模樣。卻不知這三人何時如此要好。想到此處,桓瀾心中又是一陣不痛快。正巧此時他一劍攻出被唐謐穩穩防住,緊接著慕容斐的“迫雨”已經殺至,不給他絲毫喘息地機會。

桓瀾心中怒意乍起,回手去防慕容斐的這一劍除了自己的力量還調動了“雪殤”地劍魂之力。兩劍相交的刹那,慕容斐隻覺得劍上有一股短促卻如暴風般強勁地力量襲來。雙手一抖,幾乎把劍掉落在地上。

慕容斐驚訝地一挑眉,看向麵前與自己執劍相抵的少年,隻見他眸色蕭殺,並無半點兒戲的意味。那時候,慕容斐的心中竟生出一種說不出的興奮之情,像是要確認一般,飛快地又出了一劍,再次被那短而有力地力量震得握劍不穩。

沒錯。這種短促而強勁的力道與持劍者自身內力所形成的延綿不絕的力道決然不同,桓瀾一定是使用了劍魂的力量。慕容斐在確認了這一點的時候,仍然有一點不敢相信。原來,蜀山弟子平常比武切磋有一個不成文的規矩。..那便是不可以使用劍魂的力量。隻因一旦使用了劍魂之力,那麽輸劍一方的劍魂之力便會減弱。而贏劍一方地劍魂之力則會相應增強。所以,如果使用劍魂之力,便意味著這將是一場正式的,誓決輸贏的對決。

這也是慕容斐一直期盼地一場對決。

他扭頭對唐謐和白芷薇說了一聲:“你們兩個照看好自己,我要和桓瀾單獨決勝負。”說罷,縱身向前,脫離了陣型。

桓瀾因為覺得慕容斐的劍風凜冽異常,沒敢冒然正麵與他兩劍相抵,試探過幾招之後,瞅準一個機會,灌力於劍,與“雪殤”之力合於一處,攻出一招。

這一劍,刺得極為安靜,沒有劍氣,沒有風聲,好像獵豹在草叢中潛行,明明蘊滿了力量,卻無聲無息。可是慕容斐卻覺得心中莫名一顫,似乎感覺到哪裏不對,來不及多做準備,橫劍接了這一招。兩劍相交,慕容斐被震得退了半步,他心中驚詫於桓瀾地實力,知道自己如果不調動全部地劍魂之力,便無法取勝,隨即把手伸向綁在劍柄尾端的一串紅珊瑚珠鏈。

在手指觸到那串紅珊瑚珠鏈地瞬間,慕容斐心中劃過一絲猶豫,這紅珊瑚珠串是他自己在術宗搞出來的印封,封住自己劍魂的一半力量,現在如果全部將力量釋放,自己是否可以駕馭這力量他也沒有十足的把握。但他到底是少年心性,求勝心切,這猶豫隻在他心中滯留了一刹,指端微微用力,拽下了了印封。

桓瀾注意到慕容斐這個微小的動作,略有不解卻沒多想,但是當慕容斐揮劍再次攻來的時候,敏銳如他已經發覺對手一定發生了什麽變化。

劍未到,劍風至。

強悍而霸道的風猶如天河傾瀉,奔流而來,桓瀾舉劍相迎,兩劍一觸的刹那,他便被慕容斐劍上迸發的巨大力量震得連退數步,不由心中大駭地自問:“這才是慕容斐的實力麽?”

慕容斐看到桓瀾掩飾不住的訝異表情,知道勝機已現,絲毫不給對手仔細思考的時間,挺劍再刺,招招氣勢逼人,三五回合之後已經將桓瀾迫出了陣位。

兩陣本是膠著之勢,轉瞬間卻由於桓瀾節節敗退,君南芙和張尉又不敵唐謐和白芷薇,這個陣位的缺口便被豁然撕開。唐謐他們這一方的其他人也不是平庸之輩,立時合力將陣型向這個失手的陣位擠壓。漸漸地,桓瀾這一方敗跡顯露,作為陣型的核心,他隻覺得四麵八方的壓力都向自己一個人傾軋而來,而慕容斐的劍更是步步緊逼,招招千鈞。在這樣的時刻,他卻覺得自己的身體似乎已經用到了盡處,手上的劍越來越重,不過是在徒勞地阻擋著明明看上去不可阻擋的力量。

從未嚐過敗績的少年心中雪亮,他己隻是在拖延失敗那一刻的降臨而已。

於是,他做了最後的全力一擊。

慕容斐看見桓瀾這一劍刺出,心中有一掠而過地讚歎,但是卻不覺得緊迫。畢竟力量的懸殊終究無法彌補。他長劍橫推而出,結結實實擋了這一劍,金鳴回旋聲中。一把長劍跌落在塵土飛揚的地上。

那劍叫“雪殤”,據說是因為大鑄劍師公冶子受了春雪地啟發。希望鑄出的劍明明有如雪地寒意,卻是三月春雪,很快就消逝無蹤。但是,春雪融化是去滋潤萬物,寒意消逝是為了隱藏殺機。所以多年以前,當桓瀾在劍室遇見“雪殤”的時候,幾乎毫不猶豫地將它拿起。

多麽安靜而冰冷的劍,他那時這樣想。

如今他知道,原來,靜臥於如此劍中的魂魄在失敗那一刻也會心有不甘。在勝敗已定,長劍離手的瞬間,他感覺到劍魂力量在被奪取時地輕微顫動,仿佛是在徒勞地阻止那力量離開自己。

桓瀾敗於慕容斐這件事的影響遠沒有唐謐想象中大。隻因為這件事被一場普通的陣法演練所掩蓋,故而大多數人並沒有認為這兩人當時曾經傾力而戰。但唐謐卻覺得沒有那麽簡單,她看到那時慕容斐的麵色太過沉靜。那不像是簡單切磋並取得勝利後的愉悅表情,倒像是因為贏得的勝利太過巨大。為了在人前要努力避免得意忘形才會有的隱忍神情。還有。那時桓瀾彎身拾劍的背影看上去那麽蕭索,還未完全成長的身體仍舊單薄。讓人覺得有些心疼。

唐謐想來想去,還是讓行遲把慕容斐約了出來。

“那場比武你和桓瀾是認真地吧?”她開門見山地問。

慕容斐已經猜到此時唐謐找他八成就是這事,笑著說:“果然你比較敏銳,那時我們兩人都使用了劍魂之力。”

“為什麽?”唐謐雖說估摸著就是這麽回事,還是忍不住脫口問道:“即使不使用劍魂之力,你的劍魂那麽強,也足以讓你的劍法更加流暢,術法威力更加強大,何必要和他這麽較真呢?”

“不是我和他較真,是他和我較真。”慕容斐答道:“說實話,若說比試,我還真希望找一個山清水秀沒人打擾地地方和他一戰,而不是當時那種地方。隻是桓瀾這小子忽然就使用了劍魂之力,猜不透他是怎麽想的,你知道,他一直就是這麽古怪地一個人。”

唐謐打量著慕容斐,這少年看上去還是一貫地無懈可擊,而且,有一分超乎於年齡之外地成熟,這樣的人,無論走到哪裏都不是個讓人操心地家夥,可是,她心中還是有些犯嘀咕:“幫助他隱瞞了劍魂之力的事,到底好不好呢?”

“你覺得那力量你能控製麽?”她問道。

“能。”慕容斐毫不猶豫地說,忽然發覺唐謐正用關切的目光看著自己,心中一暖,道:“你別擔心,我想得明白,以佟敖的武功輸給當時的我們的確可疑,可是,以這麽點力量就想誘惑我,他也未免太小看我慕容斐了。”

“是啊,我也是這麽看你。”唐謐說,然後假模假式地哀歎道:“不過真可惜啊,你這種人不走上邪路還真是浪費。”

慕容斐朗聲大笑起來,道:“因為我這個人算計得很清楚,走邪路付出的代價太高,我覺得有點得不償失啊。”

唐謐忽地又想起一個一直藏在心底沒有問的問題,道:“我還有一事不明,那時在地宮,你怎麽能脫口而出魔王的生日呢?”

慕容斐一聽,斂起笑容,看著唐謐,略略思索,覺得若說這事可以和誰講,似乎也隻有唐謐了,微一沉吟,道:“咱們那時候殺死了赤峰四翼蛇所取得的宮燈你還記得吧。”

“當然。”

“那時咱們每晚練功之後那燈不是交給我保存麽,我沒事的時候就拿出來把玩,有一天,我看見在燈座下麵刻著一行極小的字,寫的是恭祝十六歲芳辰,落款則是:壬寅年八月十五凜於蜀山親製。所以,我推算回去,華璿的生辰便是丁亥年八月十五。”

唐謐因為見識過山洞中落款為王凜和華瑛的壁畫,此時聽了王凜也曾給華璿親手製作過慶賀生辰的禮物自然一點也不覺得奇怪,反而歎息了一聲,道:“我就猜嘛,這樣風華絕世的兩個人物,當年一定曾經交好過,不會一見麵就是仇敵的。”慕容斐也頗有感慨,說:“是啊,年紀小的時候,不過都是些意氣之爭,哪有什麽當真的。”

唐謐聽了,不由得想起桓瀾來,總覺得更讓人不放心的還是那個小P孩,便打定注意無論那個別扭的家夥怎樣給自己臉色,還是要再找機會和他好好談談。

六十六 暗夜紅蓮
六十六 暗夜紅蓮
按照我的進度,這月要完結第二部,所以,這個月後麵幾天至少每天一更,大家留意,另外,大家無論在哪裏看本書,都多多留言,留在這裏或者晉江都可以,其實最喜歡就是看家的留言,最近因為留言不多,都沒有幹勁了。

在無量峰操練的日子遠比在禦劍堂要過得緊張,除了諸位殿判負責每日例行操練,包括掌門人蕭無極和禦劍堂殿監穆顯在內的蜀山一眾高手都會專門抽出時間過來指點武功,所以唐謐始終找不到合適的空閑時間去和桓瀾深入地談談。時間一晃便過了一個月,轉眼到了出發去華山的日子。

唐謐他們一行人下山的前一天,恰逢禦劍堂的五殿大試全部結束,第二天一早,唐謐和白芷薇、張尉三人收拾好行囊,跟在一眾人的隊尾正要下山,看見一隊禦劍堂的劍童沿著青石階跑了上來,為首一人正是圓眼睛圓鼻頭的莊園。

莊園老遠就看見了唐謐他們,揮手招呼著率先跑了過來,拉住唐謐的手,高興地說:“唐謐,我考過了,很厲害吧。我們特地來送送你們,你們三個可要爭氣啊,萬一有機會參加比武,千萬別丟了我們義金殿的臉麵。”

唐謐一眼望去,竟是大半個義金殿的劍童們都來了,笑盈盈地說:“那當然,一定不辜負莊姑娘的重托。”

張尉一眼看到了人群裏的鄧方,拉著他問道:“老鄧你怎麽樣啊?”

