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蹤的王妃 by 赤冰

來源: 寂寞一城 2009-04-09 13:30:15 [] [博客] [舊帖] [給我悄悄話] 本文已被閱讀: 次 (227600 byt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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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1 三夫人之死 (一)]


  紅豆小心翼翼地站在那裏,即使在心裏告訴自己一千遍要鎮靜,她的手仍然顫抖不止。

  她想忘記那一幕,卻做不到。忽明忽暗的燭光更讓她感到忐忑不安。

  書房內,兩個男人坐在正前方,這情景是她最不想麵對的。

  九王爺玄鳳冷冷開口:“抬起頭回話。”

  紅豆歎了一口氣,萬般無奈地抬起頭。

  玄鳳是當今皇上唯一的胞弟,排行老九,名副其實的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此時,他那雙犀利的眼睛正直視著她,“是你第一個發現三夫人的屍體?”

  紅豆盡量用平穩的聲音回道:“是的。”

  玄鳳一字一句地問:“本王要知道每一個細節。”

  紅豆望著那雙冷冰冰的眼眸,不知為什麽心中反而忘卻了剛剛的恐懼與不安。

  另一男子放下手中的茶盞,輕聲問:“紅豆,你是何時入宣遠王府的?”

  紅豆心中大為詫異,他怎知自己的名字?即便自己的正主子九王爺玄鳳也未必能叫得出她的名字,更何況她從未見過此人!男子低眉一笑,似乎明了她的疑惑,卻不作聲,靜靜地等待她的回答。

  紅豆上下打量這名男子,無疑他有一張非常好看的臉,完美的五官使他看起來是那麽的賞心悅目,此刻他的臉上還掛著淺淺的笑意,紅豆真不懂,在這個時候,對於這樣恐怖的事情,他怎會是這樣的表情?紅豆斂眉道:“奴婢是在一年前入九王府的。”

  玄鳳問道:“你在何處當差?”

  紅豆低聲道:“奴婢在膳房當差。”

  玄鳳眸光一轉,追問:“昨夜你為何出現在三夫人的寢室?”

  紅豆又一次歎氣,謹慎地回道:“三夫人的貼身婢女錦蘭傳令膳房,三夫人浴後要一碗銀耳紅棗燕窩羹,所以奴婢打點妥當就來到三夫人的房中。平常夫人身邊總有錦蘭,翠香兩位姐姐陪伴,可是昨天晚上奴婢叫過門後沒有人應,奴婢想也許是兩位姐姐沒有聽到,見門虛掩就推門而入,卻沒想到三夫人仍在浴桶之內,奴婢以為三夫人還在沐浴,所以沒有留意,但後來奴婢向夫人請示如何放置那碗燕窩羹,奴婢等待多時卻不見夫人的回話,於是上前問個究竟,這才發現浴桶裏的水盡是血色,夫人的頸被利刃所傷,似乎早已氣絕身亡多時,而夫人的眼睛也成了一雙血洞。”

  
[正文:2 三夫人之死 (二)]


  紅豆一口氣說完,從頭到腳已變得通體冰涼。

  玄鳳臉上毫無表情,沉吟片刻,忽然問道:“下麵的人平日裏如何看待三夫人?”

  紅豆心中詫異,無措地道:“這叫---奴婢怎麽說?”

  玄鳳不耐地皺起濃眉:“難道要本王教你如何回話?”

  紅豆心中有了幾分氣惱。從昨晚到現在,她連驚帶嚇,整夜都沒有安穩,偏偏這個傲慢的主子又問這麽奇怪的問題。早就知道九王爺性情古怪喜怒無常,所以紅豆自入宣遠王府以來,一向是對這個主子避而遠之,從未打過照麵,若不是這場意外,她永遠都不可能出現在他的麵前,但事與願違,她這個最怕是非之人,偏偏就在是非之中。紅豆抬起頭,大聲道:“三夫人是您的寵妾,她是什麽樣的人?最清楚不過的應該是王爺您啊!”

  玄鳳沒料到她會如此回話,微微一怔,臉即刻沉了下來,隨即冷笑,“好個大膽的奴才!”

  一旁的男子噗哧地笑出聲,“好個有趣的丫頭!”紅豆立刻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怎樣的錯誤,慌忙跪倒在地,“奴婢該死,請王爺恕罪。”

  玄鳳站起身,緩緩地踱到她的麵前,手輕挑她的下頜,“現在才知道怕,不覺得晚了嗎?”

  紅豆被迫與他對視,見他深邃的眼眸中蘊含著怒意,不動聲色地躲開他的手指:“奴婢是個粗使丫頭,從未侍奉過主子,所以奴婢實在不知。”

  一旁的男子,微微一笑,插言道:“九哥,你這個樣子會嚇到這個丫頭。”

  玄鳳眸光一轉,冷笑道,“本王偏就要你這個粗使丫頭說一說主子的長短!”

  紅豆暗暗叫苦,過了一會,說道:“王爺這不是為難奴婢麽?”

  玄鳳聽了這話,不怒反笑,“本王就是為難你怎麽樣?”重新坐回藤椅,玄鳳悠閑地品起香茗。

  紅豆偷偷地向上望了一眼,他哪裏像剛剛失去愛妾的人,還有這是什麽表情,好似慘死的三夫人和他一點關係都沒有,這個人當真是冷酷無情至極!自己也不能總跪在這裏,於是,她慢慢地輕聲試探:“三夫人---依奴婢看來---是一個很少見美人胚子,是非常非常美麗的人。”說罷,偷偷抬眸打量玄鳳的神色。

  玄鳳哼一聲,嗬斥道:“廢話!”

  紅豆的手指又是一陣輕微顫抖,心中的惱意越聚越盛,最終克製不住,咬了咬牙,心一橫,說道:“王爺有四位夫人,二夫人錢小曼,三夫人柳沁芳,四夫人謝羽裳,五夫人李馨兒。在眾多的嬌妻美妾中,在外人看來,王爺最為喜愛的是三夫人柳沁芳。三夫人雖貌美如花,但心地卻不甚厚道,對待下人,可以說尖酸刻薄,所以不得人心,然而在這宣遠王府,王爺為高,隻要取得王爺的喜愛就可以視其他人為螻蟻呼風喚雨,這就是所謂的恃寵而驕!”

  玄鳳麵沉似水,森森笑道:“好個奸猾的丫頭,剛剛本王問話,你推三阻四一問三不知,現在卻說出這一番話來,本王到要問問你,又仗著誰的勢說出恃寵而驕來!”

  紅豆胃部一陣抽搐,不得不小心謹慎耐著性子回道:“奴婢隻是說出王爺想聽的話,還請王爺恕罪。”

  玄鳳冷冷地睨著她:“這麽說,你好像明白本王的心思了。”

  一旁的男子忍不住道:“九哥還是別問了,再問,這丫頭就要暈倒了。”

  玄鳳淡淡地看過去,見紅豆麵色蒼白,唇失血色,一付楚楚可憐的樣子,頓了一會,緩緩地道:“看在十二王爺的麵子上,今天到此為止,你先下去吧!”

  紅豆這才知曉,原來那個男子是十二王爺玄麟,一樣的鳳子龍孫,當朝的顯貴。紅豆眼眸低垂,“謝九王爺,十二王爺,奴婢告退。”

  直到看不見紅豆的身影,玄麟含笑道:“九哥,早知道你這多美女,卻沒想到連膳房裏的小丫頭也生得如同出水芙蓉一般清麗無雙,這叫弟弟好生羨慕。”

  玄鳳瞥了他一眼,“十二,我叫你來是辦正事的,可不是叫你選美的。”玄麟笑道:“說正經的,三夫人死成那個樣子,你就不傷心膽寒?”

  玄鳳漠然說道:“膽寒談不上,隻是有些奇怪,柳沁芳頸上那四刀已經將她致命,為何行凶者還將她的雙眼剜去,難道此人真的恨她入骨?”

  玄麟頭痛似的用手揉了揉太陽穴,“這個人殘忍凶狠,那麽一個嬌滴滴的美嬌娘,卻也能下得去手?若是外麵的人也就罷了,倘若是府裏的,九哥你可要留些心,那場麵就是我看了也頭皮發涼冒冷汗,所以才同情剛才的那個小丫頭,她也不過十六七歲,那駭人的場麵也夠她受的!”

  玄鳳見他又將話題轉向紅豆,忍不住問道:“那丫頭入府一年,在此之前我從未見過她,你為何識得她?”

  玄麟笑了笑,“這是我的秘密。”接著是一副無可奉告的神情。

  玄鳳淡淡一笑便不再追問。

  過了一會,玄麟自言自語道:“真搞不懂,凶手為何將柳沁芳的眼睛剜去呢?”

  半晌,玄鳳緩緩說道:“十二弟,你知道我為什麽納柳沁芳為妾嗎?因為她的那雙眼睛好象晴兒的啊!”聞言,玄麟怔怔地看著他,好長時間說不出話來。

  
[正文:3 主子的懲罰 (一)]


  夜色微闌,皎潔的月透過暗紫色的暮靄投下一抹清輝。

  紅豆倚坐青玉石的台階前,陷入沉思。

  那天戊初時,錦蘭來到膳房,說三夫人亥時要一碗銀耳紅棗燕窩羹,所以她在亥初時到達芳香閣,三夫人一定是在這段時間遇害的。事情湊巧的是,三夫人的玫瑰露用沒了,她支派錦蘭在這段時間到二夫人那裏借一些回來,等到錦蘭回到芳香閣,三夫人死在寢室之中,而本應留在她身邊的翠香,因身體不適被三夫人打發回下房休息,還叫外屋的一個小丫頭陪著,剩下的三個小丫頭在這段時間打掃芳香閣的外廳,誰都沒聽到一絲一毫的動靜,真是蹊蹺。

  恍惚間,有人來到紅豆的身邊,“丫頭在發什麽愣?”

  紅豆見來人忙道:“劉媽媽不是叫你早些回去休息,為何又回來了?”

  劉媽媽喘了口氣:“王爺吩咐要些東西,我要親自準備。”

  紅豆一邊在旁幫手,一邊問道:“媽媽您在宣遠王府時間久,九王爺有四個妾,那他的正妃是誰?現在又在哪裏?”

  劉媽媽一驚,忙向四處張望,壓低嗓音:“丫頭,這可是王府裏的禁忌!”

  紅豆不解:“為什麽?”

  劉媽媽平日裏與紅豆私交甚好,見四下無人,輕聲道:“九王爺的正妃叫慕容晴,與王爺成婚半載就不知去向,下麵有人私傳,說王妃和他的情人私奔了,總而言之,沒有人知道他們的下落。”

  突然間獲悉這麽大的秘密,紅豆驚訝萬分:“九王爺沒有去找他們嗎?”

  劉媽媽頓了頓,說道:“怎沒去找,王爺在那一年如同瘋了一般去尋找,不過這九年前的公案到底是怎樣一回事,沒有人清楚,聽說那個男人是王妃的青梅竹馬。可惜---王爺這般尊貴的人竟然會遇到這樣的事,我真是為他不平----王爺是真心愛王妃的,事發之後的九年,我都沒看見他真正開心笑過。”

  紅豆眼珠兒轉了轉:“我看不見得,如果他真心愛王妃,又怎會納了那麽多的妾?除了四夫人,一個比一個驕橫跋扈,這也許就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

  劉媽媽捂住她的嘴:“小心叫旁人聽到!你這個丫頭也真古怪,人前乖巧聽話,人後卻這麽膽大妄為。”

  紅豆調皮地笑了笑:“我這是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

  劉媽媽歎口氣道:“其實王爺納那幾個女人是有緣故的。”

  紅豆不解地看著她。

  劉媽媽說道:“二夫人的眉毛長的像前王妃,而三夫人的眼睛,四夫人的嘴唇,五夫人的耳朵分別像前王妃。”

  紅豆驚訝地瞪大雙眼。

  劉媽媽向四周望了望,見周圍的一切都被紅豆收拾得整整齊齊、纖塵不染,開口讚道:“真是難為你這個丫頭,肯屈就這個地方,若是其他的姑娘,凡是有點姿色的,哪一個不是伺機接近主子,盼望有一天能夠飛上枝頭變鳳凰!”

  紅豆噗哧一笑:“我才不閑得沒事給自己找罪受呢!”

  劉媽媽見她這副模樣,又好氣又好笑,“榮華富貴錦衣玉食有什麽不好?你也應該趁著年輕為自己謀算謀算。”

  紅豆嫣然一笑:“榮華富貴沒什麽不好,不過有些事情遠比這來得重要,而且人生一世草木一秋,富貴榮華最終不過是一場浮雲掠影鏡花水月。”

  劉媽媽吃驚地看著她:“不得了,你這個丫頭如花的年紀,怎會有這種古怪心思,這可要不得!”

  紅豆見她又驚又急,一笑岔開話題:“您這是熬的什麽,看起來好惡心的樣子?”

  劉媽媽見她一臉厭惡,笑道:“放心,這不是給你喝的。”

  紅豆道:“我可沒有這種癖好,說也奇怪,九王爺竟會好這一口,看起來他不但有虐人的毛病,而且還有自虐的習慣!”

  劉媽媽臉上現出一種古怪神情,隨即忍不住大笑。

  紅豆見她笑出眼淚更不明所以:“這難道不是他要喝的嗎?”

  劉媽媽笑道:“王爺怎會喝這東西,你這丫頭真會說笑話!”

  外麵的長廊裏傳來輕微的腳步聲,由遠至近,隻一會,一個身著青衫的男子推門而入,正是王府的總管謝鐵,也是四夫人謝羽裳的兄長。

  謝鐵一臉陰鬱之色:“東西可準備好了?”

  劉媽媽將熬好的湯藥倒入青玉碗中:“準備好了。”

  謝鐵點了點頭,便邁步向外走去。

  劉媽媽將青玉碗放在托盤緊忙跟上,卻不料被門檻絆了一下,一聲驚呼,湯藥險些灑出。紅豆忙上前扶住她。

  劉媽媽連退了幾步,一臉痛楚:“我的腳好像扭傷了。”

  紅豆接過托盤,說道:“我幫您送過去,您回房敷些藥。”

  劉媽媽為難地看著己停下腳步的謝鐵,見他點了頭,輕聲地對紅豆道:“小心,切不可多言!”
[正文:4 主子的懲罰 (二)]


  紅豆第一次進入棲鳳居,大為感歎。人間富貴尊華,當真要數這帝王之家。

  棲鳳居裏的每一件擺設都可以說是價值連城,人間瑰寶;每一處的裝飾布局都可以說獨具匠心,巧奪天工。

  九王爺玄鳳端坐在書案前,正在看一份折子,他麵前的奏折恐怕有數十本。

  四夫人謝羽裳斜倚在軟榻上,雙眸流露出幾許哀怨,看見紅豆手中的青玉碗,不禁淚光閃閃:“王爺,賤妾可不可以不喝它。”

  玄鳳淡淡說道:“不可以。”

  謝羽裳恍若一枝帶雨梨花,苦苦哀求:“王爺,賤妾求你了。”

  玄鳳抬眸注視她一會,開口道:“謝鐵,幫四夫人服藥。”

  紅豆站在一旁,靜靜地看著這一幕,禁不住萬分同情謝羽裳,再一看那碗中的湯藥,暗暗蹙眉,這到底什麽鬼東西?黑黝黝讓人一見生厭,為什麽九王爺非要逼著四夫人喝下這東西?望了一眼謝羽裳,紅豆心中忽地有了主意。

  謝鐵麵無表情地走到紅豆的麵前,欲接過藥碗,這時,紅豆偽裝失手,藥碗掉在地上摔個粉碎。

  謝鐵臉色大變,跪倒在地:“屬下該死!”

  紅豆立了一會,也跟著跪了下來,“是奴婢的錯,不小心失了手。”

  玄鳳意外地抬起頭,一雙眸子幽沉難測:“失了手?!沒有關係,你下去再弄一碗,四夫人務必服下此藥,如果第二碗再有差池,紅豆,明年的今日可就成了你的忌日!”

   紅豆見四夫人還是飲下那令人作嘔的湯藥,心裏麵不禁萬分的感慨,不過令她不解的是,四夫人在離開棲鳳居的時候,居然還向這個無情王爺請罪,說什麽不應該惹王爺生氣的話,她的兄長也是一付做了什麽錯事的樣子,低頭離去。

  紅豆歎口氣,世間的事與事,人與人,好像有一種緣法,那就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施的人心安理得,受的人心甘情願,這就沒有辦法了。這一會,她已沒有心情同情他人,自己站在這裏已經有兩三個時辰,雙腿好似灌了鉛,幾乎沒有了知覺,而這個九王爺好像早已忘了有她這麽一個人,既沒讓她留也沒讓她走,她就被這麽晾在這了。

  紅豆偷偷地望向正在專心批閱折子的九王爺,發現他真的擁有一付好皮囊,英俊不凡的外貌並沒有因為他的淩厲冷峻而減色,反而使他出色,天生具有的尊貴與霸氣更是讓人不能逼視。

  玄鳳專注地批閱折子,紅豆忽地升起僥幸心理,他怎會留意到她這個小丫頭?也許自己可以試著離開。紅豆悄悄地向外移動了兩步,見玄鳳毫無察覺便放心大膽的繼續向外挪,然而就在這時她聽到玄鳳不輕不重的聲音,“你去準備一壺上好的碧螺春。”

  紅豆一怔,他在和自己講話嗎?

  玄鳳頭也沒抬:“還杵在這幹什麽?”

  紅豆隻得輕聲回道:“奴婢這就去。”

  紅豆將茶盞遞了過去,玄鳳卻皺了皺眉頭:“茶水這麽涼,你叫本王怎麽喝?”

  紅豆下意識的用手輕探茶壺,立即被燙了一下,這水還涼?

  玄鳳不緩不急地說道:“再沏一壺來。”

  紅豆拖著疲憊的雙腿再次進入棲鳳居,意外地發現裏麵竟多了三個人。兩個她認得,一個是十二王爺玄麟,一個是九王爺的貼身侍衛右翼,另外的一個她從未見過。那人四十左右年紀,武將裝扮,正向玄鳳奏道:“江西總督以及下屬的二十六個官員都牽涉其中,或大或小,或多或少都逃不了幹係,欽差劉大人派卑職快馬加鞭趕回京請示聖裁,可不巧的是皇上貴體有恙,皇上下旨將這件事由九王爺全權處理。”

  玄麟見玄鳳一直沉默不言,說道:“這件事最棘手的是江西總督及一些官員是六哥的門人。”

  玄鳳陰沉著臉,還是沒有說話。

  紅豆將茶盤放在書案上,悄然站到一旁。

  玄麟看到她,微笑著點了點頭。

  玄鳳端起茶盞卻不飲用,忽地將手中的茶盞擲在地上,厲聲斥道:“水這麽燙,你想燙到本王嗎?”

  望著粉碎的茶盞以及四濺的茶水,紅豆無力地跪了下去,唉,又來了!

  玄鳳沉聲道:“六哥的人如何?爛到根就把根挖掉,那可是賑災的款子,這筆銀子也敢吞,我可不是心慈麵軟吃齋念佛的王爺!”

  那官員問道:“九王爺的意思是---”

  玄鳳冷笑一聲:“不論利害關係官職大小,一個不留,殺無赦!”
[正文:5 主子的懲罰 (三)]


  紅豆吃驚地看著玄鳳,雖然貪官可惡,可這麽一會,二十六個人就沒有了性命,這也未免太痛快了!她默默地收拾地上碎片,暗暗地告誡自己,這個時候不能招惹玄鳳,想著剛才什麽今日是忌日的話不由得一陣頭皮發涼,現在她絕對相信,玄鳳絕對是一個可以‘草菅人命’的人。

  玄麟搖了搖頭,笑道:“九哥這樣狠絕恐怕會得罪很多人,我現在才明白四哥的用意,為什麽讓你處理這件事?四哥可謂是用心良苦啊!”

  玄鳳不以為然地說道:“為臣的,為弟的,自然要為君鍾牆餑選!?  玄麟沉吟片刻:“隻不過,有的官員有可能是不得已而為之,這樣的話豈不是死的太冤枉?”

  玄鳳冷笑道:“我就是要殺一儆百,這樣以後的官員就會心生警戒,不會做出什麽不得已的事情來。有些時候,有些事情,必須心狠手辣,若不然天下豈不要大亂。”

  紅豆在一旁也不禁點頭,她雖不喜玄鳳的為人,但在這件事上,他卻是有些道理的。她默默地收拾地上的一片狼藉,看來這個玄鳳王爺也不是一無是處。突然間,手指一陣刺痛,紅豆低頭一看,原來被碎瓷片割傷,鮮血不斷的從傷處溢出。

  玄麟見紅豆呆呆地看著割傷的手指一動不動,上前將她從地上拉起,“傻丫頭,不知道痛麽?”

  玄鳳瞅著那刺眼的紅,皺起了眉,他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右翼。

  右翼立即明白玄鳳的用意,從懷中取出一個白玉瓶遞給紅豆。

  紅豆不明白地望著右翼,他給她這麽一個瓶子做什麽?

  玄麟無奈地搖了搖頭,將玉瓶自她手中接過打開,從裏麵到處少許溢著清香的粉末,輕輕地塗到紅豆的手指上,說也神奇血液立時棺 ?

  紅豆忙道:“謝十二王爺。”

  玄麟微微一笑:“應該謝謝你的主子。”

  紅豆沒有辦法,心不甘情不願地道:“謝王爺賜藥。”

  玄鳳漫不經心地看著她:“謝什麽,若不是本王失手摔了茶杯,你也不會割傷了手。”

  玄麟聽了笑道:“九哥,你那不叫失手,你那叫作擲地有聲!”右翼和那名官員的臉上均露出笑意。

  紅豆看似謙卑地低聲道:“如果能夠讓王爺息怒,奴婢就算十個手指被割掉也是心甘情願的。”

  玄鳳的嘴角慢慢地漾出一絲譏諷,“看不出你這個丫頭還蠻忠心,若是王爺我真的要你這纖纖十指,你是否立即為本王切將下來以表你的寸心!”

  紅豆難以置信地抬起頭,一臉驚懼。

  玄麟有些意外,玄鳳平日裏行事出人意料,但從來不似這般蠻不講理,為何今日裏卻為難這個看起來可憐兮兮的小姑娘?

  看見玄鳳臉上森冷的表情,紅豆不敢遲疑的膽怯說道:“王爺---奴婢這十指若是切將下來也沒有什麽用處,時間久了恐怕還會爛掉,若是留在奴婢的手上,奴婢還能為主子---做些沏茶倒水力所能及的事。”

  玄鳳見紅豆又驚又怕,心裏甚是好笑,麵無表情地說道:“這話聽著好像幾分道理。”

  紅豆連連點頭,心知此刻萬萬不可多言。

  玄麟看出端倪,好奇地問:“九哥,這丫頭怎麽得罪你了,你這般嚇她?”

  玄鳳悠悠說道:“我不是在嚇她,而是在調教她,免得她日後又失手打壞什麽東西。”

  玄麟心中疑惑,其他人更加不解。

  紅豆可是再明白不過了,這個小心眼的王爺,果然是為了剛才的事情幾番折騰。

  玄鳳隨即又道:“幾位爺腹中饑餓,你下去準備些宵夜過來,也不用弄複雜的菜係就一份金鉤掛銀條,一份一卵孵雙鳳,一份八仙過海鬧羅漢,一份菜根獅子頭,還有一份珍珠翡翠玉米羹。”

  紅豆瞪大雙眼,這還不複雜!不由咬著牙說道:“奴婢---這就去膳房準備。”

  玄鳳看著她漲得通紅的臉,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樣子,突然間心情好了不少。

  紅豆被發落可以回去休息的時候,天已經蒙蒙亮了,她的一身骨頭好似散了架!難怪老人常說:寧可得罪君子,不可得罪小人,紅豆現在對這句話可是明白體會到了家。她摸了摸自己的腦袋和手指,還在都在,無奈地歎了口氣,就這麽一個照麵就險些丟了性命,可見以前是多麽的睿智,凡事都繞道走,若不然十個腦袋也丟了!

  
[正文:6 玉如意風波 (一)]


  望波亭坐落在王府裏落雲山的頂峰,從這裏可以瞭望到王府的所有美妙景致,亭台樓閣,小橋流水,曲廊朱欄,蒔花壘石。此時黃昏時刻,景色更美。

  玄鳳負手而立,眼眸定在煙波飄渺的小鏡湖,向身後肅然而立的左翼、右翼問道:“事情查得怎麽樣了?”

  右翼俯首回稟:“三夫人遇害之前,王府裏有個傳聞,說三夫人她有了身孕。”

  玄鳳濃眉一挑,眸子裏湛出一絲寒意:“宮裏的張太醫怎麽說?”

  右翼回道:“張太醫驗查過了,此說純屬謠傳。”

  玄鳳點頭,不再作聲。

  右翼又道:“屬下按照王爺的吩咐留意幾位夫人的動向,目前還未發現有何異常。”

  玄鳳向左翼看去:“聽說三夫人室內丟失了一些物件?”

  左翼道:“錦蘭和翠香查點後,發現三夫人所有的貴重首飾不見了,屬下這幾日已安排人留意著,如發現出賣抵押與三夫人首飾類似的物件立刻拿獲。”

  玄鳳沉思不語。

  左翼又道:“錦蘭被謝總管安排到二夫人處,翠香被安排到五夫人處,那個叫紅豆的丫環的確是一年前入府的,聽廚房的劉媽媽說,她是個孤女,父母早亡。為人乖巧懂事,勤勞能幹,很討眾人喜歡。”

  左翼見玄鳳聽到這挑了挑眉,但未言語,又道:“紅豆和一個叫小石頭的小廝感情甚好,情如姐弟。小石頭今年八歲,也是無父無母,因其個性古怪,下人們不甚喜歡,他也不願與人接近,除了一人那就是紅豆,也許兩個人是同病相連。”

  玄鳳的臉上露出一種奇異神情,順著他訝異的目光,左翼和右翼也向遠處望去。

  山腳的一棵大楊樹下站著一個小男孩,山腳的一棵大楊樹下站著一個小男孩,一個身著紅衫的嬌俏少女正向樹上爬去,艱難笨拙的動作使她險象環生。

  左翼和右翼相互對視一眼,不禁為她捏了一把冷汗。

  小石頭仰著頭:“紅豆姐姐,你千萬要小心啊!”

  紅豆吃力地向上攀援,“沒有關係,這點小事還難不倒我---馬上就要夠到鳥窩了!”

  小石頭越看越心驚,早知道剛才說什麽也不讓紅豆---為了一隻落地的雛鳥---上樹了!他的心實在承受不住一個跟著一個的驚嚇。

  紅豆終於攀到鳥窩之處,小心翼翼地將懷中的雛鳥取出,輕輕地放回鳥窩,展顏笑道:“哈!大功告成!”她興奮地向樹下的小石頭揮手示意。

  小石頭見她一隻手攀掛著樹幹,大半個身子搖來晃去,小臉立時慘白:“紅豆姐姐小心,你還是趕快下來吧!”

  紅豆見小石頭一臉擔憂,也沒再停留,緩緩地攀援而下,然而就要快到地麵時,一個大意腳底一滑從樹上摔了下來。

  小石頭見情形不好,忙上前用手接她,怎奈他年紀尚小氣力不足,霎時,兩個人摔成一團。

  紅豆不由哈哈大笑。

  小石頭捂著屁股,苦著臉:“你還笑,我的屁股都摔成四瓣了,告訴你多少遍要小心,還是掉了下來!”

  紅豆笑道:“你過來,讓姐姐看一看,是不是真的成四瓣了!”

  小石頭躲開她的手:“別鬧了,男女授受不親,這道理你難道不懂嗎?”

  紅豆忍不住又笑:“天哪,你是多大的小人兒,竟然說起授受不親來了。”

  小石頭嘴角向上翹了翹,牽著紅豆的手,一同仰臥在草地上,沉默片刻,說道:“紅豆姐姐,有你真好,若不然我就是世間最可憐的小孩。”

  紅豆見他這話說得淒楚,不禁蹙起眉頭。

  小石頭說道:“紅豆姐姐,有些人生下來就是要受苦嗎?注定要受他人欺淩嗎?”

  紅豆將他扶起,上下打量一會:“誰又欺負你了?”

  小石頭搖了搖頭,沒有回答。紅豆了解他的脾氣,知道再問他也不會說,便正色道:“小石頭,雖然你是一個很小---很小的小孩,但紅豆姐姐希望你能夠明白很大的道理,你還記得昨天姐姐教過你什麽?”

  小石頭點了點頭道:“故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誌,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正文:7 玉如意風波 (二)]


  紅豆點頭道:“所有的磨難都是曆練,你經過的越多戰勝的越多,所得也就越多,這是上天對你的考驗,隻有這樣,你才能有機會成為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紅豆見小石頭點頭,又道:“你還小,以後恐怕還要經曆更多的事情,你不像其他的孩子有父母的照顧,兄弟姐妹的陪伴,所以你就要更加的堅強!答應姐姐,永遠都不要自欺自艾,不要因一時的得意而得意忘形,不要因一時的失敗受挫而一蹶不振。”

  聽了紅豆的話,小石頭的臉上異常的嚴肅,鄭重地點頭:“我雖無父母,但我有紅豆姐姐,這是老天最大的厚賜,姐姐放心,小石頭定會成為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紅豆欣慰地點頭:“姐姐知道小石頭是天下最聰明的孩子。”

  小石頭受到鼓舞,又道:“我長大以後一定要功成名就,出人頭地,就像九王爺一樣。”

  紅豆錯愕地愣在那裏,等她反應過來,做了一個要暈倒的動作:“你這個孩子,我算是白教你了,做什麽人都好,千千萬萬不要做九王爺那種人。”

  小石頭撓了撓腦袋,不解地問道:“為什麽?人人都說九王爺是個了不起的人物,文治武功天下第一無人能及。”

  紅豆眨了眨眼睛,那個殘酷無情報複心極重的王爺?!正要為小石頭解惑,告訴他有關人品的話,身後有人道:“本王也想知道原因。”這聲音雖輕,可聽在紅豆的耳裏卻如同五雷轟頂一般,一時間腦裏‘轟’的一聲,一片空白。

  紅豆緩緩地轉過頭,玄鳳和他的護衛就站在她的身後。

  玄鳳見她一副驚嚇過度,好似見了鬼的樣子,心中是又好氣又好笑,走近幾步:“本王到底是哪種人?”

