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在金融海嘯中》 by 人海中 71~81章

回答: 《魚在金融海嘯中》 by 人海中 51~60章小懶熊2009-06-09 05:14:50

第 7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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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先生……你嚇死我了。”肩膀被人扶了一下,看清來者蘇小魚才低聲叫出來。
  “是嗎,不好意思。”方南摸香煙,點著前看了她一眼,問,“我出來透口氣,介意嗎?”
  蘇小魚不是第一次認識這個男人,他對她的態度與之前大相庭徑,知道他一定有話要說,蘇小魚先搖頭,“沒事,方先生。”
  他把煙點著了,天冷,露台上沒什麽人走動,他煙頭上的一點紅色在黑暗中若隱若現,說話時也不看她。
  “小魚,前兩周我和蘇雷見了一麵。”
  方南個性直來直往,蘇小魚與他雖然相處時間短暫,但這點仍是很清楚的,聽完這句話就明白他的意思,張口想說話。
  他沒給她時間,繼續說了下去,“我認識他十多年了,最慘最好的時候都看過,這人其實挺沒勁,過去還有點人味道,後來就剩下錢味道了,我們幾兄弟那時候還擔心他搞不好要孤獨終老了吧,方北最毒,說是臨了了買個養老院送給他,算是臨終關懷。”
  他說的挺好笑的,可惜蘇小魚笑不出來,“方先生,是不是蘇雷對你說了些什麽?”
  “沒,他什麽都沒說,跟我喝了一宿,第二天飛法國了。”他轉身看她,然後搖搖頭,“小魚,我看到他帶你來那次,真高興,還以為養老院用不著了,可這次送他去機場的時候真他媽心裏堵,知道為什麽嗎?”
  方南用詞粗魯,國罵都出來了,但在蘇小魚聽來反比之前他彬彬有禮地說不好意思親近許多,又為了他話裏的意思不安,低聲問了一句,“為什麽?他不高興嗎?”
  “沒看出來,他高興不高興誰看得出來,虧八個零那張臉,賺八個零也是那張臉,我懶得研究。”方南倒是直截了當,“我問他怎麽不帶著你?他說你要準備考MBA,沒時間,沒錯吧?”
  “嗯。”蘇小魚輕輕應了一聲。
  她答應得挺快,又自然,方南倒是停了一下,狠狠抽了兩口煙才說話,“我說現在這世道是怎麽了?女人個個能折騰,特別是他看上的,都跟商量好似的,一個個奔更高成就那塊去,都修煉成白骨精了,那還要男人幹什麽?”
  蘇小魚心裏一抽,慢慢開口說話,“你是說楊小姐嗎?”
  方南說完那句話就有些後悔,聽她這樣答更是皺眉頭,“不是吧,這你也知道?他倒是樣樣不瞞你,那你知道就更不應該啊,明曉得她就是讀了MBA才出事的,你還去湊那個熱鬧,要說讀它幹什麽?做女強人?年薪百萬?我們男人也挺辛苦的,給點花錢空間行不行?”
  “我沒那麽想過,讀書而已,又會出什麽事?”她說話的時候低著頭,不敢相信自己竟仍能夠斟字酌句。
  “都是識貨的,你不招惹別人別人不會招惹你?再遇上萬一……”他話說一半,突然自己嘿地笑出來了,“還好,那家夥現在就剩錢味道了,拿出來玩的都是利,誰破產也輪不到他,他能由著你就隨便吧,我瞎操什麽心。”
  他笑,她也跟著彎了彎嘴角,燈光暗淡,看不清她的表情,隻有她手裏捧著的那個瓷碟,黑暗中突兀的一抹白。
  兩個人安靜下來,他抽煙,她心思恍惚,已經全忘了接下來還要說些什麽,但心裏已經後悔,後悔自己剛才所問的每一個問題,後悔自己居然按捺不住,明知知道得越多越難受,竟然還放任自己問下去。
  那些都是過去的事情,蘇雷從不提起,她也不該知道。又何必這樣隻鱗半爪地聽進耳裏,落在心裏,一遍一遍地讓自己心涼。
  不想這個話題再繼續下去,她掙紮許久之後主動開口,輕聲問他,“方先生,您今天一個人來的?沒帶女伴嗎?”
  他一支煙都快抽完了,聽到這句突然大聲歎氣,狠狠掐滅了它才說話,“別提了!她沒來,放我鴿子。”
  想象不出有哪個女孩子敢放他鴿子,蘇小魚雖然滿心混亂,但仍是驚訝地“啊”了一聲。
  “算了,不提她。”他扔掉煙頭,“進去吧,外麵挺冷的,你是來臨時代打的對吧?要不跟你那個什麽前任上司說一聲早點跑路,我們出去吃點東西,這地方都是鳥食,吃都吃不飽。”
  露台上的確挺冷的,雖然比起其他女賓來說她穿得已經算相當嚴實了,但立在風裏久了總有點瑟縮,再加上肚子裏至今空空如也,真有點饑寒交迫,方南這句話說得及時,蘇小魚立刻點頭,捧著那個碟子就跟著他往會場裏去。
  會場裏仍舊熱鬧非凡,方南人高馬大,又走在蘇小魚身前,自然是將她的視線擋了個幹淨,想找到湯仲文,她往前走的時候努力地左右張望,沒想到身前的男人突然刹車,她正看兩邊,猝不及防,一頭就撞到了他的背上。
  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她捂著鼻子抬頭看方南,他臉上表情古怪,定定地看著前方的某一點,一動不動。
  從未看到過方南露出這樣的表情,蘇小魚驚訝,順著他的眼光看過去,那邊人群熙攘,一對穿著正式的男女剛剛牽著手走入,是蘇雷,身邊立著一個綰著發的女子,眉目清淡,一身雪白,緊身寬袖,下身居然是寬大褲裝,奧黛(越南傳統服裝)一般,更襯得她身形優雅。
  圍上去說話的人很多,陳蘇雷一貫的微笑,也不急著交談,先從侍應生手中托盤上拿香檳給身邊的女伴,又低下頭唇形一動,在她耳邊不知說了些什麽,姿態親昵,一雙璧人,隔了那麽遠的距離,仍是擋不住的光彩奪目。
  身邊有竊竊低語,“陳蘇雷來了,看到沒有?”
  “看到了,那個女人是誰?沒見過。”
  “他新找的女人唄,都手拉手帶到這裏來了,還不夠張揚?”
  “唉,沒戲了,這年頭鑽石王老五怎麽都給人家捷足先登了?怪不得我一直嫁不出去。”
  “……”
  交談聲經過蘇小魚的身邊,然後漸漸遠去,從昨晚開始就悶悶作痛的心突然被銳物穿透,害怕起來,她竟然不敢再看,腳步一錯,倉皇後退了半步。
  但是肩膀被人從後扶住,退無可退,頭頂響起熟悉的聲音,正是她尋找了許久的湯仲文。
  他低頭喚她,“小魚。”
  他人高,那裏又是眾人焦點,看得一定比她更清楚,但這聲小魚卻仍是語氣平常,喚過之後也不再多說一個字。
  她愣愣地仰頭看他,眼裏盡是迷茫,會場宏大,她就更顯得小,像一隻迷失在叢林裏的小動物,都不知道要去哪裏。
  
   蘇小魚的十萬個為什麽?
  為什麽你害怕?為什麽你不害怕?為什麽你可以?為什麽你不可以?為什麽你不可以?
  還有,為什麽我有那麽多的為什麽?
  ——蘇小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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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小魚還沒來得及找到最正確的反應, 立在她身邊的方南倒已經大步走過去了,撥開眾人,跟立在正中的陳蘇雷與他的女伴正正地打了個照麵。
  陳蘇雷一直是微笑的,但看到他到底不同,眼裏的波瀾不驚忽然一起,笑意流露,又伸手拍他的肩膀,“什麽時候回來的?這兒不該是方東來走過場?還是你們東南西北都來了?”
  方南沒答,肩膀僵硬,眼睛看的是另一個人,那女子從看到他第一眼開始就神色不對,再聽到蘇雷與他的對話,臉色一變,燈光下益發的白,霜雪一般。
  圍上去說話的人多,蘇小魚的眼前很快就失去了那一雙壁人的身影,她也不想再看,沉默轉身麵對湯仲文。
  他的手仍在她的肩膀上,低下頭說話,“差不多了,我們可以先走,你還沒吃過晚餐吧?”
  她搖頭,慢慢地開口說話,“我想回家了,對不起。”
  他沒說話,也沒有放手,蘇小魚滿腦混亂,竟對他的動作毫無反應,而他沉默了幾秒鍾,最後幹脆地拉起她的手,大步往出口出去了。
  廳裏人多,暖熱嘈雜,走出大門之後頓覺清涼,涼意襲來,蘇小魚猛醒,掙紮著收手,聲音微弱,“文森,你不用送我,這裏有地鐵,我坐地鐵……”
  掌心一空,他駐足看了她一眼,沒有開口,也沒有再伸手握她。
  取衣服的地方沒什麽人,佩戴名牌的中年男人正立在一排排銀色衣架前整理衣服,聽到聲音回頭看過來,很禮貌地招呼他們。
  號牌就在自己套裝的口袋裏,蘇小魚低頭去摸,手指有些抖,摸來摸去都沒有,她漸漸動作急促,臉都漲紅了,那中年服務生已經將湯仲文的大衣送過來,看到她的樣子稍有些疑惑,又不能多問,最後低頭讓開去,站到側邊假裝整理衣服。
  “在這裏,別找了。”耳邊有聲音,當然是湯仲文,就在她身邊彎下腰,從地上撿起一張白色的小卡片,又直起身來,肩膀擦過她的,很溫暖。
  “謝謝。”她仍是沒有抬頭,聲音很悶,他也不多說,將號牌交給等候在一邊的服務生,接過她的風衣之後再回身。
  “穿上吧,外麵冷。”
  
  外麵果然很冷,風聲呼嘯,穿過她的身體,刺骨寒涼。
  蘇小魚一直都沒有抬起頭來,雙手插在口袋裏,低頭往地鐵入口的方向疾走,路上行人並不多,陸家嘴的寬闊大道,雙向八車道,人行道整齊的白色在眼前綿延,單調整齊,仿佛永遠都走不到盡頭。
  綠燈閃爍,但她恍若未見,肩膀突然被人握住,然後是有力的一帶,她去勢未消,整個人都被帶得往後仰去,後背碰在他的胸口上,沉悶的一下。
  喇叭尖銳,雪亮燈光閃爍,一輛車快速地從她身前掠過,帶起一陣旋風,然後是更多的車輛,寒風中呼嘯而過。
  “小心!”湯仲文萬年不變的聲音裏終於帶了情緒,略有些緊張的兩個字。
  金融區路燈明亮,四下大樓更是燈火通明,整條大道輝煌璀璨,蘇小魚的臉在這樣的明光中無所遁形,之前摸索號牌時一瞬間的漲紅早已消退,慘白臉色,眼眶卻憋得通紅,瞳仁上水光充盈,顫巍巍地好像隨時會漫出來。
  不想讓人看到這樣的自己,但又說不出話來,蘇小魚最後伸出雙手,徒勞地蓋在自己的眼睛上。
  心跳仍未平緩,他在寬闊大道的中央沉默地看她,冬夜天幕高遠,身側車流滾滾,沒有人為了這樣渺小的一幕稍作停留,隻是覺得難過,不知道是為她還是為自己,最終歎息的還是他,握在她肩上的雙手緊了緊,慢慢開口,聲音低沉。
  “想哭就哭吧,勉強自己總是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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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2 章

  ~~~~~~~~~海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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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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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風嗚咽,車聲呼嘯,她突然放下雙手看他,說,“不是的,我沒有勉強,沒有!”