鄧方嘿嘿一笑,說:“我不是說了麽。我今年定考過。不過說起來真是運氣好,我是在五殿大試前一天才完全清醒的。”

“可不是,之前每天問我十遍我贏了麽。我贏了麽。”鄧方身後地王動揶揄道。

這時候,白芷薇才發現方秩離也在。便走過去問道:“你怎麽樣?”

方秩離灑脫地笑笑,道:“還是不行,讓一個瞎子製作那麽精密的機關實在是太難了。”

此話一出,熱鬧歡愉的氣氛有刹那凝滯,卻聽方秩離繼續淡定地說:“可是我已經想開了。蜀山也不是世上唯一可以學習本領地地方,就像胡殿判說的,不是我資質不夠,隻是這裏並不適合我。你們放心,胡殿判已經為我另找了一位高人為師,五年以後我們江湖再見,還不一定誰比誰強。白芷薇看著曾經好似繃緊地弓弦一般的少年忽然鬆弛下來,心裏也不由覺得舒暢,應道:“是啊。要不然,五年以後我們再比一場。”

“好。”方秩離朗聲和道:“我們就定在富源鎮小洞天吧,到時候大家都要來。我們煮酒論劍,一醉方休。”

眾人聽了。想到五年以後他們該是十七、八歲。如無意外,各自都已經從蜀山師滿。再不是如今的小小劍童,倒時候大家一起舉酒高歌,怒馬江湖,將是何等快事,便都一一應和,定下了這五年之約。

唐謐三人告別了送行的眾劍童,來到山下,看見山道上已經整齊地排了一溜一模一樣的馬車,有負責地殿監正在安排劍童們分組上車。..

她走進馬車,發現這些馬車遠看並不顯眼,近看才發覺它們的做工竟是格外考究,材質全部采用深山中才有的烏木,表麵被打磨得光滑細致,再塗上一層柿漆,每一輛車都在明媚的秋日晨光中泛著柔和的微光。在車廂兩側各有一個陽文的“蜀”字徽記,因為與車體的顏色相同,又沒有任何描金勾銀,乍一看並不顯眼,但是那徽記實則刻得極其精美,隨著觀看角度的變化,每一道弧線轉角都透出特有的韻味,一看便知是高手所雕。那車廂也遠比一般地馬車寬敞,腳踏在車廂地板上,便覺得與一般的馬車有些不一樣,白芷薇是識貨的人,對她說:“這車板下定是有數層防震地墊板和機簧,這些車造價不菲。”

唐謐坐在墊著厚厚羊皮的坐榻上伸了個懶腰,道:“嗯,咱們蜀山就是這樣,看上去沒什麽,其實用地都是最上乘地東西,不說別的,就咱們禦劍堂正殿地那幾根用整棵烏木做的柱子,就不知道抵了多少人家一年的吃用。”

“可不是麽,不過據說墮天大人的確是節儉之人,生性又不拘小節,這些定然都不是他授意建的,我看這些都是後人所為。”白芷薇說道。“嗯,都一百多年了啊,總會有很多像我這樣的性奢之人給咱們蜀山添磚加瓦。”唐謐懶洋洋地應道,她發現舒服的馬車果然是好,單是坐在上麵都會讓人有昏昏欲睡的感覺。

隻是等到與她同車的劍童上了車,她便不那麽舒服了。

車子是按照殿監單人一輛,殿判兩人一輛,其他人六人一輛來分配的,唐謐這一車的六人中除了張尉和白芷薇,還有李冽、王邇和桓瀾。

桓瀾是第一個挑簾子進來的,一對上唐謐的麵孔,麵色便冷下來,不發一言走到她們對麵坐了下來,後麵跟上來的王邇倒是熟絡地和他們打了個招呼,才坐到桓瀾身旁。李冽最後一個上來,白芷薇一見是他,便對張尉眨眨眼睛,說:“大頭,你坐到對麵去。”張尉雖然沒完全理解白芷薇的意思,還是渾渾噩噩地做到了對麵,李冽見了,便大大方方地坐在了唐謐右手邊的空位上,微微點頭,低聲說:“真巧。”

“嗯,就是。”唐謐敷衍地應道,忍不住還是多看了一眼身邊的少年,隻見他悠閑地微微後仰倚在靠墊上,半閉著眼睛,一派怡然自得的模樣。仿佛就要開始一程輕鬆的旅行。

她忍不住就想:這家夥到底在想寫什麽呢?

如今算起來,在上山操練之前,她已經很久沒有見過此人了。李理曾經說過。這人原先就時常從蜀山消失,仿佛得到了什麽人的默許。故此唐謐倒是也並不在意。隻是後來在操練時遇到,李冽也隻是對她點頭笑笑而已。

這是在疏遠我麽?如此一想,唐謐忽然又覺得有些心意難平,不知道彼時篝火旁那個溫柔地少年去了哪裏。

馬車急急前行,車內卻隻有輕微的搖晃。在那樣的搖擺韻律中,唐謐漸漸困倦起來,腦袋發沉,向一側靠了過去,在她神誌還算清醒地時候,她告訴自己如果睡過去的話,隻能倒像左邊地白芷薇,絕對不可以倒像右邊那人。醒來的時候,唐謐發覺頭下枕的肩膀格外厚實。心中暗叫不好,估摸著一定是自己最後晚節不保,倒向了右邊的李冽。於是也不敢睜眼。假裝在睡夢中呢喃了一句,然後緩緩地把頭倒向左邊的白芷薇。

猛地。她覺得左邊空虛一片。不待更多反應,已經結結實實地摔在了坐榻上。“白芷薇替你取午飯去了。”對麵傳來桓瀾冷冰冰地聲音。

唐謐趕忙張開雙眼。做出如夢初醒的模樣,打了個哈氣,道:“是麽,我睡了一個上午啊。”她一邊說一邊揉著被摔到的左肩膀,訕訕地對身邊的李冽說:“不好意思,耽誤你吃飯了。”

李冽笑了笑,說:“沒關係,沒什麽事我吃飯去了。”說完,起身就要下車。

唐謐一想:李冽一走便把自己和桓瀾單獨留在了這裏,這時候和他長談的話時間肯定不夠,簡單說說又沒有意義,不如為了避免尷尬也一同出去。隨即伸手一拉李冽的胳膊,道:“你等等,我也去吃飯。”

“啊。”李冽低低地叫了一聲,眼睛瞟向唐謐拽住自己的手,示意她鬆開唐謐恍然大悟,猜到李冽的胳膊一定是被自己枕得久了,所以已經麻木,趕忙鬆開手,跟在他身後下了車。

兩人向前走了幾步,李冽突然開口問道:“桓瀾是不是喜歡你啊?”

唐謐一愣,答道:“你怎麽會這麽想,他不討厭我就已經是老天保佑了。”

“但是,剛才他是故意留下來的,我看得出來。”

唐謐聽了覺得好笑,道:“曾經有個了解你地人告訴我你很多疑,看來真是不假。桓瀾不出去隻是因為他這個人不喜歡和別人擠在一起吃東西,每次在食堂他也是很晚才出現。”

“你很了解他啊。”

“還可以。”

李冽毫無預兆地轉過頭看著唐謐,凝視著她問道:“你是不是喜歡著什麽人啊,所以眼睛裏看不到別人?”

唐謐一時心中悵然無緒。

我已經不知不覺喜歡那個人到這種程度了麽?她在心底問著自己。

那時,李冽看到她的眸子裏映著一個琥珀色眼睛的少年,但是他知道,那少年不在她心裏。

走了四五天,蜀山一行人終於到了第一座比較大地城鎮,他們包下了城中最大客棧的一整個院落,早早用過晚飯,眾人便三兩人一夥兒去城中閑逛。大概是唐謐他們平日裏闖禍太多,三人才要邁出客棧地門檻便被殿監穆顯叫住:“唐謐,你們三個別瞎跑,和我一起在城中走走好了。”

三人對穆顯都存著戒心,一聽此話,互相看了一眼,唐謐把手按了按胸口,發現小綠猴在懷裏正睡得安穩,於是恭敬地彎身施禮,說:“是。”

跟著穆顯在街上閑逛自然很是無趣,四人走了沒多久便折回了客棧,還沒到他們居住地院門,穆顯忽然眉頭一皺,道:“有人在打鬥。”說罷,扔下三人飛身疾略向院中。

唐謐三人緊隨其後跑到院子裏,正看見在月色下一個蒙麵的黑衣人一劍擋開穆顯,飛身翻過了院牆,穆顯剛要追,忽聽李冽喊道:“殿監,程濤要不行了。”

唐謐這才注意到李冽正抱著一個穿氣宗月白色袍服地少年跪坐在地上,鮮血正順著那少年的咽喉汩汩流出,而王邇和另一個不認識的氣宗少年則護在他兩側。

穆顯聽了,疾奔至那叫程濤的少年身邊,伸手要為他點穴止血。李冽忙道:“我已經點過穴道了,傷口在要害上,血還是止不住。”

穆顯低頭一看,原來是頸上的血管和氣管均已被割斷,就是莫七傷趕來也救不活了。可是程濤還在做著最後的掙紮,向被扔上岸的魚一樣大口地喘著氣,混著鮮血的泡沫從他的嘴裏溢出來,被割斷的氣管發出“嘶嘶”的呼吸聲。