  紅豆即便再心思敏捷能言善辯,此時也不知所雲,好一會,終於找回自己的聲音:“奴婢的意思是----意思是,俗話說,能者多勞智者多憂,若像王爺這般必要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小石頭隻是一個平凡的孩子,又怎能做像王爺一般的人---像王爺這般雄才偉略了不起的人物---一百年也不見得有那麽一個。”說罷,她抬眼向玄鳳望去,剛一接觸玄鳳那雙揣摩不透深不可測的眸子,眼神就立刻嚇得躲到一邊去。

  左翼和右翼相互看了一眼,都覺得好笑:這丫頭彎轉得夠快!

  玄鳳看著紅豆咬著早已無血色的唇,一時無語,最後麵無表情的哼了一聲,拂袖離去。

  紅豆苦著臉,虛脫地坐在地上,看著還沒弄清楚狀況的小石頭,隻能尷尬地笑了笑。

  
[正文:8 玉如意風波 (三)]


  天氣很熱,熱得附近的芭蕉都卷起了葉子。

  紅豆在菜園子裏忙碌著,原本白皙如玉的臉龐早已緋紅一片。

  因灌溉瓜果蔬菜,紅豆赤著雙足,腳上的肌膚不可避免地沾上很多泥巴。

  有人走到近前:“剛才我還在想,這碧綠叢中的一朵小白花是誰,原來是紅豆姑娘。”

  紅豆見是十二王爺玄麟,忙上前屈膝施個禮。

  玄麟含笑道:“不必拘禮,你在做什麽?”

  紅豆見玄麟好奇的目光停留在她裸露的雙足上,稍覺不妥但也未窘迫,淺笑道:“這片地原是荒廢著的,奴婢見這樣閑置著可惜,就請示謝總管在這裏種些瓜果蔬菜。”

  玄麟搖頭道:“這樣的話豈不辛苦麻煩?小廝們到集市上買豈不是方便得多?”

  紅豆笑道:“這樣很好,奴婢不覺得辛苦。”

  玄麟笑問:“為什麽?”

  紅豆見他笑意暖人,沒有半點王孫貴族的傲慢,說道:“奴婢喜歡有勞有獲,而且樂在其中。”

  玄麟身後站立一個男子,相貌俊雅氣度雍容,因不知如何稱呼,紅豆便對那男子點了點頭。

  玄麟在一旁道:“這是君公子,君見笑。”

  紅豆聽罷,不由笑了笑。

  君見笑見了問道:“姑娘覺得這個名字很好笑嗎?”

  紅豆搖了搖頭:“公子莫怪,我隻不過想到另外的三個字。”

  玄麟問道:“哪三個字?”

  紅豆猶豫了一下,隨即道:“鬼見愁。”

  君見笑聽罷大笑:“姑娘有所不知,我還真有個兄弟是個名副其實的‘鬼見愁’!”

  紅豆不解地看著他,玄麟則輕笑出聲。

  三人談笑間,從遠處跑來一人,氣喘籲籲,神色焦急。

  紅豆見是劉媽媽,忙迎上前扶住她:“出了什麽事,瞧您急的?”

  劉媽媽滿臉焦灼:“他們說小石頭摔碎了二夫人最心愛的玉如意,二夫人在聽雨軒叫人正打小石頭呢!說要打二十大板,這可是會出人命的!”

  紅豆臉色大變,她是知道二夫人的脾氣,顧不得身邊的玄麟和君見笑,顧不得自己仍赤著雙足向聽雨軒跑去。

  紅豆趕到聽雨軒的外院,見二夫人錢小曼,四夫人謝羽裳,五夫人李馨兒和總管謝鐵端坐前方,小石頭躺在地上,也不知道挨了多少板子,臉色慘白,臀股處俱是斑斑血痕。

  紅豆大驚失色,繞過看熱鬧的丫環、婆子衝了過去撲到小石頭的身上。

  行刑的人揚起板子打下去,發現憑空竟多了一人,立時愣在當場。

  紅豆抬起頭怒聲道:“為什麽要打小石頭?”

  
[正文:9 玉如意風波 (四)]


  錢小曼柳眉上挑:“哪裏來的野丫頭?”看到紅豆赤著雙足,更是一臉的驚訝鄙夷:“你這個奴才好不知羞恥,竟然這個樣子跑到眾人的麵前!”

  紅豆沒有理會她,向一邊的謝羽裳和謝鐵央求道:“四夫人、總管,小石頭還是個孩子,即便打壞什麽物件,也不應該這般罰他,這樣豈不要害了他的性命!”

  謝羽裳略沉吟了一會,軟語說道:“二姐,這孩子以後好生管教就是,這一回就饒過他吧!”

  錢小曼冷笑一聲:“饒過他?那可是價值連城的上古玉如意,而且這小奴才分明存了偷竊之心,若不然怎會將玉如意從寢室內偷拿到偏廳,更可惡的是他還將它摔壞了,就是他的一百條性命也陪不起我的玉如意!”

  半昏迷的小石頭艱難地道:“我沒動過什麽玉如意---也沒打壞什麽玉如意。”

  紅豆既心驚又心痛:“你們聽到了,小石頭說不是他做的。”

  錢小曼冷笑道:“那時屋裏麵隻有這小奴才一人,不是他是誰?是不是錦蘭?”

  錦蘭瞟了一眼紅豆,回道:“是的,二夫人。”

  紅豆大怒:“日間出入聽雨軒丫環,婆子不下數十人,有誰看見是小石頭動了那玉如意?”

  眾仆人俱緘默不言。

  紅豆見無人應聲,冷笑道:“既然無人看到,或許是別的什麽人做了醜事嫁禍給小石頭!”

  李馨兒撇了撇嘴,細聲道:“二姐,王府裏怎會有這般不懂尊卑不懂規矩的丫頭,她分明不把你放在眼裏。”

  聽了她的話,錢小曼惱羞成怒:“這賤人既然趴在那不起來,給我一起打!”

  行刑的人又舉起了板子,正要落下,手臂被人擋住。

  玄麟微微一笑:“幾位夫人何必為了件小事大動肝火,看在小王的麵上,這件事就算了吧!”

  錢小曼暗自驚訝,十二王爺什麽時候來的?下人怎沒有通報?思忖著,陪笑說道:“看在十二王爺的麵上,賤妾就饒了這兩個奴才,隻是這樣子太便宜他們了。”

  李馨兒湊上前:“這小奴才實在膽大包天,您是知道的,我們九王爺治家嚴謹,出了這樣的事,做主子的雖然於心不忍,也難免要狠下心來動家規,不過既然十二王爺開了口,今天就先放過這小奴才,希望他以後能好自為之。”

  玄麟微微一笑:“多謝幾位夫人。”

  錢小曼發現玄麟身邊的君見笑:“不知這位公子是--?”

  玄麟道:“這位是君公子。”

  錢小曼、李馨兒、謝羽裳等人不敢怠慢,忙上前施禮。

  君見笑冷漠地點了點頭,將目光移到地上的一大一小。

  紅豆輕喚數聲卻不見小石頭有任何的反應,立時心亂如麻。

  謝羽裳娉娉地走過來,探了探小石頭的額頭,轉身對謝鐵道:“兄長,你找個最好的郎中過來,希望沒傷到筋骨。”謝鐵點頭,轉身離去。

  謝羽裳看著紅豆:“他隻是皮肉之傷,用了藥,馬上就會好的。”

  紅豆聽而未聞,見小石頭氣息微弱,不由淚如雨下。

  玄麟走到近前,看了看小石頭的氣色:“別擔心,他不會有事的。”

  此時,紅豆誰的話也聽不進耳中,一時恨不過,忽地站起,來到行刑人的身後,抬起腳,狠狠地踢向他的小腿處。那人沒有防備向前摔去。紅豆自己也因用力過猛向後跌去。

  行刑人從地上爬起,原要發作,卻看到紅豆身後的人,立時嚇得跪倒在地。

  紅豆覺得自己坐到什麽東西,低頭一看,黑色官靴,一雙大腳,向上看去,紫金蟒袍,紫金玉帶,然後就是玄鳳那張陰沉沉的臉。

  紅豆慌忙想站起,卻因動作太急又跌在地上。

  玄鳳長臂一伸,將紅豆從地上拎起:“站穩了。”

  全場鴉雀無聲,玄鳳冷冷地掃視眾人,最後目光落在錢小曼的臉上:“還嫌王府裏不夠熱鬧?”

  錢小曼早已沒有剛才的威風,囁嚅道:“賤妾---隻不過懲罰偷東西的奴才。”

  地上的小石頭,昏昏沉沉、斷斷續續地道:“紅豆姐姐,我沒有---碰過玉如意,他們---冤枉我。”玄鳳的臉色更加陰沉。

  錢小曼慌忙道:“他---在狡辯。”

  玄鳳忽地露出一笑,隻不過,他這笑容十個人看了九個半都會打寒顫,“想必二夫人親眼見了這孩子偷東西?說來也奇怪,本王卻相信他沒有,你說,這可要如何發落?”

  錢小曼哪敢再多言,顫抖地站在那不敢出聲。

  玄鳳又道:“左翼、右翼去聽雨軒看看,見有什麽日後有可能丟失的古董玉器,全部拿出來給本王砸了,這樣就可以絕了後患!”

  
[正文:10 蝕骨的相思 (一)]


  初秋夜有薄霧,碧綠的湖麵上籠了一層輕煙,氳氳氤氤,飄飄緲緲,好似幻境。遠處的落雲山在水霧中隱隱綽綽,忽隱忽現,有若仙山。山隙間的瀑布宛如玉帶垂下,在湖麵上激起千千萬萬的水珠兒使人目不暇接,那潺潺水聲更是如珍珠落玉盤一般引人迷醉。

  紅豆坐在湖邊,沉浸在靜謐之中,直到今日,她才真正的將心放下,小石頭的傷勢已無大礙。這也許還要感謝九王爺玄鳳。紅豆永遠忘不了,小石頭得知玄鳳相信他沒有碰過玉如意時臉上的神情,紅豆相信隻這一件事,小石頭會感激玄鳳一輩子的。

  紅豆除去外衣,輕輕地滑入水中。

  水,有一種神秘的力量,讓她全身心的放鬆,她尤其喜歡如浮萍一般浮在水麵上感覺,不想自己從哪裏來,又將到哪裏去?遙望天際,紅豆有一種難以抑製的思念,‘父親、母親,你們在天上可好?女兒好想念你們!’耳際仿佛傳來父親的聲音,‘紅豆,我們永遠都在你的身邊。’紅豆想笑又想落淚,那思念是無窮無盡的。

  夜深人靜,在這如夢似幻的小鏡湖,紅豆不認為還會有其他人出現在這裏。

  很明顯她錯了,因為她已看到一葉扁舟,由遠至近。

  紅豆換了一個姿勢,隻露出頭,好奇地看著那葉扁舟。

  因為有霧,紅豆還未看清楚舟上的人,卻先聞到一股很濃烈的酒香,是誰在這舟上飲酒?舟上的人緩緩吟道:“紛紛墜葉飄香砌,夜寂靜,寒聲碎。真珠簾卷玉樓空,天淡銀河垂地。年年今夜,月華如練,長是人千裏。”深沉的嗓音中,壓抑著深深落寞。

  隨著扁舟漸漸飄近,舟上的人也漸漸清晰。當紅豆看清來人時,心中大驚,這就是平日裏高高在上,呼風喚雨的九王爺?此時他與平日判若兩人,孤寂,愁苦,焦灼,不安,紅豆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當她看到舟上放著六七個酒壇子的時候,更是驚地目瞪口呆,他-----他---

  玄鳳嘶聲道:“晴兒,我到底做錯了什麽,你要如此地待我,九年了,你杳無音訊,我到底做錯了什麽?”說到最後一字時,聲音哽咽,隨手一揚,將手中的酒壇扔入湖中。

  紅豆確確實實的被那入水的酒壇嚇了一跳,心中暗道:還是離他遠一點的好,這若是被砸到,豈不要頭破血流?心裏這麽想,可她的身子卻莫名其妙的未動分毫。

  無聲無息中,玄鳳又飲盡一壇酒。

  紅豆連連搖頭,她從未見過有人如此的飲酒,如他這般喝法,身子即便是鐵打的恐怕也要倒下去。

  玄鳳踉踉蹌蹌地站起身,嘶聲喊道:“晴兒,到底在哪裏?你還要躲到什麽時候?”聲音絕望、狂亂,他想彎下腰,想再取一壇酒,卻一個趔趄一頭栽入小鏡湖內。

  黑暗中,紅豆張望水麵上的動靜,玄鳳突然從水裏乍出,驚得紅豆尖叫一聲。

  玄鳳皺著濃眉吐了幾口水,黑眸中三分迷離七分醉意:“你是誰?你是水中的精怪麽?”

  紅豆並未答話,正想浸入水中速速離去,卻見玄鳳身子一晃,又要沉入水中。紅豆知道即便他識得水性,但在爛醉如泥的情況下,恐怕也是危險的很。

  暗歎一聲,紅豆向他遊了過去。

  
[正文:11 蝕骨的相思 (二)]


  紅豆幾乎費盡全身的力氣,終於將意識不甚清醒的玄鳳從水裏拖到岸上。

  凝望著嘴裏不停嘶喊的人,紅豆輕歎一聲:“何苦把自己弄成這個樣子?”

  玄鳳好似夢幻,黑眸半睞,連聲苦笑:“你年紀甚輕---又怎會懂---相思的苦痛?”他的話讓紅豆有種熟悉感,讓她想起若幹年前的往事。那時她隻不過六歲。

  “父親,我的名字為什麽是紅豆,而不是黑豆,黃豆,綠豆?”

  父親笑著回答:“你的名字可是一首詩。”

  “什麽詩?”

  父親笑著又道:“紅豆生南國,春來發幾枝。願君多采擷,此物最相思。”

  她似懂非懂地問:“紅豆就是相思嗎?那相思是什麽?”

  父親傷心無比地輕撫她的頭:“紅豆如若可能,父親希望你永遠不知相思為何意,因為相思太苦。”她那時太小又怎會理解父親的心情,又怎會理解他對已逝去母親的相思之苦。

  靜思間,地上的玄鳳半闔雙目,嘶聲道:“相思蝕骨,所以不思量,自難忘;相思蝕骨,所以才下眉頭,卻上心頭。相思蝕骨,所以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相思蝕骨,所以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幹。”

  紅豆癡癡地看向玄鳳,這一連串的相思蝕骨讓她心頭不斷泛酸,不知為什麽她好似感覺到玄鳳心中無邊無底的痛楚,那痛楚一點一滴地侵蝕她心中最柔軟的地方。如受蠱惑了一般,紅豆鬼使神差地伸出手,輕撫玄鳳的額,有一種心思就是想要撫平他那緊鎖的眉頭。

  感受到紅豆的碰觸,玄鳳猛地睜開雙眼,眼中迸出奇異光彩,猛地攫住紅豆的手:“晴兒是你嗎?你終於回了!”雙臂一收,緊緊地將紅豆擁入懷中。

  突來的遭遇讓幾近處於夢幻之中的紅豆驚醒過來,連忙道:“你弄錯了,我不是!”

  玄鳳恍若未聞,將頭埋入紅豆的頸間,如癡如醉地道:“你終於回來了!”

  紅豆又驚又急,“你弄錯了,我不是什麽晴兒,你快放開我!”

  玄鳳卻越發地將她抱緊:“我不會再讓你離開我!”吻驟然落下,那唇舌之間的親密接觸,那灼熱如火的氣息,讓紅豆如遭電擊,想用力掙脫,卻全身酥軟,好似已經失去了全身的力氣。紅豆失措於一陣陣前所未有的暈眩,更讓她異常驚慌的是玄鳳的一隻手掌已撫上她胸前的豐盈。

  紅豆又羞又怒又氣又急,躲開玄鳳的唇,一口咬在他的肩頭。

  玄鳳吃驚地抬眸:“你咬我?”

  紅豆趁著他吃痛鬆手的瞬間,連忙躲開他的鉗製,慌不迭地道:“這不能怪我,是你逼的!”

  玄鳳的黑眸因懷中霎那間的空虛滿是失望,隨著時間點點流逝,那失望被一股暴戾之氣所取代。

  紅豆驚慌地向後躲去:“你別過來,我知道咬人不對---我不是----故意的。”

  玄鳳一點點地逼近,俊美的臉說不出的陰沉可怕,厲聲道:“你就這麽想逃離我,那個人有什麽好?到如今,你就死了這條心!”

  紅豆叫苦不已,自己怎能和一個醉得一塌糊塗的酒鬼講通道理,早知道這樣,不如剛才讓他在水裏自生自滅好了,真是‘一失足千古恨’。

  “你別過來!”紅豆如同驚弓之鳥,心中隻清楚一件事,那就是萬萬不能讓玄鳳近到身前。望著玄鳳魔魅的眼,紅豆慌亂不已,就在玄鳳的手指觸及她的肩頭時,紅豆從地上摸起一塊石頭砸到玄鳳的頭上,力度雖不大,但作用卻起了。

  玄鳳一頭栽倒在地。

  初時,紅豆見玄鳳暈了過去,自己也幾乎嚇得暈了過去,六神無主帶著哭腔道:“我莫不是殺了人?不行,你可千萬不能死!”當她看到玄鳳頭上的血時,更是忍不住大哭起來,“這可怎麽辦?你是不是要死了?”

  紅豆一邊哭,一邊從衣衫上扯下一長條白綾,胡亂地將玄鳳頭包紮起來。見血漸漸止住,紅豆的心才稍稍安穩下來,用手抹去臉上的淚水,腦子裏麵轉出幾百個念頭,她該如何是好?懷著一絲僥幸心理,紅豆決定將玄鳳留在這湖邊,讓他自己慢慢醒轉過來,到明天---他也許什麽也記不得。

  看了看周圍,紅豆語無倫次地說道:“還好,此處是個避風的所在---但夜涼如水,你渾身濕透,又喝了那麽多的酒,我又打破你的頭---可隻能將你留在這裏,到了明天,即使你身強力壯,也極有可能會大病一場,不過,病得再嚴重也沒有關係,隻是,千千萬萬不要死掉,還有徹徹底底地忘記---今夜發生的事情,最重要的是----忘記我。”
[正文:12 紅豆與奔宵 (一)]


  左翼總覺得玄鳳今天的神色有些怪異,從一大早,一雙琢磨不透的眸子就盯著手裏那一段帶血的白綾不知在想什麽?其他的人見他臉上陰晴不定,都不敢靠前,生怕一個不小心惹怒了他。

  玄鳳突然開口:“左翼,你到膳房看看,那個叫紅豆的在不在,如果還在,找個人給我盯著,若是她想偷偷地逃出王府就給我抓回來。”

  左翼雖感覺奇怪,卻不敢多問,應了一聲轉身離去。

  玄鳳的視線又回到那段白綾,眉毛擰成一團,腦子裏不斷地浮現出那罪魁禍首的臉孔,那個現在讓他恨得牙癢癢的人兒,她哪來的那麽大的膽子,用石頭打破他的頭,還將昏迷不醒、酒醉的他扔在湖邊風餐露宿!更可惡的是居然用這塊破布把他的頭包裹成那個醜樣子,當他九王爺的腦袋是什麽?

  右翼興衝衝地走進棲鳳居,“王爺,皇上送了一匹千裏名駒,名為奔宵,現在就在馬廝館內。”

  玄鳳最愛寶馬,即站起身:“走,去看看。”

  右翼邊走邊道:“小廝們隻不過想為它衝洗幹淨,但那馬卻十分的凶悍,不讓任何人靠近,好幾個小廝都被踢傷了,這回王爺要馴服此馬恐怕要費些功夫。”

  玄鳳濃眉一挑,來了興致:“越是這樣的馬越是好馬。”

  馬廝館內,玄鳳看到一個意想不到的人,這個人若是聰明的話就不應該出現在這裏。他正想找她算賬呢!

  紅豆對身後毫無察覺,正在和馬廝館內當差的劉武說話:“武哥,王府今天有沒有----特殊的事情發生?”

  劉武搖頭道:“沒聽說有什麽事,除了皇上送了咱們王爺這匹寶馬。”

  紅豆笑中略帶尷尬:“我的意思是---九王爺他可好,有沒有出什麽意外?”

  劉武不明白地問:“王爺好好的會出什麽意外?”

  紅豆眼珠兒一轉,又問:“棲鳳居沒傳出什麽話?”

  劉武納悶地搖了搖頭。

  紅豆長籲了一口氣,點頭道:“這回我就放心了。”

  玄鳳在她身後,冷笑道:“你放什麽心?”

  紅豆驚得一下轉過身,看見自己原以為病怏怏的玄鳳仍然神采奕奕站在那,不禁目瞪口呆。剛開始,紅豆是滿心歡喜,心中的石頭落地,他還好好的活著!後一瞬,紅豆馬上意識到自己的危機,看他惡狠狠的樣子好像要吃了自己,立刻心跳加速。

  劉武見她傻愣愣地站在那裏,忙拉住她一起跪下:“見過王爺。”

  玄鳳緩緩地走到紅豆麵前:“啞巴了?知道自己做了虧心事?”

  紅豆聽在耳中又羞又惱,她即使做了虧心事還不是因為他----想起昨夜發生的事情,紅豆的小臉立刻漲得通紅,抬起頭迎著玄鳳的目光:“奴婢做了什麽虧心事?奴婢不知,還請王爺賜教!”

  玄鳳黑眸倏地一眯,一時不知說什麽,氣得語塞。右翼和劉武不知究竟發生了什麽,隻覺得氣氛異常詭異。

  玄鳳也覺得古怪,自己竟會被這小丫頭搶白得說不出話來,看著她毫不示弱的眼睛,一副腦袋掉了碗大的疤豁出去的神情,真是把他給氣死了。昨晚怎會將她錯認為晴兒,幾年間頭一次情緒失控就讓她給碰上了,自己最不堪窘迫的一麵更叫這個可惡的丫頭窺視無遺,一時間胸中湧上難言的惱怒!對於她,處罰重了於心不忍,處罰輕了又心有不甘,如果自己是個窮凶極惡的人就好了,那就可以‘殺人滅口’,可他偏偏又不是。

  右翼從來沒未見過主子這麽有意思的神情,就像一個大人生一個小孩的氣,打也打不得,罵也罵不得,但忍不住互相較勁,所以就僵在那了。幹咳一聲,右翼打破難熬的寂靜:“王爺,那全身通黑的馬就是奔宵。”
[正文:13 紅豆與奔宵 (二)]


  奔宵高大奇駿,矯健壯美,每每引頸長嘶,說不出的威風凜凜桀驁不馴,當真是一匹難得一見的千裏名駒。

  玄鳳看了看飛揚跋扈的奔宵,又看了看跪在那邊絲毫不服軟的紅豆,有了一個絕妙的責罰她的方法,踱步來到紅豆麵前:“王爺交給你一個差事,你若辦好了,昨晚的事本王既往不咎。”

  紅豆沒有應聲,心道:你出招,我接招就是了,誰怕誰!

  玄鳳心中更氣:“明天王爺要馴服這匹馬,你的差事就是將它徹底地刷洗幹淨,本王要它明天烏黑湛亮。”

  紅豆瞥了一眼奔宵,那個龐然大物?

  右翼看出苗頭,不知道昨晚這小丫頭到怎樣得罪王爺了?看著一身細皮嫩肉的紅豆,右翼動了惻隱之心:“王爺,奔宵野性難馴,隻怕---已經有好幾個小廝被它踢傷了。”

  玄鳳麵無表情波瀾不驚地道:“紅豆姑娘一向聰明伶俐,這點小事怎會難倒她?”

  紅豆好強之心突起,不示弱地道:“正如王爺所言,這點小事怎會難倒奴婢,奴婢定會讓王爺滿意。”

  玄鳳一怔,本以為紅豆會討饒,卻不料她冒出這一番話,咬牙笑道:“那你就好好地辦差事吧!”

  右翼暗暗搖頭,這小丫頭的脾氣也太倔強了,這不是自找苦吃嗎?

  玄鳳和右翼離去,紅豆愁眉苦臉地望著奔宵發起愁來,逞英雄是要付出代價的!

  紅豆微笑著走向奔宵,盡管笑了幾個時辰,臉部的肌肉都有些僵直,她還是維持自己認為最美麗的微笑。不過即便她笑顏如花,奔宵仍是看都不看她一眼。她的美人計用在奔宵身上---根本就是枉費心機。幾個時辰了,奔宵始終都對她不屑一顧,無論怎樣都不肯讓她碰觸,雖然紅豆機靈地躲過奔宵的各種襲擊,但也因為躲躲閃閃不是碰到牆壁就是碰到欄杆,要不然就直接坐在地上,她的全身上下早已是青一塊紫一塊的了。

  紅豆幾乎用一種哀怨的眼神看著奔宵,氣餒地道:“好奔宵,你到底要怎樣才讓我接近啊,告訴我,即便你要天上的月亮,紅豆姐姐爬梯子幫你摘好不好?”奔宵當然是毫無反應。

  紅豆歎了一聲:“天都黑了,紅豆姐姐是累了,想必你也乏了,不如你先喝口清水吃點東西?”說著,把準備好的一桶清水和一捆新鮮的稻草拿了出來,小心翼翼地遞向奔宵。

  初時,奔宵非常傲慢地不理會紅豆,但架不住紅豆的軟磨硬泡,最後它的眼睛終於落在稻草上,輕輕地用鼻子嗅了嗅,開始細嚼慢咽起來。

  紅豆見了喜出望外,情不自禁地用手指輕點奔宵的脖頸:“我還以為你這個家夥不知道餓呢!”紅豆好玩地用手指梳理奔宵的鬃發,又道:“是不是很舒服?”忽然間,紅豆不能相信地看著自己的手指,激動的眼淚差一點沒掉下來:“天哪,你讓我碰你了,你居然沒踢我!”

  玄鳳回到王府,已經很晚了,心裏思量著與宰相商議的事情,不禁緊鎖濃眉。花叢中有人影閃動,右翼早已喝道:“是誰,還不出來!”一個小小的人兒走了出來,“小石頭見過王爺。”

  玄鳳見是他,問道:“你的傷可大好了?”

  小石頭恭敬地回道:“謝王爺關心,石頭的傷已經好的差不多了。”

  玄鳳又問:“你為何還不睡?”

  小石頭苦著臉:“紅豆姐姐不見了,我找了很長時間,不知道她去了哪裏?”聞言,玄鳳將臉一沉,那個丫頭難道逃了?

  右翼在一旁輕聲道:“紅豆姑娘也許還在馬廝館。”

  馬廝館內,紅豆窩在一角的稻草堆上,香夢正酣。

  奔宵毛發烏黑湛亮,紅豆已將它刷洗幹淨。

  玄鳳勾唇一笑,看來還真不能小瞧她!不過,現在需要沐浴清洗的恐怕是這丫頭了。紅豆的小臉上白一塊黑一塊,頭發上還插著一根稻草,身上的衣服更是無一處幹淨。玄鳳看見她額頭上的小青包時,臉上的笑意漸漸隱去,這丫頭很明顯也吃了不少的苦頭。蹲下身,玄鳳隨手撿了一根稻草,輕刮紅豆的臉蛋。

  紅豆睡得正香,用手搔了一下臉頰,喃喃地道:“奔宵真乖,那個小心眼的王爺想為難我,這回看他怎麽說?”小石頭被紅豆這句夢話嚇出一身冷汗。

  左翼和右翼先是愣了愣,忍不住想笑,但看到玄鳳難看的不能再難看的臉色時,硬是將笑意忍了下去。

  玄鳳伸出雙指用力在紅豆的臉上一挾。

  紅豆立即醒了過來:“誰這麽討---”當她看清麵前的人時,嚇得把最後的字給咽了回去。

  玄鳳麵無表情地問:“知不知道自己說錯了話?”

  紅豆睡眼朦朧地搖了搖頭。手指輕觸紅豆的紅唇,玄鳳又問:“知不知道,以後若是再說錯話,王爺我會怎麽做?”紅豆苦著臉又搖了搖頭。

  玄鳳一字一句地:“我會把你的舌頭割下來。”

  紅豆一驚,下意識的用手捂住了嘴。

  玄鳳站起身:“紅豆、小石頭,本王見你們有幾分聰明,以後要親自調教,明天你們就到棲鳳居當差,小石頭,你就跟著左右兩位護衛。”

  小石頭又驚又喜:“謝王爺!”一旁的紅豆卻臉色慘白的說不出話來。

  玄鳳斜睨著她:“怎麽紅豆姑娘不願意?”好半天,紅豆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奴婢---願意。” 
[正文:14 芳香閣遇險 (一)]


  紅豆來到棲鳳居已有一段時日。每一天都可謂是戰戰兢兢如履薄冰。盡管她小心又小心,還是不斷的出錯。於是,一次又一次的責罰,到了今天,紅豆都不記得自己被玄鳳罰了多少次?而且無論她做什麽,玄鳳總是挑三揀四吹毛求疵,弄得她是食不知味、睡不安寢。夜晚,隻要想到玄鳳那張臉就開始做惡夢,這樣的日子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到頭。

  在棲鳳居內,紅豆結識了小廝平安,婢女彩衣、小巧。幾個人在一起時常的說說笑笑、調調侃侃,日子過得也算有趣。紅豆經常在想,如果棲鳳居內沒有玄鳳,那就十全十美了。

  想到這裏,紅豆又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婢女小巧挑開珠簾,從外麵走了進來,神秘兮兮地道:“剛才我路過聽雨軒,聽有人說芳香閣內鬧鬼,說什麽三夫人不甘心死的那麽淒慘,要找人報仇呢,說的和真的一樣。”

  彩衣皺眉道:“明知道王爺最恨人說這些不著邊際的話,你還講!”

  小巧一笑,來到紅豆身邊:“你是第一個發現三夫人的屍體,那時怕不怕?”

  紅豆眼前立刻浮現出三夫人當日的樣子,連忙道:“別再提這檔子事,我可不想晚上夢見三夫人。”

  小巧不懷好意地笑了笑:“也許,三夫人會在夢中告訴你是誰殺了她。”

  紅豆瞟了她一眼:“這是咱們王爺的家務事,三夫人拖夢也是找他,怎麽也輪不到我呀!”

  彩衣見紅豆一直都悶悶不樂,問道:“昨天又受罰了?”

  紅豆無精打采地點了點頭:“九王爺批改折子,叫我為他研墨,力量大了一點,墨汁從硯台內濺了出來。”

  彩衣睜大眼睛:“是不是濺到折子上?”