  蘇小魚脾氣好,平日裏見誰都是笑眯眯的,從未見過她這樣,被逆撩過毛的貓一樣,抗拒戒備,聲音都是強著的。
  沒想到她會有這樣的反應,湯仲文一愣,紅燈跳轉,她說完這句話之後扭頭去看路的那一端,接著開口與他道別,轉身就走,步履匆匆,到後來幾乎是小跑起來,根本沒有回頭的意思。
  地鐵入口就在橫道線另一頭,風很大,稀疏的幾個行人都與蘇小魚一樣地埋頭向前,寬闊車道兩邊的車輛整齊地一字排開,大燈閃亮,沉默地等待通行燈的再一次翻綠,風聲裏幾乎聽得到那些發動機焦躁不安的轟鳴聲,
  她步子邁得大,這麽長的一段距離也不過用了十數秒,跨上街沿的時候也不回頭,長長地吐了一口氣。
  路燈直射路麵,街沿上就相對暗些,燈光從地鐵入口內投射出來,隻照到那之前的一小片地麵,想一鼓作氣再往前邁步,但身後突然有雪亮燈光掃過,然後是其他行人的小聲驚叫。
  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她本能地轉過身來,紅燈還未跳轉,但路麵上竟然有一輛車從側道插出,用極快的速度在寂靜路麵上劃了一個大圈,最後在眾目睽睽之下貼著街沿刹車停下,就靠在她的身側。
  這樣驚險的一幕,蘇小魚再怎麽心神不寧都被震住,再加上眼前熟悉的車子,深夜裏仍是耀眼奪目,第一眼就讓她動彈不得。
  車門被從裏推開,蘇雷的臉露出來,看著她說話,陰影裏看不清表情。
  “小魚,上車,外麵冷。”
  他的聲音並不高,句子也簡單,但她竟覺得涼,腳下像是自己生了意識,立定在原地,一動不動。
  四周已經有人好奇地張望過來,他皺眉,又說了一句,“小魚,別賭氣,有什麽話上車再說。”
  他偶爾會用對孩子一樣的語氣跟她說話,每一次她都感覺甜蜜,但今天聽在耳裏卻覺得難受,其實是不快活,心裏悶,想大聲叫出來,但是眾目睽睽之下又做不到。
  等不到蘇小魚的反應,陳蘇雷終於放棄等待,轉過頭去,準備下車。但身側突然一沉,是蘇小魚,就在他一轉頭的時候,自己拉開門坐了進來。
  不是能停車的地方,她自覺地拉安全帶,手指抖,不知是不是因為冷,簡單的一個動作居然第一次還不成功,然後手背一暖,是他伸手過來,按住她的,輕輕的一聲“哢嗒”,終於合上了。
  這動作熟悉,想起很久以前的一幕,她終於抬起頭來,看著他動了動嘴唇,他已經收回手發動車子,又側臉看她,眼裏墨色濃重,依稀帶著點暈開的痕跡。
  陳蘇雷開車一向速度很快,這晚尤其霸道,寬闊大道一掠而過,兩側風景瞬而消失,蘇小魚在這數分之一秒的時間裏回望了一眼,大道中央的安全帶上空無一人,剛才她與湯仲文的對話仿佛是一幕幻景,再不得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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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吃點東西?”車子駛入隧道之後前後車流密集,速度漸漸慢下來,陳蘇雷終於開口打破沉默。
  肚子空了很久,但蘇小魚這時候卻不覺得了,沉默地搖頭表示拒絕。
  他看她,一眼而已,再開口的時候仍是望著前路。
  “怎麽想起去那裏?”
  車廂裏開著暖氣,他身上的檀香味若隱若現,蘇雷平日衣著隨意,今天難得一身正式,黑色禮服,手腕處露出的襯衫袖口雪白挺刮,銀黑色的袖扣隨著他手腕的動作微微閃光,單是一個側麵就讓人目眩。
  舒適車廂,她最熟悉的男人,該是滿心溫暖的時候,但她竟覺得冷,剛才風裏的寒意沒有一絲消散,仍在身體四周湧動,開口時牙關酸痛,原來自己一直是緊緊咬著牙的,都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
  “你呢?怎麽想起去那裏?”
  “小魚,回答問題。”
  “那你會不會回答我的問題?”
  幾句話問答簡短,但他聲音裏情緒壓抑,她說到最後一句的時候已經氣息微微不穩,竟然無以為繼。
  車已經駛出隧道,在上高架前的匝道燈前停下,他轉頭看她,眼裏光芒複雜,兩側高樓林立,霓虹處處,瑰麗燈光從車窗中透進來,照在她的臉上,落在她的眼裏,濃墨重彩。
  四目相交,沒有人說話,車廂中氣氛凝滯,她從未試過這樣長久地與他對視,過往那雙漩渦般的眼睛總是令她暈眩,但今天一切都仿佛被施了魔咒,她竟忘了退縮,直視著他,一動不動。
  最終開口的竟然是他,聲音裏聽不出情緒,隻是簡單的一句陳述。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她有一瞬間眼前模糊,腦海中有輕微的崩裂聲,然後車廂裏響起另一個陌生的聲音,略帶尖銳,落入耳中才驚覺竟然是她自己在說話。
  “你知道我在想什麽?你錯了,我不需要想!一切你都已經告訴我了,蘇雷,你放心,我沒想過,我什麽都沒有想過!”
  她在他麵前低叫,眼光從他的視線中錯開去,手按在胸口上,臉色蒼白,突然想起很久以前的那一幕,她也是這樣坐在自己身邊,說她不想聽,貝小姐聽過的話,她不想聽,又說她沒有想太多,從一開始就沒有想太多,讓他放心吧,讓他不用提醒了,真的!
  那時的她為了他的笑聲漲紅了臉,說話的時候都快哭出來了,現在呢?她長大了,她不會再那樣輕易地哭泣,說話的時候直視他,聲音裏沒有一點溫度,隻是冷,刺骨尖銳的冷。
  車外傳來喇叭聲,一開始隻是一聲短促催促,後來多起來,此起彼伏,聲音噪雜。
  他在信號燈跳轉到最後一個數字前踩油門,轟鳴聲中,車子如箭一般飛射出去,轉眼躍上高架。
  沒有心理準備,蘇小魚再一次被起動時帶起的強大後座力推到椅背上,眼前景物狂風般呼嘯而過,她情不自禁地用手去抓側門把手,心跳劇烈得差點從胸腔裏落出來。
  並不是高峰時間,但這裏是市中心主幹道,當然不可能空蕩無車,一時左右大燈頻閃,但他速度驚人,很快就將它們遠遠地甩到後方,一騎絕塵,轉眼竟已經掠過了數個匝道出口。
  蘇小魚身體本能所帶來的驚恐過去,接著升騰而起的是另一種陌生的情緒,灼熱燃燒,足以將剛才聽完自己所說的那句話後感到的震驚所消滅。
  胸腔火燙,有一層堅硬的東西被燒裂了,許多埋在心底深處許久的話猛地湧上來,她掙紮著坐正身體,脫口而出的是一聲尖叫。
  “停車,蘇雷,我要回家!”
  “這裏是高架。”他竟然回答,聲音裏已經沒有了一貫的平靜,雖然很低,但卻風暴欲來,望著前方的眼中漆黑一片,潑墨一般陰霾。
  他的速度越來越快,車子裏再沒有寧靜可言,發動機的轟鳴聲充斥在每一寸空氣裏,她開始發抖,並不是因為恐懼,而是憤怒。
  “你憑什麽不讓我回家?憑什麽!我又不是你的什麽人,你讓我下車,我現在就要下車!”
  他所有的自製力終於消失殆盡,極速行駛中居然回眸看她,眼中風暴大起,她從未見過他這樣生氣的樣子,竟然也不覺得害怕,還伸手去拔安全帶,手指抖,那安全帶的鎖扣也像是與她作對,怎樣都打不開。
  手被握住,是他的手掌落下來,用力很大,一把將她的手扯離那個鎖扣,隻說了幾個字,聲音很冷。
  “別鬧了!小魚。”
  皮膚相觸,兩個人的手指都是冷的,冰涼刺激,她猛地縮手,他握得緊,居然還抽不動,側邊有雪亮車燈猛地閃起,伴著尖銳的喇叭聲,他隻有一隻手在方向盤上,速度又快,蘇小魚正側坐著,對那輛從斜後方逼近的車子看得清楚,不由自主,再次驚恐地瞪大了眼睛。



  
第 7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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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實在不知道說什麽好,上回大家猜是不是湯仲文......無語,湯湯,你是這種人嗎?
  湯仲文:你叫我什麽?
  海:乃不要學蘇雷,小心我連你一起虐
  湯仲文:........ok,有時間我們坐下來談
  旁白:蹲下來看....讓你不要招惹這些男人,又不聽.....
  在地上的海:.................大家別猜了,後頭發展你們猜不著啊猜不著,我不擅長狗血,你們應該了解我,這麽久了總該了解我.....唉
  PS:本書五月應該可以上市了,小魚,過來跟你媽手拉手翹首
  蘇雷:小魚,別過去
  小魚:我偏
  海:乖
  小魚:我偏不過去
  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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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車道前方分岔,另一輛車來勢凶猛,兩車相擦而過,車頭偏轉,麵前出現的是黃黑色斜條反光的岔道安全隔離欄,驚恐過度,蘇小魚連尖叫都忘記了,眼前剩下的隻有一片空洞白色。
  輪胎與地麵的摩擦聲尖銳刺耳,她再睜開眼的時候車已經在路邊停下,麵前的寬闊大道無盡延伸,高速加油站的燈光籠罩在輔道上,回望發現那個岔道口已經被遠遠拋在車後,極目才能依稀得見。
  他兩手還握在方向盤上,用力太大,指節都有些青了,車廂裏隻有他深長壓抑的呼吸聲,兩個人都沒說話,身側有車輛不間斷地開過,晚了,又開始下雨,許多車打了大燈,照出前方懸掛的巨大指示牌,藍底白字,雨夜中光芒反射,每個字都清楚分明。
  滬杭高速!
  他們竟開到滬杭高速上!錯了,什麽都錯了,最可怕的是,明知錯了,卻連回頭都不可以!
  突然間悲從中來,蘇小魚再不說話,低頭拔下安全帶,轉身推門。
  他的氣息仍未平複,知道她的動作,卻沒有再伸手過來,隻是看著她,聲音很低。
  “小魚,你到底要做什麽?”
  門已經被推開,外麵淒風苦雨,弧形路燈投下的光黯淡暈黃,照出萬千細密雨絲,網一般漫天罩下,整個世界都無處可逃。
  她從未這樣難受過,高壓倉中的感覺,心髒悶得要爆炸,這樣痛苦,竟不想哭,一滴眼淚都流不出來。
  “小魚,坐好。”她不動,他又喚了她一聲,氣息沉重,啞了聲音,像鈍的刀,磨過她最柔軟的每一寸,她抵在門上的手指開始顫抖,身體與意誌瘋狂對抗,矛盾得全身都緊繃到極點。
  要做什麽?她究竟要做什麽?不是一開始就知道他是怎樣的人?不是一開始就想好了隨心而已,將來的事情不要想太多?不是一開始就告訴自己不要抱什麽虛幻的期待?那麽現在,她究竟要做什麽?
  他說真希望這種感覺可以永遠持續下去,他說或長或短,總會有結果,最重要的是,我們能一起走下去。
  走下去,走到哪裏去?走到他確定的終點,走到沒有結果的結果裏去?對不起,她錯了,她沒用,以為自己可以,沒想到這麽快就發現,其實她不可以!
  許多許多話在唇邊瘋狂地打轉,卻一句都說不出來,最後驚醒她的是沉悶的合門聲,就在自己的身後響起。
  冰冷的雨水落到臉上,加油站裏有人對她招手,不敢相信自己下車了,不敢相信自己離開了,想回頭去看,又不敢,怕再多看他一眼,自己就再也逃不脫,永世不得翻身。
  她不回答,留給他一個背影,頭也不回。
  陌生的情緒將他填滿,想抱住她,想用一切所能想到的辦法強迫她留下,可是殘存的理智在說話,在說,是這樣的,就是這樣!任何,任何人都是留不住的。
  痛恨這種感覺,他在車門合起的一瞬間踩下油門,發動機如同一頭野獸,猛地咆哮了一聲,所有的一切在後視鏡中變得遙遠,渺小,最後再不得見。
  
  身後有風,帶著沉悶轟鳴聲,猛烈迅捷,帶起她的頭發,揚起她的衣擺,然後在所有人震驚的眼神中瞬而消失。
  身邊安靜下來,漸漸聽到淅淅瀝瀝的雨聲,加油站裏有人跑過來,是個年輕的小夥子,穿著工作製服,開口就問她。
  “小姐,你沒事吧?”