“讓他去吧。”穆顯說完,深深吸了口氣,閉上眼,一掌擊在那少年的胸

“怎麽回事?”穆顯把外衣脫下蓋住程濤的屍體,厲聲問道。

李冽臉色甚是蒼白,嗓音生澀地答道:“回殿監,冽等三人出外閑逛,因興趣寥寥便一早回返,誰知一入院中便遭遇那黑衣人伏擊,此人武功甚高,冽等三人傾盡全力仍有所不敵,激鬥中程濤不幸中劍,幸而此時王邇趕到,否則,還不知要有幾人喪於敵手。”

院牆外已經隱隱有少年們談笑的聲音傳來,穆顯麵色凝重,環顧眾人,道:“此事切不可聲張,以免人心浮動。你們幾個先把程濤的屍首抬到我的馬車上,等晚上大家都睡了你們全到我屋子裏來,我有話和你們說。”

唐謐他們幾人等到夜深人靜,來到穆顯的房門外,為首一人正要敲門,隻聽屋內穿來穆顯的聲音:“都進來吧。”

推開門,眾人魚貫而入,才發現諸位殿判都已經到齊了。穆顯坐在正首的榻上,神情嚴肅地對眾人說:“我和那蒙麵人對了兩招,那人武功極高,使的是魔宮的功夫。所以我擔心,我們這一路已經被他們盯上了,雖然現在不知道他們意欲何為,但是大家都必須更加小心戒備。”

話落,他轉向當時在場的幾個少年,道:“這件事你們切不可再對任何人說起,比武在即,最忌人心有異。”穆顯話還未說完,忽聽窗外人聲嘈雜。穆顯推開窗子一看,麵色驟然沉了下來,隻見院子西廂的牆根之下,幾個起夜的少年正對著牆指指點點。

那牆上赫然畫著一朵血色的蓮花,在暗夜裏閃閃發出幽幽磷光。

這是紅蓮,赤玉宮的徽記。

六十七 荒野夜宿
六十七 荒野夜宿
竟然說拖遝,我怎麽覺得寫得趕啊,很多地方都不夠細膩。今天爭取1點能再更一次,不保證啊,沒睡的來看看就可以了,別等。因為想本月結第二部,還有挺多要寫的地方,所以正在努力提速。

穆顯看見西廂牆邊的人已經越聚越多,知道這時候再想瞞是瞞不住了,轉頭對身後眾人說:“你們跟著我下去看看,一切聽我號令。”

眾人來到院中,聚在牆邊討論的蜀山弟子們聽到響動,轉回頭見是殿監與諸位殿判,馬上安靜了下來。穆顯平靜地看看眾人,道:“你們去把所有的蜀山弟子都叫來。”

眾人應了散去,不一會兒功夫,蜀山弟子們陸續來到院中,穆顯待人齊了,才緩緩開口道:“今夜有件重要的事情要說。”話落,他指向那在夜色中兀自盛開的紅蓮道:“你們都看一下,這是赤玉宮的記號。”

眾人中頓時泛起嗡嗡嗚嗚的議論之聲,穆顯伸手示意噤聲,繼續說道:“這個記號出現在這裏,一來說明赤玉宮的人故意來找我們蜀山派挑釁,二來說明我們此次出行已經被他們盯上,說不定隨時可能有什麽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因此,從今夜開始,諸位殿監會輪流守夜,大家平日裏則不許單獨外出,沒有我的令牌任何人不得離開車隊。此外,我會馬上讓魂獸帶信回蜀山給掌門人,讓他加派好手來護衛,所以大家切莫慌張。自亂陣腳,都明白了麽。”

在場的都是還未出師的蜀山弟子與劍童,聽說有魔宮之人來挑釁。竟是興奮之情壓倒了恐懼,互相低聲議論著。希望可以有機會與魔宮的好手一戰,至少見識見識也是好地。

穆顯見並未出現恐慌情緒,又道:“此外,還有件事要宣布,氣宗的程濤因為突發疾病已經被我差人送去附近的醫館了。他地空缺由白芷薇補上。”

因為眾人的注意力都放在魔宮來挑釁這件事身上,程濤地事並未有人太過在意,這情形正中穆顯的下懷,他一揮手,便叫眾弟子們散去了。

唐謐剛想走,忽聽穆顯說:“你們幾個多留一會

於是他們幾個目睹程濤之死的人又跟著穆顯回到了屋中。穆顯站在窗口,看見牆上的紅蓮已被洗去,院內又恢複了平靜,才說道:“你們幾個對程濤的事要守口如瓶。赤玉宮地人這麽做,就是希望我們在比武之前人心惶惶,所以。絕對不可以中了他們的計。”

話落,他見幾個少年均是神色發緊。又安撫道:“本來掌門和各位宗主會比我們晚一些到華山。現在我捎信讓他們提前趕到,一路上會留意沿途情勢。為我們掃清任何可疑之人。再加上以後各位殿判輪班巡夜,又有蜀山高手趕來護衛,你們不必多慮就是了。”

說完,穆顯便讓幾人退下,繼續和諸位殿監研究應對之策。

唐謐回到屋中卻怎麽也睡不著,時隔差不多一年,赤玉宮又再次出現在她的世界裏,這件事讓她莫名有些不安。她仍然記得在那座流淌著熔岩的地宮中,佟傲他們是怎樣想把自己和華璿扯上關係,那時候的她可以毫不猶豫地撇清自己,可是現在還能如此坦然麽?

她在看到華璿衣冠塚的那一刻便動搖了。..

或者更早,在那些奇異幻境出現的時候,一個隱約的聲音便已經在心底輕問:“我是誰,我為什麽在這裏?”

不知何時窗外的一輪圓月已經過了中天,唐謐披衣起身走向院子,不想卻發覺穆顯正獨立於夜色,那人一身灰衣,無聲無息地浸在和夜裏,讓人想起沉於水底淺沙中地安康魚,帶著危險而麵目不清的神秘氣息,仿佛一有小魚遊過,就會鑽出沙土咬住獵物。

唐謐不由得退了一步,正想悄悄回去,隻聽穆顯說:“你過來吧。”

唐謐本能地又退了半步,心頭便有些覺得好笑,怎麽會對當年那麽信任的一個人如此防備。

“唐謐,是你吧,你這丫頭什麽時候變得這麽畏畏縮縮了?”穆顯說。

唐謐從這句話裏竟然聽出了幾分打趣地意味,心中有所鬆動,再想想知道穆顯秘密的事似乎也沒有暴露,更別說不遠處便都是蜀山地人,於是往前走了幾步,道:“穆殿監一定是在想對付魔宮地辦法吧,我就不打擾你了。”說罷,一扭身,準備腳底抹油,速速離開。

“那些事都安排停當了。赤玉宮之人不足為懼,晃在世的時候,曾帶領蜀山弟子將他們打得大傷元氣,他們不可能有足夠地好手。你過來,我們隨便聊聊”

唐謐硬著頭皮又往前走了幾步,道:“哦,那就隨便聊聊,那啥,今天的月亮可真圓啊。”

穆顯這麽個嚴肅的人,竟然輕聲笑了。

唐謐聽到那低笑,又放心了一點,畢竟一個在笑的人就算要抬手殺人也會猶豫的,腳步隨即又往前走了幾步。

“唐謐,你是個特殊的孩子,我一直在留意你。”穆顯說道。

“殿監過獎,謐的資質不過略勝他人而已。”唐謐明明知道穆顯指的不是這個,仍然繼續打岔道。

“我不是說這個,我是說氣質,你和其他劍童,甚至和這裏的人都不大相同。”

“殿監過獎,謐自幼長於深山,不見外人,說好聽了就是空穀幽蘭,說不好聽了就是沒見過市麵。”唐謐繼續插科打諢,暗自揣測穆顯話裏的真正意味。

穆顯的口氣頗為尋常,真的就像隨便聊聊而已,繼續道:“而且。你也比同齡人更懂得應該保守秘密。”

“殿監是指墮天轉世那件事?”

“是。你來禦劍堂的時候,那事情已經過去了兩年。當時目睹那慘劇地人包括我和蕭掌門還有諸位宗主。說起來可笑,因為那是我們一直期待的事情。所以突變一生,竟然都茫然不知所措。一直以來。我們都知道墮天大人會在百年以後轉世,那時候,結界力量削弱的問題他會來解決,壓製魔血地術法也會被他加強,總之。他一轉世,所有的困難都能迎刃而解。但是,現在一下子便都要我們自己去處理了。”

“可是,處理地方法似乎也太過偏激,我是指穆宗主的那件事。”穆顯沒有回答,歎了口氣,問“要是你,會用什麽方法守護蜀山?”

“殿監為什麽這麽問我?”唐謐反問道。

“這是每個蜀山人都應該自問的吧,沒想過就算了。快回去睡吧,明早還要趕路。”穆顯說完一揮手,示意唐謐離去。

唐謐帶著滿腹疑問走回房間。總覺得似乎要有什麽不好的事情將要發生,但又說不清究竟會是什麽。

從第二天開始。蜀山的車隊改了幾次路線。刻意一會兒走得快,一會兒走得慢。以便觀察是否被人跟蹤。這樣走了幾日,一路上倒也平安無事,這天,車隊頭一次在野外宿營,在穆顯地指揮下,十八輛馬車圍成一個大圓圈,然後再從每個蜀山弟子的車子中挑走兩人,由殿判帶領組成夜間三班倒的巡邏隊,車中剩下的四人再兩兩分組,上下半夜各自在本車旁邊守夜。

唐謐這輛車被抽走參加巡邏的是李冽和張尉,剩下四人自願分組守夜的時候,王邇馬上自告奮勇要和白芷薇一組,唐謐一想,這倒是個能和桓瀾長談的好時機,隨即一按白芷薇,替她答應了下來。

唐謐和桓瀾負責下半夜,兩人在車子旁的一小堆篝火前坐下,半晌無語。

“桓瀾,一般你要是生一個人的氣,要怎樣做才能解氣呢?”唐謐終於打破沉默開了

對方卻是一點回應也沒有。

唐謐往桓瀾身邊湊了湊,說:“連改過地機會都不給我麽?”