  紅豆點頭道:“還有---王爺的臉上。”

  小巧馬上忘記三夫人的事情,所有的注意力放到紅豆又一次受罰上,吃驚地看著她:“這可了不得,王爺怎麽責罰你的?”

  紅豆歎氣道:“磨墨---磨了七八個時辰,到現在我的右手還不能動呢!”

  小巧一臉同情地看著她:“那後來呢?”

  紅豆有氣無力地道:“王爺說了,以後我研墨的時候再也不會把墨汁濺出來。”

  彩衣笑道:“紅豆你別煩了,依我看這罰可謂輕罰,若是換了其他的人,還不知道會怎樣呢!”

  小巧讚同道:“其實王爺對你還不錯,而且我覺得自從你來到棲鳳居,王爺的脾氣好了不少呢!不似以往那般嚴厲。”

  彩衣隨聲附和:“是啊,以前我、小巧還有平安,時不時的總會挨罵,現在就不了,王爺很少責罰我們呢!”

  紅豆哭笑不得:“現在很少責罰你們,是因為所有的責罰都落在我一個人的腦袋上了。”

  門簾一挑,平安和另一個小廝抬了一個橫匾走了進來,看見她們三人:“昨天王爺寫了幾個字,剛剛裱完,說要掛在書房內,你們看掛在哪裏合適?”

  紅豆見那橫匾上行雲流水般的寫著八個字‘毋意,毋必,毋固,毋我。’心中暗道:沒想到他會寫這幾個字,還以為會寫什麽‘傲視天下,我主沉浮。’

  平安見紅豆一直在看橫匾上的字,問道:“你識得這八個字,是什麽意思?”

  紅豆笑道:“這幾個字是告訴世人要講事實,不要憑空猜測;遇事不專斷、不任性,可行則行;行事要靈活,不死板;凡事不以‘我’為中心,不自以為是,與周圍的人群策群力。”

  小巧聽了,一臉豔羨:“你好厲害,居然懂得這麽多的道理。說也奇怪,這簡簡單單的八個字竟揭示這麽多的意思。”

  紅豆微笑道:“這是當然,有的時候一個字,單從表麵上就已經非常有意思了,更不要說字裏的深層寓意。”

  彩衣好奇地問:“例如呢?”

  紅豆取了一張紙,提筆寫了一字:“心字上麵一把刀就是個忍字,不是很有意思嗎?和為貴,忍為上,這可是千古不變的至理名言。”事實上,自從紅豆來到棲鳳居,腦海裏麵經常閃現出來的就是這個字,這當然要拜玄鳳所賜。

  
[正文:15 芳香閣遇險 (二)]


  平安知道紅豆這幾日的‘苦難’,在一旁偷笑:“紅豆,在棲鳳居的日子,讓你感覺心頭放了一把刀麽?”

  紅豆白了他一眼:“就你鬼精靈,我可沒這麽說,”用指點著眾人道:“可別給我瞎傳,讓有心人聽到了又要大作‘文章’了。”

  話音剛落,有人朗聲笑道:“是誰要大作‘文章’啊?”玄麟、玄鳳從外麵走了進來。

  玄麟笑問:“你們在說什麽呢?”

  一句話問出來,沒有人回聲,紅豆抬頭見所有人都看著她,沒有辦法,低聲道:“奴婢們也沒說什麽,大家都覺得九王爺的字寫得好。”

  玄鳳濃眉上揚,幽暗的眸子略帶幾分譏諷:“你的本事不小,知道什麽是好字什麽是壞字。”

  紅豆挪開視線當作沒看見,心道:你愛說什麽就說什麽,我不回聲就是,惹不起還躲不起麽?

  玄麟來到書案前,看見紅豆寫的忍字,不禁嘖嘖讚道:“紅豆這個忍字寫的好啊!有些顏公的風采,九哥你過來看看,你的丫頭可不簡單!”

  玄鳳黑眸向書案上一掃:“忍?寫得不錯!”

  紅豆卻沒有聽出半點誇獎之意,隻覺耳畔間---涼嗖嗖的。

  玄麟若有所思地問:“紅豆以前念過哪些書?”

  紅豆謹小慎微地回道:“奴婢沒讀過什麽書,隻不過認識幾個字。”

  玄麟似笑非笑地看著她,沒有說什麽。

  玄鳳卻冷冷地哼了一聲:“隻不過識得幾個字?”黑眸定在紅豆身上一會,對平安道:“你把金光大師贈的那幾本佛經拿過來。”

  平安從書架上取下一摞經書,不聲不響地放在玄鳳的麵前。

  玄鳳翻了翻那幾本經書,說道:“這些都是佛門至寶,可以讓人修身養性去除戾氣,本王讀後受益匪淺,有心宣揚佛法,紅豆---”紅豆心中疑惑,這和她有什麽關係?頓了頓,玄鳳又道:“紅豆,這棲鳳居內隻有你識得幾個字,你就替本王在十天內將這十本經書卷寫十套吧!”

  紅豆小臉一垮:“可是---奴婢身上哪有什麽戾氣?”

  玄鳳眼睛一斜:“怎麽不願意修身養性?”

  紅豆苦著臉:“奴婢---沒這麽說。”

  玄鳳唇畔漾出似有似無的笑意,“那還等什麽,還不去抄寫?”

  紅豆無精打采應了一聲,上前將那些經書一本一本地抱在懷裏:“奴婢---這就去。”

  玄麟看在眼中,覺得有趣,忽道:“紅豆,你知道忍字訣的最後一訣是什麽?忍無可忍,就無須再忍。”

  紅豆更是一臉苦難,這還有一個看熱鬧的!

  夜色深沉,別的人都安寢了,紅豆還在孜孜不倦地抄寫經書:“菩薩布施,等念怨親,不念舊惡,不憎惡人---發大乘心,普濟一切,願代眾生,受無量苦,今諸眾生,畢竟大業--以元我、無人、無眾生、無壽者,修一切善法---”

  手腕疼得幾乎拿不住筆,紅豆仰天長歎:“救苦救難的佛祖啊,您現在要做的就是幫可憐的紅豆脫離九王爺的魔爪啊!”

  紅豆垂頭喪氣地伏在書案上,一動也不想動,她是又困又乏還有餓,最後實在抵擋不住饑腸轆轆的折磨,決定到膳房看一看,能不能找到一些吃的。

  宣遠王府靜悄悄的,從膳房裏出來,紅豆打算忘記那些經書,回房好好地睡上一覺,就在這時,她意外地發現在前方樹影重疊處有一人影閃動。

  紅豆好生奇怪,還有誰這麽晚不睡?那人去的方向不正是芳香閣!霎時,,紅豆睡意頓消,想起小巧說起芳香閣鬧鬼的事情。

  紅豆悄悄地跟在後麵,因為離得遠,夜色又暗,她甚至看不清那人是男是女。

  當那人閃身進了芳香閣,紅豆心中疑竇乍起,九王爺早就下了禁令,不許任何人進入芳香閣,府裏的人怎敢違背?或者,世間真有鬼魂之說,難道真是三夫人的鬼魂?可是,鬼魂又怎會月下有影?難道是什麽人裝神弄鬼?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此人和三夫人的死又有什麽關聯?

  思量了一會,紅豆決定一探究竟。
[正文:16 芳香閣遇險 (三)]


  紅豆尾隨那神秘人進入芳香閣,對她而言有一些興奮還有一些緊張,隨著她與那人越來越接近,她從背影可以完全確定,那人是個男子,一個身材不甚高大,肩寬背闊的男子。

  紅豆小心地躲在一角,心裏越發的緊張起來,這哪裏是什麽三夫人的鬼魂?搞不好是---瞬息,紅豆的手心沁滿冷汗。

  男子進入三夫人的寢室,東翻翻,西翻翻,好似在找什麽東西。

  紅豆變換各種姿勢試圖看清那男子的臉,始終未能如願,然而這時,那人自己轉過了身。紅豆險些驚呼出聲,那哪裏是人的臉?在慘淡的月光下,慘白的毫無血色,分明是傳說中的黑白無常,閻羅手下的勾魂厲鬼!

  紅豆膽怯地向後退去,心裏想著趁那人毫無察覺的時候,盡快地離開這是非凶險之地。

  人在緊張恐懼的時候往往容易出錯,紅豆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她的手臂居然碰倒了一個擺在閣架上的花瓶。

  男子猛地抬起頭,隻錯愕一瞬就如同鬼魅一般向紅豆的藏身之處飛掠過來。

  紅豆哪敢遲疑,慌忙向外跑去。

  紅豆心知自己無論怎樣也跑不過一個男子,而且從那男子的身形、動作來看,分明身懷武功,所以當她逃到芳香閣的外院,立即將身子隱在花叢之中,一動不動。

  可怕的寂靜中,紅豆躲在那,看著一雙黑靴向她慢慢移來。

  紅豆幾乎忘記如何去呼吸。

  紅豆不得不責怪自己太過魯莽,咬緊牙關,事到如今: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那人在無聲無息中踱來踱去,好一會沒有動靜。

  紅豆期盼著他或許因為找不到自己就此放棄。

  在難耐的漫長等待中,紅豆發現那雙黑靴終於消失在她的視線之外,不禁鬆了一口氣,她想立刻離開芳香閣,但遲疑一下,決定留在原地不動。時間慢慢地流逝,當這段時間長得讓紅豆認為自己安全的時候,當她決定起身的時候,她又看見那雙可怕的黑靴,瞬間,徹骨的寒意襲上全身。

  紅豆有一種非常不好的感覺,一種可怕的氣息已經籠罩住她,她下意識地抬起頭,一張慘白毫無血色的臉正在自己的上方。

  那不是真正的臉,是一張麵具,紅豆唯一可以看見的是那人的一雙眼睛。這雙眼睛冷冰冰寒意逼人而且充滿殺機。

  戴著麵具男子閃電般伸出手向紅豆的肩頭抓去。

  紅豆驚叫一聲連忙躲開。

  戴麵具男子步步逼近,紅豆被迫向後不斷退去,在膽戰心驚之間想著自己有可能的脫身之策:“你戴著麵具,我沒有看到你的臉,不管你到芳香閣的目的如何,你沒有必要非傷害我不可。”

  那男子冷笑一聲:“是不是你把東西拿走了?”

  紅豆忙道:“什麽東西,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突然間,紅豆驚喜大叫:“九王爺救命啊!”這一聲徹底打破深沉黑夜的寂靜。

  戴麵具男子聽紅豆呼喊九王爺,渾身一震,眼中露出驚懼之色,緩緩地轉過身。身後除了樹影花叢哪有人在?

  紅豆逃出芳香閣,一邊跑一邊大聲喊:“有沒有人啊,救命啊!”

  遠處隱隱約約有火把閃動,“不好,有刺客!保護王爺!”

  紅豆急得直跺腳:“侍衛大哥,王爺好好的,現在需要你們保護的是紅豆啊!”她正要再喊,戴麵具男子不知何時已擋在前麵。

  紅豆又急又怕,忽見幾步遠有一棵兩人腰粗的大樹,慌不迭地躲到後麵,“現在已驚動府內侍衛,你---此時不走等待何時?”

  戴麵具男子冰冷的眼中殺意更甚。

  以樹為屏障,紅豆躲過戴麵具男子幾次襲擊,但最後還是被他擒住肩頭。當戴麵具男子的手掌撫上她的脖頸時,紅豆驚叫出聲,心裏恐懼到極點。緊迫的窒息來得那麽快,快的紅豆都沒有時間去反應。紅豆知道自己此刻萬萬不能放棄,在那僅剩下不多的意識支配下,她手腳並用的苦苦掙紮,也不知道自己踢到那人哪裏,那人突然鬆開手,蹲在一旁呻吟出聲。

  紅豆重新找回呼吸,連忙向那隱隱約約的人聲喧嚷處飛奔過去。紅豆想再開口呼救,但已力不從心,咽喉處火辣辣的劇痛讓她一個字也喊不出,她急得眼淚幾乎掉了下來。戴麵具男子追上她,一隻手掌緊緊地抓住她的左臂,眼中凶狠殘虐暴露無遺。
[正文:17 芳香閣遇險 (四)]


  紅豆用力掙紮,期盼能夠掙脫那人的鉗製,怎奈兩人之間的力量相差的太過懸殊,當她身上的力量用盡時,當她看見戴麵具男子抽出一把明晃晃的短刃時,她心中已經不抱任何希望。

  紅豆閉上雙眼,希望那痛楚不要持續太長。

  耳畔間,突然傳來金屬清脆的碰撞聲,紅豆左肩一陣劇痛,重重地摔在地上。

  戴麵具男子看見由遠及近的三條人影,轉身向黑暗中掠去。

  左翼、右翼繼續追蹤那逃遁的身影。

  玄鳳出手如電,封住紅豆傷處周圍的幾處要穴。紅豆疼得叫出聲。玄鳳黑眸中沒有同情:“還嫌疼,你就忍著點吧!”雖然玄鳳冷言冷語,但此刻,沒有什麽比現在還能看見他那鐵青的一張臉---更讓紅豆高興的了,說了一句:“謝---王爺。”紅豆便暈厥過去。

  玄鳳眉頭越鎖越緊,這丫頭可以說是撿回來一條命,如果不是他當機立斷地擲出手上的玉扳子,使那利刃偏了方向,此時的她恐怕早已成為香魂一縷。

  王府的侍衛陸續趕到,玄鳳沉聲道:“嚴密緝查王府的每一個角落,如發現可疑者立即拿下。”

  紅豆悠悠醒轉過來,初時,她不知自己身在何處,後來弄明白自己在玄鳳懷中,她的臉頰又緊貼著他半裸的胸膛,不禁羞紅了臉。玄鳳的懷抱,讓紅豆從新感覺到闊別已久的安全感,這種感覺與父親早些年所給予的大不相同,但卻讓她異常的安心,不知不覺中闔上雙眼。

  玄鳳見紅豆一直昏睡不醒,問身邊的張太醫:“不是說沒有傷到要害,為什麽還沒醒過來?”

  張太醫回道:“這姑娘好像飲食睡眠不調,身子不免有些虛弱,再加上驚嚇過度又受了傷,所以昏睡的時間長了一些,不過依臣看,不需多久,這位姑娘就會醒轉。”

  左翼輕輕地走入房間,來到玄鳳的身邊,低聲道:“屬下追蹤那人到了落雲山,說也奇怪一下子就失去那人的蹤跡,右翼還在那邊搜索,希望能夠找到一些蛛絲馬跡。”

  玄鳳目光停留在紅豆的身上,片刻後道:“多安排一些人,嚴加警戒,再有宣遠王府夜間要燈火通明,總而言之,這樣的事情以後絕不能再發生。”

  左翼俯首道:“屬下這就去安排。”

  床榻上紅豆好像有了動靜,站在旁邊的小巧連忙喚道:“紅豆你醒了嗎?覺得怎麽樣?”

  紅豆蹙著眉頭,漸漸睜開眼睛,聲音嘶啞地道:“疼---好疼---”

  玄鳳聲音裏沒有任何溫度:“既然醒了,就說說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吧。”

  紅豆初見他的喜悅,因他冷冰冰的話語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忍著喉間劇痛,斷斷續續地將事情的經過講了一遍。

  玄鳳聽了之後,臉色越發的難看:“你還知道本王早已下令不準任何人進入芳香閣?”

  紅豆小聲道:“我隻是---”

  玄鳳冷笑道:“隻是什麽?大半夜不睡覺,你到芳香閣做什麽?沒有腦子行事莽撞,哪天丟掉性命都不知道是怎麽丟的!”

  “若不是王爺讓我在十天內將十卷經書抄寫十遍,我---怎會大半夜的不睡覺---”紅豆本來還要說些什麽,但一想,今夜若不是玄鳳及時趕到,自己真就沒了性命,於是把想說的話咽了下去。想到剛剛經曆的凶險,又想到玄鳳的責斥,紅豆一時忍不住,委屈地掉下淚來。

  小巧和彩衣忙勸道:“紅豆你別哭,這樣嗓子就越發的啞了。”

  玄鳳見紅豆哭得慘兮兮的,想起剛才張太醫的話,心裏有些不忍心,但嘴上卻冷冷地道:“哭吧,險些連哭的機會都沒有了!”

  紅豆再也不想聽他的冷嘲熱諷,用自己能動的手,將身上的被子呼地拽起,蒙住自己的頭。

  玄鳳一怔,這個不知好歹的丫頭居然敢和他使性子,氣惱過後,竟然覺得有幾分好笑。
[正文:18 巧八哥學舌 (一)]


  秋日暖陽,紅豆懶懶地臥在軟榻上,她的左肩纏著左一圈右一圈的布帶,一隻胳膊又高高地架在胸前---不過,這一切都沒有影響到她此刻的愜意與舒適。

  養傷這段日子,最大的好處就是整天的可以躲在自己的小巢內,不用到棲鳳居當差。隻要想到可以好長時間看不到玄鳳的臉色,紅豆的心裏就樂開了花。

  小石頭坐在紅豆的身旁,乖巧地為她剝了一顆又一顆栗子,紅豆唯一需要做的事情就是張開嘴巴。小石頭的眼睛無意間瞄到紅豆頸項間駭人的青紫,又開始碎碎念:“紅豆姐姐,你以後可不能再冒冒失失的了,這一次若不是九王爺,我---就看不到你了。”說著,眼睛又開始泛紅。

  紅豆笑道:“知道了,我的石頭大人,紅豆不敢了。”

  小石頭噘起嘴:“真拿你沒辦法,總之下回要長記性,這可不是鬧著玩的,別什麽都不放在心上,說你也是為你好。”

  紅豆愕然地望了他一會,然後就大笑起來。

  小石頭無奈地又搖頭又歎氣,“你這個樣子真叫人不放心。”

  紅豆用右臂將小石頭攬在懷中:“放心好了,姐姐以後會很小心的。”

  小石頭點頭道:“我會好好的和左右兩位護衛學習武藝,等我長大了就可以保護紅豆姐姐。”

  紅豆斂去笑容,坐起了身:“三夫人死的太蹊蹺,這府裏麵不太平,平日裏你也要多留心。尤其是---接觸那幾位夫人時,要更加小心,沒有什麽事情,就離她們遠遠的。”

  小石頭問道:“紅豆姐姐懷疑三夫人的死和她們有幹係?”

  紅豆搖頭道:“也不是,隻不過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萬事小心總是沒錯的。”

  屋外的水榭欄杆上傳來一個奇怪的聲音:“紅豆,我餓了,我餓了!”

  小石頭向外看去,驚奇地道:“紅豆姐姐,你的八哥真的會說話!”

  紅豆得意笑道:“雪兒豈止會說話,姐姐養它五年,它會背誦的詩詞恐怕比你會的還要多呢!”取了一些幹果,紅豆和小石頭興衝衝的向外走去。

  石拱橋,九曲連波,三人並肩而立。

  沉默了一會,君見笑問道:“老六一直抱病不見,你說他是什麽意思?”

  玄鳳緊盯著清澈的池水,開口道:“這是他對我們殺了江西那些官員的反應。”

  君見笑輕歎了一聲:“我對他遷就的太久了,也許就是這一味的忍讓,才讓他越來越無法無天。”

  一旁的玄麟接道:“探子數日前打聽到確切的消息,雲南王已經開始秘密的招兵買馬,四哥依我看,我們應該早做準備,如果他們真的來一個裏應外合,我們可就措手不及了。”

  君見笑神色凝重:“準備?我一直避免做這樣的準備,自古以來皇位之爭,兄弟相殘,哪一次不是哀鴻遍野、血流成河,最苦的是百姓,我是不想這麽做啊。”

  玄麟歎氣道:“六哥就是想不開,當皇上就這麽好?我也沒見四哥你每日裏有多開心。”

  君見笑苦笑道:“如果他能成為好皇帝,這皇位讓他也成,隻是他的所作所為又怎是個明君?能給他的我都給他了,卻仍撫不平他心中先皇的恨意。當年,先皇若是沒有賜死趙貴妃,也許,老六就不會變成今天的樣子。”

  靜了一會,玄鳳淡淡開口:“先皇之所以那麽做,自然有他的道理,趙貴妃是種惡因得惡果,怨不得他人,更怨不到先皇,事到如今就按十二弟說的去做,希望六哥他能夠懸崖勒馬。”

  兄弟三人繞過若幹亭榭,沿著曲折的遊廊,不多時回到棲鳳居。

  平安迎了出來:“主子已經到了晚膳的時間,不知幾位爺在哪裏用膳?”

  玄鳳想了想道:“擺膳流雲閣。”玄鳳一路當先,帶領君見笑、玄麟向裏麵走去。平安跟在後麵小心地侍候著。

  眾人快到流雲閣的時候,不遠的藤蘿掩映處傳來古怪的吟詩聲:“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玄鳳等人不由駐步,這音調當真是滑稽有趣!

  平安忙上前為玄鳳解惑:“前麵是紅豆住的院子,吟詩的想必是紅豆養的八哥,那小東西有趣得緊,全身雪白,眼睛就如同一對紅瑪瑙,紅豆喚它雪兒,這個雪兒可不簡單,不但會說話還會吟詩,紅豆可寶貝它呢!”

  聽到平安提起紅豆,玄鳳問:“那丫頭的傷養的怎樣了?”

  平安笑著回道:“自然是一天比一天好,不久就可以回來當差了。”

  玄麟走到近前:“出了什麽事情,紅豆怎會受傷?”

  玄鳳道:“前幾天有人潛入芳香閣,被這丫頭碰上了,她也算命大,隻受些皮肉之苦。”

  君見笑想起了這個與他有一麵之緣的小丫頭:“時間還早,去看看那個丫頭。”這話正合了玄麟的心意,“看看紅豆,也看一看那個會吟詩的雪兒。”

  玄鳳皺眉道:“那冒失的丫頭有什麽可看的?”他話音剛落,那怪怪的聲音又起:“相思蝕骨,所以不思量自難忘;相思蝕骨,所以才下眉頭卻上心頭。相思蝕骨,所以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相思蝕骨,所以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幹。呀---原來無情王爺卻是個癡情種子。”

  本來是一段纏綿悱惻的話,但如今出自一個小八哥之口就完全的變了味道,玄鳳剛開始神情愕然,然後臉上就一陣青一陣白。玄麟、君見笑將剛才的話聽得清清楚楚,不約而同的看著他。玄鳳發覺他二人好奇探求的目光,臉上立時因窘迫而火熱赤紅,顧不得君見笑、玄麟的目光,玄鳳怒氣衝衝的大步向紅豆居住的院子走去。

   
[正文:19 巧八哥學舌 (二)]


  紅豆驚異地看著雪兒,眨了眨眼睛,盈盈笑道:“你這小家夥什麽時候把這話聽去了,真是隔牆有耳啊!不過你哪裏來的好記性,我隻說過一遍,你居然學得一字不差?”

  身邊的小石頭拉拉她的衣襟:“紅豆姐姐,你看那不是九王爺嗎?他正朝這來呢!”

  紅豆抬起頭,看見玄鳳鐵青著臉穿過月亮門,驚詫說道:“他怎會來?”看了看雪兒,立即明白是怎麽一回事:“你這小東西就會給我找麻煩,這回可給你害死了!”

  紅豆驚慌失措地躲到屋子裏麵:“怎麽辦?怎麽辦?”看了看床底搖了搖頭,看了看衣櫥也覺得不妥,急得紅豆在屋子裏麵團團轉。

  小石頭看著方寸大亂的紅豆不禁偷笑,巴掌大的地方她能躲到哪?

  紅豆看見屋角梁與柱之間兩處簾幔,眼睛一亮,連忙藏在後麵,叮囑小石頭:“你就說沒看見我。”

  玄鳳板著臉走進屋來,虎視眈眈的向周圍一掃:“紅豆呢?她躲哪了?”

  對於玄鳳的問話,小石頭說不出來的為難,不敢說知道也不敢說不知道,一雙大眼睛不由自主的向屋角瞟去。

  玄鳳將一切看在眼裏,大步走了過去,雙掌一伸,將高高懸掛的簾幔用力扯下。

  屋內的兩處簾幔,在頂端是相互連接的,被玄鳳一扯就都從屋頂掉了下來。

  紅豆藏身時過於倉促,沒有注意到腳底下踩了一大塊,順著玄鳳的力道向前摔去。

  玄鳳沒料到紅豆會這樣出乎意料地摔了出來,不自覺地向後退了一步,卻沒想到被身後的簾幔跘住腳,竟失去平衡向後摔去。本來玄鳳是不會摔倒的,但看見紅豆肩上纏著厚厚的布帶,下意識地用手扶她,一眨眼的功夫,兩個人就摔到了一塊。

  紅豆的唇正正好好,不偏不斜的撞到玄鳳冰冷的薄唇上。事情發生的太突然,紅豆和玄鳳同時一怔。

  紅豆失神地看著眼前放大的俊臉,寬寬的額,濃濃的眉,挺挺的鼻,亮亮的眼,還有冷冷的唇,唇---紅豆這才到意識到剛剛發生了什麽,手忙腳亂的從玄鳳的身上爬了起來,低著頭哭喪著臉,跪在他身邊急切說道:“奴婢該死---奴婢不是故意的。”

  玄鳳愣了一會,隨即一躍而起,語調極其不平穩:“你--可知罪?”

  紅豆霞飛雙頰,羞怯地道:“奴婢真的不是有意---輕薄---王爺的。”

  門口有人竊笑:“你們主仆到底演的哪一出戲?”

  玄鳳狠狠地瞪了玄麟一眼,目光又回到紅豆身上:“我說的不是這個!”

  紅豆呆呆地跪在那裏,除了剛才的意外好像還有什麽,卻想不起來了?

  玄鳳怒視著有些迷糊的紅豆幾乎咬牙切齒地道:“你那個該死的八哥剛才說什麽了?”

  紅豆這才想起自己慌慌張張躲起來的原因,顫聲道:“雪兒---也不是故意的,王爺恕罪!”

  “不是故意的---”玄鳳氣得說不出話,他居然也有拙於言辭的時候,過了一會,陰森冷笑,喝道:“平安傳令膳房---加道菜,王爺今晚要吃燉八哥!”

  紅豆慌了神:“王爺,紅豆和雪兒相依為命整整五年,紅豆---不能沒有雪兒,您若是想燉了它,那就連紅豆一起---燉了吧!”

  玄鳳更加麵紅耳赤,冷冷地道:“你當我不敢嗎?”

  兩個人劍拔弩張的時候,外麵的雪兒不識時務地叫道:“王爺要吃燉八哥!王爺要吃燉八哥!”

  玄麟大笑起來,手輕點雪兒的小腦袋,說道:“八哥就是你,知道不知道?”

  雪兒歪著腦袋,又道:“八哥就是你!八哥就是你!”

  君見笑看著玄麟也大笑起來,蹲下身對紅豆微笑道:“好本事,居然把九王爺氣成這個樣子。”

  紅豆苦著臉看著君見笑:“君公子你求求情,讓王爺放過奴婢和雪兒吧!”

  君見笑直起身,笑著對玄鳳道:“算了吧!別和小孩子一般見識,你難道真的想把這丫頭和那八哥一起燉了?”

  玄鳳瞪著跪在地上看起來可憐兮兮的紅豆,心裏也奇怪,自己真的對這丫頭沒有辦法?慢慢地傾下身:“既然君公子開了金口,今天就這樣---”

  紅豆的臉上露出喜色,卻沒想到玄鳳又道:“我以後再和你算賬!”

  
[正文:20 偷嘴惹的禍 (一)]


  微風徐徐,輕紗曼舞,青玉池內,玄鳳享受著溫暖的澄波碧水,紅豆則愁眉苦臉的在外麵苦苦守候。時間久了,她心間不免滋生了許多的怨言。

  一個大男人沐浴為什麽也要搞這麽多的名堂?先不說別的,單單要用水填滿這個可坐下二十來人的青玉池就需要花費很大的功夫。二十個婢女和二十個小廝不知要魚貫而入多少次,才能將這青玉池添個八分滿,還要放入香精、天然蘭草,白玫瑰花瓣、白菊花瓣,白蓮花瓣,還要點上熏香,奢侈豪華的讓人憤憤不平。

  忍不住紅豆撇了撇嘴,對身邊的小巧道:“也不知道這位爺什麽時候能完事,這排場要賽過千金小姐了!”

  小巧吃吃笑道:“從王爺進去也不到半個時辰,恐怕還要等一會,你現在就不耐煩了?”

  紅豆點了點輕紗帳,噘嘴道:“他在那逍遙自在,卻苦了我們,大半夜的還在這裏候著。”說著,半掩櫻唇打了一個嗬欠。

  小巧問道:“你困了麽?”

  紅豆翹了翹鼻頭:“我現在不但困倦,而且還餓得慌呢!”

  小巧笑問:“你沒用過晚膳嗎?”

  紅豆麵上一紅:“用過了,隻是現在又餓了,”壓低聲音,又道:“王爺折磨人的法子層出不窮,我命苦得罪了他,若不多吃點,哪有精神體力應付他的責難,沒有幾天就倒下了,我今年才十七,可不想年紀輕輕的就去拜見閻王老爺。”

  小巧低眉笑道:“瞧你說的,哪裏就那麽邪乎!”

  紅豆誇張地歎了一聲,一本正經語重心長地道:“你還不了解咱們的主子,你呀,還需要用心啊!”二人談話間,聽到外麵有人輕叩房門。

  小巧奇怪的自言自語:“這麽晚了誰會來這裏?”

  紅豆臉上掛著笑:“看一看不就知道了麽?”於是走過去,輕輕打開房門。

  五夫人李馨兒嫋嫋婷婷地站在門前,靚麗妝容,翠綠色薄衫羅裙,楊柳般的窈窕體態讓人眼前一亮。不過最吸引紅豆視線的是她手裏的東西。食簍裏麵的白玉中碗,好像是什麽湯,顏色煞是好看,醇香撲鼻。

  李馨兒輕挑細眉:“王爺在裏麵嗎?”

  紅豆看她如同驕傲的孔雀一般,心中覺得好笑,小心應道:“是的,五夫人。”

  李馨兒臉上現出柔媚入骨的笑容,搖搖擺擺的向走裏麵走去。紅豆和小巧偷偷地抿起嘴,相視而笑。

  玄鳳半臥在池內閉目養神。

  李馨兒輕移蓮步走到近前,將食簍放在一邊,伸出纖纖十指,輕重得當緩急有序的為玄鳳按摩起肩膀,柔聲道:“王爺這幾天辛苦了,馨兒親手為王爺準備了最喜歡的萵筍魷魚翡翠海皇羹。”

  玄鳳仍然閉著雙眼,隔了一會,問了一句:“天都這麽晚了,怎不去睡?”