  難得一見的好車,剛才停在高速輔道上的時候他們都已經注意到了,還以為人家是來加油的,沒想到等了一會車上下來一個女孩子,再眨眼那車居然飛一般再次躍上高速消失了,一切發生得太快,他們連吃驚都來不及,回頭看到那個女孩子仍舊獨自站在雨裏發呆,猜也知道是被扔下了。
  年輕人比較熱心,想也沒想就跑過去,看到蘇小魚的樣子就更覺得她可憐,她已經被淋濕了,頭發貼在臉頰邊,臉色蒼白。
  憐惜之心大起,小夥子心裏開罵,這麽冷的天,一個不樂意就把人家丟下,有錢了不起啊?
  安慰她,“小姐,外麵冷,又下雨,要不到站裏坐會吧,待會兒我們給你找輛車。”
  “謝謝。”她一直在看前方,過了一會才意識到有人跟她說話,回答的聲音很輕,漸漸垂下眼,再也沒有抬起來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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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加油站的人挺熱心,看到蘇小魚狼狽的樣子都是一臉同情,管開發票的是個中年阿姨,讓她在等候的沙發上坐了,還遞了一紙杯熱水給她,很是安慰了兩句。
  知道他們誤會,但也無力解釋,蘇小魚隻好任由那些同情的眼光落在自己身上。加油站前的高速是單向的,要從這個方向叫車回去當然不可能,後來這些人經過討論得出最好辦法,讓她搭下一班來加油的巴士到收費口,然後從那裏叫一輛進上海的車回去。
  快要過新年了,又是雨夜,路上車輛不多,來加油的更少,除了兩個值班的之外,其他人都圍到小小的休息室裏討論,突然外麵傳來嘈雜聲,警車與救護車的鳴笛,尖銳刺耳,烏拉烏拉地呼嘯而過,連綿成隊,許久都沒有消失。
  不知道出什麽事了,幾個工作人員都跑出去看,休息室裏沒人了,蘇小魚也沒有獨自一個人待下去,起身跟了出去。
  的確是大隊的警車與救護車,正從加油站前經過,速度極快,再看路麵上的情景也已經變了,哪裏還是剛才那條空蕩蕩的大道,車流阻塞,一直堵到他們加油站前。
  有一輛警車減慢速度駛入加油站,穿著製服的警察跳下來叫加油,打開油箱蓋時搓著手歎氣。
  “這大冷天的,真是見鬼了。”
  小夥子迎上去,一邊加油一邊很是好奇地開口問,“出什麽事了?那麽多救護車和警察。”
  “你們還不知道哪?前麵收費口那兒出車禍了,載著鋼筋的掛車側翻,三車追尾,最後一輛還是大客車,一整車的人,現場亂七八糟,現在要封路,後麵車不許上來了。”
  “啊!”加油站裏所有人都驚叫起來,“那麽厲害,怎麽會出事的?”
  “下雨路滑,掛車司機估計是睡著了,轉彎的時候沒刹住,側翻,鋼筋全滾下來,把整條路都給堵了,後麵一輛跑車速度太快,也沒地方閃,直接撞上去的,第三輛是客車,整個把那輛跑車擠在當中,都碾得不像樣了,見鬼的熱鬧。”那警察說話的時候車裏的對講機還在不停響,背景嘈雜,聲音急促,大多是現場的叫嚷。
  蘇小魚是跟在眾人身後走出來的,人都圍在那警察身邊,她就沒過去,站在車頭那側,車門還是開著的,耳邊正掃過對講機的隻字片語,她一開始並沒有在意,但突然間渾身冰冷,剛才被那杯熱水稍微捂暖了一點的指尖瞬間發麻,想張口說話,嘴唇一動才覺得喉頭劇痛,竟然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車已經加滿油,那警察整整帽子,低頭打算上車,但是車身一動,有人死死抓住車門,是個女孩子,穿著職業裝,臉色慘白。
  “喂,你……”他開口嗬斥,但是隻吐出兩個字就頓住了,被她臉上的表情嚇到。
  抓住車門是蘇小魚,手指都已經用力到發抖,試了兩次才說出話來,聲音嘶啞,“警察先生,我也要去現場。”
  這女孩子的臉色就算在燈光下也跟鬼有得一拚,太可怕了,饒他是個大老爺們也被當場嚇了一跳,鎮定過來再開口,聲音裏就帶了點氣,“幹什麽你,莫名其妙!沒聽我剛才說的?前麵都封路了!別說你,警車都得有通行證才能進去。”
  肺裏空虛,但怎麽努力都吸不到空氣,她在窒息前掙紮著再次開口,“不是的,我,我……”
  旁邊有人拉那個警察,湊在他耳邊說了幾句,他邊聽邊回頭看蘇小魚,聽完也沒說話,一低頭坐進駕駛座,伸手拉車門。
  她沒動,雙手死死扣在那扇門上,眼裏哀哀的,嘴唇都在抖。
  那警察已經在發動車子,也沒看她,就粗聲講了一句,“還站著,你到底上不上來?”
  



第 74 章
  6
  雨夜,路麵濕滑,越是往前就越多被迫停下的各色車輛,許多車主已經等得不耐煩了,從車裏下來,焦急地向前張望。
  警車是從側邊緊急停車道上開過去的,隔離帶中的緊急通行柵欄已經被盡數打開,許多警察冒雨指揮車輛疏散。
  警車上的對講機一直在響,那警察一邊開車一邊與同事對話,內容不外乎傷員情況之類,掛車側翻之後所有載著的鋼筋都被甩到路麵上,司機重傷,客車上也有許多乘客受了傷,車上車下一片混亂,最慘的是那輛跑車,整個被夾在當中,至今都不能確定裏麵的駕駛員是死是活。
  蘇小魚一直坐在後座,無聲無息,那警察偶爾從後視鏡裏看她一眼,然後搖搖頭移開眼光,車子在離現場仍有五百米左右的地方停下,緊急停車道上早已停滿救護車,有醫護人員正在做現場救護,再也不能前行。
  那警察皺眉踩刹車,還沒停穩就聽到後門一響,知道不好,他猛回頭,隻看到那個女孩子已經衝了出去,大雨中全力往前奔。
  
  現場果然是一團混亂,雨夜黝暗,但周圍所有警車與救護車都開著大燈,照得路麵雪亮,水光反射,刺目到極點。
  先到的交通警隊已經拉起隔離帶,救護人員與交通警在裏麵忙碌地處理現場,拖車也來了,正試圖移動掛車,但滿地粗長鋼筋,又到處是情緒激動的客車乘客,要移動已經橫臥在地上的掛車談何容易。
  客車是途徑上海的長途臥車,時間不早了,發生事故的時候許多人都已經睡熟,有些人在毫無意識的狀態下被巨大的衝力直接從臥鋪上甩出去,受傷不輕,痛苦呻吟,還有人憤怒地抱著自己破損的行李討說法,甚至與清理現場的警察都起了衝突,到處嘈雜不堪。
  雨下得越來越大,淋濕了蘇小魚的眼睛,望出去的一切都是迷霧憧憧,呼吸困難,心髒抽搐,腦子裏一片混亂,又不敢思考,隻知道往前奔。
  她自從工作以來從未試過這樣全力的奔跑,身上穿的是套裝皮鞋,鞋底濕滑,還沒奔到近前就狠狠跌了一跤,整個人飛撲出去,手掌撐在粗糙路麵上,數秒之後才有鑽心疼痛從各處襲來,身邊有錯亂腳步聲,抬著擔架的醫護以為她是剛從客車上被疏散下來的乘客,低頭對著她粗聲叫喊。
  “讓開讓開,別擋道,讓你們到那裏集合等上車哪,往回跑什麽,添亂!”
  她這一下摔得狠了,半晌都沒出聲,爬起來的時候手扶膝蓋,絲襪早已破了,掌心合著的地方火辣辣的疼,那抬擔架的已經過去,迎麵看到更多的人,穿梭來去,每一個都忙碌不堪,對她根本是視而不見。
  已經很近了,車禍現場在人群錯雜間隱隱可見,跑車在掛車與客車之間扭曲變形,從她這個角度隻能見到一抹黑色,駕駛座被巨大的鋼筋穿過,一地玻璃碎片,大雨中刺目光亮。
  耳邊充斥著叫喊聲,肩膀被人一再碰撞,但她眼前突然一片空茫,世界變得真空,無聲無息,她這樣不顧一切地奔到這裏,隻有幾步的距離了,但卻忘了自己為什麽要來,忘了自己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忘了這一切是怎麽發生的。
  身體被人搖動,她茫然抬起眼來看他,雨水冰冷,她的身體也是,看到那雙眼裏焦灼一片,又好像在對她說話,卻隻是聽不到。
  他急了,手上就狠狠地用了力道,她的肩膀被抓得生疼,被迫地仰起頭來,雨水打在她一直大睜著的眼裏,慢慢濺落出來,然後一發不可收拾。
  有哭聲,是她的,像小孩一樣的嚎啕,又張開手抓住他,大雨中聲音模糊崩潰,叫他名字,蘇雷,蘇雷……反反複複,最後氣阻聲噎,沒辦法再發聲,雙手卻抱得更緊,手指都掐進他身體裏去了。
  
  7
  抓住她的當然是陳蘇雷,有人過來詢問情況,他把她的頭按在懷裏,用手掩住她,又對過來的人搖頭,示意他們這裏沒事。
  他的車就在側翻的掛車前不遠處,靠在路邊,雨夜中雙跳燈不停閃爍,蘇小魚驚嚇過度,渾身都軟了,就是手裏不肯放鬆,抓得死緊,他沒辦法,隻能這樣半挾半抱著她走到車邊,開門讓她坐了進去。
  坐進車廂之後她還不願放手,他終於開口說話,低頭看著她的眼睛,聲音溫和。
  “小魚,我先上車,好不好?”
  她仍有些抽噎,滿臉斑駁水痕,也不知道是雨水還是淚水,他也不急,耐心地等,等她鬆了手指,然後才合上門往駕駛座走。
  兩個人都狼狽,不想也不能在這裏多停留,他上車以後就發動。
  車後混亂紛擾,車前卻是寂靜無聲的寬闊大道,除他之外一輛車都沒有,路麵安靜,雨水打在濕滑路麵上,燈光下濺起萬千細小水花。
  還是頭疼,之前情況緊急的時候顧不上去想,現在安靜下來,那種抽痛的感覺又回來了,但相較剛才到底減輕許多,不再難以忍受。
  路麵上隻有他們這一輛車,前方更是安靜,路燈下的雨水是萬千銀絲,除此之外遠近一切都沒入黑暗中,漸漸有錯覺,錯覺這條路永無止盡,錯覺這世上隻剩下他和她。
  坐在身邊的蘇小魚一直都沒有聲音,還是有點擔心的,他開過一段之後伸手摸了摸她的頭發,她被淋得精濕,頭發貼在臉頰上,都是冰涼的,他手指暖,對比就越發明顯。
  她一動,終於開口,聲音都啞了,第一句還沒說出來,後來努力吸了口氣,這才把句子說清楚。
  “蘇雷,你怎麽會在那裏?”
  沒想到她會這麽問,他聽完安靜了兩秒鍾,最後實在忍不住,側頭看了她一眼,她被凍得狠了,雖然車裏暖氣足,但是到現在嘴唇仍是有些哆嗦,眼睛紅紅的,看著他等回答。
  怎麽會在那裏?這句話,不應該是他先問的嗎?