仍然是一片沉默。

唐謐噓了口氣,說:“好吧,我知道是怎麽回事。桓瀾你一定覺得我,或著說我們幾個都是你的朋友,本應該坦誠相見。可是我設計君南芙的時候,完全瞞著你,並且還利用了你,所以失望透了,是麽?這件事,我地確有不對的地方,可是你聽聽我當時地考慮好麽。”

桓瀾盯著篝火沒有說話,但是唐謐知道,他開始認真去聽了,繼續說道:“耍心眼兒,算計人,這樣地字眼兒安在誰頭上都不好聽。可是,大頭那件事,以我的頭腦也就隻能想出那樣地辦法。我知道如果我跟你講明白了,作為朋友,你就算覺得為難,可能還是會幫我。但那樣,你就是我的共謀,和我一起在算計和欺騙君南芙,我不想看到那樣的桓瀾,也不想讓你為難。可是我卻錯了,我把你們都當作是一群小孩子,心想你們隻要按照我的布局去行動就可以了。我以為,隻要我是善意的,這就足夠了。我錯在沒有考慮朋友之間本來應該坦承相待,所以,對不起。”

說道這裏,唐謐的語氣忽然變得有些感傷,道:“你知道麽,我在夢裏曾聽見一個人對我說如果我得罪了別人,他會替我道歉。如果我做錯了事,他會替我頂罪。這話雖然很感動人,但是,這根本不是我希望的事情。我希望我自己可以很強大,即不用讓誰操心,也不用讓誰擋在我麵前。而如果可以得話,在我走之前,我倒希望能夠一直擋在你們的身前,讓你們不經風雨,這樣的話,以後回想起來,你們便會永遠是單純年少的模樣。”

“你要到哪裏去?”桓瀾終於開了口。

唐謐發現講走了嘴,忙解釋道:“我是說,我們總會長大對不對?不可能總在一起。”

桓瀾轉過頭,這些天來第一次直視著唐謐,說:“我也很討厭你擋在我身前。”

“我明白,已經明白了。以後,不會再這樣了,我發誓。我們要同樣強大,並肩而立,成不?”唐謐笑著問。“好,說定了。”

桓瀾的笑容在火光中閃爍不定,唐謐忽然想:他的確是笑起來很好看的少年。

這時候,遠處忽然傳來刀劍相擊的聲音,兩人對看一眼,提劍奔了過去。

隻見李冽和張尉他們那組巡夜的人正在與一個蒙麵的黑衣人相鬥,在幾名殿判的夾擊之下,那人武功雖高,卻已經顯得有些難以應付,此時又有守夜的蜀山弟子不斷趕來,那人見狀,猛攻了幾劍,瞧準一個空隙,抽身而退。

幾個與黑衣人相鬥的殿判繼續追擊而去,而已經趕到的穆顯則向李冽問道:“怎麽回事?有人受傷麽?”

李冽略略顯得有些狼狽,道:“幸虧諸位殿判及時趕到,隻有一個人受了輕傷,不礙事。”

穆顯沉眉思忖良久,道:“魔宮的人看來還是一直跟著咱們啊,一看見咱們野外宿營,就趁機出來搗亂。不過他們究竟是怎麽辦到的,竟然能夠躲過我們蜀山追蹤好手的耳目?”

“會不會是他們並沒有跟著我們,而是我們之中有什麽人是他們的內應,一直在報告我們的消息?”李冽道。

“會不會有人用魂獸來通消息?”唐謐問道。

“不會,我們為了防備這件事,已經做了安排,任何魂獸離開這裏都會被發現。“穆顯答道。

李冽忽然臉色一變,道:“穆殿監,請隨我來。”

穆顯一看李冽的神色,忙驅散眾人,跟著李冽向唐謐他們那輛車走去。唐謐和桓瀾覺得納罕不已,也跟了過去。

他們的馬車旁邊鋪著一塊獸皮墊子,王邇正舒舒服服地睡在上麵,因是練武之人,一聽間有響動,便飛身爬起。李冽走到他麵前,驟然出劍,低在他的咽喉之上,道:“王邇,把你的香囊拿出來。”

王邇垂眼看著看了看頸下的利劍,知道已沒有任何辦法,乖乖解下了腰間的香囊。穆顯拿到手中,聞了聞,發覺那香囊竟是一點氣味也沒有,臉色一變,道:“是信香。”

六十八 小鎮謀殺
六十八 小鎮謀殺
預告一下,如果能按計劃本月第二部結了,會停一周修整一下做做準備再開始第三部,如果有單純為了本書而包月的讀者可以晚一周包月。不過大家放心,就算停一周,還是會如期完成每月6萬字的更新任務的。

馬車上除了唐謐他們車的六人,還坐著穆顯。

王邇已經被困了手腳,一言不發地垂頭看著車板。穆顯問道:“從未聽說過赤玉宮的人會配製信香,據我所知,這種隻能給追蹤獵犬聞到的香氣隻有七星教的人會配製。王邇,你自己先解釋一下吧。”

王邇抬起臉,平日裏有點輕浮的麵孔此時倒是鎮靜泰然,道:“不錯,我就是七星教教主之子,自打出生便未曾學過我教的武功,專等年歲夠了入蜀山偷師學藝,打探消息。”

穆顯道:“哼,學了又怎樣,邪教的武功和本門根本不通,你以為你在這裏學得的可以回去傳給你那些教眾麽。”

王邇坦然應對到道:“我知道不能,也根本未存那份心。我爹爹隻是叫我自己多學本事而已,隻是我要說我是七星教教主之子,你們蜀山肯收我麽?至於打探消息,那也隻是因為蜀山是武林至尊,這裏發生的事牽動江湖,我就不信,這裏除了我就沒有其他門派的耳目。”

穆顯不想在這件事上與他周旋,問道:“這次你們意欲何為?”

“那黑衣人與我教無關。”王邇說完,知道此時辯解也沒有用,便說:“信香不過是為了方便我教中人能隨時找到我,畢竟我一人身在蜀山。我爹也不會放心,至於信與不信,悉聽尊便。但我王某人可以指天為誓,我在蜀山這些從未做過一件對不起蜀山之事。”

穆顯見再盤問不出什麽。轉而問李冽:“你既然對他早有察覺,可有什麽發現。”

李冽答道:“回殿監,冽隻是昨日偶然發現王邇的香囊全無味道,當時略覺意外。今日聽殿監說起不知魔宮中人如何追蹤我們,才忽然想起江湖上有信香一說。要說平日他的言行如何。冽卻未曾留意。”

“殿監,瀾與王邇多有往來,這一路同車也可算形影不離,的確未發現他做過任何可疑之事。”桓瀾也說道。

穆顯沉著臉說:“可疑之事也不會當著你們做,單隻是這攜帶信香一事就已經足夠可疑了,王邇先押在我地車上,等比武完以後再做處置。此事你們幾人不要聲張,王邇的位子先由張尉補上。”

這件事之後,蜀山的車隊一直小心提防。一路上再沒有發生任何情況,半月之後,終於抵達了華山腳下地小鎮。

車隊一進了小鎮。唐謐便聞到股若有若無的香氣,不由得深深吸了口氣。白芷薇道:“是檀香。”

不一會兒。他們總算知道了檀香地來源。隻見小鎮客棧門前的街道上停著二十輛精致的馬車。每輛馬車都是用上好的紫檀做成,故而空氣中才有暗想盈動。

“出家人喜歡檀香。果然不假,連車子也用紫檀來做。..”張尉歎道。

白芷薇一戳他腦袋,道:“你這人腦袋就是古怪,怎麽不想想這車子多麽貴,和用黃金來做馬車差不多。”

“見了慕容斐倒要問問,他們齊王用什麽馬車,有沒有這麽奢侈。”唐謐也說

桓瀾道:“齊王沒錢時要管清源寺借的,你說他能有那麽奢侈麽。”

正說著,馬車上陸陸續續下來一些小和尚,和蜀山弟子年齡相仿,也都是十多歲地樣貌,雖然剃了光頭穿了僧袍,可到底年紀還小,一個個眉眼靈動,透著一股活潑勁兒。

唐謐他們從未見過這麽多的小和尚,扒著車窗好奇地往外瞧。眾和尚自然都知道蜀山的車隊已經到了,隻是沒有號令,隻敢偷偷瞟一眼這邊,隻有一個和唐謐他們差不多大的小和尚,扭過頭來,忽閃著大眼睛一瞬不瞬地也回望著蜀山的少年們。

唐謐見他生得可愛,便衝他揮了揮手。

那小和尚見了,咧嘴一笑,露出兩顆小虎牙,也衝唐謐揮了揮手。

“慧心。”領頭的方丈衝那小和尚叫了一聲。

被喚做“慧心”的小和尚一縮腦袋,衝唐謐吐了吐舌頭,這才扭過了頭去。

這鎮子不大,隻有一間客棧,住了清源寺的和尚便住不下蜀山眾人,好在因為蕭無極他們已經提前抵達定下了所有客房,清源寺的和尚們雖然先到,卻隻好去鎮外露宿。蜀山和清源寺地兩隊人馬不可避免地在客棧門口相遇,一隊進一隊出,擦肩而過的刹那,彼此都會瞧上一眼,期間意味不言而喻。

唐謐不知道在清源寺的和尚們是怎麽談論蜀山地,反正在蜀山,大家很少提到清源寺,隻是都心照不宣地知道,其實蜀山的武功和術法根基是出自清源寺。但如今畢竟是蜀山在聲勢上更勝一籌,所以,兩方之間存在著極微妙地關係。

因為第二天就要入華山,再加上這個鎮子蕭無極他們已經先行有所布置,穆顯總算同意已經憋了一路地少年們結伴去鎮子上走走。

唐謐和同車的四人在小鎮最熱鬧地街上閑逛著,遠遠一股誘人的香氣傳來,聞得人食指大動。唐謐拉著白芷薇就去找那香氣的源頭,原來是一家不大的餛飩攤,攤主是一對十三、四歲的小姐妹。

攤子已經坐滿了人,其中不少是蜀山子弟。唐謐正愁沒地方做,跟上來的李冽衝一個術宗弟子招呼道:“林安,這麽巧。”

林安一見是李冽,很是高興。道:“李冽快來,我給你們騰地方。”說罷,他把旁邊幾個劍童打扮的少年擠了擠。一看地方還是不夠李冽他們幾個人坐下,便嗬斥道:“你們幾個讓讓。”

這幾個劍童大約是林安的小跟班。也沒有任何異議,站起就來讓了位置,林安順手就拉了李冽坐在身邊,道:“快嚐嚐,聽說這裏地餛飩出奇地好吃。我剛點了一碗雞肉餛飩,你看看你要點啥?”