  李馨兒輕撫他的胸膛,嬌聲道:“馨兒想服侍王爺就寢。”

  玄鳳睜開雙眼,唇角勾出一絲嘲弄,看了一眼那精心準備的煲湯,說道:“你還真是個有心的人。”

  李馨兒捧起白玉碗,用湯匙輕輕地舀了一勺,遞到玄鳳的嘴邊:“王爺你品一品,看看馨兒的手藝是否長進了?”卻不想玄鳳非但沒有把嘴張開,反而又將雙眸微闔,淡淡地道:“先放在那,你早一點回去吧。”

  李馨兒心有不甘地湊上前:“馨兒將這煲湯留在這,如果王爺一會有了胃口就少嚐一點。”

  玄鳳好似睡著了一般,好一會沒有反應,李馨兒見了隻好悻悻離去。

  恭敬的把李馨兒送了出去,小巧回身道:“五夫人今天來的快走的也快。”

  紅豆搖頭笑道:“她也算上賢良淑德,這麽晚了為了一碗湯特意的跑過來。”

  輕紗從裏麵挑開,平安走了出來,手裏端著那碗剛送進去的煲湯,向紅豆手中一遞:“把這湯拿到外麵倒掉。”

  紅豆眨了眨眼睛,問:“你說什麽?”

  平安道:“王爺說了,沒有胃口。”然後又走了進去。

  紅豆的眼睛定在那煲湯,半天也挪不開視線,對小巧嘀咕道:“這簡直就是暴斂天物嘛!”

  小巧看了看:“這是王爺平時最喜歡吃的,怎麽突然間又不喜歡了?”

  撲鼻的香味引得紅豆胃口大開,小聲道:“我正餓著呢,他不吃,我吃!”

  小巧輕笑:“正好便宜你了。”

  紅豆淺嚐了一口,讚道:“五夫人的手藝還不錯,小巧你要不要?”

  小巧搖頭道:“我近來有些發福,可不能再吃了。”

  此話正中紅豆下懷,眉開眼笑:“那我可就獨享美味了!”

  不多時,一碗煲湯全部進了紅豆的肚子,笑眯眯地說道:“這些八爪的海物長的怪怪的,吃起來味道卻這麽好。”

  小巧笑問:“你是第一次吃嗎?”

  紅豆道:“不是,以前也吃過一些,不覺得怎樣,今天許是餓了所以覺得特別的香。”

  平安從裏麵探出頭,招呼她二人:“王爺洗好了,你們過來幫王爺更衣。”二人一笑,一前一後地走了進去。
[正文:21 偷嘴惹的禍 (二)]


  小巧拿起雕花木梳輕輕的為玄鳳梳理長發,紅豆則取來同色真絲短褂為玄鳳穿著起來。

  不知從什麽時候起,紅豆覺得越來越熱,呼吸因體內突來的熱浪而變得急促,手指觸到玄鳳的胸膛時,更如同觸電一般輕微顫抖,身體裏迅速地湧起陌生的從未體驗的情潮。

  不自覺的,紅豆的一雙眸子在玄鳳的臉上轉來轉去,不知為什麽,覺得今夜玄鳳異常的俊美,她甚至想伸手輕觸近在咫尺的俊顏。目光掃過玄鳳那紅潤的雙唇,紅豆情不自禁地想起那天自己的唇撞到他的唇上的情景,臉上越發的熱了,他的唇散發一種清香,如同雨後樹葉香氣,清新淡雅的讓人難忘。

  玄鳳黑眸瞥向紅豆:“你好熱嗎?臉怎會這麽紅?”他這一開口使紅豆猛的情醒過來,忙垂下眼眸,慌亂的連退了好幾步,自己一定是哪裏不對頭了,要不然怎會覺得這霸道王爺一副秀色可餐的樣子!

  玄鳳從未見過紅豆這般樣子,一雙水樣眸子在流轉顧盼之間蕩漾著無限春意,如同一朵嬌豔欲滴的玫瑰。

  小巧發現紅豆的異常,輕聲詢問:“你怎麽了?”

  紅豆無措地低聲道:“喝了五夫人的煲湯就渾身不對勁。”這話清清楚楚的落到玄鳳的耳朵裏,他愣了一下,隨即爆出一聲笑:“你把那湯給喝了?”

  紅豆沒有辦法隻有點頭承認。

  玄鳳笑得更加張狂,“你這貪嘴的丫頭,知道王爺我為什麽要將它倒掉?”

  紅豆搖頭道:“為什麽?”

  玄鳳肆意笑著:“因為那裏麵放了不該放的東西。”

  紅豆心一急,問:“五夫人為王爺煲的湯,她---她怎敢放不該放的東西?”

  玄鳳走到紅豆的身前,用手拍了拍她的小臉蛋,不懷靡獾匭Φ潰骸?你這丫頭年紀尚小,難怪不知道,有些東西是用來誘發情欲的。”

  紅豆傻愣在那裏,張大嘴巴想說話,卻發不出半點的聲音,她現在可是欲哭無淚了!過了一會,紅豆狠狠頓足,轉身向外沒命地跑去。

  玄鳳正在欣賞她臉上的表情,見她這麽跑出去,有些意外,隨手披了一件長袍,跟了出去。

  玄鳳看見紅豆一路跑到小鏡湖一頭栽下去,不禁搖頭笑道:“原來還挺聰明!”

  紅豆踉踉蹌蹌的從小鏡湖裏爬了出來,冰涼的湖水已除去了她身上的燥熱不安,可是---還是不對,身上又有了另外的難耐,怎會周身奇癢?一時忍不住用手搔了搔,手臂上立即出現紅色的大小不等的腫塊,疙疙瘩瘩,觸目驚心。

  紅豆驚恐地發現自己的雙手也出現了和手臂類似的東西,本來的纖纖玉手已經腫得不成樣子,莫非是自己眼花?自己身上的皮膚怎會如同魚鱗一般,瞬間,心慌、恐懼、不安充斥全身,她幾乎不能呼吸,她這是怎麽了?麵前怎會有無數的星星在跳舞?她的頭為什麽會這麽暈?可惜她沒有時間繼續想下去,眼前一黑,便跌進無邊無盡的黑暗之中。

  玄鳳走到她身邊,也愣了住了。

  玄鳳在紅豆的床前踱來踱去,“平安,左翼還沒有回來?”

  平安擦了擦額頭的汗水,回道:“還沒呢。”

  紅豆迷迷蒙蒙地睜開雙眼,回想了一會,臉上盡是驚慌:“我的心跳得好厲害---好像快要窒息了一樣---我是不是要死了?”

  玄鳳看出她的恐懼,皺眉道:“哪裏就這麽嚴重!”

  紅豆稍稍的安穩了一些,可當她抬起頭不經意地看到對麵牆壁上的銅鏡時,立時呆住。

  玄鳳見恐懼在她的眼中又現,而且越來越濃,不禁詫異,回過頭也看到了那麵鏡子,立即明白了是怎麽一回事。紅豆顫抖著手指,她的臉怎會變成—“豬---頭--”說完這兩個字,她竟暈厥過去。

  玄鳳哭笑不得,這丫頭居然自己把自己嚇暈過去。

  外麵傳來腳步聲,張太醫請來了。

  玄鳳緊蹙眉心問道:“她隻不過誤食了一些媚藥,為什麽會這樣?”

  張太醫仔細地看了看紅豆的麵色,然後將手指輕輕地搭在她的脈絡上,片刻後,問:“這位姑娘晚間用的什麽膳食?”

  小巧想到紅豆說的喝完湯渾身不對勁的話,忙道:“她剛用了萵筍魷魚翡翠海皇羹。”

  張太醫點頭道:“這位姑娘的一身症狀,是因為她特殊體質引發的過敏之症,”見紅豆的頭發濕濕的,又問:“這位姑娘可曾沐浴?”

  玄鳳道:“為了消除媚藥的作用,她在小鏡湖浸了好一會。”

  張太醫點頭道:“難怪這姑娘的病來勢洶洶,此症萬萬見不得水,被水一浸就大發了,”來到書案前,寫下一張方子,說道:“這病可大可小,可輕可重,以後最好對這碗羹內的海物禁口,方保平安,不過現在看來,這姑娘己沒有生命之憂,取了藥服下就沒事了。”

  紅豆忽地從床上坐起,放聲大哭:“怎麽辦,我成妖怪了!”

  玄鳳搖搖頭,這丫頭怯生生的樣子分明還是個孩子。

  突然間又一陣暈眩,紅豆驚得抱住近在咫尺的玄鳳,嗚嗚哭道:“我---看不見王爺的臉了---我什麽也看不到了!”

  張太醫忙道:“這是她體內毒素作怪,用過藥就會見好。”

  服過藥後的紅豆,皮膚漸漸恢複如常,玄鳳望著深深熟睡的她,低聲道:“你這丫頭,以後恐怕再也不敢偷嘴吃了。”
[正文:22 神秘的閣樓 (一)]


  正所謂: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整個宣遠王府都知道棲鳳居內出了一個貪嘴丫頭。

  這段日子,紅豆對‘羞於見人’四個字已經體會領悟到骨子裏麵去了,雖然她千方百計地躲開眾人的視線,還是有許多好心人主動地出現在她的麵前,苦口婆心地告訴她,‘紅豆,以後可不能再亂吃東西了。’最讓她氣惱不過的是九王爺玄鳳,不論何時何地都開口閉口地叫她‘偷嘴丫頭’,本來已經病愈恢複、生龍活虎的她,隻要一想到這件事就又馬上變得病歪歪的。

  想起小巧告訴她的話,紅豆更是無地自容,她真的如同奶娃子一般抱著九王爺痛哭流涕?人怎可以丟人丟到這個程度?害得她每次見到玄鳳,都如同老鼠遇到貓,正眼都不敢看一下,有多遠就躲多遠。

  “站在這想什麽呢?”有人在耳邊問。紅豆轉過頭見是十二王爺玄麟,連忙施了個禮。

  玄麟笑吟吟地問:“聽說你病了,這些日子可好些了?”

  紅豆尷尬地笑道:“謝十二王爺關心,奴婢已經大好了。”

  玄麟微笑著:“你那隻小八哥怎麽樣了?”提到雪兒,紅豆來了勁頭:“那小家夥好著呢,吃得飽睡得穩,整日子裏活蹦亂跳的。”

  玄麟又問:“把一個小八哥調教得那麽乖巧,是不是需要下很大的功夫?”

  紅豆誇張地笑道:“它還乖巧?依奴婢看,沒有比它更頑劣的鳥類了!不過,雪兒聰明通人性倒是真的,就像當年的月牙兒。”

  玄麟好奇地問:“月牙兒又是什麽?”

  紅豆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嘴快了,但見玄麟那雙清澈的眸子注視著她,便沒有欺瞞:“月牙兒是一隻白虎,當它長到三歲的時候---我父親不得不---將它放生於山林之間。”想到往事,紅豆不禁黯然神傷。

  玄麟驚奇地看著她,想那白虎乃稀世罕見之神物,豈是尋常人家能夠贍養的?他越發對紅豆的身世感到好奇,正想繼續問下去,卻見紅豆臉上浮現出一種難以描畫的悲傷,話到嘴邊又咽下。

  紅豆見他欲言又止,笑了笑道:“十二王爺別見怪,奴婢想起了過去的事情。”

  遊廊的拐角走過來三個人,走在最前麵的正是玄鳳,紅豆看見他立即想起這幾日的窘迫,心中的憂傷與哀思霎那間被無措所取代:“十二王爺---奴婢先告退了。”玄麟正疑惑紅豆為何走得如此匆忙,玄鳳已經來到他的身前。

  紅豆漫無邊際的向前走著,不知不覺間,她來到一個陌生的院落。院子裏麵有一個二層的閣樓,紅磚綠瓦,頂端的琉璃在日頭底下閃閃發光。樓的正中橫了一塊匾,上麵寫著‘若惜樓’三個字。

  字跡間有一絲柔弱,好像出自一個女子的手筆。

  閣樓旁有幾處崢嶸怪異的山石,山石的另一角是一個石亭,亭上雕龍畫鳳,古典而雅致。

  石亭裏有一石桌一石椅,上頭雕刻的魚鳥花蟲,手藝精致的更是巧奪天工。

  院子中央有一棵巨大的梧桐樹,稀疏的枝葉隨著微風輕送而搖曳生姿,也許是錯過了梧桐花開的季節,有一種寂寞零落的感覺。不過即便如此,這裏仍是清幽美麗所在。

  紅豆走到門前輕輕地推了推,沒有推動,低頭一看,見大門上了鎖。紅豆有些失望,沿著閣樓走了一圈,竟意外地發現樓的一角有一個不起眼的偏門,她試探的用力一推,門吱的一聲開了,紅豆猶豫了一會,還是抬腳走了進去。

  樓裏麵的布置雖然考究,但好久不曾有人清掃,到處都落滿了灰塵。

  紅豆看到牆壁上的兩處山水丹青,立即被吸引住,怔怔地看了好半天,喃喃地道:“這作畫人的手法居然和父親的有幾分相似。”

  紅豆走近了幾步,用袖口將上麵的灰拂去,赫然發現畫的印章寫著‘鳳’字。這印章、這字,紅豆再熟悉不過,難道這兩幅丹青是他畫的?丹青的下方是一個很大的書案,上麵胡亂地擺放著各種書齋用品。書案旁的隔架上有幾個畫卷筒,最裏麵的畫筒還包裹著一塊絲帕。

  紅豆好奇地取了下來,解開絲帕,將裏麵的畫卷在書案上輕輕展開,上麵畫著的竟是一個絕色美女。

  紅豆呆呆地望著畫中人,世上真的有如此美貌的人?一顧傾城,再顧傾國,也無非如此這般啊!紅豆看到同樣‘鳳’字印章:“他畫的難道就是---慕容晴?”

  紅豆將畫放在書案上,輕提羅裙一步一步從前麵的樓梯口向樓上走去。

   
[正文:23 神秘的閣樓 (二)]


  看著樓上的屋子,紅豆愣了好一會,房間的中央橫七豎八的擺放著各種物件:精美的梳妝台,華貴的玉屏風,檀香木的條案,沉香木的圓台,放置得沒有半點規矩。

  不經意間,紅豆腳底下一跘,不知什麽東西一大塊的堆在地上,蹲下身子仔細看了看,原來是珍珠串成的簾子,她輕輕的用手撚去一粒珍珠上的灰塵,那顆珍珠即刻變得晶瑩剔透閃閃奪目。紅豆呆了呆,這可是上等的貨色,難道宣遠王府真的富有的視珍珠為塵土?

  離紅豆不遠的地上有一本書,她上前幾步,將那書撿起,抖了抖。隨便地翻了翻,原來是一本舊的古詩選集,紅豆正想將書放回原處,一葉泛黃的書簽飄然落下,她將書簽拾了起來,訝異地發現上麵寫著幾行字‘天不老,情難絕,心似雙絲網,中有千千結。’這是誰寫的?會是她嗎?

  紅豆站起身,見檀香木的條案上放著一把古琴,便走了過去,她輕輕地隨手一撥,琴聲清靈悅耳不似凡間所有,這可是難得一見的好琴啊!

  紅豆環顧四周,屋子裏的每件擺設都是價值不菲的,為什麽卻如同垃圾廢物一般堆放在這裏?她整理不出頭緒的時候,忽然,隱隱約約地聽到從樓下麵傳來一個女人的哭泣聲,她驚得猛地站了起來,誰在哭?

  紅豆仔細又聽了聽,不錯千真萬確是女人的啜泣聲,這聲音裏麵摻雜著一絲壓抑,一絲歇斯底裏。

  紅豆疾走幾步,來到樓梯口,大聲道:“是誰在那哭?受了委屈嗎?”

  那哭泣聲立刻就止住了,接著恢複剛才的寂靜。

  紅豆又喚了幾聲,卻沒有人應,心中大為奇怪,從樓上走了下來。

  紅豆來到樓下半個人影也沒看到,她不解的將身子倚在書案上,自言自語地道:“奇怪,這一會就不見了蹤影,我不可能聽錯啊!”她向周圍又望了望,還是沒有發現什麽蛛絲馬跡,不經意間,她的眼睛落在剛才打開的畫卷上,這一望她的小臉瞬間變得慘白,捧起那畫卷,失聲道:“這---是怎麽回事?”

  畫卷上,美女的臉不知被什麽利器劃得一團糟。

  紅豆這回可傻了眼,剛才畫還是好好的,為何一轉眼,畫中的美人就被人破了相?紅豆想起剛才的哭泣聲,莫非---她疑惑不解的時候,大門口突然傳來開鎖聲,紅豆大吃一驚,轉頭向門口看去。

  玄鳳邁步走進來的時候,紅豆腦子裏麵幾乎是一片空白----他沒有和十二王爺在一起嗎?怎會來到這裏?當紅豆發現玄鳳訝異地看著她以及她手中的畫時,這才從驚愕中反應過來,下意識的要將畫卷藏在身後,卻沒想到玄鳳先她一步將畫卷奪了過去。

  玄鳳看到畫中美人的臉,臉色大變,拿畫的手甚至是克製不住地微微顫抖,緊接著一雙滿是怒火的眸子惡狠狠地盯住紅豆:“你為什麽會在這裏?這畫---晴兒的臉是怎麽回事?”

  紅豆得知這畫中人確確實實是慕容晴,心中大叫不好,自己這回的黴運可走大發了!

  紅豆告訴自己不要膽怯,可她的腿卻不爭氣的軟了起來,她不是沒有看見過玄鳳生氣的樣子,但從未看過他現在的模樣,那眼神就好像要將她生吞活剝了一般,以她以往的經驗來看,完完全全可以斷定---今天恐怕要凶多吉少。紅豆甚至不敢看玄鳳因憤怒而扭曲的臉,可她又不能不努力的去解釋,一邊向後退著,一邊結結巴巴地道:“奴婢是從---那邊的偏門進來的---這畫---奴婢也不知道怎麽一回事---剛剛還好好的---一轉眼就變成這個樣子。”

  玄鳳鐵青著臉,厲聲道:“這裏所有的門都上著鎖,難道你有飛天遁地的本事?你到底是如何進來的?”

  紅豆跑到閣樓的偏門處,慌不迭地道:“奴婢是從這裏進來的。”說著話,她用力地推了推門,隨即就傻了眼,難以置信地看了看玄鳳,又看了看那門,咬著牙,使出全身的力氣向門上撞去。‘咣當’一聲鐵鏈子響,門非但沒有撞開,紅豆自己卻反彈回來跌坐到地上。瞬間,她的小臉慘白如紙,張口結舌地說不出話來。

  玄鳳一步一步逼近:“沒想到,你扯謊的本事還不小。”

  紅豆驚慌不已:“奴婢明明是從這進來的,那時外麵並沒有上鎖啊!”

  玄鳳冷笑著道:“依你的話來看,莫非這裏鬧鬼了?”

  紅豆眨了眨眼睛,也不知如何解釋,最後無可奈何地點了點頭。

  玄鳳的嘴角勾出陰森笑意:“你以為我會相信你的鬼話?這裏隻有你一人,說---為什麽要毀壞這幅畫!”

  紅豆心裏急的不得了,忽然間好像想起什麽,向樓的另一側走去,在那一角果然也有一段樓梯通到樓上,她回過頭大聲道:“有人先奴婢一步來到這裏,所以奴婢來時那偏門是開著的,奴婢在樓下時,她在樓上,奴婢從那邊的樓梯上樓時,她卻從這邊的樓梯下來,是那人毀了這畫!”玄鳳陰晴不定地看著她。
[正文:24 神秘的閣樓 (三)]


  紅豆心知畫上的慕容晴是玄鳳心中的大忌,也是他最在意的女人,害怕他沒有聽懂她的話,所以不敢遲疑的又道:“奴婢為什麽要毀壞那幅畫?奴婢與那畫中人遠日無冤近日無仇,奴婢剛才在樓上的時候分明聽到有女子的哭泣聲,可等到奴婢下樓時卻沒看見一人,應該是那人發現了奴婢之後就快速的離去了,然後奴婢就發現這幅畫變成了現在的樣子,這真不是奴婢做的!”

  紅豆見玄鳳還是一臉狐疑,心裏顧不得害怕:“王爺明鑒,這畫分明是被極其尖銳的東西所毀壞,奴婢身上並沒有這類東西,沒有匕首,沒有金釵等飾物,奴婢甚至不留長指甲,不信你看!”

  玄鳳若有所思地注視了她一會,然後又望了一眼手中的畫,最後向外走去。

  左翼和右翼守在院外,見紅豆和玄鳳一同從‘若惜樓’走了出來大為奇怪。

  玄鳳站在院中一動不動,紅豆也不敢出聲,站在他身後。過了好久,紅豆覺得腿都有些麻了,最後忍不住問道:“王爺是不是相信奴婢的話了?”

  玄鳳轉過頭,冷冷地道:“擅闖若惜樓,你可知罪?”

  紅豆傻愣了一會:“沒有人告訴奴婢---這若惜樓不能進啊!”

  玄鳳狠狠地瞪著她,緩緩地伸出手,指著那邊的梧桐樹道:“你到那邊跪著去,沒有我的口諭不許起身。”

  紅豆歎口氣,果然還是沒有逃過懲罰,看了看天色已漸暗,不小心嘀咕出聲骸罷?--晚膳---?”

  玄鳳陰森冷笑,一字一句地道:“等我摘了你這小腦袋瓜子,看你還拿什麽用晚膳!”

  紅豆乖乖地閉上了嘴,看著玄鳳揚長而去。

  紅豆跪了好一會才意識到自己傻的出奇,這裏隻有她一人,又沒有人看著,她還傻乎乎地跪著幹什麽?揉了揉又酸又痛的膝蓋,一屁股坐在梧桐樹下,想著剛才的事情,百思不解,不知不覺地睡著了。

  紅豆被風吹醒的時候,覺察到院子裏麵多了一人。

  那人坐在石亭內,捧著酒壇一點動靜也沒有,仔細一看,不是玄鳳是誰?嚇得她連忙跪了起來。

  玄鳳當她不存在似的,隻是一口又一口地飲著酒。

  紅豆蹙起眉頭,看著神情淒苦悲涼的玄鳳,也不知哪來的勇氣,猛地站起身,徑直地走到他身邊道:“坐在這借酒消愁有什麽用?”

  玄鳳斜了她一眼:“放肆!”

  紅豆大聲道:“既然剪不斷理還亂,王爺就應該下決心把事情弄個清楚明白!”

  玄鳳苦笑道:“把什麽弄個明白?”

  紅豆注視著玄鳳的眼睛,說道:“向王爺心裏麵的人要一個結果,既然曾經是王爺的妻子,就欠王爺一個答案,這答案是必須給的。當麵問清楚,放不放手在於王爺,一個九年找不到,那麽就再找她一個九年,總而言之,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玄鳳臉色大變:“大膽!”一掌落下,竟將石桌的酒壇拍得粉碎,鮮紅的血從他的指縫間溢出。

  紅豆顫聲道:“你這又何苦?你這是自虐、自殘!於事無補啊!”

  玄鳳大聲吼道:“你給我滾!”

  紅豆偏執地喊道:“我偏不!”一把將玄鳳受傷的手捧到胸前,借著昏暗的月光為他挑出嵌入皮肉內的碎瓷片。

  玄鳳將手一揮:“不用你管!”

  紅豆卻牢牢地抓住他的手臂,大聲道:“你不許亂動!”

  玄鳳聽了大怒,剛要大聲嗬斥,一抬眼卻見紅豆早已珠淚滾滾,一個淚珠兒一個淚珠兒滴在他的手上,如同熱熱的燭淚燙在他的心口,霎那間,他有一種說不出的悸動,怔怔地看著紅豆滿是淚痕的臉,如石化了一般,說不出話來。

  紅豆為玄鳳包紮好以後,發現他出乎意料的安靜,便抬眼望向他,見他一雙幽潭似的黑正眸目不轉睛地看著自己,仿佛看到她的心裏。紅豆不安地放開手,無措地退後了一步。

  半晌,玄鳳開口道:“九年前的今天,她---不聲不響地離開了宣遠王府,隻留給我一柬書函----那個人也一同不見了---從此兩個人消失得無影無蹤。”

  紅豆知道他心中的苦澀,卻不知如何地安慰。

  玄鳳又道:“她心裏應該知道,我是怎樣對她,她心中也不是對我全然無情,可為什麽不把話說清楚---在別人眼中我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九王爺,在她麵前我隻是個癡情男子,愛她的丈夫,我們也有快樂時光---難道真的一點不值得留戀?就這樣的離開,難道和我之間都是做戲嗎?我不甘心啊!”懵然間,玄鳳發現自己竟然說出許多不為人知的話來,心中暗自詫異自己的失常,疑惑不解地看著身邊的紅豆。

  紅豆也癡癡地看著他,目光中傳遞著淡淡的似有似無的不明了的微妙情感。

  清澈似水的眸子讓玄鳳心中一動,情不自禁地伸出手,輕柔地拭去紅豆臉上未幹的淚水,問道:“為什麽流淚?”

  
[正文:25 驚遇紫荊山 (一)]


  每年的九月初九---重陽節,宣遠王爺玄鳳都會登高遠眺於京郊的紫荊山上。

  今年當然也不例外,唯一不同的是這一次他沒有攜帶任何一個妻妾,不過,在棲鳳居內當差的幾個婢女和小廝這次卻破天荒的全部帶出來。

  一路上,小巧、彩衣在馬車裏嘰嘰喳喳地說個不停,紅豆略有些沉默,卻一點也不影響氣氛,因為有個小八哥取代了她的角色。每當小巧和彩衣說到熱鬧的時候,雪兒就會插上一兩句,總是會把人笑的前仰後合。

  紅豆輕輕地將馬車的紗簾掀起一角,偷偷地向外望去。

  前麵騎馬的三個男子吸引了路上所有人的目光,這也難怪,不僅人兒長的豐神俊秀,連坐下的馬兒也是神俊不凡。

  玄鳳不經意地轉過頭,兩人的目光不期而遇。

  映入那兩潭幽深的一瞬,紅豆的心兒禁不住‘怦怦’亂跳,她慌忙將紗簾落下,好半天,心跳才恢複如常。紅豆撫著自己的胸口,一定是哪裏不對了!

  紗簾一挑,平安探頭進來,笑嘻嘻地道:“幾位姑娘,紫荊山已經到了,王府的驛站在半山腰,幾位恐怕要步行了。”

  小巧直起身,笑道:“太好了,我正想透透氣呢!”

  彩衣道:“紅豆,外麵的風景好美,帶著雪兒,我們一起上山。”

  紅豆笑著點頭,抱著雪兒跳下馬車。

  小巧笑道:“兩天後的重陽節,我們就可在山頂上隨主子一起賞花喝菊花酒了。”

  彩衣向身邊的平安問道:“聽說山上的菊花開得格外的好,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平安點頭道:“去年我隨主子過來的時候,這裏的菊花開得美極了,而且五顏六色的,在這之前我從不知菊花有那麽多的顏色。”

  紅豆是個極愛花的人,聽平安這麽一說,心中歡喜,是啊!這裏的菊花若不是很出色,玄鳳怎會在這個時候來到這裏?不由自主地眼睛向玄鳳瞄去,卻意外的看見他身邊的小石頭,她連忙揮手,小石頭笑嘻嘻地向她做個鬼臉。

  平安、小巧、彩衣興衝衝地跟在玄鳳等人身後,紅豆則不緊不慢地走在後麵,有意的與玄鳳保持一段的距離。

  “咦,這地上有銀子嗎?”

  漫不經心間,紅豆想也未想的道:“在哪裏?”頭頂上有人朗聲大笑。

  紅豆抬起頭,玄麟正站在一塊山石上,臉上的笑容如陽光般燦爛,調侃說道:“魂不守舍的,低著頭真的在找銀子?”

  紅豆平白的被他取笑,抿嘴笑道:“我是想撿銀子,隻可惜沒有好心的公子故意將銀子遺落讓我來撿。”玄麟愣一下,隨即又笑了起來。

  紅豆懷中的雪兒‘咯咯’的也笑了起來:“找銀子!找銀子!”

  玄麟眼睛一亮:“你把這小東西也帶來了。”

  紅豆生怕被前麵的玄鳳聽見,食指放在嘴邊‘噓’了一聲。

  偏偏玄麟沒有理會她的意思,說道:“借我玩玩。”

  雪兒聽過這話不下幾百遍,每次這話之後,紅豆無非有兩種回答,一是行,二就是不行,行的後果,它就會被人折磨的筋疲力盡、慘不忍睹,不行,它就可以幸免於難,久而久之,聰明如它也知道其中的竅門,所以不等紅豆答話,它就大聲地叫道:“不行!不行!”玄麟聽了,眼睛越發的亮了起來。

  紅豆見雪兒叫得這麽大的聲,心中暗叫不好,偷偷地望了一眼走在前麵的玄鳳。果不其然玄鳳停下腳步,轉過身,麵色不善地道:“誰叫你把這東西帶過來的?”

  紅豆將雪兒藏在身後,不敢說什麽,要知道雪兒從不吃別人喂的東西,這次上紫荊山又要好幾天,她若不是帶上它,那雪兒豈不要餓死?但這些話她又不敢和玄鳳說,生怕一句話說錯了,勾起了舊惡,雪兒這條小命就不保了。所以紅豆隻是期期艾艾、可憐兮兮地看著玄鳳,期望他能心軟一些,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在紅豆乞憐的目光下,玄鳳瞪了她一眼,沒有再說什麽轉過身去。

  紅豆偷偷地笑了笑,身邊的玄麟低聲對她道:“什麽時候學會裝可憐的?”

  紅豆低聲道:“才學的,沒想到還挺管用!”

  不知為什麽,玄鳳突然間又轉過頭,眼神中具有極濃厚的威脅意味,紅豆馬上識趣地閉上嘴。
[正文:26 驚遇紫荊山 (二)]


  到了半山腰的驛站,紅豆、彩衣、小巧首先就是打理早就計劃好的事情,等到一切安排妥當已經是下午了,玄鳳見紅豆等人麵露倦色,就將她們打發下去休息,隻留下平安一人。

  紅豆剛想回到自己的房間,卻被小巧神秘兮兮地拉到一邊,彩衣也站在那裏,紅豆不明白地問道:“你們不累嗎?現在不休息,在過一會到了晚膳的時間又該忙了。”

  小巧的臉紅了紅,推了一下彩衣道:“你和她說。”

  紅豆好奇地看著她們,笑道:“你們瞞了我什麽?還不從實招來!”

