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越要分手
我心裏充滿了疑問,夏長寧怎麽就會出現在麗江?如果說是偶遇,我打死不信。他本來是約了我明天去看寶石,就算他要追來,也應該是明天我沒去赴約,他去查航空旅客才能查到。
丁越冷著臉瞟了我一眼,我趕緊分辨:“我沒說過,真的!”
他微笑:“我知道,不是那個意思。我是在想,福生,你和夏長寧之間究竟有過什麽,讓他這樣苦纏著你不放?”
我呆住。
我能理解,可是卻委屈。
夏長寧大踏步朝我們走過來,笑逐顏開。走近了他說:“你們倆也在麗江啊,真巧,太巧了!給你們介紹下,我朋友小黛!”
我這才看到他身後跟著的女孩子。一頭亮麗烏黑的長發,清秀的五官,穿著羽絨服,牛仔褲,清純的學生模樣。
走到夏長寧身邊,她伸手挽住他。
我頓時放下心來。不是因為我,不是因為我,太好了!我情不自禁的露出笑容。很大方的招呼他倆:“是啊,你們也來麗江玩?”
丁越似乎也意識到這點,很紳士地說:“晚上這裏還不好找位置,要一起坐嗎?”
夏長寧左右看了看,又低聲問小黛。小黛似乎想逛逛,搖了搖頭。夏長寧便笑著說:“現在還早,我和小黛再去逛逛,等會兒完了,你們要還在的話再一起喝杯酒吧。”
多麽正常!
他和小黛離開後,我和丁越似乎因為他的出現忘記的剛才片刻的尷尬和隔閡。又談笑風生。
丁越給我說玉,說各種玉原來隻是很普通的石頭,有色澤與有透明度的石頭,要經過數道工序才會變成商店裏看到的散發潤澤光感的玉。
梁河離騰衝很近,騰衝和緬甸處於同一礦脈帶,所以丁越家和很多人家一樣都做著與玉石有關的事情。他的父親是個手藝非常好的匠人。
他很有感情的告訴我小時候看到父親如何打磨雕玉。他說小時候最大的願望就是偶爾去礦場周圍時,希望能像卞和一樣發現一塊絕世美玉,然後全家搬到大城市裏,不用守著家裏的破舊房屋過簡單的生活。
也正因為邊境貿易的發展,丁越學了國際貿易專業。他說:“福生,以前我很希望學這樣的專業回家鄉做一名商人。後來發現不是這樣容易,加上父母思想保守,希望我能有個穩定體麵的工作,我就隨了大流,沒有去冒險。冒險丟了工作,將來還不知道能不能闖出天地的。”
我當然理解。很多人不就是這樣的嗎?讀書時會有很多夢想,要做什麽。等到最後,有個很穩定的工作時,就猶豫,最終選擇了求穩。
“這樣也沒什麽不好的。不是所有人經商都能成功,也不是所有經商的都是大富翁,小商人多了去了。”
丁越搖了搖頭說:“你不明白,你是沒有過有錢人的生活。不是說有錢就了不得,而是我會覺得隻要努力,也會同樣獲得那樣的生活環境。像現在平平淡淡碌碌無為的生活我可以一眼看到老,覺得特別沒意思。我還這麽年輕,這樣的生活我已經知道是什麽樣了,所以,我要試試過別的生活,不行,我再這樣平淡養老吧。”
我還是點頭同意:“是啊,能拚一下,最低還是可以像現在這樣,為什麽不拚一下呢?挺好的。”
丁越便笑了:“福生,怎麽你都覺得好呢?”
我有點迷糊,我是覺得這兩種都行,好象都有道理。
“你看,去百貨公司買衣服。月兒可以一選幾件,你買一件就肉痛,還不敢穿。隻是件衣服而己,她卻能隨意踐踏人的自尊心。”
“哦,丁越,我們要不是去哪種地方,怎麽會遇到她呢?這世界上貴的東西太多了,難道每一件都要自己買得起才會高興嗎?”
“笨,我是打個比方,我的意思是,錢有時候是可以連自尊心都能買下的。”丁越敲了我一記,不無感歎。
我還是不太明白他說這麽多道理的目的是什麽。我是不是太笨?
丁越見我吸了吸鼻子,便結了賬帶我離開:“冬天坐外麵特別冷的。看似浪漫,其實受罪。”
哈哈,這話說到我心坎裏了。剛坐下來的時候覺得很有情調,吹了一晚上風,的確是受罪。
“算了,福生,我們還是不要在古城裏住了,沒有空調,房子看著漂亮,晚上睡不好。我們去城裏住賓館吧。”
我點點頭,晚上我很怕冷,身上脂肪太少。但是又有些舍不得,房錢不是白給了。“能退房不?”
丁越忍不住笑我:“你真是個小財迷,算了吧,一晚上八十塊錢,兩個房才一百六。”
我嘿嘿笑了笑,坐車去城裏住賓館。
在賓館裏開房間的時候,夏長寧和小黛走進來,他倆走得很急,小黛還在微喘氣。我聽到夏長寧喊了聲:“福生,你們打算住這裏啊?”
這麽巧?丁越和我轉過頭,夏長寧嗬嗬笑著說:“別開房間了,我和小黛開了兩個標間,正好,丁越可以和我住,小黛和福生住一間,省房錢。”
丁越正要推辭。夏長寧目光往我一瞟,恍然大悟地說:“哦,對不起,不好意思,當我沒說過。”
我被他的目光一激,看到小黛抿嘴笑,馬上明白夏長寧的意思,趕緊說:“丁越,你開一間好了。”
我的意思是我和小黛住,丁越可以隻開一間他一個人住。
豈料,丁越笑容變得燦爛轉過頭去登記,夏長寧卻歪了頭看著我,那目光充滿了鄙夷。他什麽話都沒說,拉著小黛回房。
我瞟了眼丁越,再看著小黛和夏長寧的背影,結結巴巴的問:“小黛,你住幾號房?我等會來找你。”
小黛回頭脆生生的回答:“417房。”
夏長寧頭也沒回,和小黛有說有笑上去了。
丁越寫好房間,聽到隻笑:“也好,省房錢了。本來想開兩間房的。”
我霎時覺得自己笨,想事情都不經過腦子。開兩間房就是了,為什麽要順著夏長寧的思維條件反射的說和小黛住一屋啊。
我別扭的說:“還不能再開一間房啊?免得我打攪人家。”
丁越笑著搖頭:“要不,和我睡一間房,看看我會不會吃了你?”
我知道他是在取笑我。的確是我考慮不周到。但是,我從來沒和一個男人住一間房。明天夏長寧看到,他要是回去一說,我怎麽和爸媽交待。
我扯了丁越的衣角搖了搖,他忍俊不禁:“福生,你撒嬌就這一個動作?這麽隱晦?”
我臉紅,低了頭不說話。
丁越便說:“好,再開一間房,等會兒去招呼一聲,免得人家等你。”
“你真好。”
丁越突然認真的問我:“福生,是因為我對你好,還是因為你覺得我人好?”
我嘿嘿笑了:“都好。”
“要是不好的呢?”
“你會對我不好嗎?”
丁越鬆了口氣,摟著我往樓上走,邊走邊說:“會的,我會一直對你好的。”
這樣不就結了?
我們在古城玩到晚上十一點,沒有再纏綿,說了幾句話就各自回房了。
才洗完澡,我聽到敲門聲,以為是丁越,擦著頭發開了門。
夏長寧不等我反應閃身而入,就像廚房裏的大耗子,聽到腳步聲嗖的跑沒影了。
“這麽晚了,你幹什麽?”這是賓館,他稍有異動,我就扯開嗓子喊救命。
夏長寧抱著手堵在門口笑著說:“福生,商量件事。”
“什麽?”
“小黛想去梁河看看原來的土司衙門,聽說還住了個土司王妃,我們結伴去可以嗎?”
我和丁越去梁河,是他想帶我回家看看他父母。和他們一起走,太煞風景了吧?何況夏長寧和我們有過節。“你們自己坐車去不行嗎?地方很好找的。”
“別這麽小氣嘛,丁越老家不是梁河的?給我們當下向導也好啊。”
“你怎麽知道丁越老家是梁河?”我疑惑的問他。
夏長寧不回答我,閑閑地說:“聽說薇子趕來雲南了。我躲她成不?你說,她不會找去丁越家?要是找到了,你要不要我幫你應付?”
我嗤之以鼻:“你夏長寧要拒絕伍月薇,需要躲?別騙我了,我是回丁越家看他父母,你就少攪和吧!”
“咦?怎麽突然不傻了?”夏長寧挑眉問道。
我生氣:“誰傻啊?你怎麽說話的?”
這時門外又響起敲門聲:“福生?睡了沒?”
是丁越,我趕緊上前開門,夏長寧笑了笑,上前一步正好截住我,我看到門其實沒鎖,夏長寧一讓,門就被丁越推開了。
我才看到門推開縫,夏長寧一個鍵步上前輕輕鬆鬆搶走我擦頭發的毛巾,順勢甩了甩,又塞回我手中。
我拿著毛巾覺得莫明其妙,丁越有點驚詫的開口:“夏先生?”
夏長寧笑嘻嘻的開口:“丁越,我正說想找你當向導呢,小黛想去看梁河的土司衙門和末代王妃。行嗎?”
丁越望著他,兩人相互盯著看了幾秒鍾,丁越也笑:“行啊,四個人可以包車去,車費平攤還便宜點。”
“太好了,我這就告訴小黛去。有你這個本地人在就不怕包車挨宰了。”夏長寧笑著離開,臨走時還替我關了門。
“你怎麽答應他了,不想和他在一起。”我埋怨丁越。
丁越接過我手上的毛巾替我擦頭發,他歎了口氣說:“福生,你以後別隨便讓他給你擦頭發,這些曖昧動作會讓他誤會的。”
我跳了起來,對丁越解釋:“我沒有!是他拿了我的毛巾又塞我手裏,我才沒有讓他給我擦頭發!”
“好好,沒有就沒有。”
“我真的沒有!”
丁越伸手抱住了我說:“福生,夏長寧不會放棄你的,我看他就心累。”
我心裏一下子慌了,抬起頭看他:“丁越,我和他什麽都沒有的,真的。”
丁越卻放開了我,沉默了會兒說:“福生,你很適合我,我也挺喜歡你,但是,我沒有激情,任我怎麽努力,我還是感覺不到那種激情。我們,還是分手吧。”
我踉蹌著後退,眼睛慢慢湧出淚來。既然是這樣,何必要對我溫柔對我好?何必讓我以為你真的愛我,可以堅定的站在我一邊,不理會夏長寧。他剛才還說,他會一直對我好。
“就是因為看到他在我房間,還拿著我擦頭發的毛巾?”
丁越沉默了很久說:“一半吧,從今晚上看到他,我心裏就很不是滋味。福生,我知道你沒有錯,也許,錯的是我,我想的太簡單。和你在一起太累,時時刻刻要擔心別的問題出現。”
“夠了,你走!明天你帶著夏長寧和小黛去梁河,我回家。”我不想丁越再扯下去。
他會提起伍月薇,夏長寧像瘟神出現讓他更覺得和我沒有激情。
不管怎麽說,丁越都是意外出現在我生活中,然後意外的讓我覺得撿了個寶。他怎麽會真的愛我?他怎麽會真的愛上平凡普通的寧福生?
“其實,也不見得是因為夏長寧的糾纏。我也許是忘不了月兒。想平靜,想普通的交女友結婚,還是忘不了她。對不起,福生。”
任何話開了口,後麵的就變得順溜,剛才說分手,現在馬上可以坦白說還愛伍月薇。我明明記得丁越曾說過,見到伍月薇時,他的心就平靜了。他說過,他對伍月薇已經放下了,他還說過......
還有什麽打擊比對方說不愛你更大?就是當你麵說愛的是別人。
我能理解,不能原諒。
為什麽,不能在你忘記後再來找我?為什麽,心裏有了別的女人還能對我好?
然而,更過份的事情是,丁越說:“福生,那件大衣,能還給我嗎?”
我隻能慶幸,為了見他父母,我帶的衣服夠多,那件大衣是想討他高興隨身穿來的。更慶幸的是,丁越隻給我買了件大衣,要是他還買了褲子內衣,難道讓我在分手時還脫褲子?
我把大衣抱著給他,什麽話也沒說。我說不出來,隻想他快點走,我好蒙在被子裏哭。
“福生,你很好,值得找個更好的人。”
“出去!”我受不了尖叫一聲。
丁越默默的看了我一眼,透過蒙朧的淚眼,我看到他英俊帥氣的臉上有種隱忍的痛。郟邊的肌肉像是咬牙咬得緊了,微微的抽動。
我背過身,眼淚便嘩啦啦往下淌。聽到門輕輕被帶過去關上,忍不住撲到床上抱著枕頭哭。不停地告訴自己,丁越條件好,看不上我很正常,很正常......
警察上門
心像刀絞著一樣痛,非得趴著使勁壓著那處地方才能正常呼吸。我被打擊得腦子都轉不過來。
太太太詭異了,太太太出乎我的意料了。一天,不,不是一天,隻是一個瞬間,上帝輕飄飄的關上了愛情的窗戶,卻忘記了為我打開一扇門。讓我在黑屋子裏呼吸不了新鮮的空氣,悶得快要窒息。
哭了也哭累了,又去洗了個澡。擦開霧氣氤氳的鏡子,我看到自己眼睛還是紅的,鏡子裏的自己不醜的,瘦了點,看上去也很協調,側過身,還是弧度不大的“S”型。我撇撇嘴哼了聲,決定明天不走了,來都來了,怎麽也要玩開心,麗江轉過了,明天一個人去大理!
穿好睡衣,回過身衝又蒙上一層霧氣的鏡子說:“我以後再也不要做淑女!”嘴往兩邊一分,兩頰肌肉被我強行往上推出一個笑容來。
一覺睡醒,才八點不到,平時上班習慣了。我迅速的梳洗打扮,收拾行李。要走早走,不想再和丁越夏長寧打照麵。
從背包裏拿出羽絨服,輕便了不少,我不由得笑。丁越好樣的,那件大衣要是不穿放包裏多沉啊。
才想到這裏,一種難堪又襲上心頭。深呼吸不去回想,再努力推出笑容,拉開門走出去,我告訴自己,寧福生,你可以一個人玩得很開心很開心。
我沒看到丁越也沒看到夏長寧和小黛,不知道他們是否還在房間。這樣不錯,免得碰到了還要說上幾句什麽。
打車到長途車站,買了去大麗的票,大巴車啟動開出車站的時候,突然感覺惆悵與孤單。我想,一切都會過去。
晚上徘徊在大理最有名氣的酒吧街,與不認識的人唱了一晚上歌。第二天看了著名的已經沒有蝴蝶的蝴蝶泉和三塔。
大太陽底下,悠悠閑閑的想怎麽走就怎麽走。沒有熟悉的討厭的麵孔出現。
寒假還長,離過年還早。我沒有回家,買了機票回小時候住的小鎮。給老媽打電話報平安的時候,我已經坐在外婆的院子裏幫她磨湯圓粉了。
“福生,你沒去丁越家跑哪兒去了?”
我想,肯定是夏長寧告訴她的。我很冷靜地對媽媽說:“媽,我和丁越分手了,我在奶奶家。”
媽媽歎了口氣說:“還是家裏介紹的好,知根知底的……”
我打斷了她的話:“媽媽,以後,我都不希望有人給我介紹,夏長寧我不喜歡,不打算和他交往。我決定考研究生了。我年紀還小,想再多讀點書。”
媽媽被我的話驚呆了:“唉呀,福生,這女孩子讀那麽多書幹嘛啊,你現在工作了,找個對象談兩年戀愛正好結婚,婚後一年半載生孩子正合適。你要是讀研究生,你明年考上,畢業就二十五六了,年紀拖大了不好啊。”
我知道他們的打算,可是,我想走自己的路。電話裏媽媽還在嘮叨,我把手機拿得遠遠的,風裏隱約傳來她急促的聲音,可是風這麽平靜,她的聲音很遙遠。聽到沒聲了,我再收回手機,微笑著說:“我決定了,媽媽。”
“剛才我說的你聽進去沒有啊?福生,你怎麽一工作就變了個人似的,一點不聽話了呢?你怎麽不為爸媽著想,我們好不容易供你念完書工作,你怎麽又想讀書啊?不讓我們省心是不是?”
我有些悲哀。父母就是這樣,一門心思為你好,你就得受著,否則就是傷他們的心,為難他們。他們眼中的人生軌跡不是我想要的。我想讀研,是想離開這個地方,離開爸媽的身邊,自己做主。做乖女兒太累,我不要做了。
“你說話啊?你現在哪兒,你趕緊回家。”媽媽語氣有些急不可耐。
“春節前我回來,這會兒在同學家玩。”
“什麽同學?哪個同學?”
“說了你也不認識。總之我這麽大的人了,我知道保護自己,很安全。”我不想告訴媽媽在外婆家,我不想夏長寧通過媽媽知道我在這裏。我現在相當厭煩見到他。
媽媽倒吸一口涼氣,用很重的語氣說:“福生,你怎麽這樣對媽媽說話?”
我心裏難過,輕聲對她說:“好吧,我告訴你,我在外婆家。我想在外婆家裏過這個寒假。媽媽,我希望你不要告訴夏長寧。因為,你們眼中以為好的,不一定是我想要的。”
我掛斷了電話,關了手機。
外婆顛著腳給我端糖心蛋,笑咪咪的喊我:“福生哪,快吃。”
我端著碗坐在小板凳上吃,吃著吃著眼淚就下來了。
外婆著急的搓手:“哎,福生乖,出什麽事啦?”
我對外婆撒嬌:“小姨介紹了個對象叫夏長寧,爸媽喜歡,我討厭,他非纏著,他是個流氓!”
外婆從來就寵我,且護短,一聽氣壞了:“怎麽會這樣!別理你小姨,你不喜歡就不行。”
我像捧著聖旨一般笑了,大口吃著糖心蛋,渾身暖和。
然而,也就一天之後,院子外傳來敲門聲,外婆開門,我聽到夏長寧的聲音:“外婆你好,福生在嗎?”
我一抖,他怎麽找來的?老媽真告訴他了?
還沒等我想該怎麽應付,外婆搶先發飆了,擺開老師的架式問他:“你是誰?”
“外婆你好,我叫夏長寧,我是……”
“你就是來糾纏我家的福生的流氓吧?福生在我這兒,我是不會讓她和一個流氓見麵的,你走吧!”外婆一聽夏長寧的名字,冷了臉。
我躲在窗戶邊上掀起窗簾往外看,哈哈,外婆象炸開羽毛擺開陣式的鬥雞,夏長寧滿臉尷尬。我忍不住開心的笑。外婆真是好樣的!
夏長寧幹幹地笑著,又不知道該對外婆說什麽的表情太棒了!他幹笑半天突然極斯文有禮的對外婆說:“福生沒什麽事嗎?”
外婆疑惑的看著他:“我家福生能有什麽事?有也不用你管。”
夏長寧若有所思的點點頭:“打攪了,告辭。”他轉身往外走,邊走邊嘀咕,“福生男朋友犯了案,福生沒事?奇怪……”
我氣炸了,他說是嘀咕,聲音卻大得我在屋裏都能聽到。他又起什麽妖蛾子?外婆可別被他騙了。
我正要出去,外婆早嚇慌了,兩步上前攔住了他:“夏先生,您剛才說什麽?我家福生怎麽了?”
完了。
夏長寧好端端的被外婆請回了家,坐在客廳裏唉聲歎氣。
外婆著急的問他:“你說福生男朋友,她什麽時候有的男朋友?犯啥案子了?”
我冷冷的靠在門邊望定夏長寧說:“別裝了,說吧,什麽事?”
夏長寧堆滿了笑,站起身上下打量我,然後對外婆說:“沒福生的事,她沒事就行了。我隻是來看看她。外婆,這事不能泄密的,我先告辭了。”
外婆被一句不能泄密嚇了一跳,見夏長寧沒有別的舉動,一直有禮,便瞟了我一眼說:“福生,你送送夏先生。”
我看外婆眼神,想是讓我去聽聽口風。有什麽口風可探的,這個流氓什麽借口理由找不到,等我送他出門,他馬上來一句,隨口說的。
想是這樣想,對丁越突然轉變態度的疑惑仍讓我好奇。他為什麽突然要分手,他為什麽要回那件大衣?為什麽丁越突然變了個人?
送夏長寧出門,我站住。“說吧,有什麽事?”
夏長寧怔怔的看著我,打了個噴嚏:“外麵冷,車上坐著說?”
“我不想知道了,再見。”憑什麽被他牽著鼻子走,我哼了聲。我再也不要做以前的乖乖女福生,我為什麽要有好脾氣。
夏長寧沒有攔我,我關院門的時候他突然說:“福生,失戀……也不是好大的事兒!”
他是來看我笑話的?還是來等著我哭著往他懷裏撲的?
我衝他一笑:“謝謝!”然後關了門。
外婆正憂心忡忡的看著我,我沒好氣的說:“他就是這種流氓,白的都能說成黑的,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外婆,你別信他。沒有的事!”
我又聽到門響,對外婆說:“瞧見沒,一計不成又厚著臉皮來了!他就是個沒臉沒皮的流氓!”
外婆恍然大悟,對夏長寧的流氓定義了解了。她搶上幾步去開門,還對我說:“敢再來,看我拿掃帚打他!”
門打開,外麵居然站了一名警察兩名便衣,他們打量了下院子,看到了站在院子裏的我,對外婆說:“寧福生在這裏嗎?”
外婆嚇壞了,回頭看我,不知所措。
“老人家,別擔心,隻是有些事需要她協助調查。”一名便衣很和藹的對外婆說。
我心裏一團亂麻似的。硬著頭皮上前問他們:“我就是,有什麽事嗎?”
“我們是經偵大隊的,有事需要你協助我們調查。”
我想起了丁越,他真的犯事了。我望向前方,夏長寧正大步走過來。我聽到他和他們打了聲招呼說:“小鄭!你們怎麽在這裏?”
“夏哥!好久不見!辦事呢。”那個穿便衣的小鄭親熱的捶了夏長寧一拳。
“什麽事啊?福生是我女朋友。”他說著還衝我擠了擠眼睛,是想我讓別再尖叫說,我不是他女朋友嗎?