  他離開加油站的時候車速極快,高速上車少,路麵寬闊,雨水在發動機轟鳴聲中如同利箭一般漫天地撲麵而來,車窗上瞬間模糊一片。
  額角抽痛,到後來變得劇烈,速度太快了,加油站的燈光一轉眼間就已經消失無蹤,更不用說蘇小魚立在雨中的小小身影。
  看不到她了,他的車速反而漸漸慢下來,頭痛得想嘔吐,眼前隻剩下她最後的那個背影,推開車門走入雨夜裏,怎樣都不回頭。
  他做事一向隨興,身邊人理解便罷,不理解也從不費心解釋,唯獨麵對蘇小魚,竟然不知不覺間說出那樣一句話來,對她解釋,說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但她竟毫不在意,還用那麽冰冷的眼光看他,還說她沒想過,什麽都沒想過!
  那她到底想要什麽?他要的,他能給的,難道說得還不夠清楚?他對她這樣好,他並沒有把她關在魚缸裏,他給她的已經是一個寬廣湖泊,給她他認為她所有可能會要的,甚至更多!
  為什麽她就是不滿足?為什麽她就不能享受這片寧靜水域,悠遊自在,非要得寸進尺,非要窮盡五湖四海?
  雨刮器最大限度地工作著,雨水在車窗上模糊一片,還有她的那個背影,怎樣都抹不掉!頭痛欲裂,不知如何擺脫,最後恨起來,他緊緊皺眉,側打方向,猛地踩了刹車。
  路麵濕滑,刹停並不容易,車子在路麵上斜斜劃了小半個拋物線,最後停在護欄邊的硬路肩上。
  推門下車,冰冷雨水落在臉上,他沉默地回望了一眼來時的方向,然後立在雨中歎了口氣。
  剛才那一下油門,三公裏都過了吧,很久沒跑步了,又是這樣見鬼的天氣,也不知道這樣回去需要多久。
  想撥個電話給她,確定她現在是不是還留在那個加油站裏,但手指剛落下就聽到身後一聲巨響,碰撞聲接二連三,最後安靜下來,死寂一片,漸漸又響起人的慘叫,雨夜中驚心動魄。
  回頭就看到後方的慘烈車禍,路麵上還有鋼筋滾動,客車裏有人被拋到路麵上,掙紮慘號,他是受過一些急救訓練的,這時再也顧不上撥電話給蘇小魚,先報警,然後丟下手機就奔了過去。
  警車和救護車到達的速度很快,專業人員一旦介入他就站起來打算離開,有醫護人員過來接手,看到他處理的傷員,百忙當中豎了豎大拇指,眼神很是欽佩。
  想回到車上繼續撥剛才那個未完的電話,一轉身而已,居然看到蘇小魚。
  她就站在隔離帶的邊上,身上泥跡斑斑,手掩著膝蓋,渾身濕透,頭發都貼在臉上,狼狽到極點。來去人多嘈雜,她一個人立在那裏,肩膀不停被人擦碰,她也不動,隻是盯著車禍現場的某一點,臉白得跟死人一樣。
  不知她怎麽跑來的,又被她的模樣弄得心一緊,他走過去的時候是皺著眉的,步子邁得大,三兩步就到了蘇小魚麵前,兩手抓住她的肩膀,先上下看了一遍,她身上擦傷處處,明顯是摔過了,而且很慘。
  她茫然地看他,居然毫無反應,怕她是摔壞了,心裏急起來,他手上就用了點力氣。
  然後才聽到她的哭聲。
  是真正的嚎啕大哭,淚水洶湧,聲音嘶啞,叫他名字,張開雙手不管不顧地抱過來。
  他一開始是有些生氣的,氣她這樣不知危險,這麽大的人還摔成這樣,但看她這樣傷心,知道她之前誤會,說不定以為他已經死在車禍裏了,所以一時倒也說不出責怪的話來。後來她哭得發不出聲音,抱著他的手卻不放鬆,十指還下了死勁,他之前做急救,外套早就脫了,襯衣單薄,她這樣用力,指甲掐進他的皮膚裏,漸漸感覺刺痛,或許是破了皮。
  該拉開她的手,該說她幾句,但是奇跡一般,這微小的刺痛竟讓他感覺愉快起來,一點一點,衝淡了四周的噪雜,衝淡了胸口那許多的煩亂,冰冷雨夜,車禍現場,懷裏抱著狼狽不堪的她,還有同樣狼狽不堪的自己,他已經很多年沒有遇到過這樣糟糕透頂的情況了,但此刻竟然不覺得煩惱,低著頭,明知她看不到,居然想微笑。
  “蘇雷,你怎麽會在那裏?”
  他不答,側目看了她一眼,然後沉默地繼續開車,她執著地再想開口,但是肩膀一暖,是他伸出手來,將她攬了過去。
  身體被迫靠向他的身體,跑車低矮,座位之間也沒有分隔扶手,身體落下時她的臉頰貼在他的胸口上,他隻穿著襯衣,之前淋過雨,雖然車裏暖熱,但仍是有些濕沑沑的,貼在皮膚上,熟悉的淡香混著潮濕的暖意,還有隱約的心跳聲,她驚魂甫定,原有無數的話想問他,但此刻卻又忘記了,隻想伸手抱住他,就是抱住他,什麽都不要管。
  她是這麽想的,也是這麽做的,埋頭在他懷裏,抱住他的腰,安靜下來,再也不出聲。
  他好像很輕地歎了口氣,然後低聲開口,隻說了幾個字。
  “好了,我們回去吧。”
  這是她第一次從他口中聽到“我們”這個詞,是該高興的,但又覺得鼻酸,她最後也沒有抬頭,抱著他的手臂收了收,很輕地“嗯”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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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今天跑到下麵來說幾句
  旁白:你真忙。。。。。。
  海:主要是講講網絡版更新進度的問題,小魚這篇文一共二十萬字,原來答應編輯的是網絡更新到十六萬就結束了,但是情節卡在這裏,不更我心裏也很難過,還有關於結局的問題,之前在某張提過,寫了一個非常現實的結局。。。。。。。
  旁白:就是那個找死的。。。。。。
  海:旁白,你給我起開。。。。。昨天跟禪妹妹聊了,她說,要是停下,她會……%¥#ET&(*我
  我淚,沒說不更下去啊,隻是說以前曾經有過這個計劃。。。。。。更吧,不過大家做好心理準備,更到後麵停了不要毆打我就行,五月就要到了,很快就要上市了,這麽想吧這麽想吧。。。。就淡定了。。。。。。。。。。
  PS:講完這些話之後,突然很寒




  第 75 章
  8
  回到公寓已經是午夜,一番折騰,兩個人都是一身狼狽,陳蘇雷之前做過現場急救,衣服上還有泥水與血跡,蘇小魚更慘,身上處處擦傷,披著他的大衣,太長了,拖著下擺,攏著袖子,頭發全濕了,嘴唇都是白的。
  他在路上就說去醫院,但蘇小魚拒絕,摔跤而已,又這麽晚了,這樣都要麻煩醫院急診,她很可能會在醫生的眼光下羞愧而死。
  浴室裏很暖,她在嘩嘩的水聲中脫下衣服,絲襪和傷口粘連在一起,怎麽小心都沒辦法褪下來,她沒辦法,最後一狠心,一把將它扯了下去。
  已經凝結的傷口撕裂的痛,她忍不住倒吸一口氣,扔開絲襪之後索性咬牙跳進水裏,要痛就一起痛完吧。
  水溫很高,除了膝蓋之外,之前掌心撐地的地方也磨破了,陷入水中的那一瞬異常疼痛,不過漸漸麻木,後來也就不覺得了。
  有輕響,是他推門進來,還穿著沾著血跡的襯衣,進來以後先看了一眼她那些破損的衣物,也不說話,垂下眼來看她,黑玉一樣的眸色,接著便低頭,伸手去解手表的扣子。
  她整個人都在水裏,水熱,剛才還臉色蒼白,哆哆嗦嗦,現在已經緩過來了,看到他的動作有些吃驚,慢慢紅了臉,下巴都陷進水裏去了。
  “小魚。”他喚她。
  抬頭看到他已經彎下腰來,手腕落在她眼前,那隻手表還在,剛才一番混亂,他的襯衣袖口都掛破了,鎖扣被在破損處與布料糾纏,到現在都沒有被打開。
  她明白意思,從水裏舉起濕淋淋的手來幫他,剛剛觸碰到他的皮膚一切就發生了,主臥的浴缸是橢圓型的,寬大無邊,水放得太滿,後來溢出來,落地四濺。
  她的身體騰空而起,又很快落回水中,眼前白茫一片,他伸手去拿什麽東西,她是知道他要做什麽的,這麽久以來他一直都有做防範措施,過去她從不在意,但這一次卻突然有了執念,低頭用力親吻他,舌尖落到他的耳後,再卷進他的耳道,努力地模仿他教她的一切。
  他襯衣濕透,衣扣又小,很難解開,她的手指在水中摸索,盡全力想打開那些死結,後來索性放棄,雙手穿過那些阻礙,按在他赤裸的肌膚上,整個身體都伏了下去。
  掌心下有他的心跳,肌膚相親帶來的實感終於讓她呼吸急促,原來她竟是那樣害怕,害怕再也見不到他,害怕他會在這世上憑空消失,怕到隻能用最原始的辦法來證明他的真實存在,怕到忘記自己的悲傷,怕到與既定的未來妥協。
  既然如此,既然逃不脫,那麽一次也好,她總要從他身上留下些什麽,就算一切隻是虛幻,她至少知道它們發生過。
  她從來不曾主動,今天卻逆了性子,他猝不及防,眼裏的漆黑都凝不住了,瞬間渙散一片。雖然如此,但他迷茫中仍是打開了那個抽屜,力道用得偏了,訇然一聲,所有東西散落一地,而她突然在這響聲中絕望起來,緊緊閉上眼睛,再不想多看一眼。
  他們在水中長久地做愛,沒人說話,唇齒相合,氣息糾纏,總記得她跌的那一跤,他動作小心,她卻反常,緊閉雙眼隻是不管不顧,最後當然是掛了,伏在他身上隻剩喘氣的力氣。
  他怕她掉下去,雙手合攏,摟著她躺了一會,又慢慢捉起她的手來看。
  在水裏那麽久,她掌心裏的血痕早已被洗得幹淨,但是擦傷的地方還在,細碎傷痕,微微泛著白色。
  他看了許久,最後才低聲問,“痛不痛?”
  她的臉還埋在他胸口,水快涼了,她卻不覺得,也沒說話,隻是搖頭,動作很小,不仔細根本感覺不到。
  她的臉頰就在他的心口處,那點微小的摩擦讓他有一瞬的迷茫,突然覺得身體裏有個地方滿了,滿得溢出來,怎樣都收不住。
  他一直以為自己了解她,了解身上這條小魚,但這一刻竟覺得迷茫,不知她在想些什麽,不知她要做些什麽。
  但他想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現在還在,還在他這裏。
  
   蘇小魚的五味陳雜
  男女之間,欲隻能寸進,不得永恒。
  ——蘇小魚
  
  1
  之後蘇雷再沒有提過那晚,蘇小魚也一樣,不知他是怎麽想的,但在她而言,既然自己無力改變這一切,又逃脫不了,那還有什麽追根問底的意思?
  所有的事情,都是當時自覺驚天動地,後來平靜下來回想,不過是平常一日,相對一生而言,根本不值一提。
  但心裏總是盤桓著一根刺,有時午夜噩夢,驚醒時眼前還盤桓著那一雙璧人,他說過事情不是她想的那樣,那就一定不是她想的那樣,但她控製不住自己,控製不住不去想象那個冥冥中注定的未來,他說情深不壽,他說一切終有盡頭,那麽總有一天,就算不是那個女子,也會是另一個人,取代她的位置,立在他身邊,與他相視而笑。
  到那個時候,她該怎麽辦?她又用什麽辦法全身而退,不讓自己粉身碎骨?
  她從最初的時候就知道他是怎樣的男人,原來也想過,這段感情並不能長久,隻要珍惜在一起的時候,能夠走到哪裏,就走到哪裏好了。
  但是後來又如何?她漸漸沉迷與與他在一起的每時每刻,不能想象沒有他的生活,那一晚已經是她的最後掙紮,事實證明,她錯了,她做不到。
  做不到放手,做不到離開,做不到讓他消失在自己的生命裏,那她還能做些什麽?還能做些什麽讓一個男人永遠留下來?