唐謐向那個小一點姑娘問道:“老板,有什麽好吃的啊?”

那小姑娘笑著說:“湯頭我們有雞湯,肉湯,酸湯和清湯,餡料我們有三鮮,豬肉,羊肉,雞肉。和全素。另外你要是想要豬肉韭菜或者羊肉蘿卜這樣葷素搭配的我們也能現做。你說你想要什麽吧。”

唐謐沒想到如此一個小地方竟然能有花色如此紛繁地餛飩,心中不由暗自稱奇,道:“那就雞湯三鮮餛飩吧。”

時間不長。幾個人的餛飩一並端了上來,李冽點了一碗酸湯餛飩。湊近一聞。皺著眉頭說:“怎麽醋味兒這麽大?”

年紀稍長一點地小姑娘頗不以為然地說:“不放醋怎麽能叫酸湯,點這個的自然都是好這一口。”

李冽搖搖頭。把碗推給林安說:“林安,我和你換換。”林安二話沒說,接過那碗餛飩,便把自己的推給了李冽。

這餛飩果然好吃,唐謐吃完了一碗又要了一碗,恨不得把所有的風味都品嚐一便,直到肚子漲得實在裝不下了,才打道回府。

幾個人走了沒多久,隨行的林安忽然捂住肚子慘叫道:“哎呀,我肚子好疼。”

眾人原以為他是吃多了,卻見他臉色烏青,顯然是中毒地樣子,李冽忙叫道:“不好,他中毒了。桓瀾,你趕快去叫莫殿判來,張尉,你快回去扣住那兩個賣餛飩的。”不想那毒發作起來霸道無比,待到莫七傷趕來,林安已經七竅流血,無藥可救了。而隨後趕來的張尉則告訴他們,那兩個賣餛飩的小姑娘早已經跑得無影無蹤。

莫七傷擔心這事在小鎮上很快傳揚開,速速叫了馬車,把幾個少年連同林安的屍體送回客棧。穆顯已經得報此事,唐謐他們一回來,便被叫到他的房間詢問情況。李冽把詳細事情複述一邊,而唐謐則是一言不發地站在那裏。

穆顯聽後,皺著眉頭沉吟半晌,問道:“李冽,第一次遇到蒙麵人,他第一劍出劍向誰?”

李冽想了想,答道:“向我,但是被我躲過去了。”

“那麽第二次遇見蒙麵人,他攻向誰?”

“還是我。殿監的意思是,魔宮的目標是要殺我?”

穆顯道:“看來是這樣,這一次就更明顯了。如果不是你嫌棄那餛飩的味道,這次他們就得手了。而且,掌門和宗主他們來到這鎮上已經勘察過一番,這兩個賣餛飩地小姑娘一定早早就埋伏在了鎮上,如若是新來之人,必定逃不過掌門他們的查探。”

李冽神色微變,道:“殿監是說,這是預謀已久的事情?”

穆顯點點頭,說:“是。”然後轉而對剩下地幾人說:“你們幾個下去吧,我有話和李冽單獨說。”

唐謐他們走出穆顯的房間,白芷薇問道:“你怎麽看?”

唐謐搖搖頭,說:“我說不好,事情看上去地確是這樣,可是,我覺得有些地方想不明白,或許是李冽這個人本身就有點讓人想不明白吧。”

“但是,無論如何,咱們要一同上華山了。”張尉忽然這樣跟了一句。

即使發生了弟子慘死地事情,比武仍然不會被推遲。第二日,蜀山和清源寺的人馬分赴華山。之所以將比武之地選在這裏,第一是因為華山得山勢險峻,第二是因為這是一座少有地孤峰,被兩方合力圍住之後,便成為了外人難進的賽場。

負責防守的二十人上山一個時辰以後,唐謐這組攻山的隊伍就要準備出發。穆顯這時候來到李冽身邊,關切地說:“李冽,如果有情況一定要拉斷玲瓏絲。”

李冽神色泰然地笑了笑,道:“放心。”

穆顯走後,唐謐好奇地問:“玲瓏絲是什麽東西?”

李冽一搖手腕,隻見上麵纏著一道由三色金絲凝成的鏈子,他說:“就是這東西,穆殿監手上也係著一條,如果我遇到危險,隻要扯斷這玲瓏絲,他就能立時知道我的位置,飛劍趕來救我。”

“穆殿監是擔心你在山上還會遇到那些要殺你的人?”唐謐又問,發現兩人已經走到了負責搜身的清源寺和尚麵前。

李冽邊伸平兩臂讓和尚檢查身上有沒有攜帶法寶,一邊答道:“是的。那麽,你擔不擔心?”

“擔心。”唐謐說著,走到另一個和尚麵前,因為她是姑娘家,和尚不便搜身,便用了一隻對寶物及其敏感的靈犬,上上下下嗅了一番。唐謐見那靈犬沒有反應,正要走,檢查的和尚忽然叫住她,道:“這位女施主,你胸口怎麽有點鼓啊?”唐謐壞壞地一笑,回道:“我說這位師父,你見過胸口不鼓的女子麽。”

此話一出,那和尚被窘得臉色絳紅,連看都不敢再看唐謐一眼。唐謐順勢快走幾步離開了搜身的地方,輕輕拍拍胸口那隻小綠猴說:“你看看,差點就暴露了吧,多危險,你還非要跟來。”

所有人都通過了檢查之後,便列隊準備開始攻山,李冽因為年紀最長,武功又好,在操練時便被指派為隊長,桓瀾和慕容斐則是副隊長。因為這座山的地形圖他們之前已經極其熟悉,起初的一段路走的極為順暢。沒過多久,走在前麵的李冽一舉手示意眾人停下,道:“前麵有些不對頭。”

桓瀾看了看前方的樹林,說:“安靜得有些過了頭。”

“嗯,連鳥鳴也沒有,大概是布下了某種結界。”慕容斐說完,取出一道符紙射向樹林深處。待那符紙隱入林中之後,他揮劍在空中一斬,隻見林中火光一閃,便再無其他。眼前還是那片樹林,唯一不同的就是整個林子似乎突然有了一種大自然才有的生機,鳥鳴蟲吟乎遠乎近。

“不是很厲害的結界,倒像是一個警告,告訴我們再往上去就是他們布防的地方了。”慕容斐說道。

李冽點點頭,說:“那咱們也按計劃開始攻山吧。”

六十九 華山之戰
六十九 華山之戰
說起來,這個攻山的計劃唐謐的功勞頗大。

當時攻山這一組討論此次戰法的時候,都集中在如何從正麵攻擊這個問題上。唐謐看著地圖,覺得雖然說華山地勢險峻,林木茂盛,隻在南坡和北坡各有一條上山的路,可是東側和西側的絕壁也未嚐不可一試,便問道:“有沒有可能從峭壁上攀上過去呢?”

負責攻山操練的殿判道:“過去比武的時候,清源寺和咱們都有人試過從峭壁攀上去,全都沒有成功。這是因為,第一,攀爬峭壁不但危險,而且耗費體力太多,速度也慢,極可能比對手晚登上峰頂。就算到了峰頂,隻要遇到攻擊,便會因之前耗力太多而不敵。第二,人在峭壁上攀爬完全沒有抵禦能力,這時候如若被防守一方發現,便是必輸無疑。”

唐謐在原來的世界曾經趕時髦加入了一個戶外俱樂部,對野外攀岩頗有些了解,便說:“攀岩的確既危險又耗費體力,可是如果我們能設計一些應手的裝備,應該會節省不少體力,也能降低危險。”

李冽看看她,說:“且不說有了你說的裝備能快多少,就算能如此,怎麽解決在峭壁上被攻擊的問題呢?”

唐謐想了想,道:“我以為,這麽高的山全程從峭壁爬上去也並不可取。但是我們可以分出一隊人,從不到半山的位置開始攀爬,然後繞過清源寺主力防守的位置,再回到山道上,從山路上方和另一隊人夾攻那些和尚。這華山之所以難攻,主要是因為山路陡峭。守方有地勢之利,而我們若能有人從上麵攻下來,豈不是也占了地勢之優?”