夏長寧是用這層關係在幫我,我不是傻子。我想尖叫,卻隻能閉嘴。
還擊
小鄭眼睛眨了眨,拉著夏長寧走向一邊低語,完了過來很溫和地對我說:“寧小姐你和夏哥一起去局裏一趟吧,錄個筆錄就好。”
夏長寧似笑非笑的看著我,是那種得逞之後的得意,恨不得一巴掌扇掉。
我忍。
他們離開,外婆慌亂的問我:“福生,出什麽事了?夏先生,出什麽事了?”
“外婆,沒事。福生的一個朋友出了點事,協助調查,不關福生的事。”夏長寧溫和地對外婆說,“外婆,沒事的,我陪她去一趟就送她回家。”
我怕外婆擔心,對她擠了個笑臉,拿了背包順從的跟著夏長寧上了車。
幾名警察等著我們,兩輛車一前一後往城裏開。
夏長寧望著前麵的警車似在斟酌,我不安的偷眼看他。丁越出什麽事了?
“丁越偷越國境被捕。”
他的話震得我我渾身一抖,結結巴巴地問:“他……他為什麽要偷越國境?”
夏長寧笑了:“是我打草驚蛇,跟你們到了麗江。那小子覺得不對勁,想跑。”
我閉上眼,想起第一次看到丁越的情景。
心如小鹿般亂撞,丁越溫暖的笑容,俊朗的臉,斯文有禮……他怎麽了?他為什麽要跑?夏長寧為什麽要說打草驚蛇?丁越帶我回梁河不就是想讓他爸媽見見我?順便瞧瞧雲南的美麗風光。
“實話告訴你,他利用在外貿局的職權盜取三十八家外資企業的營業執照營業範圍複印件賣給走私集團。走私集團再私刻公章騙取商務部的進口汽車證明,低報車價走私大排量汽車兩百多輛,涉案金額高達四個多億。”
“薇子是來查丁越的案子的,查了他一年多。他低調謹慎得很,根本沒有大筆資金進出的紀錄,不買車買房從不大手筆花銷……除了給你買兩萬八的大衣,敢和我豪賭幾十萬。”
“我一驚,他就飛了。第二天你們倆都不見了蹤影。我和小黛趕到梁河,他根本就沒回家,直接走小道穿越國境。”
夏長寧的話一聲接一聲,像滾雷一樣在我耳旁炸開。
丁越突然說分手,他眼中的隱忍,臉上的憂鬱,還有他要回大衣的怪異舉止,閃電般在眼前晃過。
我想起丁越說起去國外的事,如果是這樣,他是打算出國的嗎?我又算什麽?算是他出國之前的娛樂項目?
不不,我不相信。
“你不來麗江,丁越不會走對嗎?”
我想我的聲音有些飄浮。以至於夏長寧偏過頭來看我:“福生,他犯了罪,他不是被抓就隻能逃。”
“你是說,他如果不買那件大衣,不和你賭,你們就不會懷疑他?”
如果是這樣,我該怎麽麵對?
我知道夏長寧這樣說,丁越就是真的做了這樣的事。可是我寧肯他是在耍我,也不願意他是因為對我好,才露出馬腳。
夏長寧嚴肅起來:“福生,不關你的事,別往自個兒身上攬。丁越犯了法,是他罪有應得。他賬麵上有幾十萬現金屬於很正常的資金。他買大衣,豪賭我們都不能說他怎麽了。但是,我驚了他,他就想偷越國境,他肯定是有問題。至於證據,這不是你我擔心的事。找不到證據,那也是薇子他們的事兒。我不是警察,丁越幹什麽都與我無關。”
我看著夏長寧覺得有些難過,我看著他靜靜的說:“你在那件大衣裏做了手腳是嗎?是嗎?所以你能迅速找到麗江來,所以引起了丁越的警覺,他要分手,他……要回大衣!”
“你錯了,福生,我不是在大衣裏做了手腳,是丁越自己多心懷疑罷了。我呢,順便聽了監聽到的電話,所以很高興聽到一些我想知道的東西。大衣,我隻不過看看是不是隻值一千塊的水貨而己。”夏長寧突然笑了。“丁越是很小心謹慎的人,那件大衣的確是水貨,我想,他是在百貨店碰到薇子和我,覺得自己不該買這麽貴的衣服。至於豪賭,也許,他隻是想證明,他有買大衣的能力,是正常收入。隻不過,海關一年前就注意到他,薇子跟了三天撤了,想把整條線斷掉,不管他怎麽做,都跑不掉的。”
俊朗的丁越,溫柔的丁越,他的心機真的有這麽深嗎?
“他要分手,要回大衣,是不想拖著我對嗎?”我極瘋狂的想知道這個答案。非常想知道。我不知道是不是虛榮心在作怪,我還是想丁越是喜歡我的,他是喜歡我的。不是假的,這兩個多月的交往不是虛情假意,他不是忘不了伍月薇,不是!
他歎了口氣說:“丁越對你是真的有心了。福生,千萬別以為他是看不上你才甩了你的。那小子還算有點良心,知道不對勁趕緊和你分手。”
我心裏一空,卻談不上喜悅。
丁越隱忍的表情浮現在眼前,他不是突然變心。是他感覺到危險。是夏長寧的步步緊逼讓他不得不分手,讓我離開。
“記住了,去公安局錄筆錄,他的事你一概不知。不管警察提醒你什麽問題,都不要把你看到的聽到的懷疑的東西說出來。一句話,什麽都不知道。”
我嘴裏有些幹澀,我本來就什麽都不知道,讓我說什麽?
“我是說,如果問起你是否知道丁越有出國打算的話,你堅決回答說不知道。”夏長寧極重的強調了這句話。
“為什麽?”
夏長寧嗬嗬笑了:“女人吃起醋來很麻煩的,我想你不希望在公安局裏被盤查一整晚。”
他的意思是薇子會找我麻煩,故意為難我嗎?
我木然的看著前方,輕聲問夏長寧:“我能見到他嗎?”
“不可能,案子還沒審呢。審完再說吧。”
夏長寧利用他的特殊關係一直陪著我錄筆錄。都是一些簡單的問題,如什麽時候認識他的,怎麽認識的,和他交往多長時間,丁越的家庭情況個人情況。
我心裏很緊張,小心奕奕的回答完。
夏長寧在旁邊一直沒吭聲。看到我簽了字摁了手印才笑嗬嗬對作筆錄的警察說:“我們走了,該天有空一塊兒吃飯。”
伍薇卻走了進來,板著臉說:“對不起,寧小姐,還有問題沒弄清楚。”
那警察看了眼她,又對夏長寧擠擠了眼睛,起身讓座。
她臉冷著,一絲不苟的看了筆錄,拿起筆重新寫,頭也不抬地問我:“你和丁越認識多久了?”
我一怔,夏長寧笑嘻嘻的說:“剛才都說過了。”
“你什麽人啊?出去!”伍月薇啪的將筆往桌子上一拍,抬高聲音吼。
“薇子,是不是還要再打一架?!”夏長寧叉著手不溫不火的回答。
“你搞清楚,這是公安局,我是在對知情人做筆錄調查,請你在外麵等候。出去!”
夏長寧笑了:“跟我來這套?福生,我們走!”
“寧小姐,做為公民有義務配合警方調查!”
我對這些根本不懂,進了公安局,我覺得自己才是被老師訓的學生,喊一說一,喊二說二,我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福生,別怕。等律師來了再說。警方找到福生調查,她有請律師的權利,她的律師沒到場的情況下,她可以保持沉默。”夏長寧開始打電話叫律師。
伍月薇筆一扔,冷冷的看著我:“寧小姐,你可以走了。將來有什麽需要你配合的,我們會通知你。”
夏長寧拽扶著我的手肘正要離開。
薇子輕柔的說:“阿寧,你不能走。你有些問題非說清楚不可。”
夏長寧回頭看著她笑了笑,很溫柔地對我說:“福生,我和薇子還有點事,你自己回家吧,丁越的事與你無關,別怕。”
“夏長寧!”伍月薇變臉。幾步走到我麵前瞟了眼夏長寧說:“你出去,寧小姐可以等到律師來再開口。”
夏長寧笑了:“福生,我就在外麵。等律師來我們再走。記住了,她動你一根手指頭,我馬上請法醫驗傷。”
我眨了眨眼睛,突然想笑。我怕什麽,我本來就沒有任何見不得人的事。我不信,真的無法無天了。
夏長寧離開後,伍月薇坐在辦公桌旁不理我。我拿出手機玩遊戲。
“你給我記住了,他是我的男人!”
我頭也沒抬:“弄根鏈子栓好了,別亂放出來咬人。”
“不過就是我追得緊了點,他才故意找個拿不上台麵的女人來氣我,當我真不知道啊?!”
我抬起頭看她,那張美麗的臉上寫滿了不屑。我歎了口氣:“你不是很傻就是驕傲過頭了,你這樣做,夏長寧會要你?他*****了還差不多。”
“實話告訴你,夏長寧泄露辦案機密,差點讓丁越跑掉,我要告他易如反掌。”
“好啊,他進去了,社會上就少一禍害!像我這麽純潔善良的女孩兒正好躲過一劫,免得遭他下毒手。感謝你為民除害。”
伍月薇不可思議的看著我說:“夏長寧就這麽不堪?他把你捧天上,你把他往泥地上踩。”
“你不也把他捧天上,他把你往泥地上踩?”
“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寧小姐,我想我和阿寧都錯看你了。”
“說對了,他要禍害人間,拜托你發揚警察為人民服務的精神把他收了吧!我一定送麵錦旗去你單位。”我說完對著她一張嘴,齜牙,然後低頭打遊戲。
“福生,我決定隻禍害你一個人了。”夏長寧不溫不火的聲音在門口響起。
我嚇得一抖,回過頭,他似笑非笑。
再轉過頭看伍月薇,她收拾東西,抬頭挺胸往外走,順手還拍了拍夏長的肩:“阿寧你保重,這是隻會咬人的兔子。”
我再笨也知道夏長寧和她玩我。倔強的坐著望著夏長寧不說話。
他突然也一張嘴,學我齜牙,指指我對麵的牆哈哈大笑:“福生你真可愛。要我送你回家嗎?”
我拿起包往門口走,他倚在門口也不攔我。
我對他溫柔一笑:“我和丁越要是在監獄結婚,你來觀禮記得送個大紅包!”
“嘖嘖,福生,你找個大好青年來打擊我吧!你還沒愛丁越到那個地步呢!”
我也嘖嘖兩聲回答:“夏長寧,你愛我愛慘了是吧?”
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番說:“我是愛慘你使勁把我往泥地上踩,還穿著高跟鞋踩。犯賤的感覺舒服著哪。”
我敢打賭,他這話像是一個字一個字像槍裏彈出的彈殼,落地清脆。我嘿嘿笑了,突然抬腳使勁踩上他的腳,看著他嘶的倒吸涼氣,這才痛快的罵:“流氓!”
臥底
出了公安局,我哭了。
冬天的風吹過來,小刀子似的刮著臉,心裏一陣陣冰涼。
夏長寧說,我還沒愛慘丁越。我知道,丁越在我眼中太優秀,我覺得他好,我喜歡他。兩個多月的交往,我的確還沒有愛丁越愛到不顧一切的地步。
我腦中反反複複出現的是丁越說分手的情景,他郟邊抽動的肌肉,眼中那種隱忍的痛。
我很擔心他。
兩個月,我了解丁越有多少?
在我眼中,丁越帥氣,正直,體貼溫柔。我真的很難想象他是一個視錢如命的人。
就算買大衣花兩萬八,他說:“就算一年收入給福生買件衣服,也值得。”他說,把女朋友打扮漂亮是男人的責任。這樣的話說的多漂亮!
他與夏長寧豪賭,他說,人爭一口氣。
然而夏長寧說,買大衣又退換了件款式相同的水貨是丁越意識到太張揚。豪賭是為了掩飾。
我隻希望,那些企業的營業執照和營業範圍的複印件不是丁越明知用途而主動賣出去的。也許是無意中出了點什麽紕漏落進了走私集團手中。
丁越要回大衣也許他是想確認夏長寧動過手腳沒有,也許,是想讓我對他厭惡到極點,讓分手更徹底。我也懷疑過夏長寧在大衣裏有什麽跟蹤器,他才能準確的跟到麗江?
他越國境線,誰不知道雲南很多地方一不留神就出了境呢。
我滿腦子胡思亂想回了家。
爸媽正等著我,神色緊張:“哎呀,福生你終於回來了,警察找你什麽事?”
我搖了搖頭:“一個朋友有點事,問問情況,別沒的。”
老媽勃然大怒:“你學會撒謊了?明明是丁越出了事,你還說沒事!”
我嚇了一跳,心裏難過之極,疲倦地對媽媽說:“還沒定罪呢,也許他沒事的。”
老爸老媽輪番一陣轟炸。不外是感歎還好分手了,又是什麽遇人不淑之類的。
關上房門,終於清靜了。
在家悶了三天,爸媽見我心情不好,可能他們以為是分手了,不會和丁越再有什麽瓜葛,也不提這事了。
一家三口全呆在家裏。看書的看書,看電視的看電視,我上網玩。全家都是老師,都有寒假,對著爸媽,我煩。
第四天夏長寧找我,我當是自己想出門放風的理由去了。也許,我還想知道丁越的消息。
他約我在阿七的西餐廳。進去的時候,阿七見了我轉身就將吧台後麵酒櫃裏的一捧紅酒
拎了下來,用白布擦著,眼睛瞟著我。
怕我砸了?我瞧見夏長寧坐在角落裏,我先走到吧台溫柔的對阿七說:“這酒很貴嗎?”
阿七嘿嘿一笑:“不貴,一點不貴。”
“為什麽不把價標上去呢?我要是再砸,好歹也看準了價再砸。”
他便渾身一哆嗦,差點把手中的酒摔了。
我走了幾步回頭:“要讓我再看見你們關店門不讓我走……明白?”
他點點頭。
其實我也不知道要他明白什麽。
夏長寧聽了便笑,他歪在沙發椅上,吊兒郎當的模樣。
夏長寧點了餐,然後很誠摯地對我說:“福生,我沒讀過多少書,和你在一起,就覺得挺開心的,我正式追求你可好?”
世上的事情沒有對錯,隻有因果。我也很誠懇地告訴他:“如果一開始這樣,也許會不一樣。現在,不同了。現在我不想交男朋友。”
他歎了口氣,頗有點惆悵的味道:“剛開始誰瞧得上你啊。”
啊啊啊,我又被他打擊了。我的語氣情不自禁的變冷:“是啊,凡重外者拙內,我也沒瞧上你。”
他疑惑的看著我問:“什麽意思?”
我似笑非笑的看著他,淡淡的說:“《列子.黃帝》。”
他的眼睛就變得很深很黑,眨也不眨的看著我。很高傲的揚起下巴:“我答應過你來吃飯給你說丁越的消息。是好消息,丁越沒犯罪。想知道原因嗎?”
我又被天雷砸中,喜不自勝。我想我的驚喜與快樂全寫在臉上了。夏長寧根本沒等我回答便快言快語的說:“我就不告訴你。吃完你走吧。”
他很解氣似的埋頭切牛排,劃得牛排在盤子裏扭來扭去。
“餐刀該磨快一點。”我也切不動。
他把刀一放,用手抓起牛排大嚼,盡顯豪放粗曠:“以前在叢林裏餓了找螞蟻吃,還帶土,這個不錯了。”
見我沒動靜,不無譏諷的說:“沒讀過書的人就這樣!”
我笑了笑,從包裏拿出把瑞士軍刀,將牛排切成小塊,優雅地叉著吃。
夏長寧便說:“你為什麽不帶把菜刀來?”
“太大,我的包裝不下。”
“寧福生,我是洪水猛獸?你來見我還要帶把刀?”
我嚼爛了牛排,咽下,然後告訴他:“你錯了,我隨身帶著,削蘋果用的。對付流氓,我會打110報警。”
夏長寧用餐巾擦了手,不再說話。
我慢條斯理吃完,放了三百元在桌子上:“別和我客氣,多謝你告訴我丁越的消息。”
夏長寧霍地站起身,居高臨下對我說:“老子和女人吃飯還從沒讓女人掏過錢。阿七不會收的。去找你的丁越去吧。”
我也站起身,把錢收好對他說:“那謝了。再見。”
出了餐廳,我抖著手給丁越打電話,手機關機。
我趕緊去找梅子和梅山。他們告訴我,他們也找不到丁越。
我快急瘋了。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從這天起,夏長寧和丁越同時消失在我視線中。
轉眼過了年,這起走私大案終於圓滿告破,電視報紙輪番報道。
晚報以整版篇幅詳細報道這起走私大案的始末。
標題與副標題都極騸情:《涉案四個多億,走私大鱷落網——美女幹警喬裝暗訪,帥哥欣然做臥底》
我漠然的看到文章下方寫的內容,“海關女幹警巧施妙計說服外貿局工作人員放出消息,以可提供外資企業資料為餌,勾引走私集團上鉤。曆時一年徹底弄清案情,將此走私團夥一網打盡。”
我的手便開始抖,一直抖。
原來伍月薇和丁越在瑞麗的三天是說服他做這樣的工作。丁越不是犯罪,他簡直就成了英雄。連夏長寧都不清楚內情。
可是,為什麽他還要分手?
他應該不是被捕,而是早就不在看守所了吧。手一鬆,報紙掉在地上。
這件事鬧得很大,雖是化名,但是認識丁越的知道是他,不認識的從認識的人口中也知道他了。丁越從外貿局辭了職,聽說是回老家做生意去了。
他連一個交待都沒給我。
然而關於他的傳言卻越來越多。
有人說走私集團裏沒判死刑的人放出風聲,要宰了丁越。他改名換姓離開了。
有人說,丁越家裏有錢的要命,幫了警方一回,怕報複早出國了。
還有人說,丁越愛上了海關女幹警,和女幹警走了。
這些傳言對我而言都隻有一個結果,就是丁越離開了,沒給我留下隻言片語。
寒假過去,新學期開學的時候,老師們看我的目光也變得奇怪。和我交好的陳老師偷偷問我:“聽說丁越給你買價值十幾萬的衣服,一送就是價值百萬的翡翠?”
我很認真的亮出手腕上在大理花了幾百塊買的一隻玉鐲神秘的告訴她:“沒有一百萬,隻值四五十萬罷了。”
陳老師捧著我的手,像捧著金手一般膜拜,嘖嘖讚歎。
批改作業的時候,我“不小心”將手鐲摔在了地上,引來辦公室一片驚呼。
我很不在意的說:“舊的不去,新的不來,歲歲平安!”
陳老師看我的眼神想掐死我。
我想笑。
我是不是變態了?
丁越的突然分手,臥底,神秘失蹤成了我的心結。
我決定考研究生,遠遠的離開這座城市。
就算我沒有愛慘他,這卻是我的初戀。丁越是我長這麽大喜歡的第一個男人。我勤力讀書複習,目標是:“換個環境,重新做人。”
老記上當記
老記上當記
到麗江已經是晚上七點了。接我們的大巴車上,當地一女導遊對大家說:“明天大家可以還坐我們的車,去拉市湖,束河古鎮,車費就隻有十元錢,我們去,大家騎馬劃船,原價三百八隻要一百五,而且隨便大家玩不玩。我們就隻提供服務。”
領隊和大家一合計吧,坐大巴的確省車費,於是集體同意。
第二天,把我們拉到了傳說中美麗無比的海子拉什湖。原本有人決定不出一百五,在湖邊喝茶賞景。到了地方一看,一片荒草地,無任何可供喝茶的地方。如果不騎馬劃船,沒有別的娛樂項目。
拉什海景點一男的操著雲普對大家說,騎馬的線路可以看當地的民俗民居,隨時可以下來拍照玩,還能看《一米陽光》中的景點:情人湖,還能看到茶馬古道,還能走過原始森林。。。。。。劃船進湖能看到遷徙的候鳥,大家便心甘情願的掏了一百五。
馬,是當地的矮種馬。上馬之前,為了不磨破手,花了兩塊五買了手套,聽說陽光之烈,於是,十塊錢買了墨鏡。再聽說風大要吹亂發型,又花十五塊買了帽子。(均無用,且累贅。最最要命的是,都買貴了。)
打馬上山,從一處村子穿過。俺的馬主先生指著一幢二層木樓說,這就是民居。毫無下馬拍照欲望。
再上山,穿過一片鬆林。馬主先生說:“看到遠處的山了嗎?那是原始森林。”可是,直到騎完馬,也沒走近,走進原始森林。
眼前突然出現一片長滿水草的池塘,麵積一百平米左右。難道這是《一米陽光》裏的情人湖?馬主先生說:“對的,這個就是。”
俺小心的問他:“可以下來拍照?”
他抽了俺的馬一樹枝,馬往前得得奔跑的時候他說:“沒意思,這裏拍不好看,我說的是真話。”
俺使勁夾緊馬,身體前仆,喘著氣說:“拍一張也行啊!”
他拉住馬說:“現在回去?”