  彩衣的臉也有一絲羞澀之意,扭扭捏捏地道:“剛才平安告訴我,離這驛站向西行不遠的地方,有一個玉清觀,裏麵的求的姻緣簽很靈,許多女孩子都到那裏問姻緣,正好現在王爺用不上我們,不如我們一起去看一看。”

  紅豆促狹地笑道:“我說臉兒紅紅的呢,原來是兩位姐姐動了凡心。”

  彩衣的臉越發的紅:“你到底去是不去?”

  紅豆笑道:“閑著也是閑著,為什麽不去?更何況還有機會問問姐姐們的好姻緣!”小巧拉住她的手:“那就別貧嘴了,我們最好早去早回。”

  三個人來到了玉清觀,小巧和彩衣二人有些羞澀又有些迫不及待,紅豆卻被觀外的菊花吸引住。

  小巧見紅豆停下腳步:“看什麽呢?還不進去。”

  紅豆一門心思想先看菊花,於是道:“你們先進去,我馬上就來。”

  小巧和彩衣一笑,先走了進去。紅豆來到菊花叢中,見其中有黃菊、綠菊、蘭菊、粉菊、白菊,果然是五彩繽紛爭相怒放。在這萬花凋零的十分,能看到這麽多千姿百態的菊,紅豆的心情大好。她向花叢深處走去,一邊走,一邊喃喃自語:“難怪文人雅士經常形容高潔淡雅的美女為人淡如菊,這可是有原因的。”紅豆漫步在菊花叢間,陶醉於清甜淡淡幽香,不禁有些留戀忘返了。

  耳畔間,好像聽到悠揚的琴聲,聲音飄飄渺渺若有若無,但肯定是存在的,紅豆詫異地向四處望了望,是誰在撫琴?

  穿過花叢,沿著蜿蜒向上的山間小徑,那琴聲越來越清晰。

  紅豆向上看去,見不遠的山崖上,端坐著一個黑衣男子,正是他在彈琴。

  男子相貌極為俊美,但不知為什麽此時此刻,他的眉宇之間隱藏的一絲陰鬱和不快。

  男子好像沒有覺察有人靠近,望著前方因日落而蘊染的絢麗多彩的霞,完全一副沉浸於琴聲的專注模樣。

  紅豆靜靜地聽著如泣如訴的琴聲,極為優美的音律中滲透出一絲似有似無的憂傷,仿佛失去了至親至愛的人,但那絕對不是情人,因為琴聲之中沒有纏綿悱惻之意,卻有感人肺腑的舔犢之情。

  依稀間,那姣好、慈愛,美麗的無人可替代的麵孔,在紅豆的眼前清晰再現。不知過了過久,琴聲悄然而止,黑衣男子黑漆漆的眼睛望向紅豆,紅豆驚訝於他眼中拒人千裏的冷漠和冰冷透骨的寒意,站起身道:“我不是有意驚擾的,公子的琴聲很美---讓我想起了---過世的母親。”

  聞言,男子的臉上瞬息萬變,神情極為痛楚地伏在琴上,好半天沒有起身。

  紅豆猶豫了片刻,來到那男子的身邊,低聲問道:“你是哪裏不舒服?還是我說錯了什麽話?”

  男子忽地坐起,暗如黑夜的眸子透著絲絲血紅,麵無表情地注視著紅豆卻不出聲,有一種複雜的東西在冷漠的眼神中閃爍跳躍。

  紅豆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不由向後退了兩步,隨即耳邊就聽到山石滑落的聲音。

  紅豆向後一看,嚇了一跳,自己竟站到山崖邊。正要向裏麵移去,紅豆卻聽到自己的下方有女子的呻吟聲,她好奇地向崖下看去,不由愣住。大約一臂遠的峭壁上,一個黑衣美貌女子懸掛在上麵,泛白的手指和毫無血色的嘴唇說明了她體力早已透支。紅豆眨了眨眼睛,彎腰大聲道:“姑娘你別怕,我想辦法拉你上來。”

  男子莫名其妙的又彈起琴,紅豆大惑不解地道:“公子,有位姑娘在下麵,你能不能幫我把她拉上來。”那男子好似沒有聽見一般,繼續撫著琴。

  “公子你能不能停下來?有位姑娘----”未等紅豆說完,那男子冷冰冰地打斷她的話:“是你想救人,又不是我。”

  紅豆愣了愣,這人好不通情理!霎時,剛剛聽琴時對那男子產生的好感所剩無幾。憤憤地一跺腳,紅豆重新來到山崖邊,伏下身將手臂向下伸去:“姑娘你想辦法抓住我的手。”沒想到黑衣女子也不伸手也不說話,隻是無動於衷地看著她。

  紅豆急道:“你在想什麽,快把手遞給我啊!”

  那女子還是沒有動靜。意外的,黑衣男子輕輕地開口:“她是個該死的人,你為什麽還要費力氣救她?”

  聽了他的話,紅豆有些怒意,反問:“為什麽她是該死的人?”

  男子雲淡風輕地道:“世間的事,哪有那麽多的原因道理可講?”

  紅豆心中更氣,最後從牙縫裏擠出四個字:“不可理喻!”

  那男子有趣似地看著她,忽然間輕聲笑道:“你不許用武功,她若有本事將你拉上來,我就饒你不死。”

  
[正文:27 驚遇紫荊山 (三)]


  紅豆愣了愣,他在和誰說話?難道---她轉回頭,竟意外地發現那黑衣女子向她伸出手臂。到了此時,再遲鈍的人也會覺得詭譎怪異,隻是紅豆不容自己多想,已將身子向下探到最大的程度,緊緊地抓住那女子的手臂,而她的另外一隻手牢牢地攀住崖邊的怪鬆。

  紅豆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將山崖下的女子拉上來,女子看都沒看她一眼,徑直地走到那男子的身邊跪了下去。

  紅豆張口結舌地看著麵前的一男一女,心中連著畫了好幾個大問號。

  男子終於止了琴聲,從肋下取出一把匕首,淡淡地看了一眼紅豆,對黑衣女子道:“你去把她了結了。”

  紅豆驚得目瞪口呆,這裏不過三個人,他口中的她---是誰?

  紅豆努力擠出一絲微笑,盡管她心中無半點笑意。

  那黑衣女子接過匕首向她緩緩地走過來,一種迫在眉睫的危機感使紅豆幾乎結巴,“你們是不是在和我開玩笑,不過--這玩笑可不好笑。”

  男子的臉上露出一個極優雅的笑容,非常感興趣地欣賞著紅豆臉上每一個表情變化。也許他的心情是極佳的,但紅豆的心卻是糟糕得不能再糟糕。

  看到黑衣女子眼中殺機和狠絕,紅豆不斷地向後退去,這哪裏是開玩笑的樣子?

  女子已經快若閃電的將匕首刺出,紅豆幾乎沒有時間去反應,就感覺到胸口接觸到一種尖銳的刺痛,難道自己真的就這麽糊裏糊塗的死掉?

  女子出手快,但有人比她更快,在那匕首還未來得及深入的時候,紅豆已落入了某人的懷抱,兩個人懸空轉了幾個圈之後,平穩落地。

  紅豆發現自己在那黑衣男子懷中,心中又驚又怒,想掙脫開他的懷抱。

  男子卻沒有放手的意思,手臂越箍越緊,最後紅豆隻有放棄。

  男子斜目看向黑衣女子:“我說饒你不死,卻沒說不罰你,你先回去吧!”

  紅豆這才發現黑衣女子不知何時跌坐在地上,麵色蒼白,嘴角還滲出了血跡。

  黑衣女子聽了男子的話,緩緩地站起身,什麽也沒說便向山下掠去。她的背影由大變小,然後漸漸成一個黑點,最後消失於紅豆的視野之外。

  過了一會,男子偏著頭對紅豆輕聲道:“我說過她是個該死的人,你卻偏偏救她,你救了她,她卻反過來要殺你,你說這個世上哪有道理恩情好講?人若好心就會吃大虧。”

  雖然剛才的黑衣女子恩將仇報,但在紅豆的心中,麵前的男子才是最危險的人物,她無聲地看著他,因為她實在想不出比沉默更好的辦法。

  男子忽然將手探向她的胸口,紅豆吃了一驚,他想幹什麽?男子的手指沾上了少許的紅,輕輕搖了搖頭:“還是刺傷了你。”

  紅豆這才感覺到胸口有些疼痛,那匕首刺破了她少許的皮肉,流了少量的血,不過這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了!滑稽的是,真正的罪魁禍首卻擺出一副憐惜的臉孔,“疼不疼?”

  男子輕柔地問道。不用看紅豆也知道自己的臉色有多難看:“不疼,你---你可不可以放開我?”

  男子鬆開手臂,淡淡地笑著:“你好像很害怕?”

  紅豆學著他也淡淡一笑:“我為什麽要害怕?”

  男子的笑容越發的輕柔,眼神中的異彩越聚越濃:“不錯,有意思,有意思。”

  紅豆故作輕鬆地笑道:“既然不錯又有意思,那我可不可以回家了。”男子望著她卻不說話。

  紅豆緊張的手心冒出冷汗。

  好半天,男子輕聲道:“姑娘想走我自然不會攔著,那就後會有期了。”

  紅豆鬆了口氣,一眼也不敢多看那男子,一溜煙的向山下跑去。

  直到紅豆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她才停下。轉過頭確定後麵連個鬼影子都沒有的時候,紅豆用力地捶著自己的額頭:“噩夢,絕對---絕對的噩夢!什麽後會有期?後會無期才是真的!怎會有這樣乖張怪異的人?”

  正要繼續向前走,竟撞到一個人的身上,紅豆抬頭一看,臉上立即毫無血色,那男子不知什麽時候攔在她的麵前。

  男子看起來是無害的,溫柔地笑著:“剛才忘記告訴姑娘一件事情,也忘記問姑娘一件事情。”

  紅豆強作鎮靜:“你想告訴我什麽?”

  男子望著天際:“你知道我為什麽能彈出那首曲子嗎?因為我也想起了過世的母親。”

  紅豆萬沒想到他會說出這一番話,驚訝地愣在那。

  男子又道:“我想問的是姑娘的名字。”

  天知道紅豆有多麽不情願告訴他自己的名字,可她又不敢不說,吱吱唔唔地道:“紅---豆。”

  男子滿意地點點頭,“紅豆姑娘,後會有期。”隨後飛身向山下掠去,身形如一縷青煙,轉眼就不見了蹤影。

  好一會,紅豆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麽,懊悔不已的用力敲著自己的腦袋:“蠢丫頭,為何不說個假名字?平時的機靈勁哪去了,到了關鍵時刻就變成了豬腦子!”不過現在罵自己也晚了,當務之急是早點回到驛站。紅豆向四周望了望,頭疼起來,又有個棘手的問題,哪一條路是通向驛站的?
[正文:28 驚遇紫荊山 (四)]


  紅豆走了許多的冤枉路,終於回到驛站。

  還沒走到大門口,兩名王府侍衛就迎了過來:“是紅豆姑娘嗎?”

  紅豆點了點頭。

  其中的一個侍衛對另一個道:“通知其他人,紅豆姑娘回來了,不用再找了。”

  平安急忙迎了出來:“我的姑奶奶,你可回來了,這山上山下找你都找翻了天。”

  紅豆忙問:“找我做什麽?”

  平安挑著高聲:“找你做什麽?你看都什麽時候了?都大半夜了!小巧和彩衣早就回來了,回來之後不見你就急得到處找,兩個人說話偏就讓王爺聽到了,王爺見天這麽黑就派侍衛出去找你,你到底跑哪去了?現在王爺還沒睡呢!”

  紅豆臉兒皺了皺,忙道:“別告訴我---他沒睡是---等著我回來?”

  平安道:“剛才王爺還說,找到你就立刻帶你回話呢。”

  “啊?”紅豆苦著臉央求:“可不可以就當我現在沒回來,然後就說我是明天回來的。”

  平安忙道:“那怎麽行,你就別磨蹭了!早晚還不是都一樣,躲過初一躲不過十五。”

  玄鳳見紅豆心不甘情不願地走了進來,臉色更加陰沉。

  紅豆見他黑著一張臉頓感無力,麵前這位也不比剛才在山崖上遇到的那位好多少,自己也真夠命苦,前遇狼後遇虎。

  玄鳳冷冷地開口:“你還知道回來?姻緣簽求到王母娘娘那去了?”

  紅豆見他惡聲惡氣的越發的愁眉不展。

  玄鳳又道:“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大半夜的山上山下隻為找你一個人,我九王爺帶出來的不是婢女,整個一個麻煩!”

  紅豆低著頭,暗道:又不是我要跟來的,再說誰讓你找了!

  玄鳳見她眼珠兒轉來轉去,知道她不知在那嘀咕什麽,於是道:“還不服氣?沒想到人不大,心卻挺大,剛到這腳跟還沒安穩就惦記求姻緣了,你也別急,明年我就做主就把你嫁出去!”

  紅豆忍不住嘀咕:“奴婢的姻緣還不勞王爺費心。”

  玄鳳濃眉一挑:“你說什麽?”

  紅豆有氣無力地道:“奴婢沒說什麽,王爺你要打要罰要罵,奴婢都認了,這還不行嗎?”

  “你---”玄鳳不由氣結,這時,他發現紅豆胸口上有一抹豔紅,大手一伸將紅豆拉到身前:“你受傷了?”

  紅豆見他盯著自己的胸口,臉兒不由紅了紅:“不礙事。”

  玄鳳卻突然將她的衣襟扯開。

  紅豆還沒有反應過來,玄鳳的一隻手指已輕觸到她左乳下的傷處。

  紅豆又羞又急,躲開他的手,將衣襟合攏:“你做什麽?我都說不礙事了,我是女子,你---這是非禮!”

  玄鳳哼了一聲:“我非禮你?一個小不點?”

  紅豆臉漲得通紅,羞惱得說不出話來:“你---我---”他明明是在占便宜還不承認,真要被氣暈過去了!

  玄鳳道:“你是被薄如紙的利刃所傷,那傷口隻需下沉少許,你就一命嗚呼了,下手的人雖隻觸及薄薄一層皮肉,但那位子卻是又精又準,傷你的人分明是第一流的殺手,你說說到底是怎麽回事?”

  紅豆沒有辦法,將在山崖上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講給玄鳳聽。

  玄鳳一直沉默不語,紅豆慘兮兮地道:“王爺,奴婢知道錯了---奴婢真的是又累又乏---”

  玄鳳一邊聽一邊搖頭,最後打斷她的碎碎念:“既然乏了,為什麽不回自己的房間,還杵在這?”

  紅豆暗中瞪了玄鳳一眼,如同大赦一般溜了出去。
[正文:29 九九重陽節 (一)]


  清清山泉,彎彎流水,點點滴滴,絲絲縷縷。

  山泉水自山隙間涓涓而下,匯聚成清可見底的小溪水,環繞著奇鬆怪石,依伴著滿園的馥鬱芬芳,這裏就是紫荊山上的秋菊苑。

  園子中可尋得各種名菊珍品,月照流螢、銀練荷花、洞庭秋色、仙露蟠桃、月明星稀、白銀雪球以及十丈珠簾。

  傲霜怒放的菊花叢中有一石亭,亭中坐著幾人站立幾人。

  玄鳳與君見笑正在對弈,君見笑放入一粒白子:“不知這一步能否扭轉乾坤?”

  玄鳳隨手落下一粒黑子,輕輕說道:“難。”

  君見笑看著棋盤的形勢,搖搖頭道:“看來這一局我是難逃一敗了。”

  玄鳳淡淡笑道:“也未見得。”

  君見笑微蹙眉頭:“現在我卻看不出半點生機,”隨即笑道:“想贏你一局真是不容易,難怪以前恩師說過,九弟是此中高手,能與九弟棋逢對手的人少之又少。”

  玄鳳微笑著:“勝敗乃兵家常事,四哥又不是沒贏過我?”

  君見笑歎氣道:“那都是幾年前的事了,小的時候總認為是恩師偏袒你,將自己的一生絕學全部傾囊於你,現在看來你是天姿稟賦於此,無師亦能自通,更何況又有名師的指教?”

  玄鳳漸漸斂起臉上的笑容:“十七年了,不知老師他身在哪裏?好生想念。”

  君見笑的聲音也略微低沉:“是啊!為什麽一點音訊都沒有,這麽多年,就連他的堂弟右兵部侍郎禦風行也不知他的下落。”

  觀棋的玄麟問道:“你們說的可是當年的文武狀元太子太傅禦南星?”

  君見笑點頭道:“他是我、老六、老九的啟蒙恩師,也是我平生最為敬重之人,當年我十五,老六十三,老九也不過十二歲,現在想想好懷念那段與老師在一起談古論今侃侃而談的時光。”

  玄麟又問道:“那時我還小,有些事情不是很清楚,他為什麽拋下功名利祿錦繡前程悄然歸隱了呢?”

  君見笑沉聲道:“說來話長,他的引退可以說與我們皇家有莫大的幹係。”

  看著玄麟不解的目光,君見笑接著道:“當年老師不僅文韜武略位居魁首,而且琴棋書畫天文地理無所不精無所不通,相貌更是飄逸俊雅,真可以說貌比潘安才過子建,這樣的出眾男子自然是所有女子傾心仰慕的對象,我們的大姐元華公主當年也不例外,和其他的懷春少女一般對他一見傾心不可自拔,先皇有心將大公主許配給恩師,卻被恩師婉言謝絕。”

  玄麟問道:“為什麽?”

  君見笑道:“恩師那時已有發妻,夫妻相濡以沫故劍情深,他上呈先皇道‘臣心中隻可容一心愛女子,不能也不願另娶他人’,怎奈大公主自恃天之驕女,又貌美如花,所以心有不甘,心中的癡念因求而不得漸漸化為心魔,在趙貴妃的挑撥下竟找人暗中刺殺恩師的夫人。事情敗露後,師娘雖幸免於難,但因此卻受到重創,恩師大怒要為師娘找回公道,若非師娘苦苦勸解,他恐怕會---”歎了一口氣道:“第二天,恩師便攜愛妻及未滿月的幼女,無聲無息間消失的無影無終。事情過後,先皇重重責罰了大公主,最後將大公主遠嫁雲南,後來趙貴妃也兩罪並一罪被賜死在景陽宮。”

  君見笑頓了頓又道:“我還記得恩師的小女娃可愛模樣,在她出生的半月間我和九弟去探望,那是九弟第一次抱小娃兒,偏偏也怪,那小娃兒見了九弟就笑個不停,九弟見了歡喜就取出隨身佩帶的九龍玉佩逗那娃兒,那小娃兒的粉白的小手一下子抓住那玉佩然後就不鬆手。”

  玄麟好奇玄鳳居然有這麽一段往事,真是難以想象玄鳳抱奶娃兒的樣子,不由問道:“後來呢?”

  玄鳳臉上露出一絲笑意:“後來,我就將那玉佩送給那小娃兒作第一次見麵之禮。”

  玄麟笑道:“沒想到九哥會和一個小娃兒那麽投緣,我說我們哥幾個都有先皇禦賜的九龍玉佩就九哥沒有,原來早些年送人了。”

  談到當年的小娃兒,兄弟三人不知為什麽心情大好,君見笑站起身,離開僵持的棋局,漫步於菊花叢間:“想必滿園的菊花也知道今天是個好日子,所以今天的花開得更好更盛。”玄鳳、玄麟來到他的身側賞起花來。

  亭中的左翼和右翼還有君見笑的兩名禦前侍衛如風、若影,不約而同的對那盤未下完的棋局興起了莫大的興趣。
[正文:30 九九重陽節 (二)]


  玄麟嗅了嗅花香:“九九重陽,登高賞菊,隻可惜現在沒有菊花酒。”他話音剛落,在花叢的那一邊有人笑道:“九九重陽怎會沒有菊花酒?我們早為幾位爺準備好了菊花酒、菊花茶還有菊花糕。”

  不多時,小巧和彩衣還有平安將準備好的東西放在花叢間的石桌上。

  玄麟飲了一口菊花酒,笑道:“還是九哥的人最知人心。”他沒看見紅豆便問:“紅豆那丫頭怎麽沒和你們在一起?”

  小巧笑著回道:“紅豆說要再準備一些東西,一會就過來。”

  彩衣指著不遠的地方:“那邊不是紅豆和小石頭嗎?”

  紅豆和小石頭走到近前,小石頭見過禮以後,與平安等人嬉笑在一處。

  玄麟見紅豆手裏麵提著一個花籃,裏麵放著許多個秀囊,“紅豆,這些是什麽?”

  紅豆笑著從裏麵拿出一個銀白色的秀囊:“這是十二王爺您的。”

  玄麟接過秀囊,見上麵繡著一個精致的金麒麟,眼中露出一絲驚喜,“這裏麵是什麽?”

  紅豆笑著道:“今天是九九重陽節,按風俗佩戴茱萸囊討個吉利,裏麵自然放的是茱萸,不過婢子又放入五色的菊花瓣,用來驅邪保平安的。”

  紅豆來到君見笑的身邊,取出一個淡黃色的秀囊:“君公子,婢子在你的秀囊上麵繡了四個字,希望您能喜歡。”

  君見笑接過秀囊,見上麵繡著‘笑口常開’四個字,含笑點頭道:“這四個字好!”

  紅豆來到玄鳳的麵前,取出一個用玫瑰紅金線繡著鳳飛九天的圖案淡紫金地的秀囊,熟練的為玄鳳係在腰間的玉帶上。

  玄鳳皺眉道:“你弄這些沒用的東西做什麽?戴上就會驅邪避鬼?還有這是什麽繡工,繡的哪裏是鳳,根本就是一隻水鴨子!”

  紅豆手上的動作稍稍頓了一下,吸口氣,盈盈一笑:“那可要委屈王爺了,隻怪奴婢手比腳笨,王爺就將就這隻水鴨子吧!”利落地完成最後的動作,紅豆笑眯眯地看了一眼秀囊,又看了一眼有些別扭的玄鳳。

  玄鳳怔怔地看著她一臉的嬌憨,什麽話也說不出來了。

  紅豆將小巧、彩衣、平安喚到身邊,將繡著三人名字的秀囊分給他們。

  平安一臉地驚喜:“也有我的!?”

  紅豆笑著道:“這是自然,我怎會忘記你!”最後向亭中的左翼、右翼走過去。

  紅豆對著左翼、右翼、如風、若影,笑吟吟地道:“四位侍衛大哥,這四個茱萸囊是紅豆的一點心意,你們不要嫌棄才好。”

  四個大男人有生以來頭一次接受到這類東西,若是叫他們掛在身上,還真是不好意思,但又不忍心拂了紅豆的好意,便含笑將各自的秀囊放入懷中。

  紅豆見左翼和如風盯著石桌的棋盤看個不停,也探著小腦袋瓜兒湊了過去:“兩位大哥在下棋麽?咦,這棋下得有些意思!”

  左翼正要言明並不是他們二人下的棋,小石頭卻不知從哪裏冒過來:“紅豆姐姐你也懂得棋道嗎?”

  紅豆笑了笑道:“一點點。”

  玄麟走進亭中問道:“這棋哪裏有意思啦?”

  紅豆憨憨地道:“不可說,觀棋不語真君子,這點道理婢子還是懂得的。”

  玄麟笑道:“哪有那麽多的講究,大家都想知道就當互相切磋切磋。”

  紅豆望向左翼等人,見他們均點頭,歪歪頭道:“這白子看似瀕臨絕境卻有一線生機,可以反敗為勝。”

  玄鳳、君見笑聽到了紅豆的話按捺不住心中的驚訝,回到亭中不聲不響地站在她的身後。

  玄麟笑著問:“那一線生機在哪裏?”

  紅豆見左翼站在白子一方,問道:“左大哥持的可是白子?”

  左翼剛要否認,卻看見玄鳳的眼色,於是道:“是的,紅豆姑娘可否賜教?”

  紅豆嫣然一笑,隨手拿起一粒白子念念有詞地道:“方若棋盤,圓若棋子;棋動則生,棋靜則死。”說著,將手指間的白子輕輕地落在棋盤上,瞬間,棋盤上的千軍萬馬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玄麟呆呆地望著棋盤,一臉的不相信。

  玄鳳、君見笑走到近前,互相對視一眼後也是滿眼的訝異。

  紅豆冷不丁的被突然出現的玄鳳、君見笑嚇了一跳,緊接著被大家好奇古怪的目光看得不安,不知所措地:“你們為什麽---這麽看我?”

  玄麟突然笑道:“這就是你所說的懂得一點點?九哥,紅豆的棋道可是你調教的?”
[正文:31 九九重陽節 (三)]


  玄鳳注視著紅豆不言語,眼神中的某種東西讓紅豆立時感到不對頭,剛才的棋難道有古怪?她幹笑了兩聲,道:“婢子哪裏懂得什麽棋道?也許是無意間就叫婢子給蒙對了!”

  君見笑搖頭笑了笑:“你這丫頭也真會蒙,像你這樣蒙得叫人拍手叫絕的,世上恐怕也沒有幾人,你不如代替君公子下完這盤棋,和你家王爺分個高低輸贏。”

  紅豆傻了眼,她瞟了玄鳳一眼,原來是他們二人的棋,她怎敢和他分個高低輸贏?不禁埋怨地望了左翼一眼,這麽老實人也知道給人下套?

  左翼歉意地笑了笑。

  紅豆也不好意思再瞪他,隻能怪自己沒有搞清狀況就胡亂的賣弄,這回可好,給自己找了個大麻煩!

  玄鳳靜靜地坐在石凳上,對著紅豆道:“坐下。”

  紅豆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君見笑見紅豆一臉的苦難神情,笑道:“傻丫頭,下個棋有什麽為難的?這幾年我一直想挫你家王爺銳氣,總是沒有機會,你若是能贏了這盤棋,君公子許你一個恩典,任何一件事,隻要你想的,君公子保你一個美夢成真。”

  紅豆頭一次對君見笑的身份產生懷疑,他憑什麽給人恩典?

  玄麟笑道:“紅豆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非常劃算的,想想自己最想要什麽?”

  紅豆苦笑著:“婢子知足的很,沒有什麽想要的?”

  玄鳳悠悠地道:“今天無論怎樣,這棋你是非下不可,不過我看你必輸無疑,所以也甭想什麽恩典了。”

  紅豆笑了笑道:“王爺既然如此,這棋還是別下了,還省些功夫。”

  玄鳳微微一笑:“不過什麽事都有個萬一,你還不痛快給我坐下。”

  紅豆沒有辦法,隻好愁眉苦臉地坐在玄鳳對麵,兩隻手死命地揉著兩邊的太陽穴。

  玄鳳挑起眉:“又怎麽了?”

  紅豆噘著嘴:“奴婢頭疼!”言罷,君見笑、玄麟輕笑出聲。

  玄鳳嘴角也勾出一抹笑意:“想必是為了那個恩典頭疼,王爺我倒是替你想好了一個,你前天不是去玉清觀求什麽姻緣,我看求誰不如求君公子,他絕對有本事許你一個稱心如意的好夫君。”

  君見笑有趣地看著紅豆,玄麟更是一副居然有這事的表情。

  在眾人的目光下,紅豆的臉兒發起燒來,一眼瞧見玄鳳一副看好戲的模樣,不禁有些惱,於是不示弱地道:“奴婢現在最想要的可不是什麽如意郎君。”

  玄麟問道:“那你想要什麽?”

  紅豆道:“不知道九王爺、十二王爺、君公子和當今的萬歲爺什麽交情,不知可不可以為奴婢求個免死金牌,這可是當務之急,要不然奴婢害怕沒有福氣會我那個好夫君!”

  玄麟看了君見笑一眼,笑道:“免死金牌不是問題,不過我不明白為什麽這是當務之急?”

  紅豆看了玄鳳一眼,拖著長聲道:“十二王爺不是紅豆,自然不知道紅豆的艱辛,那種事事看人家的臉色,時時刻刻提心吊膽,一不小心就會丟掉腦袋的感覺,您又怎會明白?不過這一點您可以請教我們的九王爺,我們王爺的心裏可是清楚明白的很。”

  眾人都聽出她話裏話外的意思,又笑又搖頭,玄鳳聽了淡淡笑道:“說了這番話,你可就真的需要免死金牌了,這盤棋你要更加用心才好。”說著,手裏麵執了一枚棋子。
[正文:32 九九重陽節 (四)]


  事到如今,紅豆也隻好全力以赴了。剛開始也許有一絲的被迫與勉強,但到了後來,她的心中升起了早已久違的新奇與興奮,那是一種棋逢對手的愉悅,心情由初時的懊惱漸漸轉化為難得一見的好興致。驚訝於玄鳳輕鬆自若不露痕跡地化去自己棋中的玄機,也歡喜於自己能夠巧妙破解他苦心設置的步步為營,不可否認這一切使她雀躍萬分,情不自禁的喜上眉梢。

  此時,夕陽西下,漫天的紅霞不知何時悄然而來,映照著對弈的一對男女。

  玄鳳看著身子好似發了光的紅豆,心裏有了一絲莫名的感覺,一點一滴地浸入心田。從一來一往一攻一守中,可以看出這個丫頭的心思極為縝密,麵對著棋中的險象環生可以從容不迫、淡定自若,小小年紀竟然可以和他旗鼓相當,這一點不得不叫他刮目相看,從未想過對著丫頭追根問底,現在想來應該叫人查查她的來曆了,這小東西到底從哪裏跑出來的?

  紅豆見玄鳳手裏執了一子卻遲遲未落,忍不住得意地笑道:“王爺別急,慢慢地想,奴婢也好休息休息。”

  玄鳳瞅著她一臉的喜色,臉上略略露出赤色,這丫頭的膽子越發的大了,不過這步棋的確有一點難度,還需要仔細的斟酌。

  玄麟、君見笑從未見過玄鳳舉棋不定的時候,見此情景越發地關注棋盤上的局勢。

  玄鳳終於將手中的黑子落下。

  紅豆低頭一看,不由輕蹙眉頭,形勢不妙,看來這回該她費一番思量了。

  過了好一會,不見紅豆有任何的舉措,玄鳳也輕笑道:“你再想下去,幾位爺恐怕都要睡著了。”

  紅豆眼睛一亮,取了一子落在棋盤的一角,瞬間占盡優勢。

  玄麟、君見笑看出這一步的玄妙之處,不由驚詫出聲。

  玄鳳看在眼中也是又驚又歎,難道真的叫這丫頭贏了去麽?目光如電,不放過棋盤上的每個角落,思忖間,他終於發現一處可以絕處逢生,立即落下一粒黑子,這一子使雙方的戰事霎那間成了拉鋸的形勢。

  半晌,君見笑與玄麟哈哈大笑:“難得,難得,居然是平分秋色!”