慕容斐聽了。很是讚同,道:“不錯。如果真能如此,從峭壁上繞過的這一隊可以分出幾人直接去山頂奪旗,因為這一隊占了地勢,一個人可以頂五個人用,不需要全部耗在和清源寺的人硬拚上麵。”

桓瀾隨即道:“隻是。這繞道攀岩地一隊切不可泄露行跡。如果對方有所察覺,看到我們攻山的人不足二十,定會想到有其他人馬走了別的路,那樣必然會去查看峭壁。另外,這從正麵攻山地一隊必須實力極強,把清源寺的人馬全部吸引過來,否則,隻要他們還有多餘地兵力能在山中巡遊,很容易就會看見峭壁上有人在攀爬。”

雖然如桓瀾所說。這個計劃要想成功必須有很多小心的地方,可是眾人都覺得如果能夠把它更加周密地謀劃一番,這的確是一個出奇製勝的好主意。於是,眾人便各自分工謀劃準備。唐謐自然是拉上“天敵”歐陽羽去製造“專業的攀岩裝備。”

他們在各種能找到地材料中經行試驗。尋找在耐磨度和拉力上類似尼龍這樣人造纖維的東西來這種做繩索,又嚐試如何增加鞋底的摩擦力。並且用最好的鑄劍金屬----從隕石中煉出的晶鐵來製作安全鎖等各種金屬裝備。終於,在出發之前拿出了全套的“裝備”。

李冽朝二十人輕輕一揮手,便有五個人走了出來。這五個都是他選出的在體力上有優勢的蜀山弟子,操練期間每日都在訓練攀岩技巧,他負責從峭壁上奇襲對手,而正麵攻擊的隊伍則由桓瀾和慕容斐兩人帶領。

眾人沒有馬上分開,而是先由那剩下地十二人潛入四周的樹林仔細搜索一番,確定沒有任何敵人之後,李冽才帶著那五人準備離去。

唐謐看著李冽將行的背影,心中忽然掠過一絲不安,忙叫住他:“李冽,你等一下。”

李冽轉身走過來,問道:“什麽事。”唐謐從腰上係著地兩隻小鈴鐺中解下了一隻,遞到他手中,說:“這個送你,能帶來好運氣的,如果有事要記得呼救。”

李冽看著手中地小鈴鐺,想起來竟是很久以前唐謐曾要送給自己地那個“定情信物”,臉上有刹那即逝的笑容,轉而以平淡地口氣說了聲:“謝謝。”便把鈴鐺放入了懷中。

慕容斐目送李冽等六人隱入了密林,向山東邊的峭壁方向潛行而去,隨即從懷中拿出六個用符紙剪成的小人,默念口訣,這些紙人轉瞬就成了那六人的模樣。..剩下的幾個數宗弟子則也同時施出術法,為這些傀儡增加防禦力。

符紙變成的傀儡不但受到攻擊就會現形,也不能如真人一樣靈活行動,隻有在行走和站立的時候看上去和真人無異。所以唐謐和歐陽羽給這六人設計了可以二十箭連發的連珠弩,這樣這幾個傀儡隻要機械地重複上箭匣和射箭的動作就可以了。

眾人給六個傀儡裝備完畢之後,剩下的十四人又分成了兩組。第一組有八人,包括桓瀾和慕容斐等八個武功最強的蜀山弟子,他們和那六個傀儡組成一個看上去有十四人的小隊,負責從山路正麵進攻。根據戰術安排,這八人要竭盡全力保證站在他們身後的六個傀儡不會遭受太多攻擊,因為就算被施加了術法防禦,如果受到攻擊次數多了,傀儡們仍舊會現形。

另一組的六人中包括了唐謐她們三個,這一組的任務是由機智的唐謐帶領,在荊棘密布的叢林中遊弋,吸引那些巡遊防守的和尚們,並將他們引到桓瀾和慕容斐所在的山道上,然後兩路人馬合為一路,拖延住所有的和尚,等待李冽他們成功從峭壁上繞到對手的後方。

唐謐帶著自己的那五個人進入林中,揮著寶劍在荊棘中艱難前行,大約走了一盞茶的功夫,忽聽一聲尖利的鳴響從遠處傳來,透過樹林的枝椏,她看見有一道藍色的煙火打上了天空。

“五個”唐謐低聲說道接著伴隨鳴響又是一道藍色的煙火升上天空,唐謐繼續數到:“十個”。她剛數完。一道紅色地煙火也升上了天空,此後又等了片刻,便不在有煙火升起。

“桓瀾他們一共遇到了十二個對手。”唐謐回頭對眾人說道:“在外麵巡遊的和尚還有八人。咱們要快一點把他們引出來,桓瀾他們人數少。支持長了可能要露餡。”

她話還沒說完,從升起煙火的地方傳來一陣高高低低地金鳴之聲。白芷薇一聽,道:“似乎是和尚們敲的缽發出地鳴聲,看來,他們也在傳遞消息。”

眾人雖然聽不出那有長有短。有高有底的金鳴之聲究竟是何意味,但也猜出那一定是在告訴那些在巡遊防守的和尚,有六個人還未出現。於是眾人故意在走動中發出一些聲響,希望能夠盡快把對手引過來。

不一會兒,附近的叢林裏有飛鳥展翅投向天空,自幼常在樹林打獵的張尉見了,道:“過來了。”

眾人停下腳步,拔出劍嚴陣以待,不想半天也沒有對手地蹤影。眾人麵麵相覷。不知發生了什麽,唐謐則擔心起來,莫不是對手發現了埋伏在峭壁邊上準備攀岩的李冽他們。

張尉見唐謐微露憂色。猜到她大約在想什麽,道:“也許。是來人看我們人數多於他們。回去找幫手了。說不定是件好事,再耐心一點。”

唐謐想想也是。便帶著五人繼續往桓瀾他們的方向靠近,走了一段,林中的天光在不知不覺中黯淡了下來。唐謐感覺到光線的變化,覺得不對頭,手一揮,道:“停,好像入陣了。”

張尉不解地問道:“什麽陣?”

“你沒發現光線暗下去了麽?”唐謐問道,話一出口,才想起來張尉現在雖然能看到幻象了,可是必須是很強的幻象才能影響到他,興奮地叫道:“原來是幻象,可惜這些小和尚的法力還不夠強,大頭,帶著我們衝出去。”

張尉頓時明白過來,提劍走到隊首,道:“大家跟在我後麵,不要看別處。”

唐謐跟在張尉身後,不管身邊的景物如何變幻,一心盯著他的背影,走了大約十來步之後,隻聽前麵穿來一聲稚氣地:“阿彌陀佛,當真是蜀山高手,不妄不惑,讓人佩服。”

她抬眼一瞧,四周的幻象已經消失,一丈開外的地方,一個小和尚雙手合十站在那裏,正是在客棧外見過地慧心。

唐謐見了他,笑了笑,道:“你也是高手啊,一個人敢對我們六個人。”

慧心聽到讚揚靦腆地一笑,道:“不是六個,是八個。”接著,輕喝一聲:“擺陣。”

隨著慧心的號令,又有七個和尚現身而出,將六人小隊圍在中央,唐謐立時明白過來,原來和尚們造出地幻象無非也就是想擾亂一下自己這方地視聽,好把他們圍在陣中。她知道,對於自己的任務來說,和對手打遊擊,在叢林裏東奔西跑是最好地。這樣打陣地戰,不但達不到引誘敵人的目的,還有可能因為敵眾我寡全軍覆沒。於是,心中暗自思索,要如何才能改變如今的情勢。

清源寺和尚擺下的陣名為“不動明王”陣,所謂“不動”,是指慈悲之心堅不可摧,所以此陣攻擊性不強,卻堅固異常。這八個人間相互協防,守得滴水不漏,唐謐等六人與之鬥了半晌雖然並未處在下風,卻也始終難以攻破。

唐謐此時看明白這些和尚的陣勢旨在困住自己這方,猛然醒悟了清源寺和尚們定下的戰術。他們一定是覺得自己守在山道上的那一隊雖然隻有十二個人,可是因為地勢有利,擋住桓瀾他們十四個人絕對不是問題。而對他們來說,最有威脅的實際上是可能鑽空子從樹林裏潛行上山的唐謐這一隊,所以,既然發現了這剩下的全部六人,隻要用將之牢牢困住,便可以安心等待自己那一方攻山的隊伍登頂奪旗了。“大頭,芷薇咱們必須動起來,要是跟著這些和尚死釘在這裏,必輸無疑。”唐謐退回陣心,對張尉和白芷薇說:“你們聽好。咱們三個人的劍魂雖然被束縛住了一部分力量,但是可以相互呼應,不見得威力小。不如咱們也擺個幻象陣對付他們。讓另兩個人趁機衝出一個缺口去。”

白芷薇覺得這法子不錯,問道:“好。那咱們三個造個什麽幻象出來。”

唐謐一想,道:“和尚們成日清修,咱們就給他們造個熱鬧的,搞花他們的眼睛。你說咱們幾個一同見過什麽熱鬧場麵?”

張尉和白芷薇幾乎是異口同聲地說:“元宵燈會。”

“好,就給他們看看元宵燈會。”唐謐說完。才想起張尉如今隻有一點點心力,施出術法地時候還是會心中大痛,囑咐道:“大頭,你要依靠多劍魂的力量,切莫強求心力。”

“放心,我有分寸。”張尉點頭應道。

唐謐把雙手握住了劍柄,在心裏暗自對那劍柄中隱藏在梳子裏的劍魂說道:“我們在一起也這麽長時間了,既然上一次你可以喚起桃花障,就說明你還是想一展身手對不對?請你認可我地力量。雖然你的身體再也不能成為劍地形狀,但我保證一定讓你擁有絕世名劍的榮耀。”

話落那一刻,她感覺到劍柄中的靈魂在輕輕顫動。

三人脊背相抵。站成一個三角形,各自橫劍在胸。凝聚心力。

漸漸地。整個樹林暗了下來,有點點燈光忽明忽暗。緊接著,嘈雜的人聲響起,元宵夜的街市出現在眼前。流光飛轉,魚龍翻騰,熱鬧地俗世景象將八個小和尚包圍起來,一時間,那幾人都顯出有些迷茫的眼神。

這時候,慧心突然盤腿坐到地上,閉上雙眼,雙手合十,念起了不動明王咒。在那還帶著稚氣的佛咒聲中,唐謐三人造起的幻象逐漸模糊下去,唐謐忙喊道:“加力,再加力。”

白芷薇一邊加力,一邊覺得有些不對,原來是背後有些發潮,這才明白是與自己脊背相抵的張尉的汗水透了過來,忙問:“大頭,不行了就說話。”

“能行。”張尉簡短地回答。

唐謐則大聲衝另兩個蜀山弟子喊道:“你們兩個,趕快挑一個眼神最愣的衝出去。”那兩人得令,選了一個和尚揮劍而上,殺出了一個缺口,唐謐一見,一手扶住張尉,道:“快走,破陣了。”

三人緊隨著那兩個蜀山弟子衝出不動明王陣,引著那八個和尚向桓瀾和慕容斐的方向跑去。密林中行路艱難,跑了好一陣才接近了桓瀾他們正在與清源寺和尚們對攻的地方,唐謐遠遠見著那守在山道上地十二個小和尚,再回頭撇了一眼緊緊追擊著自己的另外八個,確定二十個對手全部到齊,便在跑動中把一隻煙花放出。

綠色的煙火伴著尖鳴在空中炸開。

散布在山中各處地蜀山少年們幾乎同抬起頭,不約而同地微笑。

桓瀾和慕容斐這一方的情勢還算不錯,隻因清源寺防守地和尚們借著地利在山道上築起了石頭搭建地簡單防禦工事,而並沒有攻出來。如此一來,桓瀾和慕容斐把六個傀儡放在最後麵射連珠弩,又分出兩個人專門給這六個傀儡做防衛。剩下六人並不急於進攻,而是穩固地防住上麵清源寺和尚們射下來的箭或者施出地術法,與他們僵持在山道上。

此時,這兩人一見煙花,扭頭看向樹林,隻見唐謐這一隊正在向他們接近,心中都甚是歡喜。桓瀾轉臉對慕容斐說道:“給唐謐他們送一個見麵禮怎樣?”