俺回頭,情人湖早沒影了。
安慰自己說,也沒什麽可拍的,真沒意思,就一池塘罷了。
到了山頂,一片平地。跑馬場到了。可以讓馬大步開跑。
跑了兩圈,過癮。
有人過來說:“剛才給你拍照了,你去看看吧。”
狂想要飛馬的英姿,去看。有拍的好的,十塊錢一張,不講價。又掏了三十塊。
然後就下山。
啊啊啊,下山就回了上馬的地方。
回頭望,原來,俺們就在眼前這座高不足五百米的山坡上逛了一圈。
劃船進湖,傳說中的濕地海子啊。終於看到了三隻野鴨子。
一百五就這樣,沒了。
回來後才知道,女導遊帶俺們去的地方的確是拉市湖。隻不過,是拉市湖生產四隊。也就是說,圍著湖的其實有生產一隊,二隊,三隊,四隊,還不知道有沒有生產五隊。一個生產隊弄了一支馬隊,幾條船,分了拉市湖的一個角落,包了一座山頭。俺們根本沒有到達拉市湖濕地公園。
女導遊說的多藝術啊:“我沒有導遊證的,就是給大家提供一個方便。我們去拉市湖。”可是人家沒有說拉市湖濕地公園啊,畢竟也到了湖邊啊。
想象中的候鳥,隻有三隻野鴨子。湖邊倒是有一群,怎麽看也像咱們生產四隊的家鴨群。
再去束河古鎮,聽說是保存完好的古鎮。麗江大研古鎮都是翻新重建的。走進去一看,全是商鋪。回來才知道,這是新區,古鎮咱們還沒走進去哪。
終於可以回去了吧?不行,拉去三家采購點。
一是茶。
二是玉器。
三是超市。
全是專賣遊客的地方。
茶,一百元三聽。真正的超市一百元能買十四聽。
玉器,標價三十四萬,和俺脖子上幾千塊買的好象也好不到哪裏去。
超市,除了咱們,沒看到別的顧客。
被宰得血淋淋的。
晚上大家總結經驗。都是老記老編了,咋這麽好騙?於是安慰說:“導遊自己也挨宰,一百五就騎馬還是值了。在公園裏不大的空地跑一圈還十塊錢哪。這裏騎了兩小時。”
至於購物,誰叫你自己要掏錢包啊。認了吧。
好玩的是:學會一句沒有經過考證的納西話。
問小金妹我愛你怎麽說。準備去豔遇時用。
小金妹答:“我你嫖。”
擦了把汗問:“我們愛得死去活來如何說?”
答:“我嫖你你嫖我嫖到死。”
華麗麗的噴了。
直接。
準確。
形象生動。
買包包,遇到一小帥哥說:“一百塊啊?七八十能買到。”
俺想要一頂帽子,開始老板要九十,覺得貴,沒買。於是讓小帥去砍價。
他回來說:“七十八。”
少了十二塊了,有成績。告別小帥,俺再去買。
老板說:“這帽子,今天好幾個人問了,俏得很哪,七十五絕不少了。”
天啦,還不如不要小帥幫俺問。最終七十塊買下。安慰自己,少了二十塊了。
納西銀飾很出名。家家都有人在店門口現做。
五塊錢一百個小銀圈。夠劃得來吧。
買了,回來一問,原來不是純銀。再安慰自己,才五塊錢,不貴,真的不貴。
披肩圍巾,以此類推。
別人買成十塊一條,俺買的十五,以為便宜。
別人買成二十五一塊。俺買的是四十五,還以為便宜。
有同事安慰說:“這裏的太陽免費,你發呆免費。”
俺點頭。再大笑。
麗江網吧中,防上街再買貴寫心得體會省錢。另有好玩的遊記,回來再寫吧。會將照片發在論壇上。沒回來,也沒寫新文,這個,給大家樂樂吧。新文回來後再寫再更新。
最後再對大家吼一句:“啊,我你嫖啊!!!!”
茶友
又一年春暖花開。想起陽春三月,江南草長,雜花生樹,群蔦亂飛的詞句,便平白生出一種惆悵與淡淡的哀傷。
冬天就這樣慢慢被溫暖的春日所替代,沒有消除掉的是丁越莫明其妙離開後帶來的傷痛。
梅子為了逗我開心故意說:“別人說少年不知愁滋味,為賦新詞強說愁。你找到一個多好的理由發愁呢。而且還不是你的過錯,你可以愁得理所當然,理直氣壯。”
我便笑了。
老媽取的好名字。梅子想發愁找不到合適的理由。我可以理直氣壯。我怎麽就這麽有福氣?
“福生,天氣好,我們出去玩吧。這個周末去茶園?”
我同意。
見梅子看我的眼神中帶了幾分內疚,我知道她介紹丁越多少心裏有些過不去,便笑著告訴她:“其實和丁越時間也不長,我是挺喜歡他,還沒到要死要活的地步。就是莫明其妙,心裏不舒服。過了就好了。現在不是好好的?”
“唉,我本想介紹個好的給你,沒想到這麽麻煩。梅山也真是的,和丁越關係這麽好,連他家的情況都搞不清楚。周末就咱倆去,不要他去當燈泡!”梅子下了決定,以此懲罰梅山的交友不慎。
我知道她是想陪我,正想拒絕,梅子聳聳肩說:“每天都和梅山在一起,煩得很,不想帶他去。”
“你倆感情這麽好,也會煩嗎?”
梅子一本正經地告訴我說:“距離產生美知道嗎?小別後再見,能勝新婚!時不時要創造距離感。”她說著還比劃了下兩手間的距離。
我嗬嗬笑了,也一本正經對她說:“明白,兩隻手天天合在一起,就做不了別的事情了。你想和我出去豔遇一把?”
梅子賊賊的笑了:“不是我去豔遇一把,我這不是想陪著你去豔遇麽?”
我歎了口氣:“別豔遇了,我現在隻想好好複習,準備考研。我覺得我不是在交桃花運,是要渡劫,桃花劫。”
以相親排順序,夏長寧是個隻顧自己感受的流氓。何古是讓人哭笑不得的憨包。丁越是永遠揮之不去的痛。我是真的對丁越投入了感情的。回想剛開始的雀躍,每一次赴約時忐忑的心情。
他的聲音清清朗朗在耳邊回響:“福生,我是真心的。”
“福生,你不相信我會喜歡上你嗎?”
“會的,我會一直對你好的。”
“福生……”
他喊我名字的時候,我覺得福生兩個字像是他舌尖上綻開的一朵花,美麗溫暖。
可是就是這樣一個讓我陷入溫柔之中的帥氣男人。莫明其妙分手,然後永遠消失在我的生活中。
他是我要邁過去的一道坎。我跨過去,再回望,它就是遙遠的泛黃的老照片,而不是心底裏的一道傷。我能感慨,能回憶,卻不能再去痛。
茶園在清明前後會有很多遊客。
我們這裏的茶是全國有名的。山海拔一千五百多米,日照充足,雨量也充足。山上四季常青,十次有九次去會遇到輕雨飄過。半山之上便雨霧繚繞成帶。陽光才過,霧便齊聚,隨風而來,因風而走。山顯得格外靈秀。
來自四麵八方的遊客遊山玩水,爾後便會去茶園選茶買茶。我和梅子是本地人,不知去山上玩過多少次了,梅子說周末去茶園,就是自己去采茶。采下的明前茶芽頭在茶園師傅的指導下,在茶園提供給遊客的炒鍋裏炒熟,自己動手做的茶很有成就感。還能在茶樹下采摘新鮮的蕨菜。每次去都很開心。
周六我們到茶園後領了竹簍就進園了。
正好遇到茶園裏的采茶姑娘在唱山歌。我和梅子的心情一下子被感染了。嘻嘻哈哈的采茶找蕨菜。
心情像避開雲霧露頭的太陽,明朗極了。
“梅子,我今年一定要考上!”我大聲對梅子說。
“好啊,考上吧,你考到浙大最好。”
“為什麽?”
“我和梅山要是結婚肯定去江南蜜月旅遊,你是地主你請客!”
我嗔怒,拎起茶簍去打她。
陽光乍現的山上,我們兩人從梯田式的茶園追趕奔跑,我想任何人見了都會微笑。這是一幅很青春很動感的畫麵。
我們跑到炒茶處炒茶的時候,旁邊也有一個中年人正在炒鍋裏翻炒茶葉,他望著我倆笑:“你們是本地人?”
梅子點頭,她快活地說:“是啊,你也是?”
那個中年人熟練的翻炒著茶葉,見我和梅子玩耍似的炒忍不住就指點起我倆。一來二往就熟了。
他叫徐成亮,在市裏開了間茶莊,經營茶葉。炒完茶,他還給了我們名片,讓我們沒事去他哪裏看看。
也巧,他開的茶莊離學校不遠。有天下班,我走路回家就看到了徐成亮開的遊心齋茶莊。門口放了口大石缸,石缸假山上滴水如珠,池子咕嚕冒著水泡,幾尾魚遊過。拳頭大的瓷碗中種著一株綠色植物,隨意擱在假山邊上,映著青石缸上的苔蘚,分外青綠。
目光往玻璃門內望去,隻一步,茶莊的古樸裝修,茶餅散發的清香就隔開了塵世。如果,生活也能有一處地方,邁出一步就能得到安寧祥和該有多好。
我下意識地推開了玻璃門。
徐成亮穿了身中式服裝,拿了本書坐在一張古樸的八仙桌旁看。抬頭看到我,眼睛突然就亮了:“喲,是你啊,采茶的福生。嗬嗬!”
我臉一紅,那天說起我的名字時,他便說:“喲,這名字好啊,福生福生,一生有福。”
“路過,順便進來看看。”我答了他一句。
徐成亮招呼我:“過來坐,我泡茶給你喝。”
我老老實實地坐在木桌旁看他泡茶。
他手很瘦,骨節突出,手腕上戴了串木珠,黑褐色。倒茶的時候手很穩,紅褐色的茶湯從一隻白瓷描花的壺中傾出,澆在兩隻薄瓷小碗中,清亮紅潤。我突然想起紅酥手,黃藤酒的句子。可惜眼間是個快四十歲,毫不起眼的中年男人,忍不住微微一笑。
“嚐嚐。”
我端起白瓷描花小碗,我覺得不是茶香,是這裏的一切,從遊魚青苔石缸,錯落的假山盆景到手中精巧的茶具構成了茶的美麗。比家裏的茶好喝了無數倍。
“很香。”
他嗬嗬笑了:“品茶看心境。茶之道在於淡心。”
也就是這句話,讓我愛上茶。
幾乎一個星期,我都會有好幾天下了班或是在中午午休時在他的遊心齋品茶。慢慢就熟了。我叫他徐哥,他叫我福生。
在我眼中,他是很淵博的一個人,像個大哥。但是我從來沒有往歪處想過什麽。直到有天晚上,我接到他的電話。
他顯然喝醉了,聲音也與平時不同。他說:“福生,我知道我配不上你。我三十八歲了,又離過婚。我喜歡你,你喜歡我嗎?”
我呆了呆說:“徐哥你喝醉了,早點休息。”
“不不,福生,你別掛電話。你每次安靜坐在茶莊喝茶都像一幅畫。我是配不上你,我喜歡你,知道嗎?知道嗎?!”
他的聲音大了起來,我靜靜地告訴他:“你醉了。徐哥。我對你沒那種感情,以後我不會來了,再見。”
我掛斷了電話,搖了搖頭。酒很害人,它讓一個成熟穩重的人突然變得輕浮。不管是不是酒後,以後,我都不會再去遊心齋了。
然而,第二天,我收到了花。
不是花店裏的人送的,是徐成亮拿著花站在校門口。
我沒接。
他微笑著對我說:“福生,我終於說出來了,就算我配不上你,我還是想試一試。”
“對不起,我不能接。我不可能喜歡你。也不打算找男朋友。”我低著頭拒絕。
他卻突然拉住了我的手,把花往我手裏一放:“沒什麽對不起。我們還是朋友,總不能因為我喜歡你,就不能做朋友了。”
這話直擊我的心窩。和徐成亮接觸以來,他的遊心齋我非常喜歡。他不勉強,我也很高興。就算我以後不會再去,我也衝他笑了笑。
“有空一定來喝茶。對了,明天我會進一批極品下關茶,你來嚐嚐。”他說完走了。
第二天,我不打算去。他卻來了電話,要我一定去。
推辭不過,我便去了。
徐成亮嫻熟的泡茶,給我講解普洱茶的知識,半點沒提別的。
我很好奇他怎麽會對茶這麽精通。
徐成亮便拿了本相冊,裏麵全是他參加茶藝比賽的照片,還有獲獎照片。看得我極其崇拜。
“想學茶藝嗎?”他洗了杯子,鼓勵的看著我。
我學著用水壺開始燙杯。
然後,他握住了我的手:“鳳凰三點頭要這樣。”
被一個不喜歡的男人握住手原來這麽難受!
我一抖,抽出了手,結結巴巴的說:“下午第一堂課我還要回去準備一下。”
他攔住了我,溫和的說:“福生,你在茶園像隻鳥兒,現在卻像隻兔子。”
他離我很近,近得他呼吸的氣體都噴在我臉上。我突然有些害怕,可是玻璃門外就是大街,他能怎麽樣呢?我定下神對他說:“對不起,徐哥,我不可能和你戀愛的。”
“我知道,可是,我們這樣不就很好嗎?我喜歡泡茶給你喝。你也喜歡這裏的環境不是嗎?”
環境是很喜歡,但是他這樣我受不了,也不知道怎麽說,繞過他想走。
他的聲音變得更低沉:“福生,我不會要你和我結婚。”
我的天啦,他在幹什麽?我猛的抬起頭看著他,簡直想象不出這算什麽。
“你很像我的前妻,溫婉地坐著喝我泡的茶……”他的眼神似乎透過我看向極遠的地方,焦距沒有落在我臉上。
我嚇得拿起包什麽話也沒說就衝了出去。
隨後很多天,我下班走路回家時,他都坐在玻璃門外的青石缸旁望著我。
我給梅子說了,她怕怕的說:“他不是精神有問題吧?”
她這樣一說,我更害怕。
上下班走路十來分鍾都坐車,或者就繞開那條路走。
過了一個多月,我以為沒什麽事了,又走路回家。他看到我,大步走過來。
街上人來人往,我尷尬地站在他麵前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福生,你怎麽不來喝茶了?”
我伸長了脖子左顧右盼也沒見到一個熟人。硬著頭皮對他說:“我不會來了。你,你別這樣看我。”
“我們不是朋友嗎?”
“我要回家了。”
“福生!”
我埋頭急走,心跳得厲害,特別怕他真的精神有問題。
第二天,我坐車上班。看到徐成亮的茶莊卷簾門關著。下班也這樣。一連好多天都是。
過了很久,梅子才突然告訴我:“你知道遊心齋關門了吧?”
“路過看到店門關著。”
梅子的神情特別興奮,特別神秘:“我聽梅山的一個朋友說,他是從牢裏放出來的,有前科!”
“啊?他犯什麽事了?”
“聽說他前妻是受不了家暴離的婚,他找上門去砍傷了人。有人把他的店砸了,讓他滾回老家去。”
“他前妻家裏的人找來了?”
梅子嘿嘿一笑:“夏長寧幹的。”
隔了幾個月,我再一次聽到了夏長寧的名字。
各行其事
梅子望著我,幽幽歎了口氣:“福生,你說你的命是好還是不好?你和夏長寧究竟是怎麽回事?”
我回想與夏長寧最後一次見麵。那次吃西餐時,他很怒,讓我去找丁越。應該說我和他沒有關係了。他砸了徐成亮的店又是怎麽回事?是因為徐成亮變態,糾纏?我搖搖頭放棄了這個想法,也許,徐成亮自己做了什麽事惹著了夏長寧吧。我不認為自己有這樣的大的魅力,也不認為夏長寧真的沒有自尊心。
梅子嗤笑:“別想了,肯定是因為你。我聽梅山的朋友說,徐成亮在凝露香茶樓和老板聊天,說他新交一個女朋友。凝露香的老板一聽你的名字就愣住了,連聲勸他說,別惹夏長寧的女人。徐成亮罵夏長寧就是仗著家裏權勢出來混的流氓,說你怎麽也不可能喜歡上他。當晚夏長寧就找上門去,不知道兩人怎麽說的,結果店就被砸了。”
我爭辯說:“看吧,徐成亮自己惹了夏長寧不是?和我沒關係。”
“我說福生哪,你別自欺欺人好不好?怎麽會沒關係?”
我有些急,下意識就想和夏長寧撇清關係,聲音也大了起來:“梅子,我又不是絕世佳人,又拒絕夏長寧那麽多次,我實在沒辦法當老孔雀開屏,認為夏長寧對我鍾情。你明白嗎?再說了,說他一句流氓就砸別人的店,這種行為就是流氓行為!這樣的人我沒興趣!”
“知人知麵不知心!跟夏長寧同去的人說,徐成亮說話可難聽呢。夏長寧才動手的。”
我嘴硬,固執的說:“他闖進別人店裏,徐成亮肯定是氣頭上罵他流氓了!幾句話他就砸店,他就是個流氓!”
梅子也固執:“夏長寧站不住理,徐成亮不知道報警?”
“也是被他嚇的!”
“不識好人心,福生,你可不能沒良心!”
我怎麽就沒良心了?我請他去砸的?梅子說的我生氣!
梅子看了我幾眼,想說什麽又咽了回去。望著我直搖頭。
我和梅子坐在紫藤茶樓的院子裏喝茶。紫藤茶樓名副其實,綠色的藤蔓蔽陰了整座院子,一道竹簾劃分了室內外的空間。
竹簾刷的被撩開,梅山笑嘻嘻的走過來,衝我擠擠眼睛:“福生,你別怪梅子,夏長寧就在外麵。”
我條件反射的跳了起來,望著梅子與梅山漲紅了臉。
“不是我設計你,是夏長寧感動我了。給他一個機會,多好的人哪。”梅子搖著頭站起身,拍拍我的肩說,“我和梅山走了,你和夏長寧好好談談。”
談個屁啊,我氣極而笑:“梅子,夏長寧怎麽感動你了?”
梅子拿起包聳聳肩:“他花了三個月和我與梅山交朋友,嘖嘖,我簡直想把梅山一腳中踹了倒追他去!有多少男人肯這樣為你費心?”
我站著不知道該說什麽好。等梅子和梅山掀開竹簾走出去時,我才清醒過來,欲哭無淚的喊了一嗓子:“哎!可是我不喜歡他啊!靠!”
夏長寧吊兒郎當的聲音靜靜的響起:“你喜歡誰?那個變態?”
我嚇得一哆嗦,轉頭往外看。圍牆上爬山虎的綠葉子密密匝匝與紫藤花架形成綠色的網。我要是有輕功,腳尖一點越牆而出多好?
“沒覺得他變態,你和他誰變態還說不準呢!”
“也對,我也覺得自己挺變態的。我賤得變態!”他慢吞吞的說。語氣一點也不生硬。這廝調侃自己當在說別人?
陽光從紫藤枝葉間曬下來。這麽美好的春日,我為什麽要和一隻蟑螂討論愛情?然而這隻蟑螂卻一如既往地發揮永遠不死心的小強精神。
“福生,我們從頭來過可好?”
從頭來過?你不叫上五十三個人陪著相親,你不讓我覺得你是流氓……心一下子有些酸,丁越,能夠從來沒有出現過?
我回頭,夏長寧沒有嬉皮笑臉,很安靜的站在門口,靜靜的瞅著我。
他的目光讓我想起丁越,那種溫柔一下又一下擰著我的心。瞬間什麽氣都沒了,我意興闌珊:“你喜歡我什麽?因為我拒絕你嗎?我又不是漂亮得讓人見了就移不開眼睛,什麽都很普通。最關健的是,夏長寧,我們有共同語言嗎?”
他搖了搖頭:“和你在一起,我有結婚的想法。我喜歡和你在一起,說什麽都很高興。我想我是喜歡你。而且我相當不喜歡你和別人在一起。福生,我書讀得不多。連初中都沒讀過。我說不來喜歡你什麽。能告訴你的就這個。”
他很強,真的很強。
我能回答他的就一句:“可是我不喜歡你。”
他沉默了很久,我以為他會轉身離開,畢竟這樣當麵拒絕是很傷人自尊的。他總不會是個沒臉沒皮的人吧?
夏長寧微微笑了笑:“我知道了。這樣吧。我追我的,等哪天我覺得不喜歡你了,我就不追了。”
“這會讓我覺得很煩,明白?”
“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這話我懂。”
什麽意思?我對他說的話等於放屁?
“和我說道理等於放屁!明白?”
哈!我……明白!
我不說可以?我拿起包離開。
他擋在門口,不讓。
我抬頭瞪他:“好狗不擋道!”
“福生哪,這道理不是一樣?你非要過去,我不讓。是不是我不讓你,你就不出去了?”
我腦子又被他繞暈了。
他的笑聲在頭頂低低響起:“我的意思是,你不喜歡我,我又想追你。你不讓我追你,我就聽你的了?”
哦哦,這個意思啊!
我退回來,坐下,端起茶曬太陽數爬山虎的葉子。這意思也很明白,你擋著路,我不走了唄。耗吧!我堵了一口氣,看誰耗得過誰!
我閉上眼享受太陽,時間就這樣流走。空氣裏彌漫著綠葉的青香,庭院裏安靜的連風聲都聽不到。暮春的陽光暖暖的讓我不知不覺竟然睡著了。
等我一覺睡醒睜開眼睛時,夕陽如金鋪滿了整座院落,爬山虎的綠葉上閃動著點點光芒。我伸了個懶腰,轉過頭,看到夏長寧竟然躺在竹椅上閉著眼在睡。
記憶如潮衝進腦中。我記起下午的每一句對白。輕歎了聲拿起包躡手躡腳的離開。連掀起竹簾都小心奕奕,生怕驚醒了他。
“外麵卷簾門關著,我幫你拉開。”
我站住,悄悄回頭。夏長寧伸了個懶腰站起身,舒服的打了個嗬欠:“偷得浮生半日閑,太陽曬著真舒服。”
我擠了擠臉,無語。
走出茶樓時,夏長寧說:“明天我會送花來,再請你吃晚飯。你當沒見著吧。大路朝天,各走一邊。”
啊啊啊,我該說什麽?我徹底敗給他了。
紅掌的心
暖暖風輕,將教研室的淺藍色布窗簾子吹得一動一動的。所有的老師都懶心無腸的改著作業。偶爾聊聊時尚與美食。
夏長寧的花來了我該怎麽辦?我腦子裏隻想著這一個問題。
不是不感動的。他平實地說喜歡我的那番話時,我幾乎當成真的了。隻是我對他沒有像對丁越的那種感覺。
我聽了也就聽了,還是想離他遠一點。
夏長寧就算是認真的,我也沒那份心了。
就像是,我不明白什麽叫心動似的。也許,我真的沒有心了。
“寧老師,想什麽這麽出神哪?”陳老師用筆敲了敲桌子。
我訕訕一笑,總不可能告訴她,我在等一個人送花,正苦思該如何處理吧?還有一堂課就下班,我瞟了下時間,收拾東西站起來說:“還有一堂課就下班了,這天氣,最適合睡覺。上課去了。”
避開了陳老師的話,又有點頭痛。要是花送到教研室,她們又該有話題聊了。夏長寧,大路朝天,各走一邊,這話說的好聽,執行起來有難度哪。
一堂課上得心神不寧,講了二十分鍾就讓學生自習。好不容易混到下課,我悄悄走到教研室外往裏張望。
裏麵沒動靜,相當安靜。我舒了口氣,推門。
“哇!回來了回來了!”教研室裏瞬間變得熱鬧。
我四處張望著夏長寧的花,隻有這個才會讓教研室如此轟動。瞅了半晌沒見到,正莫明其妙。陳老師興奮得臉都紅了,拉著我的手走到窗邊說:“福生你看!說是送你的!太漂亮了!”