  一個人如何都想不出結果,後來蘇小魚憋不住就問了自己的媽媽,問她是怎麽會跟爸爸幾十年如一日朝夕相伴的?媽媽看著她滿臉驚訝,好像她突然發燒才會問出這種蠢問題。
  “我們是夫妻啊,怎麽能不在一起?”
  “那一開始的時候呢,是什麽讓你們在一起的?”
  這次蘇媽媽仔細看了女兒兩眼才說話,“人到了一定年齡,就想成個家,那時候看你爸順眼就嫁了,後來又有了你,一眨眼不就是一輩子了?”
  “媽,那你有沒有害怕過?”
  “害怕?”
  “嗯,那個……”不知道怎麽表達比較好,蘇小魚囁嚅,最後一咬牙說出來了,“就是怕不能一輩子啊。”
  “都結婚生了孩子了,還有什麽好折騰的?誰不是這麽過來的。”媽媽答得很快,說完拉過女兒的手,皺起眉頭仔細端詳她,“小魚,你怎麽突然想起問媽媽這些事?”
  “沒,沒什麽,我就是突然想起來。”媽媽目光如炬,蘇小魚被看得有點慌,搖頭想抽回手,沒想到媽媽十指用力,抓得更緊,又開口問她,“小魚,最近你跟他怎麽樣了?”
  自從上次見過陳蘇雷一麵之後,媽媽一直都沒有真正感覺安心過,經常盯著她問兩人的進展,後來又開始勸她嚐試多交往其他對象,用意明顯。
  蘇小魚知道媽媽的想法,媽媽這輩子個性保守,傳統想法根深蒂固,看多了門不當戶不對的壞處,總覺得陳蘇雷與她家相比是另一個世界的人物,怕女兒和他在一起最後沒有結果,白白傷一回心,就想著蘇小魚跟自己一樣,找個老實男人,一輩子太太平平過日子,所以明裏暗裏都在勸她,別再和陳蘇雷繼續下去。
  “媽媽,我們,我們就那樣啊。”不知道該怎麽回答,蘇小魚繼續囁嚅。
  “我看你最近都不怎麽高興,是不是出了什麽問題?小魚,你聽媽媽一句勸,那個男人不適合你,要是不開心就說出來,怕什麽。”沒有因為女兒的退縮停止追問,蘇媽媽逼得更緊。
  怕什麽?不敢再看媽媽,蘇小魚低頭黯了眸色?
  他說過,他從一開始就說過,小魚,我想你在我身邊,快樂,如果不,你可以離開。這樣自由,她原是不該害怕的,但現在是她沒用,是她離不開!
  兩人在一起時日長久,她已不知不覺間改變了原先的自己,接納一個人進入自己的生活並不容易,分開就更是艱難,光是想象就讓她呼吸困難,她終究不如他,做不到一切看透。
  滴水石穿,他已在無形中將她改變,不想承認,但她的確是害怕的,怕失去,怕離開,怕再也找不回完整的自己。
  不敢把心裏的真實想法說給媽媽聽,最後蘇小魚母女倆的談話以她的落荒而逃告終。
  ~~~~~~~~~~~~~~~~~~~
  海:旅行。。。。整個五一假期都在家裏寫,寫掛了,哪裏有旅行哦,嗚嗚
  旁白:那是因為你強迫症
  海:你不要說出來。。。。。。。。不過和媽媽去了一次七寶,我很喜歡那個地方,茶館裏還有聽評彈,沒聽過,去湊熱鬧了,跑進去全都是老伯伯,看著我跟我媽一臉驚詫,我也驚詫,因為進門付錢的時候伯伯說:兩塊
  我迷茫:二十?
  他重複:兩塊,茶壺茶杯自己拿
  。。。。。。。。。。。。。。這還是暢飲的,媽,共產主義來了。。。。。



第 76 章
  2
  新年假期在蘇小魚的輾轉不安中終於結束,麗莎小姐從美國回來,將她手上大部分工作都接手了過去,之後她就變得非常清閑,清閑到陳蘇雷出現在公司的時候都找不到事情證明自己沒有白拿工資。
  平常周一,日程是她安排的,不過當然是在他的吩咐下,今天上午他約了人,跟之前孫大文他們一樣,就在公司麵談。
  蘇小魚無事可做,當然是自覺端茶送水,後來人都走光了,他也不離開,她跑進跑出習慣了,看到他獨自坐在沙發上用掌上電腦,忍不住奇怪問了一句。
  “蘇雷,你怎麽還在?”
  他頭都沒抬,用手裏夾著的觸屏筆指指身邊的沙發座,意思明顯。
  她迷茫,走過去的時候開始懷疑是否因為自己最近在公司裏無所事事,存在價值大減,很可能會經曆再一次的突然性被裁。
  這麽一想她坐下的時候就很是忐忑,張口想解釋,但他已經抬眼看過來,眉梢一揚,問她。
  “你的書呢?”
  “啊?”他的問題很外星,蘇小魚一下子沒聽懂。
  “不是馬上要筆試了,不用複習?”他又低頭看掌上電腦。
  她一時沒答上來,坐在他身邊的沙發上愣了許久,最後頭一低站起身,走到側邊的小辦公室裏,從包裏拿出兩本厚厚的備考書來,回到他身邊埋頭讀起來。
  他一直都沒有走開,就在她身邊辦公,午後陽光正好,沙發寬大無邊,她從小學習努力,一向是拿到書就能夠專心讀進去的典範,但今天卻怎麽努力都走神,總是忍不住想看他,兩個人坐得近,她能看到的隻是他平靜的側臉,或許是太近了,她居然看不清,隻覺得他輪廓模糊,仿佛是融在光裏。
  那種莫名的難過又來了,過去她從來沒想過那是為了什麽,現在終於明白了。
  那是恐懼,害怕失去的恐懼,將她的心緊緊攥起,怎麽都鬆不開。
  
  第二天下午蘇小魚和楊燕在市立圖書館查資料,晚上被她拖到附近的JAZZ吧聊天。
  不是周末,小小的酒吧很安靜,女歌手獨自坐在高腳圓凳上唱得蕩氣回腸,兩個人都忙,很久沒有機會這樣緊靠著聊天了,不知不覺都叫了第二杯酒。
  心裏悶,蘇小魚這一天都有些沉默,楊燕趁著一曲間隙的時候開口問她,“小魚,你家蘇雷呢?怎麽最近都不聽你提起他?”
  蘇小魚正看著杯裏的冰塊出神,回答的時候也沒有抬頭,睫毛垂下,看不清眼神,聲音很輕,說,“他不是我家蘇雷,別亂說。”
  她聲音太小,楊燕自然是沒聽清,想問她說了什麽,但擱在桌上的電話響,她看到號碼就皺眉,接起來也是聲音敷衍,掛上電話以後看著蘇小魚無奈地攤手,不勝其擾的樣子。
  “怎麽了?”蘇小魚問。
  “我的相親對象,麻煩。”楊燕皺眉回答。
  “你還在相親?”蘇小魚驚訝。
  “沒有了,就是之前那個,東明的二世祖,我家跟他們家還有些合作項目,撕破臉也不好看,你沒見著我媽逼我的那個樣子,再這麽下去,我要是祝英台,沒有梁山泊也能化蝶去了。”
  蘇小魚笑起來,“哪有那麽誇張。”
  “我說真的,其實有沒有MBA這個學位對我來說也沒什麽區別,反正來去都是家族企業,我那些堂哥堂姐還有沒怎麽正經讀過書的呢,國外混了個野雞大學的文憑不是照樣進董事會?要不是因為我媽逼得太過分,我至於這麽急著要繼續讀書嗎?”
  她說得一臉痛苦,蘇小魚忍不住笑起來,“那麽嚴重?不就是相親嗎?”
  “什麽不就是相親,你看著,再這麽拖下去,指不定哪一天他們就要逼著我結婚了,我可不要和那個二世祖一輩子待在一起,想到就哆嗦。”
  一輩子待在一起……
  蘇小魚眼中的笑意收斂,又低下頭去看手中的杯子,過了一會才開口。
  “楊燕,你不喜歡他,對吧?”
  “廢話,喜歡我還這麽痛苦?”楊燕繼續喝。
  “或許以後會喜歡上呢?”
  “不可能。”楊燕瞪了她一眼,然後忽然地垂下眼歎息,“小魚,我知道喜歡一個人的滋味是什麽,他,不行的。”
  “楊燕……”沒想到會從平素明朗的楊燕臉上看到這樣的表情,蘇小魚愣住。
  台上的歌手又開始淺聲低吟,她們坐在吧台邊,暈黃燈光在窄小的桌麵前止步,楊燕沉默地喝酒,杯子空了又叫酒保來添,蘇小魚剛想阻止,她忽然支著頭對她笑了笑,一半的臉都落在陰影裏,總覺得陌生。
  “喂,你那是什麽表情?不認識我了?”
  “不是。”想叫她別再喝了,但看她並不像醉了的樣子,蘇小魚最後說的是,“結婚就能一輩子在一起?不一定吧?”
  楊燕失笑,伸手拍她的肩膀,“小魚,我勸你啊,要是真喜歡蘇雷,就趁他還在乎你的時候搞定他,結婚。”
  “……”肩膀一沉,連著蘇小魚的心一起,再開口的時候聲音就微微變了調,“為什麽一定要結婚?”
  楊燕可能是真的喝得有些多了,難得感慨,皺著眉頭回答她,“他有錢!你知道嗎?男人有錢就有一切,他想要什麽都可以,想要誰都可以,現在他喜歡的是你,以後呢?誰能保證。就說我爸吧,跟陳蘇雷比起來算什麽呀?可他打從我記事起女人就沒斷過,我媽再漂亮,總要人老珠黃,到最後憑什麽?還不是憑她是他老婆。”
  她說的都是事實,但蘇小魚聽得心中悶痛,不想再聽下去,開口提議,“楊燕,我們走吧,太晚了。”
  沒理她,楊燕突然笑起來,又自顧自繼續說了下去,“小魚,你知道我媽說過什麽?我媽說,就算他在別的女人床上馬上風了又怎麽樣?死了還得是我替他蓋棺材,化了灰也是我手裏捧著,他能到哪兒去!”
  “別說了……”蘇小魚出身普通,父母一輩子恩愛有加,就算那時自己爸爸差點將家裏的一切賠盡,媽媽也沒有要離開丈夫的念頭,還想著跟他一起到金山守倉庫,所以在她的認知中,夫妻就應該彼此恩愛,互相扶持,無法想象楊燕所說的情景,就算隻是轉述,也能想象她媽媽說這句話時的淒涼切齒,她沒用,隻覺得渾身發涼,再不想聽下去。
  “嚇到你了?”楊燕一笑,“這算什麽,你不是喜歡你家蘇雷嗎?那就跟他結婚,你喜歡他,結了婚就可以留住他,結了婚就會開心的,就算以後不開心了,分財產的時候也會開心的,再不濟,你想想我媽說的話。”
  被打倒了,蘇小魚突然鼻酸,想說話又說不出來,最後憋得喉嚨劇痛,隻能沉默地搖了搖頭。
  楊燕沒再說話,再看她已經趴在桌上沒了聲音,原來真是醉了。
  打電話到楊燕家是她媽媽接的,她知道蘇小魚,說話的時候挺客氣,還問她怎麽聲音都啞了,後來開車趕來的卻並不是楊燕家的司機,很年輕的一個男人,笑起來還有點憨憨的味道,說自己是楊燕的男朋友,扶她起來的時候小心翼翼,動作很是當心。
  弄不清他是誰,蘇小魚半天才不確定地問了一句,“你是……東明的……”
  他聽了半句就臉放異彩地點頭,還一迭連聲地問她是不是楊燕提起過自己,最後熱情有加地邀請她一同上車,順便送了她一程。
  第二天楊燕一早打電話給蘇小魚,問她自己昨晚說了些什麽,蘇小魚整晚都沒睡好,翻來覆去想著她說過的那些話,這時卻在電話裏說自己都忘了,哪裏記得了那麽多。
  
  ~~~~~~~~~~~~~~~~~
  海:累得撲倒在地上。。。。。。。。。。。。。。。。



第 77 章
  3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裏,陳蘇雷一直都留在上海。
  公司裏又來了幾個人,大都是他在美國的舊部,什麽膚色都有,也有亞裔,甚至還有在國內工作過多年的,也不知道他用了什麽辦法,將這些人都湊到了一起,居然還相處得很和諧,每天都忙得熱火朝天的樣子。
  新年前後陳蘇雷都在忙幾個剛收購的企業的債務重組,又準備參與收購一家上市公司,事務繁雜,原本許多有許多工作都是打包到海外讓這些人在海外完成的,現在卻連人都調了過來,看來的確是打算在國內大幹一場。
  所有人都忙碌,隻有蘇小魚徹底閑了下來,有時候進公司看到那些經驗豐富的專業人士,更覺得自己一無是處。
  想問他在想什麽?想問他到底要她如何自處,但想起要考MBA的要求就是自己提出的,他並未阻止,現在還給她充裕的時間準備,他已經這樣對她,她再多說一句豈不是無理取鬧?