  玄鳳若有所思地望著紅豆,這盤棋雖平了,卻平得十分的辛苦,沒想到這丫頭的棋藝如此的高超。

  紅豆長籲了一口氣,這棋下的夠累的了,雖然沒有贏棋,不過有一點好處是不用再和玄鳳這麽麵對麵的坐著。這兩個時辰,紅豆早已腰酸背痛,不經意間望入那雙幽深閃著異彩的眸子,想到一個非常非常關鍵的問題,她湊到玄鳳、君見笑的身邊,陪著笑,小心翼翼地問道:“平局不知有沒有免死金牌?”

  玄鳳臉上漾出一絲笑:“隻有贏了才有免死金牌,所以你這個小腦袋瓜---還是岌岌可危。”

  紅豆臉上的笑容立時不見,苦惱起來。

  玄麟覺得好笑,走過去將她拉到身邊:“九王爺逗你玩呢!他要你的腦袋瓜子有什麽用?真是個小孩子,一句話就給你嚇住了!”

  紅豆想想有些道理,臉上又露出笑容。

  君見笑見紅豆由乍愁到乍喜,臉上的表情變幻迅速又極其的豐富,對玄鳳笑道:“這個丫頭是個寶,你可不要把她嚇壞了---和九王爺下棋能逼個平,不能不算是了得。”

  玄鳳沉思片刻,輕聲道:“隻差一點點,你恐怕真的要給她一塊免死金牌了。”
[正文:33 九九重陽節 (五)]


  重陽節的晚宴設在紫荊山的花廳內,玄鳳、君見笑、玄麟坐在主位。從這裏可以賞月,賞菊,賞山上的風景,賞夜空中的雲,景色極美,視野極佳。他們的親信、貼身護衛按照級別分別落座。

  驛站的主事安排了大量的歌舞,一時間,花廳內絲竹聲聲輕歌曼舞,金杯玉盞閃閃映輝,好不熱鬧。紅豆、彩衣、小巧輕盈地穿梭於酒席之間忙著斟酒上茶等事務。

  平安走到紅豆身邊:“主子剛才吩咐了,你們可以在那邊的桌子用膳,其他的事交給這裏的丫頭、小子們。”

  紅豆等人聽了甚喜。小巧低聲道:“看著麵前的美味佳肴,我早就餓了呢,主子還真想著我們。”三個女孩子歡歡喜喜地來到酒桌旁依次坐下。

  紅豆一邊品嚐著奇珍異果,一邊觀賞著美妙歌舞,心中十分愜意。

  彩衣悄悄地拉了一下她的衣襟道:“你看那個領舞的姑娘,秋波盈盈地看我們幾位主子呢!”

  紅豆望過去,見那女孩子十分的美貌,眉目含情,粉麵帶笑,“是麽?”

  小巧在一邊笑道:“你們猜猜她在打誰的主意呢?”

  彩衣言道:“一定是十二王爺。”

  小巧搖頭道:“我說是我們王爺,你們看她的眼神飄來飄去的總落在我們王爺的臉上。”

  彩衣笑道:“那她可是打錯了算盤,隻怕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小巧又道:“不隻她一人,其他的也是含羞帶怯的模樣。”

  紅豆瞄了一眼,偷偷笑道:“你們說男子太漂亮了是不是也會招蜂引蝶?”

  小巧、彩衣一同點頭:“言之有理!”

  正欣賞歌舞的君見笑聽到玄麟的笑聲,便問:“什麽這麽好笑?”

  玄麟指著不遠處的紅豆:“那丫頭小嘴不大,小肚子也不見鼓,怎能吃下那麽多的東西,她那個小嘴難道是無底洞不成?”

  君見笑一眼望過去,不禁笑道:“這丫頭模樣清秀,這吃相可就不清秀了。”

  玄鳳聞聲也望了過去,見紅豆的麵前堆了小山一樣的瓜果皮殼,左手拿了一大塊菊花糕,右手拎了一大串的玉瑪瑙葡萄,正忙得不亦樂乎。從未見過女子這般吃相的他,不禁莞爾。

  看到玄鳳臉上似有似無的笑容,玄麟一邊飲著酒,一邊笑道:“四哥你發現沒發現九哥最近有點不同。”

  君見笑問道:“哪裏不一樣了?”

  玄麟笑道:“以前九哥的臉上隻有一種表情,硬梆梆冷冰冰的,現在卻不同了,你沒發現他經常地笑麽?”

  君見笑經玄麟這麽一說,恍然大悟,這幾年間玄鳳因為慕容晴的事情很少開心的笑過,性格也變得偏激多變難以琢磨,這段日子玄鳳他的確有所改變。

  玄鳳見他二人談論自己,不以為然地道:“我有什麽變化?還不是和以前一樣,閑的沒事就拿我來嚼舌根子。”

  玄麟笑道:“不信?問一問你身邊的人不就清楚了嗎?”他對一側的左翼、右翼問道:“你們發現沒發現九王爺的脾氣比以前好多了,臉上的笑容也多了?”也許心情十分的好,又加上喝了酒的緣故,玄麟這話問的十分的隨便。

  左翼和右翼對視一眼,主子的脾氣確實好了不少,不過他們哥幾個怎麽說都可以,作屬下的怎好評論自己的主子?左翼笑了笑,答非所問地道:“王爺一向很體恤我們。”

  玄麟不甘心,問一旁的平安:“你覺得呢?”

  平安最為乖巧圓滑:“主子的脾氣一直都很好。”

  歌舞已停,玄鳳揮手令舞者全部都撤去。玄麟不死心向不遠的彩衣問道:“彩衣你說呢?”彩衣哪敢回這樣的話,還沒說什麽,一張臉就憋得通紅。

  玄麟見了不由道:“沒意思!”他的眼睛落到正在一大口一大口吃菊花糕的紅豆身上:“紅豆,你覺得九王爺怎麽樣?是不是和善些了?”此話問出了口卻不見紅豆有任何反應,好像沒有聽見,於是他又一次問道:“紅豆你認為呢?”

  紅豆上一句沒有聽到,這一句卻是聽到了,認為什麽呢?見幾乎所有的人都看向自己,自己怎麽了?看著手中的一大塊菊花糕立刻會錯了意,以為玄麟詢問菊花糕的味道怎麽樣,便喜滋滋地道:“真好吃!香甜可口!”她話音剛落,眾人都愣住了,整個花廳一片寂靜,過後不久就有人反應過來笑出了聲,剛開始有的人硬憋著不敢笑,但到後來實在憋不住就隻好笑了出來。

  玄麟更是笑的一口酒噴了出來,君見笑也笑的彎了腰,唯一沒笑的人隻有玄鳳,他的一張俊臉早已窘迫得通紅。

  紅豆被眾人笑得莫名其妙,不解地道:“真的很好吃!大家不信麽?”這話一出口,大家更是笑得前仰後合,越發的厲害。

  小巧見紅豆呆愣愣地坐在那,忙伏在她的耳邊低語一番。

  紅豆明白怎麽回事之後,又羞又窘,尷尬地不知說什麽好:“那個說錯了,九王爺他---我怎麽知道----好吃不好吃---我說的好吃---不是九王爺。”

  君見笑和玄麟早就想到另外一方麵的意思,笑得幾乎停不住。

  玄鳳此時已經挺不住,站起身徑直向花廳外走去,路過紅豆的時候,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咬著牙:“就知道吃!”

  看著拂袖而去的玄鳳,紅豆一臉無辜,自言自語地道:“我也不是有心的,不就是聽岔了話麽?說你好吃不高興,難道要說你不好吃麽?”

  
[正文:34 六王爺玄夜 (一)]


  回到宣遠王府的第二天,紅豆收到一個意外的禮物,一把神龍式七弦古琴,隨琴還附寄一紙香箋,上麵龍飛鳳舞的寫著幾個字‘泠泠七弦琴,靜聽鬆風寒。心愛一池波,贈與知音人。’

  收到琴已有兩天,紅豆也足足地發呆了兩天,她一直想不明白,誰會送她這把琴?從字箋上看,這名琴‘一池波’是那人的心愛之物,可為什麽送給她,那個人又是誰?

  芭蕉樹後突然傳來的女子咒罵聲,打斷了紅豆的思緒,她循聲望過去,兩個大丫鬟正和一個小孩子糾纏著。

  濃眉大眼大塊頭、穿金戴銀的是二夫人的侍女錦蘭,紅豆好生奇怪,那丫頭什麽時候闊綽起來?另一個身段妖嬈細眉細眼的是四夫人身邊的玉嬌,那小孩子---不正是小石頭麽?

  紅豆見被她們兩個人揪著連罵帶打的人是小石頭,秀氣的眉毛立時挑起,疾走幾步將小石拉到身後,質問道:“兩位姐姐這是做什麽,小石頭有什麽不對你們盡管開導他,為何動起手腳來了,這不是以大欺小麽?”

  錦蘭斜了一眼,冷笑道:“我以為是誰呢?原來是你,攀上高枝了?說話都變得這麽目中無人!也別姐姐長姐姐短的,我們可沒福氣作你的姐姐!”

  紅豆見她出言不遜,蹙起眉:“你們為什麽欺負小石頭?還動手打他!”

  一旁的玉嬌冷冷地插言:“可不是我們先動手的。”紅豆不解地看向小石頭。

  小石頭臉兒通紅,眼睛裏滿是忿怒:“她們罵我---是沒爹管---沒娘教的----”說到這,小石頭竟說不下去,聲音裏恨恨的有一絲哽咽。

  錦蘭臉上帶著不屑:“你就是沒爹管沒娘教的小畜牲!我難道說錯了嗎?”

  紅豆聽了怒道:“你們怎可以這般地辱罵人?!”

  錦蘭冷笑道:“我罵他怎樣?我還要打他呢!”突然上前一步,越過紅豆,一巴掌打向小石頭。

  小石頭沒有防備,硬生生地吃了這一掌,頓時白玉般的小臉上出現五條紅紅的凸起的手印子。

  紅豆大怒,氣憤不過,反手一掌也打在錦蘭臉上。

  錦蘭捂著臉罵道:“臭丫頭,你敢打我!”

  紅豆從未動手打過人,心裏麵多多少少有些不自在,但見錦蘭仍是惡聲惡氣的,那點不自在也就蕩然無存了,反唇相譏道:“你能打得別人,別人打不得你麽?”拉著小石頭:“我們走,不理她!”

  錦蘭哪裏肯善罷甘休,趁紅豆轉身的機會用力向她後背推去。紅豆不提防,一個踉蹌向前摔了出去,這一下摔得極狠。紅豆痛呼出聲,還沒反應過來,身子就被錦蘭翻轉過來,毫無預警的臉上已狠狠地吃了幾巴掌。

  小石頭見紅豆吃了虧,眼睛立即變得血紅,如同小老虎似地衝了過來,一頭撞在錦蘭身上。

  錦蘭吃痛,哀叫一聲也倒在地上。

  紅豆掙紮地坐起身,臉上火辣辣的,嘴裏還泛著腥,用手抹了一下嘴角,手背上見了血,一眼看到與小石頭廝打在一處的錦蘭,心中怒不可遏:“你太---過分了!居然打小孩子!”說著,也衝了過去。

  紅豆用盡全身的力氣壓住錦蘭的肩膀,不讓她起身。

  小石頭那邊得了空,便一頓孩子式的‘拳打腳踢’。

  看著一身狼狽的錦蘭,紅豆得意地笑道:“你塊頭大能怎樣,我就不信,我們兩個打不過你一個!”這句話恰好提醒了錦蘭,她大聲叫道:“玉嬌你還站在那做什麽,還不過來幫我!”玉嬌忙上前幫助錦蘭,霎時,四個人糾纏在一塊。

  不知過了多久,幾個人擰成一團的時候,背後有人大聲喝道:“你們做什麽!還不住手!”四個人一起回頭。

  九王爺玄鳳、四夫人謝羽裳還有總管謝鐵站在她們後麵。當即四個人戰戰兢兢地跪在地上,一動也不敢動。
[正文:35 六王爺玄夜 (二)]


  謝羽裳走到玉嬌的麵前,微蹙娥眉:“你這丫頭忘了規矩,我平時說的話都成了耳邊風嗎?居然在王爺麵前出醜?”玉嬌的臉變了顏色,忙磕頭認錯。

  謝羽裳回到玄鳳的身前,婉約地道:“玉嬌是羽裳丫頭,出了這樣的事都怪羽裳平日管教不嚴,請王爺責罰。”

  玄鳳麵無波瀾:“丫頭們胡鬧怎能怪到你的頭上,若說管教不嚴,王爺我才是,棲鳳居裏的人竟然也如同潑婦一般打架,王爺我什麽都見過,還就沒見過女人打架,也算是讓我開了眼。”

  紅豆見玄鳳的矛頭直接指向她和小石頭,心裏有些不服氣,後來轉念一想,潑婦就潑婦,反正架是打了,沒有贏,但也不算輸,如果一點沒還手,那現在跪在這才叫冤!想著剛才的熱鬧,嘴角不禁露出一絲笑意。

  紅豆臉上這一點笑容自然逃不過玄鳳的眼睛,這丫頭臉兒腫的像饅頭,還笑?!於是挑起眉:“還好意思笑,不因此為恥反因此為榮?”

  紅豆臉紅了紅,咬著嘴唇,心裏嘀咕著,愛說什麽就說什麽吧!

  謝鐵上前幾步,低聲問道:“王爺這幾個丫頭是不是按老規矩---”

  玄鳳打斷他的話:“既然有一個丫頭是四夫人的人,就讓四夫人酌情處理吧!那一個在哪裏當差?”玄鳳指著錦蘭問。

  謝鐵回道:“錦蘭是二夫人屋裏的。”

  玄鳳道:“那就交給二夫人發落吧!”謝鐵臉上微露詫異,看了看跪在地上的紅豆和小石頭,什麽話也沒有說。

  玄鳳轉過頭對謝羽裳說道:“你這兩天身子不大好,早些回房歇著吧!”來到紅豆和小石頭的麵前:“你們兩個跟我來!”

  紅豆和小石頭對視一眼,站起身,乖乖地跟在玄鳳的身後。謝羽裳的眉尖微蹙,美麗的眼睛一直注視他們三人的背影,直至看不見為止。

  快到棲鳳居的大門口,玄鳳停下腳步,冷冷地道:“你們可知錯?”

  小石頭本想承認錯了,但見站在一邊的紅豆沒說話,也就閉上了嘴。

  玄鳳冷笑一聲:“看樣這架打得還挺有理?什麽時候見好女子像你這般,自己就沒有分寸,看你成什麽樣子?”紅豆低著頭不吭聲。

  小石頭見玄鳳聲色俱厲,忙道:“這不是紅豆姐姐的錯,都是我不好。”

  紅豆握著小石頭的手,不輕不重地道:“我們都沒有錯。”

  玄鳳無語地看著紅豆,過了一會,點著頭道:“都沒有錯?還挺理直氣壯,也好---你們就跪在這好好的反思反思,什麽時候覺得錯了再起身吧!”言罷,一臉慍怒的向裏麵走去。

  書房裏麵看折子的玄鳳不知為什麽有些心煩意亂,他將手中的折子扔到書案上,不自覺地緊鎖眉頭。

  紅豆又紅又腫的小臉在他麵前晃來晃去,這丫頭的臉腫得那麽厲害,現在應該敷上消炎去腫的藥物,而不是跪在大日頭底下,可是自己已經為這丫頭破了許多的規矩,不能再----思緒百轉千回,有人叩門。

  玄鳳道:“進來。”

  左翼走了進來,“王爺,六王爺來了,人已經到了大門口。”

  玄鳳站起身,隨著左翼向外走去,一邊走一邊奇怪,他怎麽突然來了?

  
[正文:36 六王爺玄夜 (三)]


  走出棲鳳居,玄鳳見紅豆和小石頭老老實實地跪在地上,不禁歎口氣,還是算了吧,這丫頭的倔強勁他又不是沒領教過,要想讓她認錯恐怕要難,真搞不好她會在這跪上兩天兩夜還是不低頭,到時候不但連累了小石頭,自己還得善後。

  左翼剛才進來的時候就看見紅豆和小石頭跪在門口,因急著通報也就沒問,這一會見玄鳳歎氣,心裏暗自奇怪,紅豆這小丫頭又闖什麽禍了?

  玄鳳剛想開口讓紅豆二人起身,卻聽小石頭言道:“紅豆姐姐都是我不好,還讓你和我一起受罰。”

  紅豆好像想什麽想入了神,沒有言語。

  小石頭心急起來:“紅豆姐姐你別這麽悶悶不樂的,這一切都是我的錯,我若是再忍一忍,也就不會有這樣的事了,以後不論她們罵什麽,我忍下就是了,細一想男子漢受點委屈算什麽?我心裏麵真正難受的是連累你一起挨罵。”

  紅豆恍過神,聽了小石頭這一大段的話‘噗哧’一聲笑了出來:“人受點委屈是沒什麽,無論大事小事也都可以忍,但萬事總有個限度,有些事是不該忍也不能忍的,十二王爺說的對,忍無可忍就無須再忍,今天我們沒做錯什麽!”

  小石頭拍了拍胸口:“看見你笑我就放心了,我還以為王爺說你什麽潑婦的話讓你心裏難受了。”

  玄鳳對前因後果來龍去脈明白了六七分,原來是這麽一回事,那些話讓她難受了嗎?心裏麵忽然間不是滋味。

  紅豆眼珠兒轉了轉:“紅豆姐姐才沒那麽脆弱呢!不就是打架嗎?別的人也不是沒打過架,隻不過---不同的是,有些人會武功,所以打架的姿勢就會好看一些,我們不會武功的打起架來難免就會難看一些,但是性質都是一樣,潑婦什麽的,我才不放在心上,唯一後悔的是---”

  紅豆見小石頭不解地望著她,便道:“我們動手動得太晚,所以先吃了虧,下一回一定要記住先下手為強,這樣就可以避免後下手遭殃了!”

  玄鳳聽了這番話,愣了一會,之後有點啼笑皆非,還下一回?這丫頭莫不是打架打上癮了?剛才還擔心自己的話讓她難受,現在看來卻是個笑話,不過看到她醜醜的笑臉,自己的心情好了不少。

  一行人已走進棲鳳居,玄鳳麵帶微笑地迎了上去:“六哥今天怎麽有空到弟弟這來了。”

  跪在不遠處的紅豆聽到玄鳳的聲音,他什麽時候出來的?他的六哥莫不是六王爺玄夜?紅豆好奇地轉過頭。當她看到六王爺的時候,不由驚呆了,那不是紫荊山崖上的黑衣男子麽!看到這人,紅豆心中恍然所悟,難怪她總覺得看那把琴眼熟,那天他彈的不就是古琴‘一池波’嗎?他---是六王爺---為什麽將那琴送給她?

  玄夜臉上的微笑如春風拂麵:“心裏麵掛念著九弟就來了。”

  紅豆呆呆地看著他,麵貌絲毫不差,絕對是一人,隻是臉上的表情卻是差之千裏、判若兩人。

  玄夜微笑著問:“九弟在責罰奴才?”

  紅豆見他看過來,忙將視線移開。

  玄鳳向紅豆望過去,淡淡笑道:“沒什麽,”走到紅豆和小石頭的麵前:“起來吧!”

  紅豆站起身低著頭,心裏麵有好多疑團,這六王爺好古怪,看樣他早知道自己是宣遠王府的人,那天---正想著,眼前突然多了一塊潔白錦帕。紅豆抬起頭,見玄鳳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玄鳳見紅豆呆呆的沒有反應,輕輕地歎了一口氣,伸出手輕柔地拭去她臉上的汙漬。

  紅豆愕然地望著他。

  玄鳳忽覺自己的舉動有些不妥,說道:“都成了花臉狗熊了,自己擦吧!”

  紅豆傻愣愣地接過他遞過來的錦帕,不知說什麽好,眼前忽地又多了一人,六王爺玄夜微笑著道:“這丫頭臉腫得厲害,剛好我這有一些雲南得來的好藥。”說著,從懷中取出一個翡翠玉盒。

  紅豆看他用手輕輕的將盒子打開,蘸了少許淡綠色的藥膏便向她的臉拂來,紅豆更加的錯愕,心裏麵下意識想躲,可還沒來得及,玄夜的手已經輕撫在她的臉上。紅豆隻覺得臉頰上一片清涼,立即感覺舒服不少。

  如果換了其他的女孩子,這一前一後的九王爺、六王爺的舉動一定會換來萬分的欣喜,可紅豆卻覺得超乎尋常的詭異,這種感覺甚至讓她不安。

  玄鳳驚訝於玄夜的舉動,不經意間眼睛裏流露出困惑,玄夜則理所當然、若無其事地看著他。周圍兩府的護衛、隨從都不約而同地懷疑是不是自己看花了眼。
[正文:37 六王爺玄夜 (四)]


  紅豆左右思量認為自己不應該接受那把貴重稀有的古琴,當然還有一個最重要的原因,那就是‘知音人’三個字。

  紅豆心裏的感覺始終不對。

  第二天紅豆和小巧、彩衣打好招呼,在平安的幫助下偷偷地溜出宣遠王府。

  紅豆費力地抱著古琴,在王府對個的巷子裏,左右徘徊拿不定主意,這琴是留,還是不留?望著六王府,紅豆犯起愁。

  一個華麗的雙人小轎停在王府的路邊,從裏麵下來一位容貌極美的女子,那女子的妝扮雖豔,卻不俗,出眾的姿容讓人眼前一亮,紅豆的眼睛不知不覺的被她吸引過去,暗自讚歎那女子的妍麗嫵媚光彩照人。

  那女子輕移蓮步走到王府的門口,對王府的守衛道:“這位大哥能否通報一聲,雲娘求見六王爺。”

  那守衛有禮地點頭道:“原來是衛姑娘,請稍等片刻。”

  約有半盞茶的時間,那守衛走了出來:“衛姑娘今天王爺有要事,所以麻煩您下次再來吧!”

  那女子一臉的失望,站了一會便原路返回,向路邊的小轎走過去。

  大路的另一頭突然傳來人們的驚呼聲,“馬驚了,快躲啊!”街上的人驚慌失措地四處躲閃。

  那女子剛走到轎子前,聽到人們的驚呼聲,轉過頭來向後看,見一匹橫衝直撞的驚馬向自己衝來,一時間竟嚇呆了。

  兩個轎夫早就跑得遠遠的,隻剩下女子呆愣愣地站在那。

  紅豆見那女子驚懼之下竟不知躲閃,將懷中的古琴扔在地上,從巷子裏衝到前麵,伸手將那女子猛地拉到一旁,隻是一轉眼的功夫,那匹驚馬幾乎是貼著她二人的身邊撞翻轎子衝了過去。

  那女子驚魂未定,好半天還是緊抓著紅豆的手不放。

  紅豆笑了笑道:“這位姐姐已經沒事了。”那女子一臉的感激,緊握著她的手:“多謝妹妹的仗義相救!”

  紅豆微笑著道:“這位姐姐不用客氣。”

  那女子見紅豆笑顏若花吐氣如蘭,起了結交之心:“我是紅袖閣的衛雲娘,妹妹哪天有空不妨到紅袖閣一坐,姐姐也好略備薄酒加以款待,答謝妹妹的救命之恩。”

  紅豆笑著剛要婉言拒絕,衛雲娘又說道:“除非妹妹嫌棄紅袖閣是個不慎體麵的地方,不願意踏足,姐姐我也不是什麽大家閨秀,不配與妹妹交往。”話說到如此,紅豆便不好拒絕:“姐姐說的是哪裏的話,小妹---紅豆從命就是。”

  衛雲娘見紅豆應允,展顏笑道:“紅豆妹妹認為下個月的初一如何?”

  紅豆笑著點點頭,心裏想著紅袖閣是什麽地方?

  衛雲娘拉住紅豆的手:“那就說好了,到時候不聚不散,姐姐在紅袖閣恭迎妹妹的大駕。”

  紅豆望著遠去的衛雲娘,忽然想到一個問題,紅袖閣在哪?當她一眼瞥見自己剛剛扔到地上的古琴時,立刻忘記所有的問題,那麽貴重的東西可別摔壞了!她將古琴抱在懷中,上上下下仔仔細細地檢查了一下,還好完好無缺,紅豆懸著的心才落下,回首望了望六王府,想著剛才守衛對衛雲娘說的話---她可不可以把這琴交給守衛?

  後一想,紅豆又覺得不妥,歎口氣,決定還是先回去。

  紅豆站起身正要離開,一個侍衛模樣的人從王府裏麵走了出來,攔在她的麵前:“這位可是紅豆姑娘?”紅豆愣愣地點點頭。

  那人言道:“我家主人一早就交待在下等候紅豆姑娘,紅豆姑娘裏麵請----”紅豆眨了眨眼睛,問道:“你家主人是誰?”

  那人恭敬地道:“六王爺。”

  紅豆心中的猜想落了實,吃驚地看著麵前的侍衛,六王爺他---怎知道她會來?另外的疑竇又使紅豆開口問道:“你怎麽知道我是紅豆?”

  那人淺淺一笑:“主人交待了,拿琴的姑娘就是紅豆姑娘。”那人又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紅豆怔怔地看著他,心裏麵一個問號跟著一個問號,見那人一直望著自己,也顧不得心中種種疑慮,隻好移動好似沉重不少的腿,跟隨那人走進六王府。

  六王爺的府邸沒有九王府豪華氣派,而且不知為什麽修建的如同迷宮一般,紅豆跟著那侍衛左轉右轉,上一回台階下一回台階,穿小徑過小橋,不一會紅豆就暈頭轉向不辨東南西北了。

  
[正文:38 六王爺玄夜 (五)]


  來到一片竹林前,領路的侍衛問守在林子前的侍衛:“王爺在裏麵嗎?”

  那侍衛看了一眼紅豆,點了點頭,於是二人便走進竹林中。

  紅豆心中讚歎這片竹林生得好,發現在前方不遠處,六王爺正在舞劍。

  玄夜一襲黑衣,一頭烏發僅用一條墨色錦帶緊緊束著,手中的劍漆色黝黑,在他的手中猶如遊龍惡蟒一般上下飛騰翻轉,劍氣好似暴風驟雨淩厲異常,他所經之處都已宛若廢墟,一根根翠竹都被他手中的劍攔腰折下,黑色的眼眸如夜一般的深沉,冰冷毫無溫度,黑色衣衫隨風起舞如同魔之子一般。

  紅豆驚得連連向後退了幾步,這哪裏還是九王府裏的玄夜?

  玄夜發覺有人進入竹林,人似瘋狂一般揮劍衝了過來。帶路的侍衛愣了一下連忙躲閃,還算走運地躲過他的第一劍。

  玄夜一個轉身,身形快若閃電,劍在空中劃了一個圈,直指那帶路侍衛的咽喉。

  那侍衛大驚失色,這一劍他是說什麽也躲不過去,萬分慌張下想也未想的將紅豆拉到自己的身前。

  紅豆臉色慘白,她一路上想過千百個再一次見到玄夜的情景,卻怎麽也沒想到一照麵竟是這番情景,她無助地望著玄夜的一雙眼睛,那雙眼睛泛著血色,沒有一點的清明全部是混亂,好似在噩夢中一般與敵人廝殺,眼看劍尖指到自己的眉心,紅豆情急之下大聲叫道:“六王爺你醒一醒,我是紅豆啊!”

  紅豆自己也沒想到這麽一喊會起到作用,玄夜的劍在千鈞一發的緊要關頭停了下來,輕輕地抵在她的額頭,迫人的寒氣瞬間籠罩全身。

  紅豆嚇得花容失色冷汗涔涔。

  玄夜的眼睛漸漸由混濁變為清明,一點點地亮了起來,緩緩地將長劍放了下來。好像覺察到什麽,他冷冷地看著紅豆身後的侍衛,厲聲喝道:“狗奴才,好大的膽子!”

  那侍衛嚇得‘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如搗蒜一般磕著頭,眼睛裏滿是恐懼:“王爺饒命!王爺饒命!”

  玄夜看了一眼站在身前的紅豆,將眼裏的殺機漸漸隱去:“滾!”

  那侍衛如同重新撿回了性命一般,慌慌張張地逃出竹林。

  玄夜的視線落在紅豆懷中的古琴上,眉尖微蹙:“你是來還琴的麽?”

  紅豆將古琴輕輕放在地上,心裏想著該如何應對,然而就在這時,玄夜的臉色一變,將手中的劍高高舉起,就要向那古琴落下。

  紅豆吃了一驚,忙用雙手擋住他的手臂:“六王爺---要做什麽?”

  玄夜冷漠地掃了她一眼:“既然你不要,那留著它做什麽?”

  紅豆不忍心就這麽毀了罕有稀世的‘一池波’,明知不妥還是結結巴巴地道:“我又沒說---不要。”

  玄夜眼睛中出現一絲笑意,反問道:“那你來做什麽?”

  紅豆瞟了一眼地上的琴,心道:她自然是歸還琴的,可是經曆剛才的種種,真是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左右為難,見玄夜抿著薄唇等著她回話,不由索性往地上一坐,打開包裹‘一池波’的錦緞,纖纖十指輕撫瑤琴,所彈奏的正是她父親所創的‘蘭心曲’。

  此曲音調悠揚、清逸出塵,是父親最為得意之作,常說這個曲子能讓人忘記世間所有紛爭與煩憂,漸入佳境時能使人心緒平和去除胸中的戾氣。

  紅豆一邊撫琴,一邊抬眼望著眼中有一絲訝異的玄夜,這首曲子此時此刻正適合麵前的六王爺。

  玄夜漸漸地沉迷於音律之中,喃喃自語道:“為什麽他是白晝,我是黑夜?為什麽他是光芒萬丈的昊日,我卻是暗淡無光的星子?”

  紅豆不知不覺地輕聲道:“日夜成陰陽,日月星相應成輝才是乾坤,所以沒有所謂的光芒萬丈的日,也沒有所謂的暗淡無光的星,日夜是一體,日月星也是一體。”

  玄夜抬起頭,訝異地看著她。

  回到宣遠王府,紅豆看著懷中的琴連連歎氣,這琴不但沒還成還惹了一場虛驚,這可---如何是好?