從這邊窗戶能望到校門。我看到校門口堆出了一片花海,紅彤彤的一顆心哪,美麗得誇張。就算不是送給我的,也很喜歡。
“哎,寧老師,是丁越回來了?”在陳老師記憶中,丁越是超有錢的人。
“這麽大手筆,肯定是他回來了。浪漫啊!雖說燒錢,但是哪個女人不喜歡?”她還在嘮叨。
語文組的老師們瞅著我說:“寧老師好事快近了吧?要請客!不能瞞著大家哪!”
“請客請客!”
心為什麽會覺得惆悵?我覺得自己是在苦笑。丁越,那個先說分手再消失的男人,曾經讓我為之心動的男人。就算是他送的,我也不再是從前那種心情了。
我怔怔的想,真的是丁越送的,我還會很甜蜜很開心很幸福的收下?腦子裏情不自禁想起冬天他接我下班,總拉我的手握著放進衣服口袋裏暖著的情景。心裏的酸楚像黑汁滴上宣紙,慢慢的漾開。
“嗬嗬,寧老師都看呆了,快去快去!”陳老師搶我的課本,推著我出教研室。
出了教學樓,一幫老師和學生都站在窗口望著我。
不知道為什麽,突然有種很疲倦的感覺。像背上粘著太重的東西,甩不掉。
隻一天,隻一次,我就對付不了夏長寧。
他總是非常強悍非常誇張的出現。離一月考試還有半年時間,我多麽希望能早一點考上,然後離開。
慢吞吞的走出校門,門口用紅掌堆出一棵巨大的心。接下來又會怎麽樣呢?覺得無力,他要咋滴就咋滴吧。
“寧小姐!”
我眨了眨眼,伍月薇警官短靴短褲時尚亮相。帶著她無與倫比的美貌與堪比模特的身材以及下巴永遠向上抬的姿勢睥睨著我。
“伍小姐,這些花你喜歡請全搬走。順便再請你把夏長寧栓好了,零花錢管緊一點,省得他敗家!”大概是與他們鬥得久了,看到伍月薇我渾身的毛都豎了起來。
“您誤會了,這是丁越送你的,他現在不方便回來,又著實想表達一番思念之情。警方考慮到他破案有功,我私人掏腰包替他買花送女朋友。”伍月薇懶洋洋的說道。
丁越不方便回來,請你買花送他女朋友?
一種淒涼油然而生。他就算不方便回來,就連打一個電話都不成麽?我永遠是最後一個知道丁越情況的人。
我望著美麗的花努力的保持鎮定:“伍小姐您費心了。我想你還不明白情況。我和丁越已經分手了。他甚至要回了給我買的那件大衣。所以這花我不能收,也不敢收。免得將來我還得買上一堆紅掌還回去。再見。”
“等等!”
“還有什麽事嗎?”
“你不覺得你這樣對丁越太絕情?”
我很想笑,盯著她都不知道說什麽好。我對丁越絕情?我對他絕情!這世道什麽時候可以指鹿為馬了?
“這是我和丁越之間的事情,與你無關。”
正說著,這時陳老師她們也下班了,嘻嘻哈哈走過來,望著那一大片紅掌嘖嘖讚歎。陳老師撞了我一下:“人呢?”
伍月薇看笑話似的接了句語:“丁越生意忙,托我代送的。”
“真是丁越啊!有錢帥哥,哎,福生,你還瞞著我們!”
“就是,他什麽時候回來啊?要請客!”
夏長寧呢?我現在是多麽希望夏長寧趕緊出現,滅了伍月薇這個妖孽!
當著眾老師的麵,我實在不希望當眾再宣布一次,丁越與我無關!這就叫渾身長滿了嘴也說不清的事,越描越黑。
“花送到了,丁越的意思我也帶到了。再見!”
伍月薇嘴邊浮起一抹捉挾的笑容。我頓時明白了。也許丁越是托她帶消息來,也許也托了她送束花來。她就故意弄出這麽大動靜,讓我難堪。
“等下!”我叫住了她,很平靜地說,“請轉告丁越,我和他已經分手了,再無瓜葛,這些花,我不會收的。”
我說完扔下看熱鬧的老師與圍觀的學生,大步離開。
陳老師實在是個極三八的人,小跑過來挽住我的手,緊張的問:“哎呀福生,真分手了?真的嗎?真的嗎?”
我突然有些理解她班上的學生,有這樣的老師實在很痛苦。
還沒等我再次聲明。夏長寧就像等待了很久就瞅準了這個機會似的,閃亮登場了。
他在下午溫暖怡人的陽光下出現,臉上布滿溫柔的笑容。他甚至對陳老師招呼了一聲:“陳老師好,早聽福生說你和她關係特別好。”
陳老師嘴張得老圓,指著夏長寧恍然大悟:“哦哦,是夏總啊!”說完像扔鼻涕似的甩開我的手,竊笑道:“不打攪你們了!明天見,寧老師!”
我沒動,回頭看了眼伍月薇,再瞟了眼夏長寧說:“真是好戰友,這出戲太精彩了!”
夏長寧手裏一枝花都沒有,我直覺得的認為壓根沒有丁越送花,伍月薇是配合夏長寧演戲。
夏長寧沒回答,望著伍月薇招呼了聲:“薇子,明天幫我送花給福生?你錢多,比我送豪華多了。”
伍月薇懶懶地看著他,冷聲道:“阿寧,這世上不是隻有你一個好男人。寧小姐說與丁越分手了。我想丁越可以放心和我在一起了。”
我腦子嗡的一聲,在麗江丁越脫口而出說我和伍月薇不一樣。他心裏……我緩緩問她:“是你要丁越拿回那件大衣?是你讓他什麽話都不說就離開?”
伍月薇高傲地走到我身邊對我說:“還是我讓丁越和你戀愛。他忘不了那三天,明白?”
我一下子想起那晚和丁越在館子裏看到伍月薇的情景。丁越不是這樣的,他說他忘了,他說他不愛伍月薇了,他說他喜歡我……伍月薇對他就這麽重要?重要到他要來欺騙我的感情?我從來沒有被人欺負得這麽慘過。我扭頭就跑。
“夠了!薇子!”夏長寧吼了她一嗓子就來追我。
追女朋友不是唱歌跳舞
夏長寧一把攬住我的肩,箍著我往前走。我無聲的掙紮,隻想離開他們這些人,一個人呆著。轉過街角,夏長寧把我塞進車衝我說:“要你們學校的人看笑話?”
我沒動,蜷在座位上頭恨不得埋進膝蓋裏。我知道自己很狼狽,眼淚淌了滿臉,心裏像塞了一團棉花堵著。
車往前開著,我完全不知道他開到什麽地方。
等車停住,我才發現到了打靶場。
“想打會槍發泄下麽?”
我坐著沒動,抽了抽鼻子,已經沒眼淚了。
夏長寧打開車的天窗,點了煙抽,也不說話。
隔了很久,他說:“你別理薇子,太子女就這樣,從小任性被寵壞了。其實……她工作的時候倒是很認真的。”
我竟然笑了,我對伍月薇工作與生活之間的變化不敢興趣。我就是討厭她那種非要往死裏踩你的囂張勁兒。老百姓家的丫頭也有自尊的,你已經高高在上是仙女了,何苦還要用腳把地上的螞蟻踩進土洞裏,不準它出來曬太陽呢。
“這事有我的責任,福生,對不起。她發瘋你別理會,有什麽事你見到丁越當麵問好了。丁越也不見得就如她所講。一個男人喜不喜歡一個女人還是能看得出來的。”
他是在安慰我嗎?真奇怪,他不是硬勢慣了,追不到不罷休的模樣?
夏長寧譏諷的一笑,側頭看著我說:“在你心目中,我夏長寧就這麽不堪?”
他確實在我心目中有這麽不堪,豈料才想著話已脫口而出:“嗯,我一直覺得你很壞。”
話說出口嚇了我自己一跳,我偷眼看夏長寧,生怕他震怒之下把我扁一頓扔郊外了。
夏長寧深吸了一口氣,我看到他胸膛巨烈的起伏了下,握方向盤的手背青筋都爆了出來。
識實務者為俊傑,我馬上諂媚的又送上一句:“那是從前的印象。”
“哦?現在不是了?”他的語氣拖得長長的,還帶著鼻音,顯然不滿之極。
我趕緊再添上一句:“你幫丁越說話不就證明你還是很光明磊落的嘛。”
他狐疑的看著我,我目不斜視盡可能坦蕩蕩的回望過去,良久他才笑了:“好人做到底吧,你要我幫你查清楚這件事的來龍去脈嗎?”
我自問對丁越還沒愛到死去活來的地步,我隻是自尊心受傷,太沒麵子了。這樣,僅此而己。但是我還是非常非常想知道這件事情。我想,換了任何人都想的吧?
然而夏長寧真的就是好人做到底?他沒有別的要求或是條件?我眨巴著眼表示懷疑。
“當然,你也知道,我這個人呢也不是那種純粹的好人。就算是接了件案子,也要收點報酬,收了你的報酬就當公事處事,這樣你不也放心?”
“多少錢?”
他手指悠悠然敲了敲方向盤,想了想說:“福生哪,我這個人性子強。你沒聽說過,得不到就是最好的,你答應做我一年女朋友吧!我心裏舒坦了,大家也沒過節了,多好。”
當我是白癡?答應你等於與虎謀皮!
“薇子老爹說我骨子裏有股狠勁,我認準了的事一定會做到。”他說完頗有深意的睨了我一眼。
這是威脅!□裸的威脅!我閉緊了嘴。
“其實呢,說是做我女朋友,不過就是讓我心裏舒服一下。你越擰著我越來勁兒。你給我個機會讓我最多賤這麽一年不行麽?”
“我當不認識丁越這個人好了。”任他怎麽說,我隻認定一點,答應他後患無窮。
“你這人怎麽這麽強?都說了你越擰我越來勁兒,你不是喜歡我硬著來吧?”夏長寧故意擺出一臉驚喜。
他這臉色,像是我就喜歡他不要臉似的。我氣笑了,張口就想說話譏諷他。
夏長寧慢悠悠的說:“無參驗而必之者,愚也;弗能必而據之者,誣也。你不用咬文嚼字引經論典說我是沒文化的粗人。我沒進過初高中的課堂,但我也不是文盲。你學中文的,這句話的意思你能聽明白吧?不明白我再說一次。”
這話的意思是沒有經過考證就下結論是很愚蠢的事情,不能確定的事情就去作依據,是在欺騙對方。
一個十三歲當兵,執小學畢業證,沒有進過初高中課堂的人隨口就說了出來。我不是不震驚的。
是我一直因為偏見小覷了夏長寧?他語有雙關,不僅僅是說我看扁了他,也在說我看錯了他。
我學的是中文,但這句話出自哪裏我不知道。而且,我足足想了有一分鍾才想清楚這句話的含義。
“怎麽,被悚到了?”他挑釁的問道,顯然對能引一句古文震暈一個中文係畢業生極為自得。吃西餐那會兒故意顯粗魯的氣惱怕是煙消雲散了吧。
我不想查丁越的事情,夏長寧不幹。就是說,我不想知道都不行。
“夏長寧,說實在的,我不是要和你犯擰。我隻是覺得……你看上我什麽了?這樣有意思嗎?”
“嗬嗬,這樣,我給你說個故事。你就明白了。”夏長寧打了開窗,讓陽光和空氣透進來,他點著煙邊吸邊說。
“我當的是文藝兵,可沒跳過一天舞唱過一天歌。”
什麽意思?
“革命不是請客吃飯,追女朋友不是唱歌跳舞,以前我的首長這樣說的。”
什麽意思?我望著夏長寧想問又不好意思問。
他斜瞟了我一眼,我看到他側麵臉上隱隱露出笑容,知道他在引我發問,我就不問,偏過頭看窗外。
夏長寧便歎了口氣說:“首長追女人,全軍最漂亮的女人。那女人拽得很,看不起我的首長。跳交際舞的時候故意讓他出醜。首先火了,甩了她一巴掌說了這句話。本以為要背個啥處分的,沒想到那女人反去求情,然後就嫁給他了。”他看了我一眼,沒再說話,滿臉揶揄的味道。
看得我冷汗刷的冒了出來。我哼了聲說:“別告訴我說那女人從此覺得你首長男子氣十足才愛上他。夏長寧你敢動我一手指頭……”
他朗聲笑了起來:“我從不打女人。薇子除外,你不能把她當女人看。”
伍月薇,她脾氣大,但長相就是個古典美人哪。
“我的首長就是薇子老爹。我十五歲當他老爹的勤務兵,剛開始不敢動她,有回惹急了,打架的時候把她摔得鼻青臉腫,本以為我慘了。結果他老爹哈哈大笑,說終於有人治得了她了。薇子從此還真的沒再欺負過我。這人和人咋就不同呢。”
我很神往地想象夏長寧狠揍伍月薇的情景,不覺有些汗顏。原來我骨子裏也很暴力,也很想和伍月薇打一架。不止是伍月薇,我甚至想自己能把夏長寧也揍了,該是多麽痛快的一件事。
“笑什麽?”
我趕緊低頭。我一個好人哪,怎麽會被他們逼得變態了呢?
“我當兵的時候才十三歲,到了部隊要吃好吃飽我選擇去炊事班,養了兩年豬。當勤務兵當了兩年我就不幹了。薇子老爹覺得奇怪,為什麽我要去當汽車兵。做他的勤務兵比汽車兵有前途多了。知道為什麽嗎?”
我搖頭,不明白。
“汽車兵有錢。我膽子大得能把油車開到加油站賣掉一半箱的油。小時候家裏窮,大哥穿完的衣服我穿,我穿了再給三弟穿。我們哥仨讀警校,我十三歲當兵都是為了省錢。所以,我發誓這輩子一定要有錢。任薇子老爹用什麽人生大道理教育我都不聽。後來那老家夥趁著全軍大比武我得了散打第一名的機會把我整特種部隊去了。”夏長寧悠然笑著,特種兵又如何?老子就不當警察不當國家機器,尋死覓活退伍。還是要開公司掙錢。”
他說起家裏情況時,聲音就低了下去,連空氣裏都彌漫著一股傷感。
十三歲,為了省錢當兵,在部隊受了多少苦?這一刻我覺得夏長寧很可憐。
夏長寧的聲音突然就溫柔了:“福生,就是這樣的眼神。”
什麽眼神?我莫明其妙。
“明白了?”
“什麽?”
“我鍥而不舍追你的原因。”
聽完他的故事理論與下結論式的問題,我還是不明白,隱約感覺到什麽又飛快的跑遠了抓不實在。
玫瑰
聽完他的故事理論與下結論式的問題,我還是不明白,隱約感覺到什麽又飛快的跑遠了抓不實在。
他嗬嗬笑了:“怎麽樣,一年就成了,你要真不喜歡我,我也不粘你。就當是沒緣份。”
“三個月。”
“成交!”他答應得極為痛快。
我馬上後悔。就像逛商店,老板說,這衣服一千,我隨口說五百塊還差不多,其實一百塊就能買到,而最最要命的是,我還沒打算買這衣服哪。
但是話已出口收不回來了。夏長寧就像奸商一樣馬上板上釘釘地結束了他的故事:“走吧,簽份協議。”
我不明白他的意思。
夏長寧悠然地說:“我覺得和你簽個協議再公證一下比較好。畢竟女子與小人是一般難養的。”
我的臉刷的紅了。腿有點發顫,我膽怯了。
“協議內容很簡單。我幫你查丁越的事,你做我三個月女朋友。三個月後你要是不愛我要分手,我夏長寧絕不糾纏你,白紙黑字各執一份。如何?當然,你可以有附加條件,比如,夏長寧不得對你弄一根手指頭等等諸如此類的。對你有利的條件你盡管提。”
“哪個就不用了吧?”
“福生,我是生意人。在商言商。”
我被他稀裏糊塗繞得不知道這事怎麽就說到這個份上了。
和夏長寧真的簽了份協議。白紙黑字寫得清清楚楚,我答應做他三個月女朋友,其間他不能違背我的意願做我不想做的任何事。三個月後若不能繼續交往,任何不方不得糾纏影響對方的生活。
看起來對我有利。附加條件是夏長寧查清丁越這件事。
我看了又看,看得夏長寧悶笑:“要不要找個律師幫你看?”
我臉一紅,不是不敢相信他嘛。再說,我還從來沒簽過這樣的合同與協議。和學校的合同都是爸媽代簽的。
“今天折騰一下午了,你願意和我一起吃晚飯嗎?”
夏長寧極為有禮的問我。
我瞟了眼協議,腦袋還有點迷糊。
“按協議辦事,你要是不想和我一起吃晚飯,我就送你回家。”
“回家吧,累了。”情勢直轉而下,我想回家好好想清楚。
他二話不說開車送我回家。
到了家,他停車溫和的說:“把協議拿來。”
他又要幹嘛?
夏長寧歎了口氣,把我一直捏在手裏都沁出汗的白紙片拿過去撕成了兩半:“瞧你緊張的樣子!我幫你查丁越的事,不勉強你。三個月什麽的,別當真了。”
他又有打什麽歪主意?
“福生,你是我見過最單純的女孩子,可能是我在社會上混久了,認識的女人社會氣太足,所以才會覺得你好。不過,女人多的是,何苦讓你我都不舒服?這事我幫你,就當是認識一場吧。”
在他誠懇的說辭麵前,我覺得自己實在是太小人了。他就像臨死赴刑場的義士,我則是最惹人恨的叛徒牆頭草,被他凜然正義的氣概麵前不由自主慚愧地低下了頭。
愣了半晌我才知道說:“不能做你的女朋友很對不起,你……會找到很好的女孩子的。那件事要是太麻煩的話就算了,我就當沒認識過丁越。”
“嗬嗬,沒什麽對不起的,感情的事哪能勉強呢。”
他一轉性連人話也會說了?是不是我今天被伍月薇打擊得太慘,他要幫他的老戰友贖罪?
果然,夏長寧說:“這事是薇子整出來的,還讓我幫著她盯了很久。連我也被她蒙在鼓裏。我也想知道這中間是怎麽一回事。回去吧,早點休息。”
總之是好事,這是我和夏長寧認識以來最友好和平的一次。如電影所演,我推開車門的時候應該飛起一片白鴿來應景。
才走幾步,他叫住了我:“等等,福生。”
我回頭,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從西服內兜裏拿出一枝玫瑰。玫瑰在他衣兜裏放久了,花蕾都壓得扁了。他極不在意似的伸出車窗遞過來:“聽花店老板說這玩意兒叫一心一意,挺省錢的說法。反正也買了,送你的。”
他真誠的笑臉,清澈的雙眸,手上那枝蔫不拉嘰的玫瑰,都讓我驀然從心裏湧出一種感動。比起那片茂盛的紅掌,這枝玫瑰蔫得正是時候。
我接過玫瑰,輕聲說:“謝謝。”說這句話的時候,那種感慨與莫名的情愫在胸腔裏撞來撞去,最終能說出的隻有謝謝這兩個字。
他嗬嗬笑著:“折騰一下午,我餓了,吃晚飯去了。你好好休息。給你添麻煩了,我代薇子向你道歉。再見!有結果我打電話給你。”
我於是衝動的叫住了他:“夏長寧,我……我請你吃頓飯吧,當我謝你。”
他想了想,大方的推開車門:“好。上車。”
我重新上了車,心甘情願的請他吃飯。
我想我是好了傷疤忘了痛的人。我忘記了昨天夏長寧說的話:“明天我會送花來,再請你吃晚飯。你當沒見著吧。大路朝天,各走一邊。”
吃晚飯的時候夏長寧問我槍法什麽時候學的。於是話題便從槍法聊到了那次打靶讓他吃癟的事情。
“說實話,我當時真的很吃驚,福生,你太厲害了,不知不覺給我下套讓我鑽!”夏長寧搖頭歎息。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我心裏隻顧著得意,回想那次已經飄飄然了。“嘿嘿,是你自己提出的打靶,隻不過遇巧了正中我下懷罷了,我哪有給你下套啊?”
“是是是,是我自己……唉!”夏長寧長籲短歎。
一頓飯在他的刻意低調與我的興高彩烈中融洽的結束。
走出餐廳的時候,我還笑嘻嘻的,夏長寧比丁越活躍,話也多,時常說些笑話逗得我大笑。這時,我看他的眼光在改變,至少我覺得他不是我從前想的那種沒文化,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粗人。
夏長寧也在笑:“改天我們去打靶場比試比試,對了,陳樹和阿敏不是一直說要再比嗎?”
我想起來了,是有這麽回事。
“嘿嘿,這回咱倆兩個打贏他們,讓他倆輸了請吃飯!”夏長寧夏眉飛色舞。
我也眉飛色舞,我本來就喜歡,他這樣一說我連連點頭。
快上車的時候,突然有個人跑來,很急的樣子:“夏先生!可找著你了。”
我以為夏長寧是有什麽事,於是靜靜地站在旁邊等著。
那人擦了把汗說:“夏先生,不好意思,我是花店的。紅掌的錢算錯了,我少算了五百多元。”
哈哈,晴天霹靂啊!但凡天降大任者必先苦其心誌,我寧福生當不了有鋼鐵意誌的小強實在對不起讓我成天坐過山車錘煉心髒的人!
夏長寧臉色好看之極,他像噴火龍似的瞪著那個討要花錢的。
我從包裏掏出那枝讓我感動莫名的玫瑰,像抽馬屁股似的揚手抽在夏長寧臉上:“這叫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夏長寧,你真本事!”
真相大白
我怒不可遏的拔腿便走,腰間一緊,他從身後連胳膊帶腰竟把我挾了起來。我雙腿拚命的掙紮,尖叫著罵他:“放開我,流氓!救命!”