  而他對她也並未有什麽不同,仍是溫和耐心,偶爾看著她出神,若她發現,便對著她的眼光微微一笑,也不說話,更讓她感覺茫然。
  筆試後一周,蘇小魚又接到了湯仲文的電話。
  那晚她離開的時候雖然滿心混亂,但他那晚說的最後幾句話到底還是聽在耳裏了,當時沒有細想,但後來每次回憶都覺得心驚肉跳。
  可能是初見的印象太深刻,這麽久了,湯仲文在她心目中一直都沒怎麽變過。
  他是她不苟言笑的頂頭上司,萬年冰山的BOSS大人,她至今聽到他叫自己的全名還會條件反射地一激靈,請他幫忙之前給自己鼓勁打氣了許久,而他突然地說出的那幾句話,真讓她左思右想,都覺得不可思議。
  不過再怎麽不可思議,她都沒打算找湯仲文刨根問底,問清楚他究竟是什麽意思。
  有什麽好問的?他說沒那個意思,她會很想撞牆,他說有那個意思,她會更想撞牆,左右都是去撞牆的,她何必跟自己的腦袋過不去?
  基於以上種種理由,那天以後,蘇小魚再也沒有嚐試過聯係湯仲文,連帶著看到那份來之不易的推薦信都覺得緊張,沒想到是他先撥了電話過來,問她考試準備得怎麽樣了?又說推薦信有沒有問題?
  他聲音平靜,好像之前那個混亂不堪的酒會以及之後的雨夜根本未曾發生過,蘇小魚一開始還有些結巴,後來慢慢放下心來,想著莫不是自己杞人憂天?湯仲文這樣的男人何至於突然對她產生興趣?
  算了吧,和陳蘇雷在一起已經耗盡了她這條小魚所能積攢的所有精力,心累,所以最近連她自己都覺得蒼老許多,她又不是言情小說女主角,一朵香花人人愛,怎麽摧殘都不敗……
  湯仲文與她的問答都很簡單,說了幾句之後他沉默幾秒,那頭又有電話鈴聲響起,知道他忙,蘇小魚再次誠懇道謝,然後就想結束這通電話,但沒等她開口,那頭又有他的聲音傳來。
  “蘇小魚。”
  “啊?”她已經準備合上電話,突然聽到他連名帶姓地叫住自己,這一下回答得很是倉促。
  他卻又不說話了,那頭的電話鈴還一直在響,就連蘇小魚都聽不下去了,隻想開口催他去接,突然電話鈴中斷,又聽到熟悉的人聲,是範聞,聲音大得很。
  “你在啊,惠誠的人等著哪,還不過來。”
  不知道那頭發生什麽情況,蘇小魚再次主動告別,很客氣地說了句,“文森,你忙吧,我先掛了啊,回頭再謝謝你。”說完就掛了電話。
  
  4
  第二天蘇小魚繼續在家看書,家裏空空蕩蕩的,常住紹興的姑婆八十大壽,爸爸媽媽一起去祝壽,順便跑跑親戚,上周就走了,玩得樂不思蜀,看來一時半會也回不來。
  就連陳蘇雷也不在,兩天前帶著麗莎小姐飛了南方,他這段時間已不再像過去那樣到哪裏都帶著她,隻讓她安心備考。
  其實這一切改變都是她想要的,但真的實現了,卻心裏五味陳雜。後來蘇小魚安慰自己,或許兩個人朝夕相對並沒有什麽好處,所謂情深不壽,如果這個過程可以用少一些相對的時間來延緩,那也是好的。
  也沒什麽不好,事實上隻要陳蘇雷在上海,她總是每日與他在一起,就連他去南方前一天,她還在他公寓裏看書看到很晚,後來索性沒有回家,反正家裏也沒一個人在。
  睡到半夜陳蘇雷的電話響,他接起來聽了幾句就起身離開了臥室。
  她那時候睡得雲裏霧裏,他聲音又低,完全沒印象,後來他起身要走,她的臉頰原本是貼在他肩窩裏的,一動之間終於模糊有了意識,想睜眼,臉上一暖,卻是他的掌心輕輕撫過,安撫的手勢,還有低得像是哄她一樣的聲音,說,“沒事,你睡。”
  她是真的困,還以為自己做夢,眼皮都沒有睜開,嘟噥了一聲又睡了,醒來才發現他是真的離開了,一直都沒有回來過,那一方床單都是涼的。
  走出臥室看到他居然仍在工作,偌大的餐桌上攤滿了筆電文件,聽到聲響卻抬頭一笑,看著她說了聲早,又說自己很快要走,讓她等一下自己開車去公司。
  他忙成這樣,她卻睡到日上三竿,蘇小魚自覺羞愧無地,走過去就問,“蘇雷,為什麽不叫醒我?要我做什麽嗎?”
  其實她的意思是,作為一個最近基本上屬於吃白飯的員工,是否需要一點工作量來證明自己……
  他點頭,她一喜,沒想到他說的是,“做早餐吧,我餓了。”
  做早餐……蘇小魚悲,心裏哀悼自己被徹底忽視的工作能力,悲傷完了又想開口說話,他卻已經低下頭繼續忙碌。
  六點才過,仍是早,冬日晨光稀薄,他低下的側臉在這樣的光線裏更顯得柔和,眼下隱約的暗影,不仔細根本捕捉不到。
  還想為了自己的工作能力據理力爭的,但她努力了半天都沒有說出一個字來,最後腳尖一轉進了廚房,開始動手煮早餐。
  料理食物總是讓她感覺平靜,屋裏沒人說話,偶爾聽到文件翻頁的輕響,還有滴答的落鍵聲,與緩緩飄出的食物香味混在一起,奇妙的融和。
  她漸漸覺得恍惚,後來實在忍不住,又回頭去看他,他仍低著頭翻看文件,忽然開口說話,也沒有抬頭,聲音很淡,眼裏卻有笑意,從微微彎起的眼角裏落出來,流光一樣。
  “小魚,你在看我?”
  她偷看被抓了個正著,立時就窘了,臉皮都有些發燙。欲蓋彌彰地回頭繼續忙碌,還說,“哪有,你看錯了。”
  他從善如流,“OK,我看錯了。”聲音裏隱約帶著笑。
  不想再回頭,她專心在手頭的早餐上,平底煎鍋中被加熱的黃油滋滋作響,金黃色的蛋液隨著轉動漸漸成型,滿是蛋香的早晨,身後就是她愛的男人,該是感覺美好的時候,但她漸漸竟覺得難過起來,知道為什麽,卻不知道怎麽克製,後來索性放棄,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兩天以後陳蘇雷就回了上海,吳師傅去接機,蘇小魚主動要求一起去。她到得早,在出口處等候的時候立在第一排,遠遠看到陳蘇雷從通道那頭走過來,邊走邊與身邊人交談,看到她的時候似乎有些驚訝,然後笑了,距離那麽遠,都錯覺仿佛有光。
  蘇小魚不爭氣,立刻目眩了一下,又看到走在蘇雷身邊的男人也轉過臉,仔細地看了她一眼。
  蘇雷不是一個人回來的,同行的中年男人一身正式,隨身還帶著數個助理,看得出並不是普通生意人,與她握手的時候笑容和煦,又介紹自己,說他姓任,任惠誠。
  陳蘇雷笑,說話的時候手指落在她的頭發上,“這是蘇小魚,叫她小魚就好。”
  任惠誠,惠誠實業董事長,環保照明業的開山鼻祖,是南方企業家中數一數二的人物,蘇小魚最近雖然有些閉關的味道,但對他的名字還是聽過的,又對惠誠這兩個字有種感覺說不出感覺,坐到車上以後忍不住一徑地苦思冥想。
  吳師傅將車開到香格裏拉,任惠誠與助理下車,握手道別的時候笑著開口,“蘇雷,晚上酒會見,小魚也一起來,千萬別缺席啊。”
  蘇雷點頭,側頭看了蘇小魚一眼,開口的時候帶著點笑,調侃她,“小魚,晚上穿什麽?還是套裝?”
  酒會穿套裝?蘇小魚這一路上都在苦思冥想惠誠這兩個字,一時沒聽明白,回過味來突然心口怦然一震,終於想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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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非波瀾壯闊才是一種感情,愛是一種很內在的東西,不說並不是沒有勇氣,而是恐懼開口之後的自處,可能有些人無法理解吧。。。。。。。。。。。。



  
第 78 章

  晚上八點的酒會,就在香格裏拉36層,陳蘇雷興致意外的好,離開酒店之後居然不急著進公司,直接讓吳師傅開車去了恒隆。
  蘇小魚平時很少逛街,不過大名鼎鼎的恒隆還是不陌生的。大概知道他帶她來這裏的用意,應該是為了晚上的酒會。
  他難得帶她一同出席這樣正式的場合,自然得著裝正式,她平時都是職業套裝,唯一的一套小禮服還是學生時代買的,怎麽想都不能穿出場。
  恒隆廣場,米色大理石地麵晶光錚亮,身邊人人穿著入時,走在中庭走廊上,滿眼都是印著大牌LOGO的簇新紙袋,在各色男女手中炫目而過,聚光燈打在玻璃牆後的那些顏色各異的貨品上,光芒折射,再如何凝神都覺得看不清。
  她被他牽著往前走,忽然想起很久以前,她在南方那個潮熱的城市裏獨自走入的奢華商場,天南地北,一切竟如此雷同,真是不可思議。
  陳蘇雷拉著她筆直轉入側邊的CHANEL,店堂裏隻有黑白兩色,但仍是感覺奢華。牆麵上晶亮一片,嵌入式的液晶屏幕上播放著最新一季的新裝係列,身材纖細的模特在T台上疾步行走,單手插在衣兜裏,轉身時麵無表情。
  很少來這種地方,蘇小魚到底是不習慣,走進來之後一直都很安靜,沒想到店裏居然很多人,一群江浙口音的女子興奮地試衣試鞋,又大聲招呼同伴來看效果,熱火朝天。
  試衣間很舒適,柔軟的皮質矮凳,旁邊整齊並列著兩雙黑白兩色的經典款皮鞋,珍珠白的小禮服剛才還懸掛在射燈之下,陳蘇雷隻說了一句這件看上去不錯,小姐就微笑著將它捧到她麵前。
  寬大的試衣間裏有一整麵牆都是鏡麵的,燈光柔和,禮服的內襯不知是什麽料子,滑爽輕柔,貼在身上仿若無物,換上以後蘇小魚立在鏡前呆呆地看了自己許久,後來手心一片冰涼,才發現是自己不知不覺伸手去摸了鏡中的自己。
  後來小姐把所有東西都包裝好,大包小包地送到她麵前讓她一一過目,那些太太團還沒走,倒是安靜了許多。離開的時候陳蘇雷走在前麵,她跟得慢了一點,他就停下來等,又朝她側了側身子,很自然地彎起手肘,身後什麽眼光都有,不想深究別人在想些什麽,蘇小魚往前跨了一步,伸手在他的肘彎裏,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這個地方。
  晚上是陳蘇雷開車去的香格裏拉。
  還是不太習慣長款禮服,蘇小魚合門的時候夾住了裙擺,搶救時倒吸了一口冷氣,低低叫了一聲。
  陳蘇雷正發動,聽到聲音立刻側頭看過來,問她,“夾到了?痛不痛?”