  隱在花叢後的玄鳳無聲地走了出來,站在她的身前。

  紅豆吃了一驚,無措地看著他。

  玄鳳隻是默默地注視著她,臉上的神情高深莫測。看著紅豆懷中的琴,玄鳳幽深的眸子越來越暗,濃濃的眉也越索越緊。

  這麽麵對麵的站了好一會,紅豆低著頭輕聲道:“六王爺就是那天在紫荊山崖上的男子---他不知為什麽送了我這把琴---今天我本想將這琴歸還於他---”

  玄鳳見紅豆停住了話,問道:“琴為什麽還在你的懷中?”

  紅豆抬起頭,苦著臉:“我不知道---本來---後來---總而言之,有點麻煩!”

  玄鳳見紅豆一臉的煩惱,一句話說得毫無章法語無倫次,搖頭道:“都抱了一整天的琴,你也不累麽?”

  紅豆自然地接道:“誰說不累,我的手早就又麻又酸,”忽然間,詫異地看向玄鳳:“你怎知道---我----?”

  玄鳳望著她搖了搖頭,嘴角勾出淡淡的笑,沒有回答。

  
[正文:39 薈萃紅袖閣 (一)]


  玄鳳和玄麟在書房內正在商討江西賑災的事項,左翼從外麵趕回來:“王爺,三夫人不見的那些首飾有了一點線索。”

  玄鳳放下手中的折子,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左翼頓了頓說道:“手下的探子查出,三夫人的一支碧玉簪流落到京城最大的歌舞坊紅袖閣,此簪現在歸‘紅袖雙姝’之一的杜秋娘所有,至於為什麽三夫人的玉簪到了此女手中,還不甚清楚,有待查證。”

  玄麟問道:“‘紅袖雙姝’是不是人們常說的色藝雙絕的杜秋娘和衛雲娘?”

  左翼點頭道:“這兩個女子在風塵圈內很有名,不少的王孫公子達官貴人都曾到過紅袖閣為此二女捧場,紅袖閣在京城中可以說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據說----”左翼停頓了一下:“‘紅袖雙姝’之一的衛雲娘是六王爺的紅顏知己,六王爺這段時間經常造訪紅袖閣。”

  玄鳳眼中有了一絲訝異。

  玄麟在一旁卻朗朗地笑道:“原來大名鼎鼎的衛雲娘是六哥的紅顏知己,這我以前卻不曾聽說過,有意思!”

  左翼道:“手下的人得到的消息說---六王爺經常留宿紅袖閣,通宵達旦的飲酒作樂欣賞歌舞。”

  玄麟促狹笑道:“他還在那留宿?九哥不如借著調查那支碧玉簪的來朧去脈,我們去會會那‘紅袖雙姝’,到底是什麽天仙似的人物把六哥迷的流連忘返?”

  早在好幾天前,紅豆就知道紅袖閣是一個什麽樣的地方,盡管心裏麵清楚,這是一個她絕對不該去的地方,但與人有約她卻非去不可,既然答應人家的事情就一定要做到,對她而言---言而有信是做人的‘第一要則’。別說紅袖閣是個歌舞坊,就是龍潭虎穴,紅豆她說會去就一定會去。

  衛雲娘的容貌舉止,俱是女中的翹楚,紅豆更不會因為她的身份而認為與她交往有絲毫的不妥,所以不免拜托彩衣、小巧再一次加以遮掩,再一次溜出宣遠王府。此時此刻,她正在紅袖閣的牡丹廳內與衛雲娘把酒言歡。

  珠簾輕挑,一位女子走了進來,手裏還拿著一幅畫卷,衛雲娘笑著拉著紅豆的手說道:“紅豆妹妹,這位是杜秋娘,我的好姐妹。”

  紅豆見此姝眉不畫而黛,唇不點兒朱,也是個十足十的美人胚子,於是盈盈下拜:“紅豆見過秋娘姐姐。”

  杜秋娘拉著紅豆的手上上下下仔細打量後,嘖嘖讚道:“好個清麗無雙的妹子,如果能來到我們紅袖閣,我們可就要改成‘紅袖三姝’了。”

  衛雲娘笑了笑:“別口無遮攔的,紅豆妹妹可是清白人家的女孩,怎是我們能比的?”此話一出,勾起了杜秋娘的傷心事,不禁麵色有些黯淡。

  紅豆忙道:“雲娘姐姐說的哪裏話,兩位姐姐都是才貌雙全天仙似的人物,能與兩位姐姐相識實是紅豆之幸。”聞言,杜秋娘臉上又重新露出微笑。

  衛雲娘看見杜秋娘手中的畫問道:“秋娘妹妹又有了新作?”

  杜秋娘笑道:“今天是雲娘的生辰,我特意畫了一幅畫作為雲娘的生辰之禮。”

  紅豆聽了不由道:“原來今日是姐姐的生辰,真是不好意思,我---”

  衛雲娘笑著打斷她的話:“妹妹於我有救命之恩,不要這般客氣。”

  杜秋娘在茶幾上輕輕將畫展開,衛雲娘與紅豆一同走了過去,原來是一幅‘紅梅雪中圖’,紅梅在白雪的掩映下更顯得輕靈脫俗。

  衛雲娘笑著道:“好畫,也難得秋娘的這份心思。”

  杜秋娘道:“我本想在上麵題幾個字偏又想不到應景的。”

  紅豆看著畫,笑道:“小妹倒有句詩恰好正適合這幅畫。”

  衛雲娘麵露喜色,取了一支筆,蘸了墨,遞到紅豆的手中:“妹妹請。”

  紅豆也沒拒絕,接過筆大大方方的在畫上題了幾個字。

  杜秋娘湊上前,見紅豆寫的是,‘梅花似雪,雪似梅花;似與不似,皆奇絕。’不禁讚道:“好詞,正映了我這幅畫。”三人有了惺惺相惜之意,甚至有些相見恨晚。

  
[正文:40 薈萃紅袖閣 (二)]


  不遠的橫案上,有一古箏、一玉簫、一琵琶,紅豆走了上前仔細觀看,片刻後,驚喜抬頭問道:“姐姐的古箏是水龍吟,玉簫是鳳之翼,琵琶是碧水蛟。”

  衛雲娘笑道:“紅豆妹妹好見識。”

  紅豆見了好樂器不禁躍躍欲試:“今天是姐姐的生辰,小妹願演奏一曲作為姐姐生辰賀禮。”

  衛雲娘笑道:“妹妹請。”

  紅豆坐在古箏前凝氣聚神,纖巧玉指如春風拂水麵一般彈奏起來。

  衛雲娘、杜秋娘見她彈奏的是名曲‘出水蓮’,又驚又喜,水中的蓮花出淤泥而不染,足見紅豆的慧心。

  衛雲娘與杜秋娘對視一眼,一人持簫,一人持琵琶,伴著紅豆指下的音律,相附相合起來。三個人間具有難得的默契,將這曲子演繹到了從未有的最佳境界,等到曲終音止,三個人不約而同地大笑起來。

  杜秋娘笑道:“此曲本應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聞?”

  紅豆嫣然笑道:“秋娘姐姐可有了自賣自誇的嫌疑了。”衛雲娘和杜秋娘聞言又大笑起來。

  衛雲娘為紅豆和杜秋娘各斟了一杯酒,正要說話,外麵的閣樓下傳來喧嚷聲,走到窗前向下看去,不禁皺起眉頭。

  有人道:“在本公子麵前還擺架子?我肯過來捧場是你們紅袖閣的造化!”

  紅袖閣的鴇母陪著笑道:“公子說的是---隻是今天姑娘有些不方便,不如教其他的姑娘陪您。”

  接著就聽到一個女子的聲音:“就是嘛,難道公子嫌棄奴家曲不佳,舞不美。”

  那公子冷笑一聲:“我今天非要見到‘紅袖雙姝’不可。”然後向樓上闖上來。

  衛雲娘轉過頭:“這個人最為難纏,要想打發他恐怕要費些功夫。”

  紅豆也向外張望,看到外麵人時臉色一變,怎麽會是這個草包?自己萬不能被他撞上,來到衛雲娘身邊:“姐姐,小妹與外麵那人有些過節,不能與他碰麵,你幫妹妹尋個地方避一避。”

  外麵的人已到牡丹廳門口。

  衛雲娘四處望了望,急道:“現在不能下樓,可這廳裏麵也沒什麽地方好藏身?”

  紅豆看到諾大的圓形酒桌眼睛一亮,將罩在酒桌上的紅絨桌簾掀起,下麵的空檔足夠藏身,轉頭笑道:“看樣隻能委屈在這下麵藏一會了,兩位姐姐要早些將他打發走才好。”於是,彎腰鑽入酒桌底下。

  衛雲娘正奇怪紅豆和外麵的錢七公子有什麽過節,那蠻橫公子已經大大咧咧地闖了進來,身邊還跟著兩個家丁,還有幾個舞姬:“名氣大了,架子也大了,連我錢七也敢搪塞。”

  衛雲娘露出慣有的笑容:“雲娘哪敢在錢公子麵前擺架子,隻是今天身子有些不適所以才謝絕見客。”

  錢七冷笑道:“身子不適?擺這麽一大桌的酒席為了哪樁?”一拳頭砸在酒桌上,頓時桌子上的碗兒碟兒叮當亂響。

  旁的人沒覺得怎樣,可把躲在桌子底下的紅豆恨壞了,她一邊捂著耳朵一邊在心中暗罵:這個草包一點也沒長進。

  一名舞姬忌恨衛雲娘與杜秋娘平日裏出盡風頭,故意添油加醋地道:“想必雲娘和秋娘要招待什麽貴客吧?”

  錢七臉色更加難看:“貴客?我錢七就不是貴客?惹火了我---哼,一把火燒了你這紅袖閣。”他這句話把一旁的鴇母嚇壞了,連忙衝著衛雲娘和杜秋娘使眼色。

  衛雲娘歎口氣,正要說些軟話,門口有人清冷地說道:“隻怕你還沒有這個本事。”

  衛雲娘見了此人又驚又喜:“六---爺。”

  桌子下的紅豆聽這聲音有些耳熟,又聽衛雲娘稱呼那人為六爺,心裏暗自思忖:莫非---是他。

  紅豆心中猜想的不錯,來人正是六王爺玄夜。

  玄夜看也沒看錢七一眼,徑直地走到衛雲娘的身邊,剛要開口說話,錢七就幾步來到他的麵前:“你敢小瞧我,得罪我就是活著不耐煩,小心我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桌子底下的紅豆搖頭笑了笑,這草包要吃虧。
[正文:41 薈萃紅袖閣 (三)]


  玄夜的臉上籠了一層霜,狹長的鳳目中的寒意越來越盛,剛想發作卻聽到有人竊笑:“有的人死到臨頭還不知道。”

  眾人吃了一驚,轉過頭向後看,見門口不知何時站立四個男子,前麵兩個的相貌極為出眾。

  眾舞姬看了看玄夜,又看了看門口這兩位,暗暗驚歎,今天是什麽日子,怎會一同出現這麽三個各具特色的俊美男子。

  兩個舞姬按捺不住心中愛慕之意,迎了上去,嬌聲笑道:“公子看著眼生的很,是第一次光顧紅袖閣吧?”

  其中一個男子目光冷冽如刀鋒,冷著臉:“讓開。”

  那舞姬立即駭住,怯怯的不敢靠前。

  這兩個人的聲音紅豆是再熟悉不過了,立時頭痛起來,這兩位爺也跑到這來了?

  玄夜初見玄鳳和玄麟臉上露出驚訝之色,但那一點點驚訝稍縱即逝,取而代之的是如沐春風的微笑:“沒想到在這遇見九弟、十二弟。”

  衛雲娘和杜秋娘是知道玄夜身份的,見玄夜對玄鳳、玄麟的稱呼各吃了一驚。

  玄夜來到酒桌旁,指著座椅道:“九弟、十二弟請。”

  玄鳳、玄麟笑著走了過去,坐到玄夜的對麵。

  錢七見憑空多了四個人又與玄夜稱兄道弟的,便在心中嘀咕起來,這人多了好幾個幫手,自己今天卻沒帶那麽多的人,所以已然沒有剛才的囂張氣勢,站在那,揣麽怎樣給自己找個台階下。

  玄鳳看到杜秋娘發髻上的碧玉簪,目光微凝,果然看著有些眼熟,不過他平日裏又何曾留意女人的首飾,所以他不確定是不是三夫人的那一個,於是看向身邊左翼。

  左翼立即明白他的心意。

  杜秋娘見玄鳳一直注視著自己,臉不由紅了紅,就在這時身前人影一閃,有人說了一聲:“得罪了。”杜秋娘隻覺得頭上一輕,抬頭一看,自己的簪子已落入左翼的手中,頓時愕然。

  左翼仔細看了看道:“主子這支正是三夫人的碧玉簪,與錦蘭、翠香描繪的一模一樣,上麵雕刻著百鳥朝鳳的圖案。”

  玄鳳見玄夜不解地看著他,便道:“想必六哥也聽說九弟的三夫人慘死府中的事情,三夫人的一些珠寶首飾也一起離奇丟失,手下的人查出三夫人的碧玉簪落到這位姑娘的手中,所以過來一趟問問緣由,”將目光轉向杜秋娘,緩緩問道:“不知杜姑娘如何得來的這支簪子。”

  杜秋娘的臉有些泛白:“自然---自然是買來的---就在前麵街口的名為‘恒家老店’的玉器行。”

  玄鳳點點頭,示意左翼一眼。左翼將手中的玉簪交還給杜秋娘。

  杜秋娘怯生生地看著玄鳳。

  玄鳳緩聲道:“姑娘花銀子買了它,那麽它自然歸姑娘所有。”

  知道這簪子的來曆,杜秋娘是怎樣也不會再將它插入發間,一臉無措地站在那。

  香風陣陣,一群舞姬嘻嘻哈哈地走了進來,走在前麵的女子嬌聲笑道:“雲娘、秋娘你們這裏好熱鬧,”看到玄夜,迎了上去,“六爺又來捧雲娘的場來了,什麽時候也惦記惦記奴家。”

  其他的女子看見玄鳳、玄麟也一窩蜂地圍了上來:“兩位公子生的好俊俏,從那裏來?姓甚名誰呀?”

  因為桌布尚未及地,所以桌子底下與外麵的空氣是流通的,濃烈香粉氣味讓桌子底下的紅豆呼吸一窒,皺著眉頭暗暗叫苦:外麵的姐姐們到底塗了多少脂粉?忍不住用手捂住鼻子,但即使這樣還是覺得刺鼻的香味越來越濃,自己的呼吸越來越不暢,鼻頭越來越癢。

  酒桌邊的玄麟對突來的這些鶯鶯燕燕還算客氣,麵帶微笑沒有明顯的推拒,玄鳳的臉上早已露出厭煩之色,一張俊臉冷若冰山,偏偏這群女子不懂得察言觀色,還是不停地往他的身邊靠,玄鳳隱忍不住正要喝斥,卻聽到桌子底下有人‘啊欠’一聲打了個噴嚏。

  這聲音不大不小,玄鳳、玄麟、玄夜等人聽得真真切切,立時愣住。

  衛雲娘、杜秋娘這才想起桌子底下還藏著個妹妹。

  紅豆用手捂著嘴,哭喪著臉暗暗叫苦,一邊豎起耳朵聽著外麵的動靜,一邊在心裏麵不住地祈求著,自己這個噴嚏切莫讓人聽見,然而她的美夢很快的就破滅了。

  玄鳳沉聲喝道:“什麽人?出來!”

  紅豆心裏明白無論怎樣也是躲不過,萬般無奈下,慢吞吞的從桌子底下爬了出來。
[正文:42 薈萃紅袖閣 (四)]


  如果說能在玄鳳、玄麟、玄夜等人的眼皮子底下藏個大活人,而他們三個卻都不知曉,這對他們來說是個大意外的話,那麽當他們發現紅豆的小臉兒從桌子底下露出來的時候,對這三人而言就是個天大的意外。

  紅豆咧著嘴,朝玄鳳、玄麟幹笑了兩聲,又朝另一邊的玄夜尷尬地笑了笑:“幾位---主子---好!”玄鳳等人誰也沒說話,因為他們太意外。

  玄麟吃驚之後,露出新奇好玩的表情,玄夜吃驚之後,愣了一會就恢複如常,玄鳳吃驚之後就慢慢衍變成滿臉的慍怒。

  廳內除了衛雲娘和杜秋娘以外的舞姬同時噤聲,看著紅豆,心裏麵一同納悶,桌子底下為何冒出個大姑娘?

  站在一角的錢七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張大嘴巴愣了好一會才有了反應,他氣急敗壞的向紅豆走了過來:“原來你這臭丫頭躲到這來了,這回看你往哪裏跑?還不乖乖的和我回去!”一隻手向紅豆的手臂抓來。

  錢七的手快碰到紅豆的衣襟的時候,一個不防備就莫名其妙的被人扔了出去,狠狠地摔在地上。

  紅豆吃驚地看著玄鳳,這家夥的臉陰沉的好可怕。

  看了一眼屋角那邊‘哼哼呀呀’的錢七,紅豆心有餘悸地退後一步,看來玄鳳這回可是真生氣了,他會不會也把自己象那個樣子扔出去?

  玄鳳擰著眉,臉色鐵青的向紅豆走過去:“不是說你身子不適早些回房歇著去了嗎?怎會歇到這來了?”

  紅豆向後退著:“這件事---說起來---有一點複雜。”

  玄鳳一步一步的逐漸逼近,冷笑道:“學會說起謊來了,你一個小丫頭到這裏來做什麽?這是該你來的地方嗎?”

  紅豆繼續向後退著,臉上努力地擠出個笑容:“那個----說謊---是有原因的---我自然是有事才來這的---這裏既然幾位主子能來,我---為什麽不能來?”

  玄鳳的臉色更加的難看:“真長本事,學會強詞奪理了!”閃電般的伸手擒住紅豆的手臂。

  紅豆訝異地看著玄鳳,自己的右臂與此同時的落入另一人的掌中,轉眸一看,原來是玄夜。

  玄夜盯著玄鳳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區區一件小事,九弟何必如此大動肝火?”紅豆見玄夜替自己說話,不由連連點頭。

  玄鳳緊盯著玄夜的手,目光越發的深沉,“棲鳳居的侍女跑到這個賣笑的聲色場所,在九弟看來卻不是件小事。”不知不覺中手上施力將紅豆往自己的身邊拉。

  玄夜嘴角噙著一絲冷笑,“九弟何苦和個小丫頭過不去?”說著也用了幾許力氣。

  玄鳳眉頭擰得更緊:“這個丫頭生性頑劣,現在若不嚴加管教,日後就會無法無天。”他們之間暗中無形的較量,他們自己不覺得卻害苦了紅豆。

  紅豆隻覺得自己要被兩股力量撕成兩半,想開口呼痛,張了幾次嘴卻發不出半點的聲音,不多時她的小臉就慘白得毫無血色。

  玄麟坐在那一直看著好戲,漸漸地覺得有些不對。

  玄鳳與玄夜雖然都不講話,但靜謐之中的暗潮洶湧針鋒相對卻越來越明顯,緊接著玄麟就發現紅豆的不對勁,嬌小的身子如同風中的樹葉一般顫抖不停,他立即從椅子上站起,幾步來到三人的麵前,皺著眉:“你們幹什麽還不放手,紅豆怎經受得住你們這般的用力?”

  聽了玄麟的話,玄鳳與玄夜各吃了一驚,低頭一看,隻見紅豆臉色蒼白滿是冷汗,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中已經現了淚花,他們二人心中各自一凜,立刻撤了力道鬆了手。

  紅豆一個踉蹌險些摔倒,幸虧玄麟眼疾手快一把將她攬在懷中。

  玄麟關切地問:“紅豆你感覺怎樣?”

  紅豆顫聲道:“他們快把我的胳膊擰斷了!”

  錢七從地上爬了起來,一瘸一拐地走到玄鳳的麵前,惡聲道:“你是什麽人?敢對大爺無禮?”說著,一掌已到玄鳳的胸前。

  玄鳳一臉地不耐,隨手一擋將他推開,錢七站立不穩向玄夜撞去。

  玄夜眼睛沒眨一下,伸手在錢七的右臂上一拂,輕描淡寫之間,竟將錢七的手臂硬生生的折斷。

  錢七如殺豬般號叫起來,他帶過來的兩名家丁連忙將他扶住,其中的一個壯著膽子道:“我家公子的姨丈是右兵部侍郎禦大人,你們幾個可闖下大禍了!”

  玄鳳眼睛中精光一閃,沉吟片刻,對左翼、右翼道:“把他送回去,如果他的姨丈真的是禦大人,就麻煩禦大人到宣遠王府來一趟。”

  紅豆暗叫不好,就在這時,玄鳳長臂一伸將她從玄麟的懷中拉了出來,“六哥,九弟先告辭了。”說罷,如同拎小雞一般將紅豆拎出了紅袖閣。

  
[正文:43 前塵於舊事 (一)]


  這是京城裏最繁華的街道,人來人往熙熙攘攘,賣貨的,雜耍的,說書的,唱曲的,閑逛的,熱鬧非凡。

  紅豆當然沒有機會湊這個熱鬧,玄鳳的一隻大手如同鐵箍一般圈在她的手臂上,最讓她難以忍受的是玄鳳邁出一步,她就必須跟上三步,一開始沒有覺得怎樣,但到後來就吃不消了。此時此刻,她早已渾身是汗,上氣不接下氣的了。

  紅豆用力地掙紮了幾下,試圖掙脫玄鳳的鉗製,可是她那一點力氣如牛毛入海,一點作用也沒有,最後她隻好作罷。

  紅豆斜睨著玄鳳那棱角分明如刀削般的側臉,小心翼翼地低聲央求:“王爺---別走的這麽快好不好?”

  玄鳳好像沒有聽見她的話,麵無表情地繼續向前走著。

  紅豆見玄鳳不搭理她,咬了咬嘴唇,臉上堆滿笑容,又道:“王爺那個---可不可以先放開您的手---這拉拉扯扯的---在大街上是不是有些不好看?”

  玄鳳聽到‘拉拉扯扯’四個字眉毛立即挑了起來,停下腳步,緩緩地鬆開手,冷笑道:“從紅袖閣的桌子底下爬出來就好看麽?”

  紅豆幹笑兩聲:“那個---是---迫不得已。”

  玄鳳皺起濃眉:“有人脅迫你進紅袖閣?”

  紅豆還沒來得及說話,後麵跟過來的玄麟輕輕笑道:“這可了不得,如果真有人敢脅迫你,那麽這紅袖閣可真的留不得了。”

  紅豆連忙搖頭否認:“不是的---是我自己去的---我去看一位剛認識的朋友。”

  玄鳳冷笑道:“剛認識的朋友?了不得,結交朋友結交到了紅袖閣?”

  紅豆眨了眨眼睛:“紅袖閣怎麽啦?主子不能一杆子打死一船子的人,雖然我隻見過雲娘姐姐兩次麵,但她真的是個有才有貌的好女子。”

  玄鳳聽了這話更加生氣:“你有沒有腦子?你那小腦袋裏麵裝的都是草?隻見兩次麵的人就稱為朋友?”

  紅豆的聲音不大,但卻很堅定:“有的人雖然隻是偶然遇到,但隻要感覺對了就可以成為一生的知己。”

  玄鳳搖了搖頭露出嘲諷的笑容:“你到現在沒被人賣掉還真不容易,你知不知道紅袖閣是什麽地方?那裏的女人都是什麽樣的女人?你知不知道什麽是風塵女子?還說什麽一生的知己?”

  紅豆見他言語裏滿是譏諷,早已是一臉的不忿,翻了翻眼珠兒,慢聲細語地道:“有的女子雖然出身不好,但她們多才多藝潔身自好,主子不認為她們好,那是主子不懂得欣賞,在紅豆的眼裏心中,雲娘與秋娘姐姐可比王爺的有些夫人不知要強上多少倍!”

  玄鳳臉霎時沉了下來,“你說什麽?”玄麟在一旁愣了愣,隨即大笑起來。

  話一出口,紅豆知道自己闖了禍,一眼看到玄鳳臉色鐵青的向她走過來,嚇得掉頭就跑。玄鳳見她還敢逃,眉毛立即立了起來,隨後跟了上去。

  紅豆跑了幾步忽然覺得不對,自己怎麽一腳輕一腳重的?這時,聽到玄麟的笑聲:“你的鞋子跑掉了不知道麽?”

  紅豆低頭一看,果然有一隻腳是赤著的。轉過頭,見自己的那隻鞋遺落在不遠的地方。紅豆正要回頭去撿,迎麵看到玄鳳那張如同凶神惡煞般的臉,她哪還顧得上鞋,一刻不敢遲疑的深一腳淺一腳向遠處跑去。

  玄鳳彎腰拾起紅豆的鞋,神情極為複雜地看著她的背影,這丫頭一雙腿兒不怎麽長,跑的卻挺快。隻是有可能有隻腳沒穿鞋,碰到了路上的石子,這丫頭一邊吃痛,一邊又不敢停,一瘸一拐的樣子說不出的好笑,看了看手中那隻繡工精致的鞋子,胸中的怒氣沒有緣由的化為虛無。

  玄麟用手指著紅豆笑道:“這丫頭跑到別處還能躲個一時片刻,看這方向是回宣遠王府去的,她也不想一想,回到宣遠王府,她還能躲到哪裏去?”

  玄鳳沒有特意追趕紅豆,隻是不緊不慢地跟在她的身後。

  
[正文:44 前塵與舊事 (二)]


  回到宣遠王府,紅豆往自己的房間跑,剛剛進屋,連大氣都沒敢喘,馬上將門栓掛好。她將一個耳朵緊緊的貼在門上,好半天,外麵半點動靜也沒有,紅豆這才鬆了一口氣,不知道玄鳳能不能就此善罷甘休?不過這種可能性好像是微乎其微,果不其然玄鳳的聲音從門外傳來:“開門。”

  紅豆用手捂住嘴,沒有回聲,心裏麵想著堂堂的九王爺總不能破門而入吧?不管怎樣,自己是能躲一時便躲一時!

  玄鳳淡淡地道:“是你出來,還是我進去?”

  紅豆歎了一口氣,做最後的試探:“天色不早了---奴婢已經脫衣睡下了----王爺有什麽話---可不可以---明天再說。”

  玄鳳不輕不重地道:“你是想讓我進去了?”

  紅豆用手揉了揉頭,滿臉的苦惱,知道自己是躲不過去了,不知道玄鳳會不會舊賬新帳一起算,自己今天晚上會不會不得善終?

  紅豆從門縫向外張望,見一高大身影站立在門前,她又看了看,不見玄麟,這一下又苦惱了幾分,如果玄麟在的話,她還不至於被教訓修理的太慘,可如今---最後紅豆雙手合十,低聲不停地念叨著:“阿米佗佛,佛主保佑。”然後定了定神,長吸了一口氣,硬著頭皮將門打開。

  紅豆低著腦袋,結結巴巴、可憐兮兮地說著自己剛才想好的話:“王爺恕罪---奴婢錯了---奴婢說話完全不經過大腦----奴婢千不該萬不該拿王爺的夫人作比較----奴婢也不敢求饒----要打要罵---全部都由著王爺---王爺自己別氣壞了才是。”

  看著抵在自己胸前的小腦袋瓜,玄鳳又好氣又好笑,他用一根手指支起紅豆的下頜:“裝可憐?”

  紅豆努力地擠出自認最誠懇的笑容:“奴婢說的句句都是真心話。”

  玄鳳嘴角勾出一抹笑:“要打要罵都隨我?”

  紅豆信誓旦旦地點點頭,心裏卻在想堂堂的九王爺也許會罵兩句,但要動手打一個小丫頭卻不大可能。

  玄鳳見她的黑眼珠兒轉來轉去,心裏麵忽然間起了一絲興趣,他輕輕地將手掌高高揚起,紅豆見了臉上立刻變了顏色,難道自己估計錯誤?當她看見玄鳳的手掌落下時,心裏一緊張,緊緊地閉上雙眼。

  玄鳳的手在紅豆的臉頰前停了下來,靜靜地打量著她,這丫頭有著一張極為精致的五官,此時她小臉兒微揚,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竟然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紅豆沒有感到預料的疼痛,不由睜開雙眼,見玄鳳怔怔地看著自己,一點也沒有動手的意思,心裏麵不禁有些得意,果然‘壓對寶’了。

  玄鳳見紅豆的那一雙秋水般的靈眸,顧盼流轉之間藏著幾許不易察覺的狡黠笑意,不由微微一笑,兩個手指微曲,極快地彈向紅豆的額頭,突如其來地賞了她一個‘爆栗’。

  紅豆沒有防備‘哎喲’一聲,用手捂住自己的頭。玄鳳見她抱著腦袋,眼神忿怒卻不敢說什麽樣子‘哈’地一聲朗朗地笑出來。

  紅豆從未見玄鳳開懷大笑過,一時間忘記額頭上的疼痛,愣住了。原來他笑起來是這麽的好看,還以為他這個人隻會冷笑、皮笑肉不笑,原來也會笑的如此爽朗燦爛。

  玄鳳見紅豆癡癡地看著自己,小巧的嘴巴向上翹著,露出一種憨憨的笑意,心中一動,低下頭問道:“腦瓜兒被彈了一下人就變傻了麽?”

  紅豆先是一笑,噘起嘴:“本來就不聰明,被王爺這麽一敲就更笨了!”

  一句話又引得玄鳳大笑起來,“有自知之明,看樣還沒笨到家。”

  紅豆看玄鳳笑得開心,心裏也莫名地喜悅起來,她輕輕地坐在白玉石階前,低著頭抿嘴淺笑:“其實剛才細一想----王爺先前說的那些話也是----為紅豆好,雖然王爺表麵上凶巴巴的---可是話裏麵的心意---紅豆是明白的。”

  玄鳳聞言心中又是一動,他傾下身也坐了下來,微側著臉默默地看著她。

  紅豆見他不說話,忙道:“我這回說的可是真心話。”

  玄鳳似笑非笑的,“這回說的是真心話?剛才就不是了?”紅豆小臉不由得一紅。

  片刻後,玄鳳微笑著輕聲道:“當你這小丫頭每次自稱‘紅豆’,把‘奴婢’徹徹底底拋到一邊、忘到腦後的時候,說的多半都是真心話,而剛才一口一個‘奴婢’,一口氣說了一大串可就恰恰相反了。”

  紅豆被他一語道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玄鳳見紅豆此時仍赤著一隻足,便將紅豆遺落的那隻繡鞋從身上取了出來,輕聲道:“穿上吧!。”

  紅豆的臉又紅了紅,接過鞋:“謝王爺。”

  
[正文:45 前塵與舊事 (三)]


  兩個人默默地坐在皎潔的月光下,過了一會,玄鳳問起心裏想問的話:“那個錢七怎會認識你?”