他打開車門把我扔進去,人便覆了上來,手腳被他壓製得死死的。他的額頭抵著我的腦門,我動彈不得被迫望進他黑烏烏的眸子,裏麵陰沉沉的翻卷著怒,惱羞成怒的怒!
下一秒他的嘴唇重重的壓在我嘴上,將我的尖叫全堵了回去。
隻一瞬他就移開,惡狠狠地說:“你再叫一聲,我就繼續。”
我嘴皮哆嗦著不敢出聲,但這不妨礙心裏的憤怒。我和他像兩頭鬥牛似的發出重重的喘息聲。
夏長寧吼我:“你還是大學生,還是老師!你不用腦子想想,花店裏的人就這麽準確的找到我們?”
“擺明了是薇子故意把他找來的!”
“寧福生,你就對我半點信任感都沒有!”
他一連串吐出的話讓我慢慢平靜下來。他說的話不無道理,但是不管是不是薇子設計的,這件事不也是他設計的?
“你以為絕了我對丁越的念想,我就能愛上你了?別作夢了!”
夏長寧臉上飛快閃過一絲尷尬,卻口氣強硬的說:“我早告訴你了,大路朝天各走一邊,我愛這樣追你怎麽了?”
得得,這麽卑鄙的手段還能被他說得理直氣壯。我再信他我就是頭豬!
“哎,阿寧,你給我的錢不夠哪。”
伍月薇敲著車窗,懶洋洋帶著一絲幸災樂禍的聲音響起,生生落實了兩人的狼狽為奸。
夏長寧像頭豹子般迅速支起身退出車外,我也像隻兔子似的鑽出轎車,此時不走更待何時?可惜夏長寧一把拉住了我。
“你放手!”我怒吼。
“站好!”
靠!我又不是你的兵!我低頭掰他的手指,NND,他的手指什麽材料做的?我懷疑要用刀來削才行。
“薇子,咱倆多少年交情?居然來這一手?”夏長寧咬牙切齒。他的氣憤全化成力氣傳到我的手腕上了。沙豬!
伍月薇聳聳肩:“怪我壞你的好事?我答應演這雙簧是為了咱倆多年的交情,我可沒答應事後不讓寧小姐知道。警察嘛,有義務保護公民不受欺詐。再說,我從來沒買過花,我咋知道幾千枝紅掌多少錢,你給我的錢明明不夠嘛。”
哈!還有什麽好說的?我甩不開夏長寧的手便罵他:“惱羞成怒了不是?機關算盡太聰明,怪自己吧!你還好意思拉著我?你拉著我幹什麽?說你流氓那是輕的!”
“對,我流氓,我就流氓怎麽了?別和流氓說道理!”
我氣得連放聲喊救命的心思都沒了。撇開頭望向一邊,心想,我甩不開,你總會放開,耗著吧,今天丟人的不是我!
“阿寧,就這樣的丫頭,你窮追不舍,為什麽?我認識你多少年?那年特訓要不是我幫你擋流彈,你早掛了!你就忘得幹幹淨淨?你十三歲來部隊,我爸對你不好?我大哥二哥對你不好?”
夏長寧看著她,身上繃著的氣瞬間泄了,無奈的說:“薇子,你別這樣。你好好的一朵花別總想著往我這堆牛糞上插啊!想想你的條件,多好!你大哥二哥做生意,疼你怕你沒錢花,生生給了你百分之二十的股份。你要在媒體上打征婚廣告,組織起來肯定能PK快男!我是小學文化,想去報名連門檻的邊都挨不上……”
伍月薇美麗的眼睛便浮起一陣水汽,燈光下晶瑩剔透,瞬間又被夏長寧痞痞的話逗得笑了,才笑了幾聲就又哀怨起來:“阿寧,我十四歲那年就隻想嫁給你,我今年二十六歲我等了你十二年!”
趕上瓊版悲情絕戀了。搞得我就像小三似的!停車場很安靜,那個花店的員工和我一樣在看戲。他為了他的五百多塊花錢不能走,我卻是夏長寧緊拉著走不了。
然而唯一欣慰的是他最終肯定能得到他的花錢,我則因為丁越不會是那種人而欣慰。
身體一個趔趄,夏長寧把我拖到他身前像展示標本似的對伍月薇說:“我夏長寧要找的媳婦兒是這個樣子,薇子,你明白也好不明白也好,就這麽著吧!你擺我一道我認了,我丟人我也認了。”
“我沒答應嫁給你!”這是立場問題,不得含糊。
“閉嘴!我沒向你求婚!”夏長寧瞪了我一眼。
大概是這樣的鬥嘴傷害到了旁觀者的自尊心,伍月薇笑了,那是種受了傷卻要盡力維護尊嚴的笑容,她抬著下巴好一會兒才把目光移到我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說:“丁越死了。在梁河就死了。寧福生,我以警察的身份正式通知你這件事。走私集團的人吊上了丁越,他應該是在麗江見到他們的。為了不傷害到你,他才和你分手。阿寧去的時候已經遲了一步。鑒於他對案件的貢獻,警方尊重他的個人意見,沒有公開這件事。丁越的臨終遺言是不希望你知道他死亡的消息。阿寧追求你,我按照丁越的意思想絕了你對他的感情。事情就這樣。寧福生,丁越對你如此情深意重,你不覺得你這麽快就和阿寧在一起是背叛了丁越嗎?”
她在說什麽?我隻聽到了前麵的話。
丁越的突然分手原來是這樣嗎?他原來已經不在了嗎?
我茫然的看著夏長寧。他臉色都變了,手一緊將我擁在懷裏,捧起我的臉迭聲說:“福生,你別這樣……”
我怎樣了?我看進他黑烏烏的眼睛裏隻讀出一件事,這是真的。
“福生,我告訴你,你別激動,我都告訴你。”
我一點也不激動,我就這樣看著夏長寧,覺得生活給我開了個玩笑。讓我在極短的時間裏懂得了欺騙、殘酷、背叛與傷痛。
那個溫柔的丁越,俊朗帥氣的丁越。
糾結多日的心結本打了個死結,不是解開的,是被一剪子哢嚓剪開的。線團解開了,卻斷成了這麽一小截一小截。
我寧福生何其有幸,能得到丁越這樣的感情。
可是,得到又如何。
世界上最遠的距離是生死之間的距離。他那麽年輕,那麽帥,那麽溫柔。
“薇子,你小時候宰我的癩皮狗也是這樣。好歹丁越愛過你,你怎麽能這樣,啊?”夏長寧從牙齒縫裏繃出這句話。
伍月薇也惡狠狠的說:“你對一條癩皮狗寵著護著也不肯對我溫柔點。我就宰了它怎樣?”
夏長寧和伍月薇相互瞪著眼睛,天色太暗,我看不清他們的眼神,我低下頭去掰夏長寧的手指,他瞬間驚覺,握得更緊。
我生生壓下翻湧的思緒,我對夏長寧笑了笑:“丁越高估了他自己,我還沒愛他愛到要死的程度。夏先生,放開你的手,希望你和伍警官一輩子不要出現在我麵前。”
丁越……
我閉上眼,眼晴幹幹的。如果沒有這一出,我對丁越也沒有愛得死去活來的感情,然而,已逝的丁越卻帶著他的深情撞進了我的心。
夏長寧沒有鬆手,反而很快的語速說:“福生,你不要傷心。丁越愛你,你應該活得更好!”
我驀然激動起來,大吼:“你說不要就不要?打著丁越的意思欺騙我,憑什麽!?你們做任何事想過別人的感受沒有?你們從來都從自己的立場出發!你,夏長寧,你是我見過最混帳的人!還有你,伍月薇,你和夏長寧就是絕配,求求你趕緊逼著他娶了你好不好?!”
我一口氣說完,抬腳就踢,夏長寧條件反射的一鬆手,我一腳踹空摔地上了。
他伸手來拉我,我手腳並用齊揮,十足在地上打滾的姿勢,就是不想他碰我一下。結果也沒攔著他。夏長寧一把抱起我歎了口氣說:“我送你回家。”
“滾開!”
“不會!”
我呆了一呆,他手臂用力箍住我無比認真的說:“福生,丁越說你死心眼兒。你哭出來吧,你哭出來我就放心。”
我……我隻想回家,離他們遠一點,靜靜的呆著。丁越被我逼到了心裏的角落,我要在一個安靜的地方和他說悄悄話。
“你憋著會整出毛病來,你哭出來就好了。”
“我現在不想哭,你給我放手!”我一字一句的告訴他。
夏長寧擔憂的看著我,硬是不放。
我靠!我現在就是哭不出來!我不僅哭不出來,還會被他氣笑嘍!
這時伍月薇從地上拾起那枝玫瑰走過來,她把玫瑰的花瓣一瓣瓣撕下來,邊撕邊說:“阿寧要一心一意哪,寧小姐消受得起。”
我滿腔怒火化成一句:“關你屁事!”
伍月薇望著夏長寧也哼了聲:“護好你的癩皮狗,別落我手上讓我宰了!”
夏長寧被她激得手一揚。
伍月薇揚起臉說:“你打啊,打了和我家老爺子告饒去!”
夏長寧氣得胸膛一陣巨烈的起伏。他拖著我要上車,這時花店那人小聲的開了口:“夏先生,那個……五百二十八,少算了一百一十四枝花。”
“自作自受,丟人現眼,活該!”我甩不開他狠狠的譏諷。
夏長寧不說話,手拿出皮夾,把錢給了花店的人,拖著我上車。
車走了老遠我回頭,伍月薇正蹲在地上。我歎了口氣,這時的伍月薇才像癩皮小狗啦。她也是有毛病的人,正常人咋會看上夏長寧?
“你還想咋樣?”我沒力氣和他爭,也爭不過他。
夏長寧把車停路邊很溫柔的對我說:“福生,你哭吧,哭出來就好了。”
我眨了眨眼睛,沒眼淚。
他就一直目光炯炯地盯著我,要我哭。
我要回家,就要哭出來才行?我又眨了眨眼,想擠出兩滴淚來交差。還是沒有眼淚。我都想求他了,我不哭成不?我隻想安靜會兒成不成啊?要是能夠兩眼一翻暈過去就好了。想著我就閉上了眼靠在座位上。
夏長寧很擔心的搖了搖我說:“福生,我這就送你去二醫院。”
我雙目一睜,真的哭了出來。我邊哭邊打他:“夏長寧,你太欺負人了!你太過份了!你居然要送我去精神病醫院!”
他高興得不顧我在打他,一把抱了個實在。“好了好了,沒事了,過了就沒事了。”
“我要回家!回家!”
“好,我送你回家!”
“我不要看到你,滾!”
“送你回家我就走。”
“我要丁越!丁越……”
似乎此時我才知道痛,才覺得傷心。那個給我溫柔給我初戀情懷的男人永遠消失了。他帶著他的秘密他的痛苦把我推得遠遠的。他甚至不要我知道一星半點。
最難的痛是你連想都不能去想。連想一想也會撕心裂肺。
我哭得直打打嗝,身體不受控製的抽,一聳一聳的。
夏長寧很耐心的看我哭完,平靜了很長時間才說:“遲早要知道的。福生,堅強點。”
我沒有再說話,夏長寧送我回家,他跟著下了車。“我送你回家。”
“我到了。”
“我送你到門口。”
“不用。”
“我隻送這一次,以後真的不給你添麻煩了。”
這句話是他的口頭禪嗎?
我不屑也不相信。
夏長寧輕歎口氣停住了腳:“好吧,我看你進去。”
我回家,爸媽很緊張的站了起來。
媽媽紅了眼睛,牽著我的手在沙發上坐下,感慨的說了聲:“別太難過了福生,都過了幾個月了。都過去了。”
他們知道了?夏長寧說的?
我低下頭,還是難過。他們是局外人,不會明白我的感受。
“我想著這事遲早要你知道,就拜托夏長寧了。你們都是年輕人,好交流一些。”
什麽?夏長寧整這一出是爸媽的意思?
媽媽還在嘮叨:“夏先生都說怕讓你知道了難過,我就想,他這孩子對你還真上心。”
我瞬間無語。
丁越
“你確定?這樣做對她有點過份了。”月兒沉默了會兒說。
我定定的望著福生的學校,說不出的感慨。
每次去接福生下班,她看我的時候都讓我感動。她臉上藏不住的笑容,在看到我的時候像花一樣瞬間怒放。為了這樣的笑容,我一次次去接她。
我來到這個城市四年,做了四年臥底。其實臥底也不神秘,我不過是打了兩份工。
沒有人們想像中的緊張刺激。絕大部份時間我是在做尋常的工作。真正有情況是從去年開始的。
我對福生說的故事是相反的,是月兒在瑞麗化裝成導遊將我接出邊境。我們像情侶一樣呆了三天。那是對外說的情侶,事實上都是在談工作。我的任務是配合她查一起走私案。
我在市裏工作四年,認識了梅山。他總覺得我不談戀愛很奇怪,我隻好編造一個故事,女友拋棄我的故事。
梅山是個很熱心的人。他拐彎抹角地介紹了福生與我認識。
第一眼看到福生,我就知道這丫頭對我有意思。
福生小巧玲瓏,不是月兒那種逼人的美麗,但她的臉相當幹淨,這種幹淨直透進她的眼睛裏。
我離她近,我不看她,也知道她時不時偷偷從眼縫裏瞧我。若是我隨意一眼看過去,她的眼神的躲了。
她是讓人一見就打心眼兒想保護的女孩子。
我當時以為,我一樣可以打著兩份工繼續這樣過原來的生活。我不願放棄福生,相遇是偶然,但是遇到能讓我產生那種保護欲就太難得了。
月兒突然出現的。我看到她的時候相當震驚,說好她不會和我有任何接觸的。為什麽她會出現?
“丁越,幫我一個忙。你一定要和寧福生在一起。”
我當是什麽事,對我來說小事情。
月兒吱吱唔唔的說了情況,我歎了口氣,夏長寧追福生,自不量力。福生會喜歡上他那樣的人?
夏長寧我不認識,但是我知道他。在這座城市他多少算是個名人。社交廣,公司開得有聲有色。
我在福生家門口等她回來,夏長寧騎著拉風的哈雷從身邊駛過,我和他的目光瞬間對在一起,直覺告訴我,他不是普通人。
月兒不談工作的時候,與一般女孩子沒有區別。她會因為夏長寧吃醋,會說話傷害福生的自尊心。
我錢不多,卻足以安慰福生。
我要的隻是和福生在一起的那種溫暖。從畢業到工作,她是我心裏最溫柔的一處。
兩個多月,在寒冷的冬日,一顆心始終泡在溫泉裏似的暖洋洋的。
看著她快樂的笑。我很滿足很開心。
案子結束的時候情況卻有了變化。
我奉命調往海外,我以前一直很想去海外,窩在這座城市總有種有力使不出來的感覺。以前的好消息,現在卻多了牽掛。我知道,我必須很果斷的結束與福生的關係。
以我的觀察,福生對我還沒有迷戀。沒有人能一次戀愛成功。她和我之間沒有激情。
我想帶福生去浪漫的麗江一遊,我自私的想留下很浪漫的回憶。
但是她真的與月兒的性格不同。或者,福生她自己都沒意到她不是很愛我。
也好。在這樣浪漫的地方說分手她會走得更幹脆。福生近乎崩潰的神情讓我有些不忍,都是我的錯。
我要走那件大衣,是想知道夏長寧動過手腳沒有。他這個人,我一直很好奇。照理說,以他的資曆他不應該個人出來開公司。可能是職業敏感吧,月兒不會愛上一個平凡的生意人。
我決絕的分手,福生身邊有夏長寧,他應該會對她好的。我能看出來夏長寧對福生的感情。
看在我幫她破案的份上,月兒很盡責的告訴我福生的動向與消息。
“夏長寧和福生在一起,你呢?”
月兒隻是恨:“我爭不過就算了,總得爭一下。與你無關。”
她這點最好,幹脆直接。福生有什麽事愛悶在心裏,月兒要直爽得多。福生其實是不適合我的,有些事情她沒辦法接受。
“告訴她我死了。沒有可能,就斷得幹淨一點。”我覺得我很冷酷。對福生很溫柔而冷酷。
如果夏長寧能給她幸福。她能平凡無憂的生活,把這個影子最終也消滅了最好。
“我真懷疑你愛不愛她。”
“你覺得我要怎樣才愛她?如果知道不可能,我不會開始。”我說完看著月兒微笑。
她很理解,再沒說過什麽。
與福生在一起的兩個月是我偷來的幸福。以後,不會再有。
所有的一切都是精心設計的。
夏長寧一拳打過來,我輕鬆避過。他很驚訝。
“聽說你曾是全軍散打第一名,不錯。”
夏長寧沒有再動手,隻是說了句:“你若是出現在福生麵前,我對你不會客氣。”
他走的時候我輕聲對他說:“希望你對福生是真心的。”
他瞪我一眼:“老子比你強多了!”
我黯然。
唯一的狀況是月兒,她始終無法接受夏長寧愛福生的事實。她說的話我聽了都很想揍她。不過是放一個消息,她執行起來就變味了。
包括意外出現的花店的人。
女人,還是像福生一樣簡單的好。
而我現在,隻能安靜的瞧著這一切發生。
我看到福生的眼淚轉開臉不想再看。
一起簡單的事情被月兒搞得這般複雜,實在是出乎我的意料。
我想,夏長寧和我一樣吧,這會兒都在想女人有多麻煩。
這晚的停車場很安靜。
我靜靜的看著這一切,像是在看與我無關的事情。福生的臉卻在眼前放大再放大,我輕聲對她說對不起。我無力去改變,我不可能娶她,給她一個安穩的家,就當我死了,沒有這個人。時間會消磨掉一切。
人都走了,月兒蹲在地上顯露出她軟弱的一麵。
我沒有下車,等她哭完回來。
“我不明白寧福生哪點好,你和夏長寧對她死心塌地的。”
“她很幹淨。”我脫口而出。
福生對我來說,像是最單純的白色。也許是心裏埋的事情太多,反而被吸引。夏長寧呢?他喜歡福生什麽?難道他也懂得欣賞並珍惜這份純淨?
“單純的女孩子多,不止她一個。”
“遇到的就是她,不是別人。”
這一晚,我和她喝酒喝到天明。
“夏長寧是很特殊的人對麽?”
“他打死不進國安局也不願意當警察。他很聰明,他知道自己想過什麽生活。”
“聰明會被你擺一道?”
月兒說起夏長寧還是忍不住的袒護:“他早想好把福生父母架出來為他保駕護航了。他做事向來滴水不漏,壞事也總要往好處拐。這算什麽!”
“月兒,夏長寧不愛你,你就讓他和福生好好的待一起吧!”
“憑什麽?這樣欺負我,讓他給我家老爺子解釋去吧!”月兒咬牙切齒,她轉臉看我,“丁越,你怎麽能這麽平靜?”
能不平靜嗎?當我做這行的時候我就知道也許會平靜平淡的過一生,也許,不會有。福生幸福就好。她的名字,我第一次聽到的時候就想,要是她一生幸福就好。
我不知道在很多年後,我還有沒有機會重新站在福生麵前。
“福生……”她的名字在我舌尖打了個轉,溫柔的吐出來。恍若第一次喊她的時候。
夏長寧番外二
我一直以為薇子是很大度的人。事實證明,隻要沾了醋,再大度的人也會變得小肚雞腸。明說是在幫我,等見到我對福生好,又忍不住下套。
在公安局裏她刻意要為難福生,沒想到福生的伶牙俐齒把她說得無還口之力。我在隔壁看著兩人鬥嘴幾乎沒把牙笑掉。
福生不是那種沉悶的人。她也許看上去老實,卻不呆板,她時常會逗得我樂,是由心底裏發出的笑聲。
我想,我得改變下策略。她現在看到我都起條件反射的厭惡了。
我想了很久,覺得真誠一點好。
我打算很真誠的和福生交往。
然而福生用讀書人的尖酸刻薄傷了我。
她欺我小學畢業,文縐縐地對我說文言文,罵我以貌取人必然是無內秀之人。老子好歹還是她老爹學校MBA的研修班學生。
學中文的就了不起?我不學中文一樣說中國話!但是她懂財務懂管理嗎?
她真當從部隊出來的都是文盲!?
她就不知道我其實也非常想讀書。正兒八經的讀初中讀高中上大學。那會兒要不是家裏經濟緊張,我媽會舍得讓我十三歲就去當兵?
一頓飯吃得不歡而散。我一想起這事就生氣,一生氣就非拿下她不可。
要我再直接去找她,我拉不下這個臉。心裏又窩著口氣,隻好從外圍包抄。
福生的社會關係非常簡單。我的好處是出門朋友多,就這樣認識了梅山。他也是丁越的好朋友,是個挺痛快的人。我沒費多少工夫就和梅山相處愉快。
我的目標當然不是梅山,是他的女朋友,福生的好友梅子。
這女孩挺辣,老母雞似的護著福生。我足足花了兩個多月才讓梅子相信我是一個好人。
我有時候也在想,我怎麽對拿下寧福生這麽執著?是真的對她癡心看上她了還是因為別的。
但是心裏就擰著一股勁,非追到她不可。我懶得去分析目的與原因,我這人做事就這樣,認準了就不管別的了。此時眼中就隻有福生。心裏認定她是我的人。
有次梅子無意中說起福生被一個開茶莊的人糾纏。我知道福生常去遊心齋喝茶,我也沒太在意,我對她的愛好也沒有要去幹撓的意思。但是徐成亮糾纏她,我就不能不管了。
福生也很乖,自覺的避開徐成亮。
然而徐成亮卻似有毛病,他的話傳到我耳朵裏已經很難聽了。
福生根本不可能和他發生關係,更不可能讓徐成亮拍裸照,這是怎麽回事?一查他原來還是有案底的。
晚上我帶了幾個兄弟去徐成亮店裏。我是做那行的?我一眼就看到他店裏裝了攝像探頭,結果在他店裏還真找出了他說過的能做證明的照片。
“你這麽大年紀的人了,她是才出社會的小姑娘,你不嫌丟人?”我看到照片火氣就上來了。
這廝還不承認是他合成的裸照。我懷疑他精神不正常,說話偏執。
對他還有什麽可客氣的。我砸了他的店,揍了他一頓,告訴他最好別在本市出現,否則見他一次揍他一次,開一家鋪子砸一家。
我讓同去的兄弟別把這事傳出去。雖然是合成的照片,一旦流言起來,福生會受不了。
梅子知道,是我故意讓她知道的。她當然的就站在了我這邊,對我追求福生大開方便之門。她要是告訴福生也沒關係,福生會記我一個情。她要是不說出去也很好,省得福生有心理陰影。
我拍著梅山的肩說:“你找了個很義氣的女朋友。這樣的女朋友相處不會累。”
梅山笑逐顏開。梅子當即又義氣了一回,把福生約來了紫藤茶樓。
那個下午,福生紫藤茶樓溫暖的陽光下睡著。
庭院裏安靜的連風都停住了。
我第一次有機會仔仔細細地看她。
福生不是很漂亮的人,但是她的皮膚在陽光下幹淨極了,沒有半點斑。皮膚像新剝殼的煮雞蛋一般嫩滑。看在我眼裏,就很美麗。
我坐在她旁邊,看到她恬靜的睡,看不夠。不是看不夠,是看得咽了口水。多新鮮的人哪,定了,她是我的!