慕容斐心領神會,道:“好。”

守在山道上的和尚們有四人負責術法攻擊和以術法保護眾人,剩下的八人則分為兩組專門負責射箭,第一組的四人射完了下去上箭時,第二組的四人便立刻補上。清源寺也是有備而來,不但箭矢充足,而且這八人全部是射箭的好手,都使用一次可以射出三支箭的強弓。所以桓瀾和慕容斐這一方雖然能夠應付,但始終處在密集的箭雨之中,片刻也不得歇。

桓瀾和慕容斐揮劍而上,擋開射來的箭矢,憑著兩人超強的輕功和摩羅舞變化多端的步伐,幾乎是在眨眼之間殺到射箭的和尚們麵前。兩人拿捏的時機正是一組和尚射完箭下去上箭,另一組剛剛上來的瞬間,各自出劍一揮,斬斷了這新上來四人的長弓。

此時,那負責護衛的四個和尚已然反應過來,四柄長劍出手攻向桓瀾和慕容斐,這四人也是清源寺的高手,再加上居高臨下,幾招就把兩人逼退。可是兩人卻為唐謐他們搶到了一個沒有箭雨的空當,讓這六人舒舒服服地跑回了自己的陣營。

蜀山這十四人匯合到一處,再加上六個射連珠弩的傀儡,和對方僵持住並不困難。這樣你來我往了好一段時間,站在防禦攻勢後麵的慧心忽然大叫了一聲:“不好。”轉頭對身邊的一個高大少年僧人說:“慧海師兄,我們可能中計了,蜀山的人怎麽是一付死守的架勢,既然有剛才衝上來那兩人的身手,為什麽不嚐試攻上來?死守不是隻對我們有好處麽?那個女劍童帶隊衝出不動金剛陣,為什麽不想辦法往山頂上去,而是跑來匯合?還有,那最後排幾個射弩的人也布置得奇怪,他們從山下往上射弩,攻擊力不大,最多可以起到掩護別人進攻的作用,可是為什麽這些蜀山人還要專門抽出人手保護他們,似乎他們才是進攻的核心?”那被慧心喚作慧海的和尚聽得眉頭緊縮,號令道:“全部攻擊集中向那幾個拿連珠弩的蜀山弟子。”

眾僧得令,將箭矢和術法集中攻向最遠處那六個拿連珠弩的少年。唐謐這方的人一見對方攻擊目標轉移,立時全部護了上去。

慧海一咬牙,拿起手中長劍,長臂一展,放出飛劍。這一劍氣勢迫人,速度奇快,蜀山的眾人正忙於抵擋其他和尚的攻擊,想要去攔卻已來不及。隻見那劍在瞬間突破了施在一個傀儡身上的術法防禦,將它一劍刺穿。

銀色的劍鋒過處,一個泛黃的符紙剪成的小人現形了。

七十 漫長的謀殺
七十 漫長的謀殺
這幾天鉤子拚命地寫,總算趕在月底完結了第二部,雖然寫得趕了,有些粗糙,錯字啥的也多,留下很多遺憾,隻能等將來修文時再說了。十一這七天鉤子就休息去了,不更新了,咱們過完節再見,祝大家節日玩兒得開心。

慧心一見那符紙小人現了原形,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道:“還有六個人不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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慧海也是心下大駭,知道這六個現在不知身在何處的蜀山弟子才是最大的威脅,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道:“慧心,你帶著十個人趕快去搜索那六個蜀山弟子,這裏的山林荊棘叢生,不可能走得很快,這麽短時間他們一定還到不了山頂。另外,兩側的峭壁也要去查看,那山崖直上直下,要是攀岩的話反而比走密林要快,不可不防。”

慧心得令,點了人正要離開,忽然覺得有些不妥,對慧海說道:“師兄,你這邊隻留十個人夠麽?”

慧海明白慧心的意思是怕自己人數上處於劣勢,擋不住蜀山人的攻擊,但如今的情勢迫人,略略思索,道:“沒事,我們有地利,能夠以一當百,一定能死守在這裏。你快去吧,那六人可能是蜀山精銳,你們人手一定要夠。”

唐謐遠遠看見慧心帶了半數人馬離開,知道一定是去搜索李冽他們,心中擔憂李冽等人這麽短的時間還沒有爬上峭壁,忙把自己那隻金色的小鈴鐺塞進耳朵裏,隻聽裏麵穿來呼嘯的風聲。間或還有丁丁當當金屬和岩石撞擊的聲音,便猜到那六人應該還是在峭壁上攀爬,焦急地對慕容斐說:“糟糕。李冽他們還沒到位置。”

慕容斐此時來不及去想唐謐如何能得知此事,道:“我們也抽走幾人去攔截那些和尚。”

“不可。抽地人數少了不頂用,抽走十個人的話這裏怎麽辦,我們改計劃。”桓瀾說道。

慕容斐馬上明白過來,道:“你是說我們強攻上去?”

“對,這些和尚竟然敢以十對十四。也太迷信地勢的威力了,慕容斐,以剛才地情形來看,咱們五個應該能阻斷箭雨。”

唐謐三人馬上明白過來桓瀾說的五人就是他們五個會摩羅舞地人,既然剛剛桓瀾和慕容斐兩個人都能阻斷一輪箭襲,他們五個破掉對方的箭雨也不是不可能。現在對方除了這八個箭手,隻有兩個可以防禦的人,的確是強攻的最好時機。

主意既定,慕容斐和桓瀾便安排剩下地九人為他們掩護和防禦。兩人則帶著唐謐、白芷薇和張尉看準時間衝了上去。

他們五人故意錯開了一點點衝上去的時間,桓瀾和慕容斐衝上去的時間仍是如接應唐謐時那樣,趕在一組射完換箭去。另一組剛上來的當口,兩人和前次如初一轍地揮劍砍斷了那四人的長弓。逼得慧海和另一個防守的和尚拔劍抵擋他們。

這慧海和另一個和尚劍術都很強。又占著地勢,縱使武功如慕容斐和桓瀾也占不到半點便宜。可是唐謐三人已經以不可思議的速度殺到,此時正值剛剛下去上箭的那四人拿著弓箭衝上來補防,唐謐他們揮劍就砍斷了那四人的長弓。而掩護他們地九人一見唐謐這三人得手,前方的箭雨被阻斷,立時也以最快的速度衝了上來。

此時,被唐謐他們砍斷長弓地四人由於沒有其他防守的人能接應他們,隻能慌張地拔出腰間地佩劍和唐謐他們近戰,雖然這些箭手站在高高地防禦工事之上,唐謐他們每次攻擊都要先依靠輕功躍起,但是這四人都是挑選出的射箭好手,劍法上地造詣遠不如這曾有奇遇的三人,以四敵三也不過是打個平手。先前四個被桓瀾和慕容斐砍斷長弓的和尚,本打算撤下去取新弓,見此情形,紛紛拔出佩劍幫忙,將唐謐三人又壓製了下去。..

可是對蜀山其他人來說最有威脅的箭雨已除,那剩下九人很快就衝到防禦工事之下,提氣躍起,加入戰局,憑著人數和劍法上的優勢,沒多久就製住了這八名箭手,轉而合力圍攻被桓瀾和慕容斐纏住的剩下兩個和尚。

慧海一看轉瞬間自己的防禦工事上已經站滿了蜀山弟子,知道大勢已去,不用再做徒勞的掙紮,心中悔恨懊惱,把長劍一丟,道:“蜀山之人狡詐機變,我們輸了。”

桓瀾和慕容斐見通往山頂的正路被打通,知道此役已勝,帶隊就往山上趕去。唐謐心中擔憂李冽,便要了幾個人隨自己去增援。她帶人還未走到崖邊,就遇見了與李冽一組的一個術宗弟子,正是和慕容斐一起督導他們的程絨。

唐謐見程絨身後有兩個清源寺的和尚緊追不舍,便叫其他人上去幫她擋住那兩個和尚,拉住她問道:“程絨,李冽呢?”