  她握著裙擺搖頭,“不是我,是裙子。”
  他笑,“那你叫什麽?”
  “我怕夾壞了。”她低頭再檢查一遍,確定絲毫無損才放下。
  “壞了再買一件,還有時間。”他把車轉入大道,說得很隨意。
  又想吸氣了,蘇小魚為了平民百姓不能被有錢人理解的殘酷現實悲了一下。
  車上高架之後他又側頭看她,然後為她臉上那麽直白的表情彎了眼角,一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才說話。
  “你爸爸媽媽回來了?”
  “還沒有。”蘇小魚照實回答,想了一下又抓緊這一點獨處時間開口問,“蘇雷,你要和惠誠實業合作投資?”
  “也算也不算吧。”他答得一如既往。
  昨天才在湯仲文的電話中聽到這兩個字,自從想起之後蘇小魚的心中一直感覺朦朧不安,這時不由自主地再問了一句。
  “那是什麽呢?你要買他們的股份?”
  高架上車很多,他打方向,然後看她,眼光一動,答得卻簡單,“恩,我看好惠誠,怎麽了?突然這麽有興趣。”
  她不知道怎麽答好,最後隻好搖頭笑,“沒有,隨便聊嘛,那你想聽我說什麽?”
  他收回眼光,看著前方笑了一下,說話間輕鬆超過幾輛車,轉入另一條車道,“快過年了,想要什麽禮物?”
  “……”沒想到他這麽說,蘇小魚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然後歎氣,“不用啦,已經夠了。蘇雷,你今天給我買的這些東西,要是讓我爸媽知道價錢,一定會說還不如折現,買房子好了。”
  他聽完大笑,又對她眨眼,“對不起,是我錯了,下次折現。”
  他很久沒有這樣與她玩笑了,蘇小魚一時沒有準備,直接在他的笑聲中耀花了眼,他笑完又說話。
  “喜歡嗎?”
  她當然地點頭,“我是女人嘛,當然喜歡,就是太貴了,要不是你拉我去,我才不會買來穿。”
  他安靜了一下,過了一會才開口,“貴嗎?如果我不在,你可以刷卡。”
  他是給過她一張卡的,黑色的,薄薄一片,至今仍躺在她皮夾最深處,從沒有被使用過,現在被他突然提起,她居然茫然一瞬,然後才答,“哦,我忘了。”
  他似笑非笑,“那輛車呢?你也忘了?”
  “……”她愣住,然後低頭輕聲說話,“那輛車太好了,我還沒到用它的時候,要是爸媽看到了,會覺得很奇怪。”
  “那什麽時候不奇怪?”他繼續開車,聲音平滑似水。
  她不語,緊緊抿著嘴唇,怕自己會說出令自己羞愧一輩子的話來。
  他是陳蘇雷,她是蘇小魚,兩個世界,兩種人生,或許是她不懂道理,不懂做女人的道理,但她一直都捫心自問,自己憑什麽享受他給予的這一切?這個念頭自始至終左右著她,讓她矛盾反複,讓她忐忑不安,現在他這樣問自己,又叫她怎麽回答?
  說什麽?說她不能滿足,說她後悔當初答應了他的要求,說她食髓知味,得隴望蜀,說她再也不能滿足於這樣患得患失的現狀,心底隻有一個念頭,要承諾要永遠,甚至還想要——做他名正言順的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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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市日子說要拖一拖了,所以沒法把字數放得太多,而且再更一萬字左右就要停更了,如果有追文的親實在覺得慢得難過,就先放一放吧,謝謝大家的體諒了
  ps:如果要丟東西,請丟稍輕巧一點的。。。。。。。。
  再ps:會解鎖幾章。。。。。。這樣你們會不會扔的動作更輕巧一點?--§§


第 79 章
  6
  蘇小魚一徑沉默,陳蘇雷也沒有再追問,車廂裏安靜下來,就連纏綿婉轉的香頌都變得若有若無。
  車轉出隧道之後直接開入通往香格裏拉地庫的小道,這是蘇小魚最熟悉的地方,她曾在某個雨天被身邊突然停下的車嚇得差點滑倒,然後看見自己數次巧遇的男人,坐在車裏對她微笑。
  回憶讓她目光柔軟,側臉看到蘇雷也在看她,隻一眼便轉過臉去,車頭已經轉入通往地下車庫的斜坡,通道裏燈光間隔,他的臉陷在陰影中,總也看不清。
  任惠誠早已在場內,正與幾個人在說話,身邊助理看到陳蘇雷低聲提醒了一句,他才回過身來對他們笑著點頭,又與立在他身邊的兩個男人講了兩句,這才帶著一個年輕人端著酒杯迎過來。
  那兩個之前參與交談的男人仍留在原地,隔著遙遠的距離,與蘇小魚對了個正臉,一個滿臉笑容,另一個眉眼嚴肅,她看得清楚,正是範聞與湯仲文。
  她是與陳蘇雷並肩走進來的,抬頭看到身邊的男人在微笑,是對著正走過來的任惠誠的,與他握手時聲音和煦,隻說了一句話。
  “任總,遇到老朋友?”
  “不算不算。”任惠誠大笑,介紹他帶在身邊的年輕男人,說是他的長子,又回頭請湯仲文他們過來,“還需要我介紹嗎?湯先生和陳先生應該是認識的吧,我這個不成材的兒子今早才跟我提起,原來湯先生公司也對惠誠的資產重組感興趣,我想既然大家的想法都是一樣的,不如一起坐下來聊聊,陳先生你說是不是?”
  任惠誠話說的漂亮,但就連蘇小魚都聽出來他話裏的意思是什麽,她和陳蘇雷在一起時日長久,過去也常看著他與人談判,蘇雷是天生的談判家,從未做過無把握的決定,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的計劃臨時生變,而那個導致他的計劃生變的原因還與她頗有淵源,正是剛剛幫過她的大忙,莫名的兩次與她單獨出現都被陳蘇雷撞了個正著的她之前的頂頭上司湯仲文!
  混亂了,蘇小魚沒了反應,任惠誠與她打招呼時還在發呆,肩膀一沉,是蘇雷的手,將她輕輕一攬,她這才回過神來,抬頭看到範聞與湯仲文已經走過來,男人們開始說話,這裏每個人都在商場上浸潤多年,暗地裏再如何波濤洶湧,麵子上總是你來我往,氣氛居然還不錯。
  但蘇小魚敏感,總覺得心中不安,偷偷再看陳蘇雷,他仍是微笑著,但是狹長眼裏眸色漆黑,燈光下仍是深不見底。
  後來又有人過來打招呼,任惠誠麵子大,酒會來捧場的人很多,大家散開來,蘇小魚這才感覺鬆了口氣。
  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回頭看到楊燕,笑嘻嘻地看著她,又驚呼一聲,“小魚,今天穿得這麽漂亮。”
  楊燕是跟自己父親一起來的,自然還有那位東明少東,正煩著,看到蘇小魚就特別高興,拉著她就對身邊的男人說自己有事要跟朋友說,又看陳蘇雷。
  “借用一下小魚,不介意吧?”
  任惠誠走後蘇雷還未說過一句話,這時隻微微欠身,很紳士地伸了伸手,趕著跟他套交情的人多,旁邊又走過來幾個打招呼,他便轉過身去回答,留給她們一個背影。
  蘇小魚被拉到角落裏,楊燕開口就問,“小魚,今天湯仲文也來了,看到沒有?”
  “……”蘇小魚默,何止看到,她剛才還親眼目睹了那群男人在自己麵前的精彩演出,明明是老狐狸還笑得一臉純良,明明是搶生意還聊得風生水起,她這個還沒修煉到家的,看著隻覺得五體投地,再加上心裏有些說不出的忐忑,根本就是覺得自己剛從暴風中心逃出來。
  “據說惠誠實業原來的外資大股東要撤資,他們正在找最新的投資方,今天你家蘇雷和湯仲文都來了,會不會都看中這塊肥肉?要是他們爭起來,一定很精彩,你一定最清楚了,來來,透露一點內幕消息。”
  內幕消息……她知道的還不如楊燕多呢,蘇小魚搖頭,“最近蘇雷在忙些什麽我也不太清楚,我已經很久沒參與公司項目了。”
  楊燕一愣,“那你在幹嗎?”
  “我,我在複習啊。”事實上她最近除了捧著書苦讀不止之外,就是照顧陳蘇雷的一日三餐,越來越像個家庭主婦,之前還不覺得,現在被楊燕這樣一問,蘇小魚深覺自己的可恥,頭都抬不起來了。
  “筆試都結束了你還整天都在複習?要考狀元哪?”
  “還有麵試的嘛。”蘇小魚辯解。
  楊燕笑起來,“行啦,蘇雷對你倒是真好,現在就開始把你養起來了,要我啊,就不想什麽MBA了,直接嫁給他不就得了?”
  “我要考的。”蘇小魚張大眼睛。
  “考出來又怎麽了?現在就算一博士還不是給人打工?能賺幾個錢?你看看那邊,陳蘇雷啊,活動金礦。”
  沒有順著楊燕的手指看過去,蘇小魚聲音低下來,“你怎麽知道我能嫁給他?”
  她聲音低,楊燕根本聽清,也顧不上追問,繼續看著那個方向伸手抓住她搖晃,“小魚,你看他們在說什麽?”
  蘇小魚被迫抬頭,隔著遙遠的距離,看到兩個麵對立著的男人,一個雖然在微笑,但全不見一絲暖意,另一個更是萬年不變的酷如冰山,正是陳蘇雷與湯仲文。
  第一次看到這兩個男人站在一起,氣場太強大了,旁邊居然空無一人,也不知他們在聊些什麽,最後陳蘇雷一笑舉杯,率先轉身走了,獨留湯仲文一人立在原地,突然地側過臉,遠遠望過來,正對著蘇小魚。
  他眼裏閃著極其陌生的光芒,一瞬間仿佛變了一個人,變得她完全不能理解,變得她猛地一驚,竟然不能直視,慌亂地一偏頭,卻看到另一道目光,從另一角度望過來,卻是她再熟悉不過的男人,側著身子,眼梢微揚,瞳仁深如夜海,正是陳蘇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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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今天不知道要寫什麽好,暫時性語言功能障礙,謝謝大家看完正文.......本次更新倒數計時3.....還有2&1......
  旁白:你不是語言功能障礙了嗎?說這個還不如啞掉......



第 80 章
  7
  香格裏拉36層,透過環形長廊的翡翠色霧狀玻璃,兩岸夜景華美無邊,身邊衣香鬢影,鑲嵌金邊的餐具在燈光下絢爛生光,一切都是夢一樣,蘇小魚也真希望這一切都是夢。
  可惜不是夢,她在兩個男人的目光中間凝固了一瞬,有人走過來叫楊燕,還是那個東明少東,恰好擋住了蘇小魚的目光,倒是無心救了她。
  楊燕很是不情願地跟著東明少東離開,臨走前看著蘇小魚欲言又止,眼裏千言萬語得很。
  之後蘇小魚再沒有看到湯仲文,就連範聞都消失了,都不知是何時離開的。
  蘇小魚回到陳蘇雷身邊,他身邊沒有斷過人,所以也沒時間與她多做交談,剛才湯仲文最後投來的那道目光還在她心裏衝撞,她捧著香檳杯低頭想了許久,想到後來覺得自己無聊,明明就沒什麽,想那麽多何必。
  後來任惠誠也走過來,滿臉笑容地問陳蘇雷酒會結束後是否有時間聚一下,陳蘇雷倒是也笑了,手指落在蘇小魚的後腦勺上,卻答,“不巧,小魚剛才說她有點不舒服,想早點回去休息,或者明天吧,我再與任總聯係。”
  沒想到他會這麽說,蘇小魚當時正喝香檳,聞言差點噴出來,趕緊低頭掩飾一下,咽下去的時候嗆到了,臉憋得通紅,還咳嗽,倒是很配合他說的那句話。
  他們走得早,下樓的電梯裏空無一人,空氣安靜得仿佛凝在一起,想起剛才任惠誠的臉色,蘇小魚耐不住開口說話,“蘇雷,沒關係嗎?”