我回去後拐彎抹角問薇子女孩子喜歡什麽花。
她很警覺的問我:“你要送花給寧福生?你先送花給我。”
“你要什麽花?”
薇子的眼睛亮了起來:“玫瑰,一枝就好,一心一意。”
“嗯,我就送這個給福生。”
“夏長寧!你太欺負人了!”
我歎了口氣:“薇子,咱們沒戲,明白?”
她先是狠狠的瞪著我,然後告訴我丁越的意思,還說出了她的計劃。
計算的真好,讓我趁虛而入,這種便宜不占不白占。看到丁越的瞬間我的拳頭不由自主就揮過去了。
我能想象到福生的難過。我以後會加倍對她好。對丁越這種看似深情卻能讓福生下地獄的男人,我壓根兒瞧不起。
但是我想,她遲早會傷心一次,一次就好。
接下來我製定了一係列計劃,我想福生這回肯定會感動。從戰略上領先敵人,從戰術上迷惑敵人,我覺得萬無一失。
福生接過那枝玫瑰滿臉感動的模樣,我很得意,硬繃著臉沒敢笑出來。
她主動請我吃飯坐上我的車時,我瞟了她一眼。我昨天說什麽來著,送花請她吃晚飯。我就這樣輕易做到了。看來,男女之間和打仗也沒什麽分別,得講策略。
從前那些瞟一眼就乖乖靠過來的,肯定不是真的感情。那是衝我夏長寧的家當和身板來的。
美好的明天在我眼前展現,雖然是夜晚,我卻看到曙光已經來臨。
我最希望的是她感歎一番就過去了。
我忘了薇子做哪行的,她知道了我的行蹤,釜底抽薪在最後擺我一道,讓我有苦說不出,丟人到家。
最恨的是,她借機說出了一切。
福生沒有眼淚。白著一張臉很平靜的瞅著我。
那目光比我的癩皮小狗還可憐。她自己仿佛不覺得,我卻知道她要是不嚎出來,會悶出病。我怎麽可能在這個時候放她一個人走。不管她怎麽看我,我隻有一個念頭,我得看著她點。
我想讓她哭出來。福生眨了又眨眼睛,一滴淚都沒有,神情看上去正常,臉卻白得嚇人。一雙瞳仁仿佛不會轉動似的盯著我。
一瞬間我想起很多人被打擊過度,刺激過度,神精分裂。我嚇得很,她要再哭不出來我得馬上送她去醫院。
沒想到這句話把她的眼淚惹出來了。心裏一鬆,她不怕手痛隨便她打。
送福生回家,有點擔心她到了家卻不回去。福生卻懷疑我另有企圖,我想,經過這些,福生對我會更排斥。
不過,我看著她回家卻忍不住笑。我早和她爸媽說好了,她母親一定會告訴她的,我一點也不擔心。再說,我已經幫她查清了丁越的事情,她的協議撕了,我的那份還在。她無論如何要做我三個月的女朋友。
三個月還拿不下一個單純小妞?
晚上薇子大哥打了個電話來,氣勢洶洶地說:“夏長寧,你忘本啦?你忘了你當初開公司誰幫著你的?你就這樣對我薇子?”
“我不愛她,你又不是不知道!”
薇子大哥歎了口氣說:“阿寧,老爺子知道了。你知道他最寵著薇子,他要見你的小女朋友,讓你帶來給他瞅瞅。我這做大哥的,提醒你一聲。”
瞅什麽啊,八字沒一撇呢。老爺子性格火爆護短得緊,我這回才真愁了。現在怎麽敢帶福生給他看?
別說不敢,要福生點頭配合才行啊。
目光又瞟到了那份協議,我忍不住笑。這回,得靠它了。
我得想個什麽辦法,讓福生主動一點呢?最好她主動申請,我順利批準錄用,萬事大吉。這不是說笑嗎?她怎麽可能!
想到這裏,嘴裏念著她的名字竟有種想嚼來吃了的感覺。
她是一顆嚼不動煮不爛的銅碗豆!但是我就是想把她嚼來吃了。
有時人們總說一物降一物,我想嚼這顆銅碗豆,但是得先把它送進嘴裏才行。實際上的情況是,當我胸有成竹的去找福生的時候,她走了。
夏長寧番外二
她離開了這座城市,福生爸媽唉聲歎氣地說福生有心理陰影了,想換個環境生活。她去了東北叔叔家,聽說那裏長著密密的白樺林,冬天有著很純淨的雪的氣息,敲開冰凍的河魚會自動跳出來的地方。
她爸媽目光閃爍,一副極對不起我的神情,連聲埋怨福生想繼續讀書的念頭太不現實,還特意用知識分子特有的客氣說:“福生一直以來蒙您照顧,我們做父母的感激不盡。”話雖如此,
言語中卻帶有一絲無奈與懇求。他們是愛福生的,福生強起來,決意不肯與我戀愛,他們也是絕對站在福生一邊的。
是我告訴他們丁越的“死訊”。他們聽說後拜托我妥善處理這事。那時他們可能是把我當成了福生的救命稻草,希望我在福生身邊,能讓她淡忘丁越。沒想到結果會是福生要離開。
我沒想到福生走得如此幹脆。她是忘不了丁越,還是想躲開我?我希望是後麵這個答案。畢竟躲開我的感覺比她念著丁越的感覺受用得多。
我心裏相當不滿意她的臨陣脫逃,我想了這麽多好主意還沒來得及實踐她就跑了,太浪費我的心血了。
福生的離開,像大熱天迎頭澆下的一桶涼水,讓我發熱的腦袋清醒。
知道消息的瞬間,我很失落,空蕩蕩的提不起精神。這種感覺我極不喜歡。所以,我一定會找到她的。
“福生去她叔叔家散散心也好。她打算考哪裏的研究生?”福生爸媽說起福生叔叔時避而不談她叔叔在哪座城市,我也沒追問下去。這事很簡單,福生老爸就一個兄弟,拜托朋友去查就成了。
我微笑有禮的提問,福生爸媽趕緊回答我這個無關緊要的問題:“我們是想她考市裏的學校,誰知道她能不能考上。”
我寒喧了幾句離開。這個不是答案的回答讓我明白了做父母的心情。福生想必是斬釘截鐵地告訴她她爸媽絕對不會喜歡我夏長寧。否則,她爸媽怎會瞞得這般嚴實。
走出小區,我在梧桐樹下停了會兒。有好幾次我送福生回家,望著她的背影,馬尾巴一晃一晃的,像隻神氣的小麻雀。她從來沒有回過頭看過我一眼,將來,她還會回頭嗎?
我給梅子打了電話。我不是想要福生的聯係方式,也不是想知道她去了哪座北方城市,我隻是想確認一件事,她會不會回頭。
“別問我,我傷心死了,我居然是從你嘴裏知道!”梅子氣呼呼的。
“我也傷心死,今晚和梅山陪我喝酒吧。”她連梅子也沒告訴,走得可真絕的。她不回頭,隻好我走快一點追上她了。
走得再遠,這裏也是她從小長大的城市。走得再決絕,這裏還有她的父母與朋友。那句話叫什麽來著?跑了和尚跑不了廟。
我得把這裏的網織得再結實一點。
我成功的約出了梅子和梅山,讓他倆看盡我失意的模樣。也許當梅子和她聯係時,梅子會告訴她,某年某月某*****走了之後,夏某人傷心欲絕,一醉解千愁。也許,將來某天,這會成為讓福生心軟感動的一件小事。
“我夏長寧哪點配不上他?”我想不明白。
梅子笑得端杯子的手都在抖動:“誰叫一開始讓她覺得你就是個四肢發達頭腦簡單,愛耍無賴的流氓?”
我想起了丁越,不屑的哼了聲。比我長得高一點帥一點就不是流氓?
“我等她!”我說這話其實是希望能傳到福生耳朵裏。但是話說出口,我竟然覺得真的是這樣的心情。
回到家,我站在三十三層的高樓上,風從四麵八方吹來,天上的星星很亮,離我很近。樓下的汽車像蟑螂,無聲迅速的爬動。
城市裏深夜安靜極了,福生的臉無比清晰。我想起她接過玫瑰花時輕咬了下嘴唇,滿臉感動與溫柔。說我是流氓?再出現在她麵前時,我一定是個君子,偽君子!隻要她喜歡。
書房裏放的書幾乎都是軍事文和專業書籍。我拉開抽屜,拿出我的黑皮本翻看。
“凡重外者拙內,引自《列子.黃帝》,意思是但凡重視外表的人內心一定非常笨拙。”
“無參驗而必之者,愚也;弗能必而據之者,誣也。引自《韓非子.顯學》,意思是沒有經過事實驗證就確定一切的人是蠢人,還不能肯定就拿給別人做依據,這是在欺騙別人。”
“清聲而便體,秀外而惠中。引自韓愈《送李願歸盤穀序》。可用於讚美對方身體輕盈,長得秀美,又是個聰明人。”
“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取次花叢懶回顧,半緣修道半緣君。引自元稹《離思》,意思是心裏沒有人能比得上她,看再多的美女,也沒興趣。”
我還摘抄了很多,在福生譏諷我沒文化之後。死記硬背著這些句子,總想在她麵前掙回幾分麵子。
我想起那天對她流利的背出一句後福生詫異的表情,忍不住就樂了。沒讀過書總認得字,誰生下來就能記得住這些酸句的?
我翻開唐宋詩詞大全,隨意的翻看。突然看到黃庭堅《望江東》裏的一句話:“燈前寫了書無數,算沒個人傳與。”心裏竟泛起一絲莫名的惆悵。
將筆記本扔進抽屜,我點燃一枝煙,惡狠狠地對自己說:“夏長寧,你還嫌不丟人?不追到她,你算個什麽兵?”
極東的陽光
在太陽升起的時候,我在清晨的微風中閉上眼感覺第一縷陽光照過來的暖意。這裏的陽光與風將穿過我的身體往西往南漸漸的漫延。
我緩緩的張開了雙手。不知道有沒有人這樣做過,在陽光初升時這樣伸展身體。會有種融入天地的放鬆。手掌伸開,露出密密的掌紋。情感線並不複雜,握緊手,那個用生命在掌心刻下深刻印記的人已經去了天堂。
眯著眼迎著強烈的光想,丁越,你會在天上看著我幸福的,對嗎?
不是每一個人都有我這樣的經曆,然而這樣的經曆並不是我沉浸在悲傷中的理由。誰不是在大太陽下賣力工作,努力生活?我寧福生隻是芸芸眾生中的平凡一員,我不能免俗。
我執意要來到這裏,因為這裏最早看到太陽。這是雄雞圖上我能到達的最東方。早早的太陽一定能驅散所有的陰影和不愉快。
“姐!回來吃早飯啦!”寶林的聲音悠悠蕩蕩的傳來。
我微微一笑,大聲回答:“來啦!”
隨著響亮的回答,我看到原來那個斯文秀氣的福生她的影子在慢慢變淡,離我越來越來遠。
嬸嬸是赫哲族人,臉上飄著被冬天的風吹紅的皮膚,勤勞樸實。不過,他們現在沒有捕魚打獵,叔叔經營起大棚蔬菜。我想,這也是嫁雞隨雞的道理。叔叔不會捕魚,伺弄大棚菜卻也是一把好手。
但是叔叔的兒子寶林卻像所有的赫哲族人一樣,彈弓玩得極好,進林子下套,劃船捕魚無一不精,就是不愛讀書。
我初來新鮮,跟著他玩瘋了。說也奇怪,叔叔和嬸嬸一點怨言都沒有,由著寶林拉著我到處玩。
有時候和寶林騎著自行車去白樺林,弄幾個地瓜在林邊的空地上撿了落葉枯枝烤,太香太甜,竟吃來噎著。
寶林常笑話我說:“姐,南方沒有地瓜?”
我顧不得還在打呃,回嘴道:“我家叫紅薯!紅薯!明白?啥叫地瓜?一瓣一瓣的才叫地瓜,就像嬸嬸揍你的時候,那個開花的樣子!”
我邊說邊比劃,寶林調皮搗蛋,前天才被他媽一手扒下褲子一手揮著掃帚打得鬼哭狼嚎。
說完我大笑,氣還沒順過來,打了個響亮的嗝,身體猛然一抽,狼狽不堪,卻渾身舒暢。很久沒這樣開懷大笑。笑聲帶著時不時噎氣的聲音在風裏傳得極遠。生活就該這樣,開懷大笑,沒有陰影。
寶林撇撇嘴眼睛黑亮亮的知道我笑他土,見我半晌順不過氣,又隻好不情願的給我遞水,拍我的背。
“寶林,你這麽孝順姐有何企圖?”
“姐,你給我說說那個長得像樹一樣的蔥是咋種的吧?”寶林殷勤地問我。
我忍不住又笑了,笑得躺在地上打滾,身下的厚草地與落葉沾了滿身發頭,真是肆意
的快樂。寶林有時候精的像猴子,有時候憨得像土撥鼠。我來這些日子隻要是周末或是他放學,總是他陪我四處走。和寶林在一起我就沒有不笑的時候。
我初到家時趕上家裏吃剪餅,我不吃生蔥被寶林笑話。我就給寶林看了我在海邊拍的
照片,指著椰子樹告訴他,南方的蔥不是用來吃的,是長來看的。寶林一直信以為真,對嬸嬸說將來他要在白樺林邊上種樹一樣的蔥,肯定比大棚裏的菜心賺的錢多。嬸嬸用指頭在額頭狠狠地杵了個紅點罵他,要他好好上學讀書,要不然就種一輩子菜心。
“姐,讀書有什麽好的,成天就隻見你讀書。”
寶林讀完小學,讀初中就像放敞的野馬。任叔叔怎麽罵,當麵聾拉著腦袋,出門就神采奕奕。我來叔叔家,嬸嬸便念叨著要我看著寶林順便替他補習。
我笑得累了,躺在軟軟的草地上望著碧藍的天想,誰說一定要讀書的?夏長寧不也小學畢業,人家還知道說古文把我這個學中文的唬的一愣一愣的。
“寶林,你長大了想做什麽?”
“我要開最大的店,一顆魚子賣五美元!”
我卟的笑了:“魚子數著吃啊?你數學不好能數得過來?”
“姐,大馬哈的魚子可貴了,我就想多掙錢,將來開輛好車,咱家不種菜心了。吃別人種的菜心!”
“掙錢是好事,但是寶林啊,有文化可比沒文化的人掙得多哪。”
“我會數錢就行了。我看你背的那些什麽兮,什麽之,聽不懂。做生意不靠這些。”
我白了他一眼:“你總得會俄文?英文?魚子都賣老外才賺錢!”
“對!我就會這兩樣,再會數錢!”寶林的眼睛更亮了。
心裏還想著叔叔嬸嬸的交待,我想了想說:“寶林,姐認識一個做生意的,他就小學文化,生意做的很不錯。”
寶林瞬間來了興趣,一個和他一樣不讀書的人怎麽做生意賺錢的?
我慢吞吞的說:“他剛開始是做的不錯,不過呢,一出門別人就笑他是……阿鬥。”
“阿鬥?什麽意思?”
我忍住笑悠然的告訴寶林:“因為他錢太多,不會用點鈔機數,用鬥來量,明白了?”
寶林懷疑的看了我一眼不相信:“他不會用點鈔機,請人幫他數唄!他真笨!姐,你別騙我。”
我又笑得在地上打滾,寶林真是好樣的,夏長寧可真是笨哪!在這個地方我可以肆無忌憚的諷刺他,反正他聽不見。“他這個人像巴依老爺,又蠢又愛錢,信不過別人哪!”
寶林便歎了口氣說:“他太蠢了,我都會用點鈔機!”
我撇嘴:“你連南方的椰子樹都不認識,你還會用點鈔機?”
“什麽是椰子樹?”
“就是……你想種在這裏賣的大蔥!”天啦,寶林真是我的開心果,哈哈!
笑完我才發現,我其實是很佩服夏長寧的。一個小學畢業生,能順溜的背古文,還能開公司做生意。
心裏的芥蒂消散了很多。在這個靠近最東邊的地方,在朗朗白樺林與單純的寶林陪伴下,我的心境變得開闊。
“姐,你笑起來比程珍珍好看!”寶林突然冒出這句話來。
我忍不住逗他:“她是你喜歡的女同學?”
他的臉便漲紅了。紅暈染上麵頰,熟透了的蕃茄似的,襯著黑亮的眼睛像極了憨態可憨態可掬的維尼熊。
“說說,姐不告訴嬸嬸。”
寶林扭開頭,悶聲說:“她家很有錢。她爸是做邊貿生意的。”
我樂壞了,才十五歲的寶林居然為了女孩子而想掙錢。我板著臉說:“沒出息,女孩子才不隻喜歡男人的錢哪。”
“那喜歡什麽?”
胸口便有一股痛楚傳來,丁越像這片白樺林般的笑容浮現出來。我喃喃地回答他:“要對她好,很好很好的那種。”
“怎麽才叫好啊?”
“就是……要是她掉進冰窟窿裏,你哪怕不會遊泳也會想也不想就跳下去救她的那種。”
“姐,有人這樣救過你嗎?”
有的,他為了我的安全和我說分手,他就這樣……眼淚就這樣出來沁出來,從眼角一直流下麵頰,流進我的耳朵裏。
電影《東邪西毒》裏有句很經典的台詞,大意是:“想要忘記的,其實是無法忘記的”。
“姐,你怎麽哭了?”
我翻身坐起,惡狠狠地對寶林說:“你要是不好好讀書,我把你的屁股打成地瓜!”
寶林愣了愣,高興的跳了起來,朝樹林裏跑去:“我告訴大爸去,福生為男生哭嘍!”
我氣極敗壞,看到他的彈弓還在身邊,拿起彈弓瞄準他的屁股一石子打了過去。“寧寶林,你今晚上要是背不完《醉翁亭記》,我就告訴嬸嬸你早戀!”
寶林兔子似的從樹後一露臉,和我討價還價:“咱倆都不說成麽?”
“過來,拉鉤!”
寶林嘿嘿笑著跑過來,和我拉鉤約定。完了又問我:“可不可以不背?”
“寶林,你喜歡的女孩子成績好不好?”
“班裏的第一名!”寶林驕傲得像是他考了第一。
“要是她以後讀了高中,成績繼續好,將來去大城市讀大學,你怎麽辦?”我終於想到了這一招。
寶林撓撓頭,顯然沒有想過這麽遠的事情,半晌才悶悶的說:“她和班裏第二名的男生好。”
我長舒一口氣圓滿完成嬸嬸交待的任務:“寶林,原來你是個孬種!你要是考了第一名,連她都排你後麵了。那個第二名隻能跟在你屁股後麵!”
寶林思索半天,終於點頭:“我要考第一。”
我壓住偷笑,以很崇拜的眼光看他:“寶林你這樣子好帥!”
寶林黑亮的眼睛頓時像寶石一般閃光。
躲在身後的人
秋天就這樣由淡轉濃,窗外的風漸漸的帶上了涼意,我窩在炕上複習。
“福生,給家裏電話沒有?今天周末了。”嬸嬸在外間提醒我。
我趕緊給家裏打電話。
電話那頭很熱鬧的樣子,媽媽接電話時還樂嗬嗬的:“福生,你該回來考試了。”
“過些天就回來,你們身體好吧?我長肥了,最愛吃嬸嬸做的拌菜生魚了!媽,家裏來客人了?這麽熱鬧?”我笑嘻嘻的和媽媽說話,說著回去就想起家裏的好吃的。叔叔嬸嬸換著花樣給我做好吃的,也不及我從小吃習慣了的東西。
媽媽猶豫了下說:“福生哪,你爸的學生來家裏看你爸。”
我試探的問了聲:“夏長寧在?”
電話那頭嘈雜聲裏我聽到了夏長寧的笑聲。隱約的聲音,聽不實在他們在說笑什麽。然而半年都過去了,我不以為夏長寧會很癡心的等。就算他還不死心,也是得不到的是最好的罷了。
“嗯,你爸來接電話了。”
“福生,長胖啦?早點回來,還要轉車才能坐飛機。記得提前說航班號,好來接你。”
“知道了,我掛了。”
“你等等。”爸爸捂著話筒,那邊一片寧靜。
聲音像捂進了一個空瓶子,一直悶著。等揭開蓋子的時候,家裏的歡笑聲又衝了出來,耳邊靜靜的響起夏長寧的聲音:“福生,你複習的還好?”
“還好。”
“想家裏的好菜沒?回來請你吃飯。”他的聲音裏帶著淡淡的笑意,斯文有禮。我想應該是在我家裏,所以他收斂了他的流氓樣。
“想啊,我一想起炒田螺就流口水。這裏沒有南方的小米辣!”我很自然的接過話題。
掛掉電話之前,夏長寧突然低聲說了句:“福生,你怎麽不怕我了?”
我一呆,是啊,我為什麽很平靜的和夏長寧說話呢?以前討厭他,看他就煩。是我學會了世故與虛偽,還是我的心胸像潔淨的天空,鳥飛過,不留痕跡?
我拿起書繼續複習。看了幾頁有點看不下去。
清晨,我和寶林在大棚裏采菜心。這是我十分喜歡幹的活。肥壯嬌嫩的菜心用指頭掐下,碼得整整齊齊的,看著就流口水。
寶林悄悄的離他爸媽遠了,靠在我身邊輕聲說:“姐,明天周末,我要去掙筆錢。”
“你這麽小,掙什麽錢哪?”