“我們剛攀上懸崖就遠遠看見了清源寺的人,李冽見他們人數多,便讓我們分散,各自想辦法看能否甩掉對手,所以我現在也不知道他在哪裏。”程絨答道。

唐謐聽了,心想李冽明知道自己有危險,還和大家分散,真是不知死活,隨即對程絨說:“程絨,咱們大隊人馬已經從山道上突破了,你帶著大家接應一下你們一組的人,我去找找李冽。”

唐謐再次把小鈴鐺塞進耳朵,屏息傾聽,裏麵傳來似乎有點沉重的呼吸聲,還有隱隱約約的打鬥之聲。她不由得想:是不是李冽受傷了。怎麽受傷了還在和人打鬥?如果是和清源寺的人交手,受傷了停手不就好了麽。想到這裏,她在原地轉了轉,仔細分辨往哪個方向走耳朵裏麵的聲音會更清晰,之後便往那個方向多走幾步。這樣試了幾回。她終於確定了李冽的大概方向,便急匆匆地趕過去。

隨著越來越接近李冽,耳中的聲音也越來越逼真。唐謐漸漸發覺,那打鬥聲和呼吸聲是有一段距離地。也就是說,如果呼吸聲是李冽的,那麽打鬥聲就是其他人發出來的才對。這讓她馬上想到也許李冽遇襲受傷,但是他應該會拉斷玲瓏絲喚來穆殿監救援才對。

這想法讓她多少安心了一點,就在這時候。她忽然聽到一聲重重地悶響,緊接著是“啊”地一聲慘叫,之後,便是片刻安靜,就連李冽的呼吸聲也聽不見了。

唐謐猜不出發生了什麽事情,耳中無聲,她又無法再判斷該往哪裏走,一時間,站在原地不知該如何是好。就在她茫然無措地時候。忽聽耳中傳來穆顯斷斷續續的聲音:“冽兒,原來,你。你沒有,受傷。”

“不錯。以你的武功。不偷襲你,天下有誰可以殺了你?”這是李冽冰冷的聲音。隨後,那聲音恨恨地跟了一句:“大伯。”

唐謐被李冽這聲“大伯”叫得猶如五雷轟頂,但也忽然明白了為什麽李冽過去一直被人默許可以離開劍宗,又不時會出現在禦劍堂。隻是現在想想,李冽的相貌和穆家兄弟並不相像,那一定該是像他母親平原郡主才對。而且,看來他是一個私生子,死去地父親不過是他母親遮醜的幌子而已。

“怎麽,你,你以為晃是我殺的。”穆顯的聲音停頓下來,喘息連連,似乎是在積蓄繼續說下去的力量,好一會兒才說:“所以,你造出假象,讓我以為是魔宮的人要殺你,然後把我引到這裏,假裝你被他打傷,卻趁我和他相鬥之時偷襲我。好,的確是好計謀,隻是,冽兒,我有一事不明白,你為什麽認為是我殺了晃?”

“我也不希望是你,可惜你做得再幹淨還是留下了證據。那個目睹了你殺死我爹的劍童,你為什麽不殺了她?難不成她是你的同黨?”

“怎麽,是她告訴,告訴你我殺了晃?以,以你地脾氣,就這麽輕易地相信她?”

“你知道我從不輕易相信任何人。這件事並不是她說的,而是我用窺魂術知道了她心中隱藏的秘密。你從小就記恨我爹,後來又迷戀妖術,最後設計在地宮用我爹地克星屍王殺死了我爹,這就是我在她心裏看到的那個完整地故事。”

唐謐聽到這裏,心中泛起寒意,卻想不明白自己何時曾經毫無防備地中了李冽地窺魂術。這時隻聽李冽繼續說道:“說起來,這個女孩兒倒是並不簡單,心思遠比這年紀的人深沉,難怪你會選中她當幫手。我第一次遇見她,故意在她看歌舞入迷地時候使用窺魂術,不想在那種情形下,她居然都不能被窺魂術看破。這才讓我起了疑心,也不得不費更多的功夫呆在她身邊,希望最終讓她不再防備我,不過,最後終於等到一個機會,救了她一次,趁著她鬆懈之時問出了我想要的故事。”

唐謐總算明白了這是怎麽回事,原來是自己整理出來的那個思路最終成了李冽把穆顯確定為凶手的證據。卻忽聽穆顯低低歎息了一聲,道:“在心裏麵的故事就一定是真實的麽?親眼看到的就一定是事實麽?”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穆顯受傷太重,這句話的聲音極輕,唐謐聽在耳中,卻覺得心裏一動,好像抓住了什麽,可又說不出究竟是什麽。她忽然覺得,這裏麵一定有問題,不止這麽簡單,她必須馬上找到李冽,當麵談談才可以。於是,她繼續憑借著耳中傳來的聲音去尋找李冽的位置。

隻聽李冽冷笑了一聲,說道:“還有一個證據,這是你的手諭吧,你要你的親信們在掌門人比武選出新的掌門之後便將新掌門扣住,而我爹及早知道此事並且阻止了你。你這個卑鄙無恥的小人,竟然還敢覬覦掌門之位,為此還殺死了自己的親兄弟,真是死不足惜。”

唐謐一邊走一邊被李冽的這段話驚出了一身冷汗,突然之間便明白了問題的所在。心中一陣驚懼,加快腳步向聲音地源頭奔去。

“不過,現在你死在自己侄兒的手裏。是不是也算是天道報應呢。”唐謐耳邊響起這句話,知道李冽要下最後的狠手了。可是四望之下,到處都是密密地樹林,卻不知道他們身在何處,她情急之下,大聲叫道:“李冽。你住手。李冽,你住手。我有話和你說。”

她聽著自己的聲音在樹林間回響,然後消失,本以為已經沒有希望了,卻聽見不遠處地密林裏傳來李冽的聲音:“我在這裏。”

唐謐順著聲音跑過去,看見李冽正麵色平靜地站在那裏,地上躺著口吐鮮血奄奄一息的穆顯,而李冽身後則立著一隻巨猿。

她忽然想起聽人說過魔王的魂獸是一隻三人高,崔嵬如山的巨猿。雖然沒搞明白為什麽魔王死了一百多年,她地魂獸卻仍然存在,卻忍不住脫口而出:“這是魔王的魂獸。”

李冽道:“不錯。沒有它這麽強的魔物幫忙,我怎麽能偷襲得手。說起來還要謝謝你。一直把它揣在懷裏。沒有你這個攜帶未霜之人替它遮擋妖氣,這家夥怎麽能逃得過穆殿監他們這些敏銳之人。”

“原來如此。難怪禦劍堂那隻靈貓會看它不順眼,難怪它不願意接近周靜的寶玉,難怪它一定要跟著我,難怪它會幫我們增進劍法和術法助我們在比武中勝出,原來都是為了我能帶它來這裏。”唐謐盯著那隻小綠猴,不,應該說是巨猿,憤憤地說:“隻怪我被你可愛的樣子迷惑,沒想到,真是沒想到。”

“你自己不是也喜歡以可愛的樣子去迷惑人麽,何必那麽介意。”李冽說道,抬眼卻看見了唐謐耳中塞著的小鈴鐺,下意識地看看自己腰上係的鈴鐺,忽然臉色大變,將那鈴鐺一把扯下來,冷冷地說:“唐謐,我原本因為這個鈴鐺,決定不殺你的。就算你是殺死我爹地共謀,我也放過你。這個,是追蹤用的東西,對不對?”他說完,把那鈴鐺一拋,正正打在唐謐的臉上。

小小地金色鈴鐺從唐謐的臉上滑落下來,掉在她地手上,她忽然覺得這世界真是有些滑稽可笑,竟然就笑了,道:“你聽我說,也許你是對地,但是,我給你講一個故事,你聽一聽,是不是會是這件事另一個合理的解釋。”

“你說。“

“你先告訴我,這些事情是有人幫你謀劃地,對不對?這隻會變身的巨猿,還有那些假裝來殺你的殺手,甚至更多事情都是這人幫你某劃的,對不對?”

“對。”“好,如果這個人一心想殺死穆殿監,可是他忌憚穆殿監的武功,便想出了利用你這個他不會去防備的人來殺死他的計謀,你說可不可能?那麽,他如何能讓你心甘情願地殺死穆殿監呢?簡單來講,就是要你相信穆殿監殺死了你爹。可是,他也知道你為人聰明,生性多疑,如果隻是平白告訴你穆殿監是凶手,你一定不會相信。所以,他可能隻是告訴你,你爹死的時候有個人一直在場,那就是我。這件事你很容易就能查出來,當然,他知道以你的個性一定不會相信我隨便說的真相,可能會使用窺魂術自己去確認,甚至有可能就是他建議你使用窺魂術也說不定。之後,他為了讓我在腦海裏形成一個完整的穆殿監殺死你爹的過程一定廢了不少心思,終於,我這個自以為聰明的人被他牽著鼻子得出了這樣的結論。而你則最終找到機會通過窺魂術看到了這個結論。”唐謐講到這裏,歎了口氣,道:“李冽,在心裏麵的故事就一定是真實的麽?親眼看到的就一定是事實麽?你能不能憑你的心去想一想,穆殿監是這樣的人麽?他該是你自幼就認識的人吧,雖然看上去嚴肅,但卻是比你爹更溫柔的人吧?你好好想一想。”

李冽聽到這裏,神色微動,問道:“證據呢,拿出你的證據來。”

“我沒有證據,這一年,我遇到了許多事,我不知道哪一件是被那個陰謀者刻意安排的,哪一個又不是。但如果,你願意相信我,你給我時間,我一定把證據找出來。”唐謐講到這裏,看見李冽臉上有冷笑一閃而過,心想這家夥定然以為我在拖延時間,連忙補充道:“至少我有一個證據,就是你手裏的手諭。那人跟你說的是假話,這手諭是為了阻止新掌門沒錯,但穆宗主並非是為了搶掌門之位,而是為了阻止心懷不軌的人登上掌門之位,實際上,當時設計要奪掌門之位的是穆宗主。你若不信,且把給你手諭的人叫來,我和他當麵對峙。李冽低下頭,看著那張手諭,也辨不出是什麽神色,緩緩走向唐謐,抬眼看著她的神色倒是頗為平靜,說:“好,我信你這一回,這手諭你拿去,看看能不能找到什麽線索。”

唐謐立時鬆了口氣,身手去接那張手諭,忽然覺得眼前一花,掌影翻飛,不待反應過來,胸口便重重挨了一掌,喉頭一鹹,一口鮮血湧了出來,腳下頓時發虛,跌倒在地上。

她看見李冽因為猙獰而有些變形的麵孔,她聽見他有些歇斯底裏的叫囂聲:“我爹爹是蓋世英雄,蓋世英雄,你別想騙我,別想。”

唐謐躺在地上,感覺到生命正在一點點抽離自己的身體,看著李冽漸漸消失的背影,竟然又一次覺得好笑,於是就笑了,不知道是在笑自己的愚蠢還是笑他人的瘋癲。

(第二部完,鉤子謝謝大家的陪伴,第三部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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