  他在她右側,背靠在電梯壁上,聞言看了她一眼,隻微微搖了搖頭。
  猜不透他的意思,蘇小魚還想再問,電梯門卻已經開了,大堂到底不如上麵暖熱,旋轉不停的大門透進陣陣冷風,撲麵的涼意。
  她走在他身後,快走到門口的時候眼前一花,卻是他轉過身來,替她拉了拉大衣,又低聲說了句,“扣好,外麵冷。”
  原是想說話的,但蘇小魚卻突然忘了內容,他說完就轉身,她倉促間手指一動,伸手抓住了他的掌心。
  手被她抓住,他也沒有停下,反手拉著她繼續走,推門時側頭看了她一眼,酒店外燈光眩目,她剛才隻是喝了幾口香檳,這一瞬卻覺得酒意上湧,居然看不清他的臉。
  蘇小魚想自己大概是真的醉了,否則也不會跟著陳蘇雷在街上走了一會才想起他們是開車來的,就停在香格裏拉的地下車庫裏,天寒地凍的時候,她和他這是要走到哪裏去?
  這麽冷的天,又是夜半,沿江大道上沒什麽人,她怕他也是醉了,否則怎麽會興致這樣好,半夜與她穿著禮服在街上閑庭信步。
  忍不住抬頭看他,夜色濃鬱,他臉上沒什麽表情,不知在想些什麽。又走了幾步,她終於輕聲問了一句,“蘇雷,不回去取車嗎?”
  他仍是牽著她的,幾秒之後才搖頭,隻說了兩個字,“不用。”
  她聽完更覺得迷茫,索性揚起臉來仔細看他,然後更小心地問了一句,“蘇雷,我們去哪裏?”
  他這次倒是低下頭來看了她一眼,牽著她的手指一緊,然後低聲說話,“我沒醉,隻想跟你走走。”
  她已有些雲裏霧裏,聽完這句直接就投降了,兩個人真的這樣走了很久,午夜街道清冷,天空漆黑一片,遠近大廈仍是亮著燈,遙望仿佛繁星墜落,耳邊傳來整點的海關鍾聲,悠長不息。
  她不擅長長時間走路,開始還覺得累,後來卻忘記了,隻想跟他這樣走下去。
  當然不可能無止盡地走下去,他們最後在路邊一家仍開著的café裏坐下吃了點東西,三明治,培根煎蛋,美式咖啡,夜宵豐盛,如果蘇小魚是那些一生致力於保持身材的女性,一定會有罪惡感。
  吃東西的時候蘇小魚想起自己最近非常可恥的工作量,又想起公司裏忙碌不堪的景象,主動開口問陳蘇雷,接下來是不是要讓她跟進一些工作,他正在喝咖啡,聽完問她。
  “你的考試呢?”
  沒想到他這麽說,蘇小魚聽完就是一呆,他抬眼看過來,眉梢一揚,“不考了?”
  “考的考的。”她立刻點頭,怎麽能不考?筆試結果已經出來了,她和楊燕順利通過,再加上湯仲文的推薦信,她上周就已經接到了麵試通知。知道這機會來之不易,她這些日子每天都在埋頭準備麵試,比當年考大學的時候還要認真。
  “那麽喜歡讀書?不覺得累?”他看她的眼睛,然後又將眼光移開,落在那些食物上。
  她仍是望著他,眼裏慢慢多了些悲哀,這樣的問題,又要她怎麽回答?
  說我明白你不相信永遠,也不會與我永遠,說我所作的這一切不過是想減輕一些對那個未知的將來的惶恐?說我終究存著萬一的奢望,奢望如果盡我所能的去到更高一點的地方,是不是就能離你近一點,再近一點,這樣即使走到了那個注定的最後,我也能夠留在有你的世界裏,而不是一夕夢醒,再也看不到你。
  我最害怕的,不過是再也見不到你。
  講不出來,她最後搖頭,慢慢說了句,“不會,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不累的。”
  他聽完微笑了一下,卻是垂著眼的,拿起杯子又喝了一口,然後說話,“那就好好考吧。”
  她點頭,忽然不知道還能再說什麽,隻能定定地看著他,他垂著眼,自然是看不清神色,慢慢她又恍惚起來,想問他究竟在想些什麽,又知道不可能得到回答,或者就算有回答也隻是讓自己更矛盾而已,學乖了,她最後終究是沒有問出來。
  兩個人又沉默地坐了一會,最後他問,“吃飽了?”
  “嗯,吃飽了。”
  “走吧。”他站起來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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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昨天編輯打電話來了,內頁封麵已經好了,下廠以後就快了,所以不會等很久吧。。。。。。
  鎖了許多,看得斷續,辛苦大家了


第 81 章

  ~~~~~~~~~跑到前麵來說話~~~~~~~~~~~
  開始停更,書已經下廠印刷,上市後會發公告,多謝大家陪小魚和蘇雷走過這段路。(封麵已經放在博客裏,文案裏點鏈接就可以看到了)
  寫一對糾結的男女,並且從內心可憐他們,雖然這個男人貌似強大、優雅、看透,這個女人貌似幸運、被寵愛、應該知足,但是讓他們不快樂的,並不是對彼此的無法確認,而是對自己的無法確認。
  不日將開新文,文集裏隻有一個標題,我也糾結,糾結著是否要開始連載。。。。。。。。因為寫得好慢
  真是一個糾結的世界啊啊啊啊啊
  ~~~~~~~~~~~可能有一段時間看不到大家的海淚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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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地方離他在濱江的公寓已經很近了,後來他們就一起走了過去。蘇小魚很久以前是來過這裏的,一次而已,但是印象深刻,所以她在電梯裏按樓層按鈕的時候非常準確,公寓裏所有的陳設都沒有變過,因為有專人打掃,所以非常幹淨,暖氣也充足,隻是他實在來得少,沒什麽人氣。
  客廳窗簾沒有拉,她再一次從這個角度看到璀璨夜景,仍是被震撼,脫口讚了一聲,“好漂亮!”
  他正脫外套,聞言一笑,“一條江而已,看多了也不會變。”
  一條江而已?又受刺激了,平民百姓蘇小魚歎氣,繼續看著窗外說話,“蘇雷,你知不知道能擁有這樣的一套房子,是多少人一輩子的奮鬥目標?”
  “是嗎?”他往廚房去,打開櫥門取杯子,倒水,聲音從那裏傳過來,“那你的呢?”
  她的?蘇小魚一愣,如果時光倒流回一年以前,她當然會理所當然地回答,“賺錢,還房貸,還完了再買,再還。”但今時今日,那個陽光裏單純不設防的女孩子早已離她遠去,而她現在糾結於心,充斥滿腦的念頭又怎麽能開口說出來,怎麽能讓他知道。
  她看著窗外出神,沒有回頭,所以不知道就在這一瞬間,立在屋子那一頭的男人突然地抬眼看過來,隔著遙遠的距離,漆黑眼裏有隱約流著似真似幻的期望之色,沉默地等待著她的回答。
  而她卻隻是望著窗外,流金夜景絢爛鋪陳,忽然很想問他有沒有想過還想與她在一起多久,又想問是不是終有一日,會有另一個蘇小魚立在同樣的地方,欣賞同樣的美景。
  想完自己先唾棄了自己,真夠無聊的,他早已說了,小魚,你要懂得情深不壽的道理!
  把心裏那些混亂不堪的情緒壓了下去,蘇小魚終於開口回答,“你不是知道?我要考MBA,讀書嘛。”
  他沒有回答,她也不再說話,屋子裏太安靜了,水落入杯子的聲音都顯得清晰無比,她回頭去看他,隔著寬闊客廳,隻看到他在料理台前的側影,仍是那個低頭倒水的姿勢,和剛才一樣垂著眼,總也看不清表情。
  渴了,蘇小魚接過水杯就喝,水溫有點高,她第一口就燙到,用手去捂,嘴唇都被燙紅了。
  他低頭看她,仍是那雙漩渦一樣的眼睛,又好像多了許多探尋,她在這樣的眼神下自覺通體毫無遮蓋,一片透明,失措起來,她惶然閉上眼。
  捂在嘴上的手被移開,然後覆蓋下來的是他的嘴唇,他性子淡,很少這樣急切,她一時沒有心理準備,驚訝地哼了一聲。
  絲緞禮服落到地上,皮膚暴露在空氣中,然後是男人修長有力的手指,他剛放下水杯,掌心火熱,點點觸碰都像是火,燎原般燒化了她,身體反應誠實,耳中聽見自己的第二聲驚呼,完全失了準調,柔膩沙啞,連她自己都聽得軟了身子。
  身體被翻轉過去,落在沙發上,她被動地俯趴著,看不到他的臉,廳裏的燈光從各個角度撒下來,她漸漸不能思考,眼前暈黃一片,總覺得自己融化了,想抓住他,抓住一個實體,最後抓住他落在自己身側的手腕,用力太大,指甲都掐進了他的皮膚裏。
  他吃痛,悶悶哼了一聲,卻也不收回手,最後俯下身來,伏在她的身上,赤裸胸膛貼著她的脊背,心髒的位置相合在一起,她已經有些脫力,心跳如鼓,很久才感覺到他的心跳,卻是恒久綿長。
  原來男人與女人,是這樣的天差地別。
  終於躺在床上的時候蘇小魚已經連講話的力氣都提不起來了。總覺得陳蘇雷今天反常,做愛的時候沉默激烈,像是要用某種方式將她徹底吃下去,怎樣都難以理解。
  或者反常的是她自己,妄想過度,陳蘇雷對一切與天長地久有關的東西都嗤之以鼻,怎可能會有想要把一個人徹底占有念頭?
  每次想到這一點都會禁不住悲涼,不想他知道自己現在的想法,蘇小魚閉上眼睛,索性裝睡。
  後來聽到他在黑暗中哼歌,仍是模糊的法語,熟悉曲調,她聽得多了,雖然不知道意思,但慢慢也能跟上,以前偶爾一起跟他哼唱,卻總是被他的低笑聲打斷,覺得害羞,後來也就不跟了,隻管靜靜地聽著。
  漸漸所有聲音都消失,臥室裏安靜下來,以為他睡著了,沒想到黑暗中手心一暖,是他伸手過來,抓住她的手放進寬大T恤裏,貼在他赤裸胸膛上,最靠近心髒的地方。
  掌心下是他均勻起伏的心跳聲,撲通撲通,透過指尖血脈傳過來,傳到她的心裏,那裏承載不住這樣的重擊,漸漸酸軟崩塌,無法收拾。
  再也不能入睡,她最後是睜著眼睛迎接黎明的,主臥正對江水轉折處,窗簾並沒有拉緊,朦朧天光中望見蜿蜒波光,仿佛曼麗長卷,這樣難得一見的風景,她竟不想多看,眼前隻有他融在晨光裏的側臉,溫柔懶散,毫不設防。
  這是她最最珍惜的時刻,是隻有她能看到的風景,單是這樣看著,她便明白什麽是歲月靜好,山嶽寧和。她並沒有太多期冀,隻想與他在一起,她愛他,並不覺得自己的感情會因為時間推移有所改變,為什麽他不信?不信天長地久,不信愛有永恒?
  而她若想留住這一刻,到底該怎麽做才可以?
  絞盡腦汁都想不出結果,她就這樣貪婪地看了他許久,漸漸有些恨起來,恨他撒下無形的彌天大網,恨自己竟然逃不脫。
  窗外射入的光線漸亮,他眼皮微動,她突然驚醒,倉皇地閉上雙眼,又為了自己剛才的想法心有餘悸。
  那是她嗎?那個因為可能的留不住而怨恨著的,還是原來的她嗎?不是說愛情讓人圓滿快樂,為什麽她的愛情卻讓她覺得自己隻是陷入了一張網,掙紮日久,鱗片盡脫,就連自己過去的樣子,都快忘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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