“在縣城有人問路,說想去黑瞎子島,就說成讓我們當導遊了。那裏我熟,常和同學去玩呢。”
我懷疑地看著他:“多少錢?”
“給四百塊呢!”寶林兩眼發亮。
“對方幹嘛要請個孩子當導遊?別是什麽壞人吧?你一個人去我不放心。”
“放心吧,我和同學一塊,對方就一個人,出不了問題,我都收了兩百塊定金了。要不,你和我們一起去?”
我猶豫良久,還是不去了:“家裏活這麽忙,我在家幫著收菜。注意安全!”
寶林嘿嘿笑了。
這裏離中俄邊境的黑瞎子島不遠,幾十裏路,常有遊人去參觀,剛來的那會兒,寶林就帶我去過了。我實在不忍心打消寶林掙這筆導遊費的心思,他和同學一起去應該沒問題。
“記著幫我瞞著我媽!回來給你帶好吃的。沒準兒我能釣條魚回來。”
第二天很晚的時候寶林才回來,被嬸嬸又數落了。寶林和同學一人掙了三百塊,說客人見他們兩人多給了兩百。他上交了兩百塊,嬸嬸嗔罵了他幾句,也沒多說什麽。而寶林則揣著一百塊私房錢滿臉紅光。
晚上他跑來和我擠炕。寶林學著客人的姿勢神氣活現的比劃著說:“姐,今天這個客人也是從南方來的呢。他真有錢,買東西那叫一個痛快。這個,這個,還有這個,都要!”
“你好好讀書,將來才能這樣神氣。明白?”我低著頭看書。從小就隻鑽錢眼兒可不是好事情。
寶林躺在炕上也不知道想什麽,卻也不說話了。
隔了很久我看他,他還睜著黑亮亮的眼睛。我提起書就拍下去:“臭小子,想什麽哪?”
“嘿嘿,不告訴你。”
從這天起,寶林連續幾天回家都挺晚的。身上總沾著樹葉泥巴,惹得嬸嬸拿起掃帚追著他打。我看著寶林滿院子跳腳,咯咯直笑。
生活多麽美好,叔叔是很老實的人,嬸嬸是熱心腸的女人。他們在這片黑土地上踏踏實實的種菜,賺錢,養大兒子。有時候我想,生活的本質就是這樣,不同的是環境不同,有的人在城市,有的人在農村。都在同一片藍天下生存。
這個月過完我就要回去考試,還有幾天這樣的恬靜日子就到頭了。雖然喜歡這裏的田園風光,淳樸的生活,要讓我留一輩子,我還是不習慣。
寶林挪到我身邊輕聲說:“姐,你氣色好多了。聽我媽說,你男朋友出意外死了,來俺家散心的。”
我一抖,臉便僵了。我已經有多久沒想起過丁越了?他的影子似乎在慢慢的變淺變淡,我悲哀的想,丁越若是知道我刻意的淡忘了他,他會有多麽難過。苦苦的笑了笑,爸媽擔心我,所以任由我辭了工作來東北。叔叔嬸嬸知道,所以讓寶林一直陪著我。我是這樣讓他們操心的人嗎?
“我媽讓我跟著你,走哪兒都跟著你,怕你想不開。”
“胡說八道!”
寶林嘿嘿笑了:“現在不是,你來那會兒怪怪的,話也不多。我就尋思是不是你讀書讀傻了。”
我歎了口氣,寶林才多大啊?十五歲,他懂個屁!
“姐,你別看我小,我都明白的。你還想著他嗎?”
暮色四合,周圍的景物都籠罩在一片沉沉的深灰色中。去年的冬天,我身邊有丁越溫暖的笑意,一年,他居然過世一年了,而我正學著把他忘記。
我撐著下巴望向極遠的地方,緩緩告訴寶林:“如果你不能和一個女孩子在一起一輩子,就不要去追求她,也不要對她好。你能聽明白姐的意思?”
“明白,班裏的阿蘭對我可好呢,就是臉上好多雀斑,沒程珍珍漂亮,我才不理她呢。”
我嚴肅地盯著寶林說:“對你好怎麽就不對了?就因為她不夠漂亮?姐給你說過簡愛的故事。”
寶林歎了口氣說:“那個叫簡愛的女人有什麽好?非要等到老羅殘廢了才肯和他在一起,我可不喜歡這種女孩子,太強。”
那麽經典的一個要求愛情平等的女人在寶林看來是腦子有問題。仔細一想,我覺得又有幾分道理,簡愛是偏激了。這小子,和他說話我的思維總趕不上趟似的。
他湊我麵前小聲說:“姐人好,學問高,喜歡姐的人肯定多。姐,你一定要給我找個有錢的姐夫!”
我笑了:“臭小子,錢是自個兒掙的踏實,別成天亂想天上掉餡餅。寶林,姐後天就走了,你要好好讀書才行。”
寶林得意的說:“我當然要好好讀書,將來考警校,做有本事的人!”
我奇怪的看他一眼,這小子怎麽突然轉性了,從賣魚子賺美金變成要考警校?
寶林吐了下舌頭,跳起來說要做作業,一溜煙進了屋。
我套了他幾次話,他和我裝傻,讓我更加疑惑。
走的時候,叔叔和寶林送我坐車去佳木斯再換飛機。我趁叔叔去放行李的時候突然問寶林:“你陪的那個客人是不是留著板寸頭?看上去像流氓?”
“板寸倒是板寸,不過看上去不是流氓。對了,他會打拳,特厲害,讓我和狗子兩個人一起上連衣角都沒挨著哪!”
“他姓什麽知道不?”
“姓夏,他和姐是一個地方的人!聽說我姐和他是一個地方的,所以他在縣裏的幾天讓我和狗子放了學就去找他學拳。”寶林還挺得意。
我真想揪著寶林的耳朵告訴他,他就是被人賣了還幫人數錢的人!我瞪著寶林,無奈的想夏長寧居然能找到叔叔家,還沒讓我知道半點。不會是爸媽告訴他的,否則他們應該會告訴我一聲。我爸就這麽一個兄弟,誠了心要查對他來說也不難。可是他來做什麽?真的是去黑瞎子島旅遊?然而,他就這麽巧的找到寶林給他做向導。他想從寶林這兒知道什麽呢?
叔叔把行李給我放好走過來笑嗬嗬的說:“福生哪,到了佳木斯就打個電話來,上飛機前也給個電話。”
我應了聲,望著寶林又沒時間問了,懷著一肚子疑問上了大巴。車開動的時候,寶林突然對我大聲喊:“姐,夏叔叔說他認識那個阿鬥!”
我的天!這小兔崽子居然還去問了這個!我恨極想喊車停下,下車揍寶林。我突然想到一個問題,夏長寧走了沒有?他人呢?
叔叔給我占的前排的位置,我霍的站起身往後麵張望,生怕他就坐在大巴車後。
“姑娘,有什麽事?”司機大哥很好心的問我。
我掃了一眼沒人,訕訕的坐下,傻笑著說:“沒事,看我叔走遠了沒。”
甩了他
一路上,我不停地回憶夏長寧的模樣。除了他的西服、板寸頭、總愛耍無賴的樣子,我想不起他的眉眼。
夏長寧來過,他現在人呢?我猜不中他的心思。不知道他跑來幹什麽。要說是找我的,他偏偏又沒出現。心裏忐忑,揣摩著夏長寧會不會這麽巧會在車站出現,然後和我坐上同一班飛機回家吧。
再想也沒用,兵來將擋,水來土淹。我在車上睡了一覺,下午就到了。
叔叔嬸嬸讓我帶了太多土特產,我費勁的拖著行李往站外走,機票是明天的,我要找家酒店住下。
“福生,真巧啊!”夏長寧明明是等在出站口,悠悠閑閑的,手裏一件行李都沒有。他還敢大言不慚的和我說真巧?!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我看著夏長寧慢慢露出了笑容。也許半年前我會給他擺臉色看,現在不會了。他的出現讓我充滿了戰鬥的勇氣。
“哈!真是巧,你怎麽會在這裏?來接朋友嗎?”這話說完,我都覺得自己虛偽。
夏長寧笑容可掬的搖搖頭:“我說真巧是我才到十分鍾你就到了。我是專程來接你的。”
“真的啊。這多不好意思。”我笑得格外燦爛,非常自然。
夏長寧看我的目光又多了幾分考究,這廝眼睛沒丁越漂亮,卻極有神,像X光似的透視著。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夏長寧不會明白我的思想已經發生了轉變。
我把手上的行李很自然的遞給他:“太好了!東西重,幫我拎。”
他不僅接過了我手上的旅行袋,手一伸還取下了我的五十公升的大背包。我空著雙手很輕鬆的跟在他身後。
看來是我的笑容感染了他,夏長寧也滿臉堆笑:“怕影響你複習的心情,就沒找你了。酒店我訂好了,明天我們一起回去。”
“哦,你知道我坐哪班飛機?”
夏長寧笑得像狐狸,他偏過頭輕聲說:“這個沒有難度,福生。明天中午十二點十分的航班,對嗎?”
靠,還真的沒有難度!我咬牙切齒的想,繼續裝吧!我揚起臉直樂:“唉,我還擔心不是一班飛機呢。我的機票一周前就訂好了。”
“不用擔心的,寶林帶我去黑瞎子島玩的時候我就知道了。你好象很高興我來接你?”
“是啊,他鄉遇故知,一個人在外地有個伴總是好的。”
這個答案他比較滿意,眼睛裏也有笑意:“看來我是來對了,福生,你被我感動了嗎?”
他說話可真直接。他能費心思千裏迢迢趕來這裏,再陪著我一塊回去,這份心真的很難得。
“實在是太感動了,今晚我請你吃本地菜!”
夏長寧卻反而不相信似的,上上下下打量了我幾秒鍾,似乎想看出我的真心。
我很坦然的回望著他,直看到夏長寧狐疑的拎起行李前麵開路。
我懶洋洋的跟在他背後。夏長寧走路的姿勢極其挺拔,我覺得他像一棵鬆,我則是蔫不拉嘰的狗尾巴草。他鬥誌昂揚,我表麵鬥誌昂揚內心垂頭喪氣。半年過去,我還是鬥不過他,別提多沮喪了。
到了賓館,他搶著去前台打了個轉身就把房卡辦好了。我要付他錢,他大手一推:“別客氣了。”
好,我不客氣。
晚上和他去吃了頓酸菜豬肉燉粉條,吃得滿臉冒油氣。席間與夏長寧揀著東北的新鮮事說說笑笑,十分地和諧。
吃飽喝足回房間,夏長寧很有禮貌的征求我的意見:“時間還早,想不想聊會兒?”
我搖頭:“今天坐車挺累的,想洗個澡睡了。”
他沒有意見。
我等了會兒,見沒有動靜,悄悄的開了門直奔酒店的商務中心。我要改簽機票!
縱使他讓我感動,我卻不想讓他誌得意滿。
等待的時間如此難熬,我不停的往外麵看,生怕被夏長寧發現。改簽成功的刹那我由衷地對工作人員說:“你們帶給我一次非常愉快的旅行,謝謝!”
我懷著滿意的笑容回房間,經過夏長寧房門的時候,門突然就打開了,夏長寧穿著薄毛衣上下打量著我:“不是說累了想早點休息?”
我捂了捂包很不自然的說:“去買了點東西。”
夏長寧愣了愣,溫和的說:“早點休息。”
我成功回到房間,趴在床上抱著枕頭悶笑,他肯定以為我去買衛生用品了,哈哈!夏長寧你也有今天!
第二天一早,夏長寧打房間電話叫醒我。一起吃完早飯就往機場趕。
陽光還是這樣明媚,夏長寧不時扭過頭來和我說笑。
“福生,給你說個笑話。有人遷新居請朋友來吃飯,門鈴按響,他開門,朋友們竟似約好了似的,全到了。他一高興就說:‘不該來的全來啦!’朋友一聽,不歡迎?瞬間走了一大半。他急壞了,張口又說:‘哎,該走的沒走,不該走的怎麽全走了!’剩下的人一聽,也走了。”
我哈哈大笑,看著他意有所指:“是啊,不該來的來了!”
夏長寧笑嘻嘻的回答:“你不該跟我走的,卻走了。”
說個笑話也這麽拐彎抹角?!我隻眨了眨眼睛告訴他:“我才不跟你走呢。”
目光與夏長寧的觸到一塊兒,今天我才發現,他要是帶著笑意看人,那眼神是極溫柔的。夏長寧的膚色較深,牙齒卻很白。陽光掠過的瞬間,閃閃發亮。
可惜,我不要做跳進他嘴裏的肉。
夏長寧意味深長的轉過了頭,我看到他側麵的臉頰帶著笑容。
我衝他的後腦勺努嘴,期待著他臉色大變的一刻。
換了登機牌,過了安檢,在休息室等待登機。
我問他:“你既然來了怎麽又不找我?拐彎抹角的可不是你的性格。”
可能是我態度一直好,好到夏長寧放鬆了警惕,笑著對我說:“怕你不待見我唄。想想算了,接你一塊回去就行了。”
他來接我,我不是不感動。隻不過,我討厭他的強勢。
十一點五十的飛機準備登機了,我提起了行李,在夏長寧詫異的目光中慢吞吞地告訴他:“多謝你來接我,我很感動。不過,我改簽機票了。再見。”
夏長寧嘴唇動了了,挫了挫牙齒,一把拽住我的手腕:“真行哪,半年不見,長道行了!”
我眉開眼笑:“過獎!你再不放手,我報警喊非禮!”
夏長寧鬆開我的手腕,往後一靠,又恢了他痞子似的姿勢微笑著說:“告訴警察說巴依老爺調戲民女?!”
我的臉瞬間便紅了,畢竟在背後說他壞話被他當麵揭穿太尷尬了。心裏恨極寶林嘴快,又恨夏長寧費盡心機。我偏開頭回了他一句:“阿凡提每次都贏!”說完就去排隊登機。
檢過機票我回頭,夏長寧目不轉睛的看著我,嘴緊抿著,看不出他是生氣還是在想什麽。
我心情又大好,衝他喊了聲:“阿鬥,回見了!”
接機
下了飛機,拿著行李我就看到爸媽等在出口,高興得直衝他們揮手。
才接過我的行李,沒等我說話,媽媽就開始數落起我來:“你這孩子,改簽機票也不說一聲!”
我嘿嘿笑著,當時隻想到對付夏長寧,兩班飛機落地時間相隔不遠,隻想到爸媽習慣早到,不會接不到我,所以也沒打電話說航班的事情。等等,我一激靈,我沒說,爸媽怎麽知道我改簽機票?
“你怎麽這樣對人家?長寧好心好意來接你,你怎麽突然改簽機票把他扔下?他還好心打電話來通知我們。”媽媽馬上透露了真相。
多大的人了,還興告狀?我就是不滿意他事事做主,什麽都納入他的規劃。
“福生,長寧實在有心,我們這做父母的實在沒話可說。他專程去接你,擔心你一個女孩子孤身上路不安全,人家這麽有心,你不感激還把他甩了,你像話嗎?”
媽媽劈頭蓋臉一頓訓斥,絲毫沒想過我離家半年。我站在出機口一陣腹誹。他算什麽男人,小氣!還專截人後路!
“我和你爸先回去,你在這裏接了長寧回家一起吃飯!”媽媽居然做出這樣的決定。
“媽,我很累哪,我才下飛機。”
“就這樣了。”媽媽指揮老爸帶著我的行李走出了機場,臨走還瞪我一眼,“人沒接到你別回來!”
我手插在衣兜裏相當的無語。
隻要一想到在這裏等夏長寧,還要好言好語的請他和我回家吃飯,我恨不得買塊豆腐撞死。
心裏在天人交戰,我是幹脆跑梅子家住幾天不回家呢,還是認命的等夏長寧?最終怕媽媽數落的想法占了上風。我蔫蔫的站在出機口老老實實的等人。
夏長寧看到等在出站口的我時笑得那個狐狸樣啊,他滿臉閃著得意的笑容說:“福生,還算你有良心,知道來接我!”
“我媽吩咐的,我沒這麽好心!”
夏長寧便奸笑著告訴我:“福生,我隻是通知你爸媽來早一點,別接不到你而己。”
我氣憤的很:“他們接不到我關你什麽事?”
“本來是可以不說的,誰叫你把我甩了?福生,坐飛機累了?臉色不太好。你拽拽地登機那會兒還神采飛揚!”
我被他氣得直捏拳頭,別提有多堵心了。我現在還能神采飛揚?他是巴不得我臉色越難看越好吧。
夏長寧卻樂嗬嗬的替我回答了:“我知道,想躲沒躲開不說,還來接我,堵心哪!”
得意,哼,叫你得意!我的腳情不自禁的悄悄的移動,像下麵踩了隻蟑螂,我碾!碾死它!我抬頭看他:“夏長寧你真是個無賴!”
“福生,別老重複你已經知道的事實。說點新鮮的?”
我迅速開動腦筋,很懇切的告訴他:“本來我是很感動的,也想過,能這樣對我寧福生的男人實在不好找,有點想考慮答應你的提議,讓你做我男朋友,不過你現在……”
夏長寧很溫和的打斷了我的話:“我隻是想來接你,沒想過要做你男朋友,你想的太多了,福生。”
啊啊啊!我瞪著他眼裏幾乎冒出火來。我居然誤會了他的意思?!還有什麽比這個更悲憤的?我深呼吸再深呼吸硬梆梆地對他說:“我爸媽讓我等著你,對你說聲謝謝。謝謝你專程來接我,非常感謝!在專業保鏢的護送下我平安到達。我爸媽為表謝意請你去我家赴宴……”
“嗬嗬,福生,你真不禁逗!走吧!”他沒等我說完笑出聲來,非常自然的把爪子伸過來握住了我的手,夏長寧恩賜似的對我說,“我很喜歡你的提議,我決定答應你的要求,做你的男朋友。”
“我什麽時候提議過了?把你的前蹄放開!”
夏長寧輕輕一帶,我就撞進他的懷裏:“我覺得是非常好的主意,你還能找到對你這般癡情的人嗎?”
這麽肉麻的話怎麽從他嘴裏出來就像水龍頭放水一般自然簡單?我扭開頭,機場人來人往,過往的人多多少少會看我們幾眼,夏長寧視而不見,手卡在我腰間很享受當眾當展品的風頭。
我左右瞟了幾眼,正對上幾個人揶揄的笑意,有驚詫也有羨慕。是不是這種公開場合秀曖昧顯得格外深情?我想起曾經在機場看到有男人拿了花等女友的場麵,我覺得特傻,但是也會羨慕,有多少男人肯這樣做?就像夏長寧來接我一樣。有多少人能有這份心?
一念之下,我的語氣軟了下來:“你放手,我又不會跑。”
夏長寧低下頭下,我嚇了一跳,手往嘴上一擋,他想當動物園的猴子,我還不想呢!夏長寧的身體抖了抖,忍住笑說:“福生,你以為我想幹嘛?”
我的臉一紅說:“你有口氣!”
夏長寧的臉頓時翻綠:“試試就知道了。”
我把頭一埋,這裏這麽多人,我不要丟人現眼!
他的聲音便在我耳邊響起:“福生,我用半年時間也不能忘了你……”
那股子熱氣吹在耳邊,溫柔的話語的讓我有瞬間的恍惚,仿佛很久很久以前有過的感覺,那樣的溫柔,像昨日重現。
“福生,原來你喜歡這調調?”
耍我?!我奮力一推,他似早有準備,手攬得更緊,我啪的貼上的他的胸膛,惱怒得顧不得是在大庭廣眾之下想扁他。
他卻鬆開了手,退後一步,非常認真的看著我說:“給我一次機會,了解我的機會?”
“憑什麽?”我氣得很,處處被他占上風。
夏長寧盯著我,然後就笑了:“問你是尊重你,你當我真的需要你給機會?”
這個該死的自大狂!這麽快就露了原形!我哼了聲往外走:“跪下來求我!”
我沒有回頭,巴不得他聽了這句話氣得頭頂升煙,臉青眉黑。
他在身後說:“你別後悔!”
我馬上後悔了,他要真跪下來,在機場這地方,我豈不是要賣身還他一輩子。我迅速的回頭,夏長寧正彎下腰。
感動
我迅速的回頭,夏長寧正彎下腰。我閃電般衝過去,一把將他扯住,他臉皮就可以厚到這種程度!我服,心服口服。我的臉都快苦得擰出水來了。
“我係鞋帶呢。扯我幹嘛,想幫我?”
NND,又耍我!我無語瞪他。
夏長寧哈哈大笑,雙手一抱將我的頭按進他的胸膛。“福生,你其實是個膽小鬼,偏偏還要固執。被你爸媽數落了?我替你解釋!”
我狠狠的推他,壓低了聲音罵:“流氓,你這個流氓!”
他嗬嗬笑著:“做我女朋友教育我,讓我從流氓變成紳士,多有成就感哪,寧老師!”
“別摟摟抱抱的,放手!”我實在吃不消他的熱情,這廝不動爪子就找不到地方擱!無道德無規律。
“大庭廣眾之下,你說,我要是大喊一聲我愛寧福生會是什麽效果?能不能上報紙八卦版?紳士男當眾求愛,狂喊女友名字令人側目?”
“我求你了,別折騰了好不好?我累了。”認輸投降,無道理可講。
夏長寧於是摟著我肩大步往外走,邊走邊說:“答應了就不準反悔,不準帶主觀偏見,不準鬧小孩子脾氣耍賴!”
什麽就答應了?我哭笑不得,這時候真有點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感覺,找不到一處可說理的地方。
“福生,記住這三不準原則,你答應和我交往,好好了解我。”
“不答應!”
夏長寧便站住,笑咪咪的說:“這裏人多!還沒出候機樓,福生,你可真會挑地方!”
“你到底要怎樣?”
“你說呢?”
他的臉漸漸靠近,我咬牙又咬牙,閉上眼準備孤注一擲喊非禮。
“福生,我不是糾纏你。”
這,這不是糾纏是什麽?我睜開眼,卻望進夏長寧異常專注的眼神裏,他定定的看著我,眼睛裏的神色像是很小的時候,我摔了一跤,老爸急急忙忙跑過來,又是擔心又是心疼的目光。他擔心什麽?把我快逼瘋了?
我軟軟的回了他一句:“別鬧了,回家吧,我爸媽還等著呢。”
這是答應還是不答應呢?我都不清楚了。隻是夏長寧的那個眼神,就這樣印在了腦子裏,久久揮之不去。
到了家,爸媽對夏長寧非常熱情,他一定來過家裏很多次了,我發現夏長寧非常熟練的從櫃子裏取碗筷,爸媽一點異樣都沒有。看過一篇小說,寫公關女的,簡介非常有意思。找人辦事,一般隻走後門。夏長寧就具備這樣的特質,隻不過,我突然又想起另一個形容,就是無門可走,請鑽狗洞!
天,我在瞎想什麽,我家是狗洞嗎?是不如金窩銀窩的草窩窩罷了。我真的是把他想這麽不堪?連這種想法都冒出來了,實在是……恨不得除之而後快!
吃飯時氣氛非常好,夏長寧不當公關太可惜。他和老爸說茶,和媽媽說他家獨門泡菜秘秘笈,對我,就是說話間準確如投彈似的挾一筷子菜送過來,還不停的加以評價:“東北水土養人,福生是長胖了,氣色好了很多。”
爸媽現在看夏長寧特別順眼,雙雙交換了個眼神一個給我挾菜,一個給他挾菜,默契恩愛。
飯後我依著老媽要懂禮貌的規矩送夏長寧出門,走到小區門口他說:“福生,你想,你這輩子遇到過比我對你更用心思的人嗎?”
丁越的名字跳進腦中。有的,隻是不在了。我怎麽能要求他和一個過世的人比?
“夏長寧,做我男朋友,我的要求也不高。一心一意就好。”
我以為這話已經是說得很誠懇了。半年過去,夏長寧不放棄,跑千裏之外來接我,他對我說他忘不了我,這些都讓我感動。拋開了在機場猶豫與矛盾的念頭,我覺得接受他並不困難。
夏長寧卻極其失望,他惱火地說:“原來隻是要我對你一心一意。福生,隻要對你一心一意就夠了嗎?”
我有點茫然,還要怎樣?
見我愣著,他歎了口氣,手拂上我的臉抬起了我的下巴說:“沒有那種喜悅?從心底裏冒出來的,想和我在一起的喜悅……那就從現在開始吧?”
他前言不搭後語,我不知道他說的開始是什麽。腰間一緊,他的頭就低下來熱熱的唇蓋在我的唇上。他的氣息籠罩著我,我扭住他的前襟分外緊張。近乎被動的仰著頭感受著他的氣息,怎麽就突飛猛進至斯?
本來以為平靜了的生活,因為他不遠千裏跑來接我而打破。然後,就突然變成這樣了?
夏長寧隻是定定的將唇印在我的唇上,沒有繼續。一會兒工夫,他輕輕的移開,熱熱的氣息撲進我的我耳朵,他說:“你不肯相信……好好考試,完了再約你吃飯。”
他放開我,優雅一笑然後招了輛出租車離開。
我望著車消失不見。手指按上我的嘴唇,冰涼冰涼的沒有熱度。我有種看不清楚的感覺,分不清他的情感,也分不清我自己的思想。
怎麽和他說話這麽累?!說得連我自己都不知道究竟說了些什麽!
考試在即,這是頭等大事,我搖搖腦袋,不去想了。
話是這樣說,躺在床上,我還是在想,想的頭痛。第二天起床就覺得腦袋暈沉沉的。南方沒有暖氣,家裏沒開空調,我想,可能是習慣性在室內不穿外套著涼了。
還有一周就考試了,我吃了感冒藥躺床上睡覺。
汗一身接一身的出。到了晚上,鼻子塞住,開始發燒。
媽媽摸了摸我的額頭說:“福生,有點燙哪!你還有一周考試,去吊吊水比吃藥來得快。”
我嗯了聲,又沉沉睡過去。
第二天媽媽叫醒我去吊水,我很不想離開溫暖的熱被窩,想著吊水好得快,勉強的起床穿衣去醫院。
出門的時候我聽到手機在響,沒有理會。媽媽幫我接聽,樂嗬嗬的對我說:“長寧說他陪你去。叫你在家等著。這孩子,不錯。”
我腦袋暈得顧不得去想媽媽對夏長寧的評價,下意識說:“算了吧,你陪我就好,也不是好大的事。”
媽媽卻覺得這是夏長寧該幹的活,坐在家裏不動了。
媽媽嫌開空調空氣不好。我才從北方回來,裹得像熊一樣還冷得發抖,恨不得連脖子都縮進衣服裏去。
夏長寧來的時候我都快在沙發上睡著了。他碰了碰我的額對媽媽說:“燒得厲害,福生可能回來不適應才感冒了。我送她去醫院。”
我站起身,他的手當著媽媽的麵就擱在我腰間,理所當然的讓我靠他身上。我是在發燒,還沒燒到人事不醒的地步哪。又的確沒精神拍開他的手,出了門我才悶著聲音對他說:“我走得動。”
“這不是當你媽媽麵表現麽?我知道,感冒嘛,又不是什麽大病!”夏長寧話是這樣說,手還扶在我腰上。
這廝是趁我病要我命來著?說話怎麽這麽氣人?
“怎麽不走了?想要我抱你上車?”這廝趁火打劫似的笑。
我笑了笑:“好。”
他愣了,我白了他一眼,就知道他故意這樣說,當我真怕啊?!可是為什麽,我就不怕了呢?
夏長寧伸手把我的帽子又拉低了點,遮住了耳朵。他做這樣動作的時候,我吸了吸鼻子,感覺感冒又加重了,身上在冒虛汗,轉眼又被寒風吹幹,鼻塞得很難受。
他歎了口氣:“臉燒得蘋果似的。你的抵抗力太差了,需要多鍛煉。等你考完早晨起床和我跑步去。”
我壓根沒在意他後半句話,隻希望吊水能控製住感冒。我不想努力了這麽久,最後因為感冒影響考試成績。
進了醫院,醫生量了體溫說:“高燒吊水和打針一起好得更快。能打青黴素嗎?”
我點點頭。
“去做個皮試,能打的話打一針再吊水。”
“福生,你怕不怕打針?”
“不怕!”我心裏很怕打針,硬著頭皮不表現出來。
夏長寧抿著嘴笑不說話。
結果做皮試的時候眼淚都給快給我痛出來了。遇到一個實習醫生,在我手上紮了兩針還沒把皮膚挑起來,我真想不打針了。
“你們醫院幹什麽的?隨便什麽人都可以給病人打針?沒手藝就拿病人當實驗品啊?”夏長寧沉著臉吼那個女醫生。
他的聲音大得快掀了房子。心裏突然有點感動,我看著夏長寧第一次覺得,他還有點像好男人的模樣。
那個實習醫生被他吼得愣住,這才走進一個醫生賠著笑臉說:“先生您別生氣,我來。”
這次終於對了,手腕上鼓起一個小包。
夏長寧坐在我旁邊,眼睛瞟著我的手腕還黑著臉,我燒得腦袋發暈,不想說話就靠在椅子上蜷著。這時夏長寧很溫和的說:“打針其實不是很痛,就是人的心理,在見到針頭的時候就開始想象紮進去的感覺。這個比紮一刀子輕多了,沒什麽大不了的。”
“你是安慰我還是打擊我?”
“福生,我最怕打針了。每次打針,消毒水擦上皮膚肌肉一下子就收緊了。其實紮下去也就一瞬,像被螞蟻咬了一口。”
他一說,我的屁股就癢了,忍不住動了動。
“嗬嗬,乖,不怕一會兒就好。這樣好得快。”夏長寧很自然的伸手攬住我,滿臉笑容,帶著一絲讓我說不清感覺的寵溺。
等我做完皮試打了針走出去,夏長寧彎下腰用手指飛快的在我眼角一揩,戲謔的說:“還是哭啦!”
這個時候聽他的話都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隔了一層膜似的,很空洞。我悶聲悶氣的說:“夏長寧,你還落井下石!”
身體一輕,他抱了我起來,腦袋重重的擱在他胸口,他托著我的手很結實,我聽到他說:“想睡就睡會兒。”
我對他笑了笑,也不知道他看見沒有。
迷迷糊糊的手背一涼,然後我就睡著了。
睡了三小時我被他叫醒:“福生,我們走吧。”
我睜開眼,夏長寧溫柔的看著我:“退燒了。”
“謝謝。”
“想吃點東西不?”
我沒胃口,卻不想拒絕他,便點了點頭。
就這樣淪陷
夏長寧帶我回了他家。這裏還是黑白的風格,簡潔明快。好在燈光算暖色調,用的是中央空調,挺暖和。
“把外套脫了坐會兒,我做飯。”
我窩在沙發上看碟,終於忍不住好奇去廚房看他。
夏長寧正在切菜,聽到聲音回頭看我:“你肯定不會做飯!”
“我會。我家很傳統,我媽覺得女孩子就應該學會進廚房。你呢?在部隊學的?”我說完就想,這是第一次很平靜的和夏長寧聊家常吧。以前都像刺蝟似的。
他一把刀上下翻飛,極為熟練。“是喂豬那兩年學的,我煮的豬食特別香。刀法嫻熟吧?切豬草練的。”
我瞪他一眼,什麽話啊,當我是豬?
“嗬嗬,是真的,不是說你。”
我懷疑這廝背後有眼睛,瞧得清清楚楚。
“櫃子裏有飲料,你自己去弄。”
“我可以參觀下你的家嗎?”
“隨意。”
我看到咖啡機,便動手煮了杯咖啡,端著在房間裏轉悠。
夏長寧的家是黑白色為主,線條偏硬的裝修。家裏最多的裝飾品是瓷器或玉件擺設,我懷疑這廝是買古玩洗錢,突然想到我為什麽總是要往壞處看他呢?他對我不好嗎?搖搖頭甩開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我看到博古架上的那隻罐子,想起上回在他家摔東西時他說這個值錢,便小心拿在手裏瞧了又瞧,沒看出什麽特別。
他的臥室很簡潔,被子疊得方方正正,這年頭,誰還在家疊這樣的被子?抖開鋪床上完事。他當兵的習慣還沒改哪。
走進書房,我有些興趣了。一個人看什麽樣的書能看出他的愛好與口味。夏長寧書房裏書還挺多。書櫃占了滿滿一堵牆。以軍事書籍雜誌最多,還有機械電子類,財務管理類。他也不是不學無術,隻不過不像我,小說散文占了書的大部份。
桌上放著一摞書,唐詩三百首,宋詞三百首,唐宋詩詞大全,名家格言,還有本現代詩精華選。這家夥!我忍不住樂了。隨手翻了翻放在上麵的黑皮筆記本,我愣住。
夏長寧居然寫得一手好鋼筆字。我的板書都不如他的字有力道。手指從他摘抄的詩句上劃過,我想起那天他念古文唬住我的一刻,不由得怔立當場。
他從門口似很著急的進來,大踏步走過來拿走了我手上的黑皮本,手足無措的說:“弄著玩的。見笑了。”
心裏湧起一股溫柔,我輕聲說:“我不是有意諷刺你的,誰叫你說瞧不上我……”
臉被他捧住,他什麽話也沒說便吻了下來。
我漲紅了臉推開他:“我感冒鼻塞……”
“福生。”他扭了扭我的臉說:“我屏住了呼吸的,不會被你傳染!”
我氣笑了,他怎麽這麽煞風景啊?書上男主角都愛說:“我不怕,我和你一起生病,分給我一半,你就好了一半!”
“我做飯去了,今晚吃燉排骨!”他嘿嘿笑著往外走。
我懷疑的說:“夏長寧,你平時都自己在家做飯?”
“少有做,本來是打算做給你吃的,所以早買好了。”
我繼續參觀。書櫃裏擺了些照片,大部份是夏長寧自己的,還有他和伍月薇的。他有張照片我很喜歡,是散打側踢腿的,非常瀟灑,我都能感覺到那種力度。
一個男人,肯花心思摘為你抄詩句。肯買了菜做給你吃。肯在醫院很體貼很關心你。能不被他感動嗎?
就像他說過的,無參驗而必之者,愚也。不了解他就下結論,是太片麵了。我在接受夏長寧,也對他重新充滿了好奇。
我拿起他和伍月薇的照片看。兩個人都穿著軍裝,笑得像兩個紅蘋果,那時候的夏長寧臉上還有稚氣,明顯的現在沒了。
書架上還放有夏長寧一家人的照片。他和他弟弟長得挺像,和他父親也很像。我一頁頁的翻看,夏長寧小時候很可愛。
目光從書架上的相片上掃過,我看到一張女孩子的單人照。她穿著毛衣,大花長裙,背著雙肩背包走在大街上。攝影技術很好。背景朦朧,隻突顯了女孩子一個人。清秀的外表,直發,瘦瘦的,笑容很純真。
在夏長寧所有的相架裏,隻有這一張是女孩子單人的。我下意識的將相框拿在手中,相框是水晶透明的那種,翻過來時亮出了背後的小字:“愛你的逸塵。03年冬於深圳。”
我把照片放回原處,有點悶。夏長寧的緋聞女友怎麽那麽多?一個伍月薇,在麗江挽著他手的小黛,怎麽又跑出一個逸塵來了。
“福生,出來吃飯!”
我走出書房,那個逸塵給了我種很奇怪的感覺。我進洗手間洗手,看著鏡子有點發愣。鏡子裏的我也很清秀,也是直發瘦瘦的,夏長寧不會是因為那個逸塵才對我……我低下頭認真的洗完手。
他做的菜很好吃,是青筍燉的排骨,估計是用高壓鍋壓出來的,才會做這麽快。
“我的手藝還好吧?”
“嗯,你可以開飯館了。”我不是恭維他,真的做的不錯。
夏長寧一個勁勸我多吃。我想每一個做飯給別人吃的人都是這樣,別人吃得越多,就越開心。
我本來沒胃口,卻努力吃了很多。
“福生,你吃不下別硬撐著。”他的聲音今天始終像水,溫溫柔柔。
我嘿嘿笑著,下意識的就問出了口:“你沒給伍月薇小黛逸塵做過飯吃?”
夏長寧隻猶豫了下便回答:“她們沒在家裏吃過飯。”
那意思是他做過的?
我喝了口蕃茄魚濃湯,頭也沒抬:“你追我是因為我長得和逸塵一個感覺?”
我當然希望夏長寧說不是。然而他說:“嗯,我一直喜歡這種類型的女孩子。”
這個答案是好還是壞呢?我也不知道,但是我瞬間沒了心情。
“我不是在找替身,我喜歡的就是這種類型。”他解釋的時候意味深長的看著我。
“很高興是你喜歡的類型,事實上,我今天一直很感動。”我看不懂他眼中的意思,放下了筷子,我終於知道是什麽地方不對了,我沒有吃醋。
今天的夏長寧比以前任何一刻都好。沒有流氓氣,沒有惹人反感。我感動,我覺得做他女朋友也很好,他吻的時候我也覺得很溫暖。
但是我沒有吃醋。
就算我知道他曾經在幾年前喜歡上一個女孩子,一個和我的氣質感覺近似的女孩子。他找我,多多少少也有逸塵的影子,我還是沒有吃醋。
我不愛他的時候,我根本不接受他。
我能接受他的時候,我發現我能被他感動,卻不愛他。
我能夠沉溺在被愛的溫暖中假裝愛上了他嗎?
我不能。
我歎了口氣,站起身說:“今天很感謝你的照顧,我想……”
他霍的站起,嚇了我一跳。那句想回家的話被咽進了肚子裏。
夏長寧走過來,居高臨下地對我說:“你看到的黑皮本是我故意放在書桌上讓你看到的,我千裏迢迢跑來接你也是我知道這樣會有什麽效果,我的目的就是想要讓你感動。但是福生,如果你因為這些感動而決定和我在一起,我不稀罕!我要的是你的真心,明白?”
他語氣很凶,他的指責讓我感到委屈。我請他這樣做了嗎?我也被他的行為感動了,難道他喜歡上我,我就能因此迅速的愛上他嗎?我又不是神仙!誰叫他一直在我麵前的形象是流氓!
我咬著唇一句話也不說。
他握著我的肩很認真的看著我說:“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我不明白!
他就火了,冷著臉說:“我把前女友的照片亮給你看,福生,你就一點點也不生氣吃醋?!”
我嘴動了動,無力辯駁,幾乎有點欲哭無淚。就短短兩天,似乎和夏長寧就成了男女朋友,他還吻了我兩次,但是我怎麽吃醋啊?讓我怎麽在這麽短的時間就突然愛他愛到和別的女人爭風吃醋?
“我真失望。”他鬆開我的手說。
我不知道該怎麽回答,我腦袋都快轉不動了。
我跑到門口拿起外套打開門就走。我和夏長寧八字不合!我隻有這一個結論。電梯關上下降的瞬間,我吸了吸鼻子,我一定是想醒鼻涕。
回到家,家裏一片忙碌,來了很多工人。
“回來啦,怎麽樣?”
“媽,幹什麽?”
媽媽歎了口氣說:“長寧說開空調空氣不好,找了工人安地暖。我和你爸不讓,他非要讓裝上。正和你爸商量回頭把錢給他。”
我轉身就跑了出去,攔了輛出租車直奔夏長寧的家。我不知道夏長寧這麽細心和體貼。這一刻我是真的很想見到他。
我跑進小區,冷空氣灌進肺裏直咳嗽。按響他家門鈴的時候,我還不知道見了他要說什麽。我隻是想見他,心裏一直覺得酸。
按了很久門鈴都沒人,他出去了。
我坐在他家門口的消防樓梯上喘氣。這回鼻涕真的出來了,我很響亮的醒了醒鼻涕想,給他電話吧。可是我說什麽呢?拿著手機半天也沒想好。
電梯響了,有人走出來,我回頭去看,是夏長寧。我的臉突然又燙了起來,我這算什麽?我見了他該說什麽?我下意識的縮回了腦袋。
他走到門口開門,我在不遠處的樓梯上蹲著,我希望他快點開門進去,他要是看到我回來找他該是多麽尷尬!
聽到鑰匙轉動的聲音,我鬆了口氣。悄悄伸出腦袋去看,卻不料他突然轉過了頭。四目相對就這麽一愣,我下意識的啊了一聲轉身就往樓下跑。
皮鞋重重的踩在樓梯上就像我的心跳一樣重而沉,咚咚如擂鼓。
胳膊一緊,我被他帶進了懷裏,卡在樓梯的扶手與他的身體之間。我尷尬的轉開臉不說話。
“傻子!”他低低說了句,抬起了我的臉。
我眨巴著眼看著他,夏長寧的神色很奇怪,眉微微皺著,如果不是此情此景,我會以為他在生氣。
他的手指很輕的從我臉上滑過,空氣裏靜靜地響起了心跳聲。
這本該是極富情調的時刻,然而,我用力吸了吸鼻子,分外狼狽的喊了聲:“我的鼻涕出來了!”
夏長寧緊抿了嘴似深呼吸了下,然後移開一點讓我找麵紙,我響亮的醒鼻涕不好意思得很,
夏長寧卻說:“對我流鼻血的多了,看了我流鼻涕的還隻有你一個!”
我狼狽得不行,手裏還捏著一張粘滿鼻涕的麵紙不知道該不該扔到樓梯上,而這廝還在說笑?我板著臉說:“你有那麽帥麽?”
“當然,不然……你怎麽回來找我?良心發現了?還是不舍得,嗯?”夏長寧笑逐顏開的看著我,別提有多得意了。
“我……我媽說讓我來問問你,地暖多少錢?不能讓你送!”情急之下我找了個這樣的借口。
夏長寧眉一挑,馬上戳穿了我:“我才去了你家,給你爸媽說好了是朋友公司,隻收成本價。”
我的臉頓時漲得通紅。眼睛東瞟西瞟就是不敢看他。
夏長寧的聲音便溫溫柔柔在樓梯間回蕩:“為什麽來找我?福生,你說實話。”
我惱羞成怒推他:“我家沒有裝地暖的打算,成本價也不接受,不裝了!”
“你就說一句對我夏長寧動心了不行嗎?有這麽難嗎?”夏長寧搖頭歎息。
我卻急得要哭出來,我打死也說不出來啊!
“我要回家了。”
“你告訴我,我就送你回去。感冒沒好,別在外吹風。喲,鼻涕又出來了!”
我尷尬的無地自容。找不到別的理由,又不說出口,隻有耍賴了。我用手推搡他直嚷:“你這個流氓,流氓……你欺負我,我討厭你,討厭!”
夏長寧大笑著抱緊了我,非常高興的說:“福生,這是你第一次主動找我。來了就不準再走了!”
我埋在他胸口悶聲悶氣地說:“夏長寧,你不準耍我,不準欺負我,不準像以前那樣無賴,不能像流氓,不準吼我!”
“還有沒有?”
“想到再說。”
夏長寧扭了扭我的臉,對我說:“我能在水下閉氣三分鍾。”
我沒反應過來,他的唇就印下來,軟而溫柔。可是我隻堅持了十鈔就不行了,因為我的鼻涕又出來了。
夏長寧伸手將我一直用兩根指尖捏住的粘滿鼻涕的麵紙拍掉,沒好氣地說了句:“你的手裏應該抱我的腰才對!真不知道該感謝你感冒了,還是該討厭你感冒。”
他拖著我上樓,我回頭看了眼幹淨的樓梯間,白色的麵紙可真醒目。趕緊回頭,心裏暗罵,夏長寧,你可真是個不講衛生的人!
《放棄你,下輩子吧》作者:樁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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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棄你,下輩子吧》作者:樁樁 -畫眉深淺- ♀ (167810 bytes) () 06/09/2009 postreply 11:08:50
• 讚一個,就等結局呢 -在家孵小雞- ♀ (0 bytes) () 06/09/2009 postreply 14:11:02
• 這都完了,怎麽還等結局? -針時- ♀ (0 bytes) () 07/23/2009 postreply 21:07:05
• 回複:《放棄你,下輩子吧》作者:樁樁 -深山的悠悠草- ♀ (16 bytes) () 06/23/2009 postreply 22:33:18
• 回複:《放棄你,下輩子吧》作者:樁樁 -深山的悠悠草- ♀ (8 bytes) () 06/23/2009 postreply 22:50:3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