  紅豆知道在紅袖閣發生的事情,玄鳳一定會問個清楚明白,沉吟片刻道:“他是我嬸娘的侄子---這說起來----話可就長了。”

  玄鳳神色一變:“你---那禦風行是你什麽人?”

  紅豆停頓了一會,道:“他是我的堂叔。”

  玄鳳心中大為震動,猛地抓住紅豆的手:“那---你的父親是誰?”

  紅豆看著玄鳳,不明白他為什麽如此的激動?

  玄鳳想到心中的猜測,迫不及待地問道:“你的父親可是---禦南星?”

  紅豆見玄鳳一口叫出父親的名字也是一臉的驚訝:“王爺怎麽知道?”

  紅豆這一問,玄鳳驚得說不出話來,早就得知紅豆是一名孤女---那-----他的聲音有些顫抖:“他---在哪裏?老師他在哪裏?”

  紅豆愣愣地看著他:“王爺說的老師---難道指的是我的父親?”

  玄鳳點頭道:“你的父親從未提到我?”紅豆搖了搖頭。

  玄鳳不可置信地自言道:“這怎麽可能?老師他怎會忘記他的學生?”

  紅豆想了想,歪著頭道:“父親倒是提過他有三個學生,小四、小六、小----九。”忽然間,她有所悟地瞪大雙眼,這小九難道就是麵前的九王爺?

  玄鳳從紅豆口中聽到當年老師對他的稱謂,不禁百感交集。

  紅豆望著玄鳳,喃喃地道:“父親真的是你的老師麽?你就是他所說的小九?”

  玄鳳點頭道:“難道他從未和你提過他是當年的文武狀元太子太傅,四哥和我的老師?”

  紅豆搖了搖頭道:“父親他從未和我說過這些,今天我才知道,他常提起來的小九原來就是你九王爺。”她頓了頓,緩緩地道:“父親也許有他的原因,就連我有個堂叔在京裏麵做官,也是在他最後的時刻才告訴我的。”

  玄鳳聞言神情悲愴:“老師---他---真的去了嗎?”

  紅豆的小臉漸漸地黯淡下來,眼睛裏慢慢蒙上一層水霧,仰起頭遙望天際,神色淒楚好似隨時都會掉下淚來,“父親、母親他們都已經走了好長好長的時間。”

  恩師的噩耗本就使玄鳳心情格外沉痛,而此時麵前恩師唯一的血脈---紅豆無依無助的悲傷表情更加使他心痛,想起往日的種種,強烈難以抑製的悸動和如潮般的憐惜瞬間充斥心房,這丫頭這幾年孤苦伶仃的日子是怎樣過的?情不自禁地展臂將紅豆嬌小的身軀納入懷中。

  半晌,紅豆喃喃地道:“從我記事以來母親的身子就一直不大好,小的時候一直不明白,上天為什麽讓美麗善良的母親病痛纏身,她總有一段時間病的很辛苦,可母親總是微笑著對我和父親說沒什麽,不是很痛,母親的身子稍稍好一些的時候是我們一家三口最幸福的日子---那時我們隱居在九江雲蘿山的錦繡穀,‘春如夢,夏如滴,秋如醉,冬如玉。’奇洞怪石飛泉瀑布,好美的地方,每天的日子快樂得賽似神仙。日間伴著無邊無際漫天飄逸的雲煙,母親輕撫瑤琴為我和父親彈奏世間最美麗動聽的曲子,夜晚我們坐在山之巔,欣賞著絢麗多彩似夢似幻的迤邐煙霞,父親總是在這個時候講世間最有趣的故事給我聽,那時我是人間最幸福的女孩---也許太美好了上天都要嫉妒,母親的身體還是一天一天壞下去,盡管父親想盡一切辦法還是沒能挽救她的生命,在我六歲那年母親就離開了我們。”

  玄鳳心裏麵十分的難受,看樣當年大公主的殺手的確給師娘的身體帶來重創,以至於她早早就離開了人世,所以這幾年恩師他一直音信杳無,甚至從未和紅豆提及他的前塵往事,以及他和皇家、皇子之間的種種淵源,他是因為師娘的緣故而如此吧!或許還是有一點點遷怒皇家,若不是大公主,師娘又怎會那麽早的離開他,離開紅豆。

  紅豆又道:“母親剛去世的那一年,父親好似變了一個人,沒有往日和煦如朝陽的微笑,每天裏沉默少言鬱鬱寡歡,坐在母親的墓邊一坐就是一天,我試了一切辦法讓他展顏,可是都不能如願,直到有一天我不小心被山中的毒蛇咬傷,父親才有所改變,當我脫離危險之後,他抱住我道‘紅豆,是父親不好,父親怎可以一蹶不振,父親怎可以忽視你讓你受到傷害,你是你娘最牽掛放心不下的心愛女兒,也是父親現在身邊惟一的珍寶啊!’從此之後,父親重新地振作起來,將傷痛埋於內心深處。以後幾年,父親帶著我走遍大江兩岸,我們的足跡遍布五湖四海,從高原到大漠,從市景繁華的大都到鳥獸無跡的天山,父親常說‘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裏路’,他說他要讓我成為最見多識廣的女孩子。我十歲那年,父親和我來到九江下遊的一個小山村,那山村好似世外桃源,風景秀麗宜人,民風淳樸善良,在那裏父親還結交到一位好朋友---黑沙雲叔叔。”

  玄鳳聽到這人的名字,心中一動,低聲問道:“是那個最善製黑火藥的黑沙雲?”紅豆抬起頭:“王爺也知道這個人?”

  玄鳳點頭道:“前幾年我和皇上一直尋找這個人,希望他能幫助朝廷研製火器,可是卻如何也尋不到這人的蹤跡。”

  紅豆道:“說來也奇怪,黑沙雲叔叔答應我,每年都會到堂叔家來看我,可是我等了一年又一年卻始終不見他來,他是最為重承諾的人,我經常想莫不是他出了什麽意外,要不然他怎會不來看我?”

  玄鳳問道:“是他把你帶到你堂叔家的麽?”

  紅豆點頭道:“父親去的時候,幸虧我身邊還有黑沙雲叔叔,要不然那時---我真的不知道該如何辦才好?”

  玄鳳將懷中的她擁得更緊一些,低聲問道:“老師他---怎會也去的那般的早?”提到父親,紅豆低下頭,一顆晶瑩的淚珠從眼角滑落下來。玄鳳心中一痛,輕輕地為她拭去臉上淚,雙臂越發的縮緊。

  
[正文:46 前塵與舊事 (四)]


  紅豆好似又回到了七年前的那個夜晚,雖然事隔多年,但每個情景每個細節都曆曆在目,好像是昨天發生的事情一樣。

  “那天晚上,父親和黑叔叔正研討如何提高黑火藥的威力,而我準備上床睡覺,忽然聽到外麵傳來吵雜的驚呼求救聲。父親和黑沙雲叔叔都很奇怪,這個小山村一向是與世無爭安靜的很,難道有打劫的匪寇?他們走到屋外查看,我也披了一件外衣跟著走了出去。村子裏麵不知從哪裏來了好多的人,每個都是三十左右的壯年漢子,身著黑衣手舉火把,從他們的氣勢來看卻不像尋常的匪人,那些村民哪見過這樣的陣勢,麵對著火把鋼刀早已嚇得驚慌失措,有的甚至痛哭失聲。在那些人的前方站立一個青袍男子,頭戴鬥笠,鬥笠上罩著一層薄紗,他看到父親的時候,笑了笑問道,‘閣下就是禦南星?’父親見那人識得他,不禁有些詫異,‘我正是禦南星,請問有何指教?’那人長笑一聲,‘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找了你這麽多年,沒想到這次誤打誤著找到了你。’父親眉頭微鎖,問道,‘閣下找我意欲何為?’那人沉默了一會,悠悠說道,‘在下找人費盡心思研製了一壺酒,提取了九種毒物的津液精練而成,名曰:‘九日斷腸’,不知是否名副其實,所以想請閣下品嚐品嚐,以驗其詳。’說著他手一揮,身後便有一人手捧托盤上前一步,盤上有一酒壺,有一酒杯。”

  玄鳳臉色劇變。

  紅豆神色淒楚,說道:“父親上下打量來人道,‘如果我不願品嚐你的酒呢?’那人笑了笑,‘那麽閣下恐怕要連累他人,我身後的這一千死士就會大開殺戒,他們都是百裏挑一的高手,這裏的村民將無一活口。’父親皺眉問道,‘我與你舊日可有冤仇?’那人輕輕地歎了口氣,‘你我之間並無冤仇,隻是這個世間有我就不該有你,所以你非死不可。’父親見他說話如此無理,冷笑一聲,緩緩地向他走去,那人退後一步,淡然道,‘我自然相信你有本事在二十招之內取我的性命,我也相信你絕對有本事帶著你的女兒殺出一條血路衝出重圍,但這裏的村民卻萬難逃出去,請問閣下,可忍心讓這麽多的人為你送命。’那人環顧四周,又道,‘我的目的就是你死,所以即便你抓住我,我手下的人也不會聽命於你,他們唯一會做的就是殺死所有的人,你雖然武功了得英雄蓋世,但你又怎能在同一時間兼顧這裏所有的人?所以現在隻有兩個選擇,你死還是他們死?’父親冷笑道,‘我就不信你的手下不顧及你的生死?’父親快若閃電地掠到那人的麵前,那人也不躲閃,輕易的被父親擒在手中。父親不禁有些動容,那人絲毫不驚慌的緩聲道,‘有你的存在,我生不如死,所以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他向身後的黑衣人厲聲道,‘此人拿住我以我的性命為脅,你們怎麽做?’他身後一千名黑衣人齊聲喝道,‘血洗山村,追隨主人於地下。’”

  玄鳳心中大為震驚,這個人好卑鄙,而且心思詭秘,他分明看準了老師的為人方才會這麽做。
[正文:47 前塵與舊事 (五)]


  紅豆低聲道:“父親看了看他身後的一千個黑衣人,又看了看那三百餘口的村民,不聲不響地放開了手,沉吟片刻道,‘隻要我喝了這‘九日斷腸’你就會不傷及無辜,帶著你的人離開這裏?’那人道,‘這些人的性命對我來說輕若螻蟻,隻要你死,他們自會平安。’父親道,‘我怎知你不會背信棄義?’那人笑道,‘我雖不是君子,但今日的話是作數的,如有任何差池,天誅地滅永不超生。’我從父親的眼神中明白了他的心意,連忙跑過去拉住他的衣袖,哭道,‘父親不要。’黑沙雲叔叔也走過來,‘南星萬萬不可昨傻事,他們分明是卑鄙小人,你又怎知他們說話算話?’父親向他擺了擺手道,‘大丈夫有所不為有所必為,我怎可連累這些無辜的人?’他蹲下身緊緊抱住我,‘父親唯一對不住的就是你,豆兒,你可害怕?’父親對我來說就是一切,我擦幹臉上的淚道,‘父是英雄兒好漢,女兒又豈會貪生怕死?’那人看了我一眼,忽道,‘難得這樣的女娃,禦南星你喝下此酒,我保你女兒平安。’我氣憤地大聲道,‘我不用你保什麽平安,我生死都要和我父親在一起!’父親用手捂住我的嘴,搖了搖頭,然後站起身對那人道,‘記住剛才你說的話,你若食言我便為厲鬼也不饒你。’他走上前,拿起酒杯一飲而下,我哇地一聲哭了出來。那人愣愣地看著父親好半天道,‘好氣魄,好胸懷,難怪她----可是當你成了一堆白骨,你就什麽都不是了。’父親緊緊地盯著那人,眼神在瞬間發生了千般變化,他緩緩地坐在地上,嘴角不住地滲著血,他似明了的看了那人一眼,緊握著我的手道,‘豆兒答應父親一件事,就是永遠都不要探聽此人的來曆,我希望我的女兒心中沒有仇恨,父親希望你永遠快樂。’我緊抿著唇瞪著那個逼迫父親飲毒酒的人,默不作聲。那人冷笑道,‘我殺了你,你的女兒又豈會不恨我?’父親擔憂地望著我。我抱住父親看著那人道,‘你若有本事殺我父親,又怎會用無辜人的性命來要挾他?你隻不過是個可憐卑鄙小人!’那人聽了我的話便向我走了過來,黑沙雲叔叔忙護住我,‘你要反悔嗎?’父親冷冷地注視他,那人站了一會,忽地一笑,‘我此行已達到目的,又豈會和一個女娃子過不去?’說罷,和他的手下頃刻間退出了村子。”

  玄鳳心中大慟,想老師是何等的人物,卻無奈之下讓那人奸計得逞。
[正文:48 前塵與舊事 (六)]


  紅豆的淚珠一個跟著一個:“父親見那些人都已離開這才放下心來,他對我道,‘九日斷腸’,也許隻有九日,豆兒,父親有好多話和你說。’將要失去父親的恐懼讓我哭個不停,然後父親又對黑叔叔說,‘黑兄拜托你將我和豆兒先送回九江的雲蘿山,我想和豆兒的娘葬在一塊。”說到這裏,紅豆已泣不成聲。

  哭了一會,紅豆哽咽著道:“永安村離雲蘿山並不很遠,在黑叔叔的幫助下,第七天我們就回到錦繡穀,在九天的時候父親把我叫到身邊,從身上拿出一樣東西,我一看原來是我從小就貼身佩戴的九龍玉佩,父親道‘豆兒,父親在這塊玉中藏了兩塊絲絹,上首龍一塊,下首龍一塊,每個絲絹各藏在它們的口中,上麵這塊絲絹是給你的,如果有一天,你遇到天大的難事就取出上麵的絲絹,按父親所指示,找到絲絹上麵所寫的人,那人無論在什麽樣的情況下---都會保你周全,下麵這塊絲絹是給那人的,但你一定記住,若非到了萬不得以的情況,你就不要取出那絲絹。”

  玄鳳問道:“什麽樣的玉佩,我能不能看一看?”

  紅豆含淚點了點頭,從懷中取出了那塊玉,放到玄鳳的手中。

  玄鳳見了身子一顫,那不就是他當年送的那塊九龍玉嗎,難道老師讓紅豆找的人是自己,可是老師為什麽非要紅豆遇到天大的困難時才來找自己?他將那塊玉緊緊地握在手中,胸中如翻江倒海一般久久不能平靜。

  也許很久沒有放縱自己哭泣的緣故,紅豆這一番落淚一發不可收拾,當她哭的感覺到自己有些乏倦的時候,這才驚覺玄鳳的胸口已讓她的淚水弄得一片狼藉,猛然坐起身,不知所措地望向玄鳳。

  玄鳳隻是靜靜地看著她,幽深的眸子一瞬不瞬。

  紅豆紅了臉,低下頭道:“我答應父親一定會堅強,卻沒想到還會哭成這個樣子。”

  玄鳳心中又是一抹痛,看來這丫頭一直將傷痛埋藏於心底。

  半晌,紅豆傷感地道:“其實在雲羅山上的龍首崖有一種草,名為‘七葉黃連’是解毒的聖品,隻是這種草藥隻生於春夏時節,父親中毒的時候偏偏是嚴冬時分,那時候龍首崖上一片白雪皚皚,不見半點新綠,我隻能無可奈何地站在那,望著皚皚白雪,一點辦法也沒有。”

  玄鳳問道:“那‘七葉黃連’能解老師的毒麽?”

  紅豆歎口氣道:“雖然不能治其根本,但也許會有一線生機,如果那時有一株‘七葉黃連’,或許父親他能逃過那一劫,隻可惜老天連這一點機會也不給。”

  兩個人沉默片刻,玄鳳低聲問道:“後來你就隨著黑沙雲來到你的叔父家?”

  紅豆點頭道:“我將父母合葬在一起就帶著父親給叔父的信,和黑叔叔來到京城。”玄鳳臉色一變:“那禦風行對你不好麽?”

  紅豆抬起頭,發現玄鳳的眼中隱藏著衝天的怒氣,避開玄鳳的眼睛輕聲道:“不是。”

  玄鳳卻不容她閃躲:“他若是對你很好,你又豈會來到宣遠王府?”

  紅豆見他一再追問,隻好道,“這其中---有點緣故。”

  玄鳳見她欲言又止,眉峰微挑,略略舒緩語氣,輕聲道:“什麽緣故,不能跟我說嗎?”

  紅豆見他的眼中滿是關切之意,心中一暖,然後聲音小的不能再小:“嬸娘她想我---嫁給她的侄兒---而叔父他也---讚成這件事。”

  玄鳳皺眉道:“她的侄兒,就是今天在紅袖閣遇到的錢七?”紅豆點了點頭。

  玄鳳眉頭皺得更緊:“你不原意,所以就從家裏跑了出來?”

  紅豆點頭道:“那草包不知為什麽非要娶我為妻,而嬸娘又說什麽親上加親,叔父公務繁忙我總是找不到他,後來找到他,他卻說是件好事,我怎樣說都說不通。”

  玄鳳臉上籠了一層薄霜,禦風行也是明白人,不會看不出那錢七是何等樣人,他怎可以將紅豆的終身托付給那種人?

  
[正文:49 前塵與舊事 (七)]


  紅豆想起舊事,臉忽地漲得通紅,憤憤地道:“有一天那草包突然跑到我的房中胡言亂語,還---我一怒之下跑到嬸娘那讓她評理,可嬸娘隻是責罵了他幾句,我想見叔父又見不到,想來想去始終覺得不對,當天我就從家裏偷偷地跑了出來。那時剛巧宣遠王府裏麵招人,而我從家裏離開的時候又太過匆忙,身上沒有銀兩隻有那塊九龍玉佩,所以我隻好進王府應急。”

  玄鳳怒不可遏,那錢七之所以肆無忌憚還是說明有人縱容。

  紅豆又道:“本來我想在王府裏麵躲一段時間,等到明年我就可以回到九江的雲蘿山,可是今天偏偏在紅袖閣被那草包撞見,而王爺你又叫我叔父到王府來,這樣我是怎樣也躲不過去了,我想在叔父來之前離開這裏,我是絕對不會回去嫁給那草包的。”

  玄鳳挑眉道:“你老老實實的呆在王府,哪裏也不許去!”

  紅豆見他的話說的極為霸道,不由愣了愣。

  玄鳳又道:“有我在,沒有人可以強迫你,做任何你不原意的事情,更何況是你的終身大事,還輪不到他們做主!”

  紅豆想了想,眨了眨眼睛問道:“王爺讓我在王府哪裏都不許去---是什麽意思?”

  玄鳳注視著她道:“我會代老師好好的照顧你,隻要有我在,萬事你盡可安心,我決不會讓你一人流落在外。”

  紅豆又愣了愣,忽然想到個問題,陪著小心,慢吞吞地問道:“王爺,那個---你剛才說沒有人可以讓我-----做我不願意的事情,這包不包括王爺----你在內?”

  玄鳳錯愕了一會,望著紅豆,忽然明白她的心思,微微一笑,緩緩地道:“我---除---外。”

  看著紅豆又呆又愣的表情,玄鳳輕輕歎口氣:“你的事情我自會細細斟酌,總之,我不會讓你受到半點的委屈,凡事你不用擔心,一切我都會安排,你隻要聽我的就好。”

  紅豆傻傻地看著他,全部都聽他的,那哪還有半點自由?

  玄鳳不知紅豆在想些什麽,他低下頭,望了望手中的九龍玉佩道:“這麽些年你就沒有想過取出裏麵的絲絹麽?”

  紅豆搖頭道:“父親說隻有遇到天大的困難,才可以取出絲絹,到目前為止,我還沒遇到這樣的難事,更何況,我總是覺得如果我能夠平平安安的話,父親他似乎又不希望我取出那絲絹。”

  玄鳳抬起頭問道:“為什麽這麽說?”

  紅豆搖了搖頭道:“我也不知道,隻是一種感覺。”

  玄鳳怔怔地看著手中的玉,一時無語。

  紅豆又道:“其實我曾經想取出那絲絹---但不是因為遇到難事,想找那絲絹上所指示的人求助。”

  紅豆見玄鳳不解,頓了頓說道:“那天我從叔父家出來的時候,一心想即刻回到九江的雲蘿山,我曾經想過取出那兩塊絲絹,然後將這塊玉佩當掉,換取足夠的銀兩,那樣我就有盤纏回家了,那時的我---真的好想盡快地回到雲蘿山。”

  玄鳳先是愣了一下,然後看了看手中的九龍玉佩玉,臉色有些難看的問道:“你說什麽,你要當掉這塊玉?”

  紅豆雖然覺得玄鳳臉上的表情有些古怪,但也沒放在心上,點頭道:“可是那當鋪的老板太貪婪,明明這是塊上等的美玉,他偏偏說是贗品,如果當了的話也不過值五十兩紋銀。”

  玄鳳臉色越發的難看,紅豆卻絲毫沒有發覺,繼續說道:“這塊玉我自小就戴在身邊,我豈會不知道它的價值?那老板分明欺我年幼又等著錢用,所以我一氣之下就從當鋪裏麵跑了出來,而沒有把它當掉,說也巧,不多時我就看到宣遠王府的招人告示,然後我就到這了。”
[正文:50 前塵與舊事 (八)]


  玄鳳盡量使自己心平氣和:“你知不知道這塊玉佩是誰送給你的?”

  紅豆眨了眨眼睛:“我自小就有,當然是我父母送給我的。”她好似想到什麽,又道:“其實要將它當掉,我心裏麵好舍不得,隻是那個時候,實在是沒有別的辦法,不過,幸好,幸好,它還在我身邊。”

  玄鳳感覺略微舒服一些,他輕聲道:“也許這塊玉是別的什麽人送給你的也說不定?”

  紅豆歪著頭,想了想道:“不會的,要不然我怎會不記得?”

  玄鳳暗自苦笑,你若記得---那你可是天下間第一神童了。他用手指輕撫玉佩,若無其事地道:“那家當鋪的名字你可還記得?”

  紅豆想了想道:“什麽青源當鋪,就是城門口的那一家---”看了看玄鳳,問道:“王爺問這個做什麽?”

  玄鳳雲淡風輕地說道:“分明就是一家黑店,等有時間叫人封了它,免得以後再坑害別人。”

  紅豆聽了有些不忍心:“那家老板----雖然有些黑心----但也不是大奸大惡之徒,如果王爺因為紅豆的事情就封了他的店,是不是太嚴厲了一些?而且事情已經過去很長的時間,紅豆早就不放在心上了。”

  玄鳳眉峰微聳,慢慢地道:“你不放在心上,我卻不能不放在心上,他千不該萬不該---不該說這塊玉佩是贗品。”

  紅豆還是沒弄明白怎麽一回事,難道因為這個---就把人家的店給封了?

  玄鳳的目光又回到手中的玉,心中一動,既然自己已經知道玉佩裏麵藏有絲絹,或許他可以看一看老師到底寫了什麽?但轉念一想,搖了搖頭,如果自己這麽做了,似乎又對老師有所不恭,於是歎口氣,這其中的秘密還是讓這丫頭自己揭曉吧,現在自己知不知道絲絹上的內容已經沒什麽區別,她如今已在自己的羽翼之下了。玄鳳抬眼望著紅豆,不禁笑了笑,讓這丫頭認為自己有天大的困難的時候,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他拉過紅豆的手,打開她的手掌,輕輕地將那九龍玉佩放到她的手中,柔聲道:“以後要好好的保存這塊玉知道麽?”

  迷惑於玄鳳難得一見的溫柔,紅豆癡癡地點了點頭。

  玄鳳滿意的微微頷首,然後加重語氣:“不可以把它當掉。”紅豆乖巧的又點了點頭。

  此時月色正好,兩個人注視著對方誰也不再講話,這樣靜靜的不知過了多久,紅豆忍不住向玄鳳笑了笑。

  望著她如花的笑顏和那雙明亮清透的眼,玄鳳不由自主地想起第一次見到她的情景。他抬起手,情不自禁地重複十七年前在少年時的舉動。他的手指輕柔的滑過紅豆的臉頰---下頜,最後緩緩地停在她那柔軟如花瓣的紅唇上。

  這一瞬,時間似乎靜止,紅豆呆呆地望著玄鳳眼中那兩個小小的自己,腦子裏麵刹那間一片空白,從未有過的異樣的感覺,絲絲縷縷自玄鳳的指尖直傳至到她的心底。

  與此同時,如觸電般的酥麻感使玄鳳不知不覺地癡迷了一會,然後他心中猛地一驚,如火燙了一般收回手,倉惶地站起身,連連退後兩步。一抬眼,看到臉上滿是困惑神情的紅豆,玄鳳更是不知該說什麽好,心裏麵沒來由的有些莫名的慌亂,過了一會,他才局促地道:“天---不早了,你----早點休息。”說著,轉過身急匆匆地離去。

  望著玄鳳的背影,紅豆不知不覺地將手指放在自己的唇上,他是怎麽了,為什麽突然間就這麽的走開,難道自己---不小心咬到他了---可是好像沒有啊?

  
[正文:51 溺死的丫環 (一)]


  整晚紅豆翻來覆去的總是睡不安穩,她反反複複做著同樣的夢---黑暗中,她向前摸索,迷茫中不知自己身在何處?

  身邊好像有人緊緊地擁著自己,‘別怕,握住我的手。’能聽到聲音,感覺到呼吸,就是看不到那人的臉,堅定的聲音使原本有些膽怯恐懼的她安穩了不少,‘你是誰?我要知道你是誰?’

  那人長歎一聲,突然間鬆開了手,她立刻慌了神,‘別走,你別走!’,可是溫暖不再,那人好像越走越遠。

  突來的心痛與心慌使紅豆猛地從夢中驚醒,她緩緩坐起身望著窗欞,所有的情緒仍沉浸在夢中不能自拔。

  那個人的聲音好熟悉---好像是----紅豆想到心中所想,臉兒不由紅了紅,他的手好溫暖,可他為什麽要走?她的小臉慢慢地黯淡下來。

  紅豆在床上呆呆地坐了一會,懵然意識到----日上三竿自己還在床上?她忙不迭地穿著衣服,奇怪這個時候---小巧和彩衣為什麽沒有過來找她?

  紅豆穿戴整齊打開房門,正要邁出去,被門口站著的兩個人嚇了一大跳:“小巧、彩衣,你們做什麽?怎會在這?既然來了,為什麽不叫我?”

  彩衣與小巧對視一眼,笑道:“早上沒見你,本來是想喚你的,後來王爺交待說你昨天睡的晚了,要你多睡一會。”

  紅豆一愣,看著小巧和彩衣一臉古怪的笑意,心裏覺得奇怪:“你們不是來叫我的,為什麽會站在這?”

  彩衣笑道:“王爺說從今天以後我們不用留意其他的事情,他讓我們兩個專門的----照顧你。”

  紅豆驚詫地問道:“啥,這是為什麽?”

  小巧臉上露出窺探的笑容,走上前:“為什麽?我們也想知道?王爺還說以後要將你當主子一樣的看待,到底怎麽回事?紅豆主子,說來聽聽。”

  聽了小巧的話,紅豆睜大雙眼,難道---因為父親的緣故,他就要待自己與眾不同麽?

  紅豆連忙擺手道:“你們別瞎猜,不是你們想的那個樣子。”

  彩衣噗哧笑出聲:“瞧你急的,這是件好事情,我們還要恭喜你呢!”

  紅豆越發急得跺腳,這可誤會到家了:“這件事除了你們,還有誰知道?”

  小巧笑著道:“除了我們,還有平安、左護衛和右護衛。”

  紅豆連連點頭:“好,好,還不算晚,他在哪?我必須和他說清楚。”

  彩衣一把拉住她:“有什麽話也不急在這一會兒,你還沒用過早膳呢!”

  小巧拉住紅豆的手:“我們早就準備好了,都是你最喜歡吃的。”

  看著麵前滿滿一桌子的飯菜,紅豆更是瞠目結舌:“你們剛才說什麽?”

  彩衣道:“王爺說你身子太過纖弱,所以讓我們勸你多吃一些,對了那碗燕窩,王爺交待了----那是你今天必須吃的。”

  紅豆張大嘴巴,好半天才說道:“你們是知道我的,我什麽時候吃東西讓人勸過?我已經就夠貪吃的了----”指著桌上的碟碟碗碗,又道:“他---分明是將我當小豬看待了。”

  小巧忍不住笑道:“王爺他也是為你好嘛,紅豆小主子。”

  聽了小巧的話,紅豆含在嘴裏的一口茶水噴了出來:“小巧,可別這麽叫我,不是告訴你這古怪對待的緣由了麽?你這分明就是不讓我吃東西。”

  小巧笑道:“那我哪敢?”

  紅豆再也吃不下去,站了起來:“不行,我一定要說清楚,這樣的日子---讓我就渾身不自在,你們快告訴我他在哪裏?”

  彩衣笑道:“王爺在書房,不過依我看,這是王爺對你的愛護,你這麽過去豈不是拂了王爺的好意,我看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紅豆愣了愣,隨即道:“話是如此---隻是你們不明白。”

  彩衣走上前:“傻丫頭,我看是你不明白,王爺如此的待你,這是天大的福氣,你又何苦推拒?”

  紅豆搖頭道:“我自然有我的道理,更何況別的人會怎麽想?你們剛剛還誤會了呢!”

  小巧湊過來,笑著道:“我們誤會什麽了?”

  紅豆臉上一熱:“不理你們。”轉身走了出去。

  
[正文:52 溺死的丫環 (二)]


  來到書房的門口,紅豆隱隱約約聽到玄鳳與左翼談話的聲音,她躊躇不決的在門口站了一會,最後改變了主意。

  不知不覺間,紅豆繞到書房的後麵,有一處的窗子竟是半開著的,玄鳳的聲音清晰地傳了出來。

  紅豆不由自主地停下腳步。

  玄鳳手指輕敲桌麵,問道:“那‘恒家老店’的人怎麽說?”

  左翼道:“因為當日買入的玉簪較為貴重,所以是他們家的老板親自驗的貨,恒家的老板說原本不應該那樣買入,隻是當時賣玉簪的人說家中出了變故急需用錢,他見又是個年輕女子,言語間聽得十分的可憐,後又見那玉簪無論是玉質及雕功都是上上之品便破了例。”

  玄鳳聽罷,問道:“他可記得那女子的模樣?”

  左翼道:“他依稀記得是個身材偏高的女子,體態略微豐腴,雖然穿得還算體麵,但從言談舉止又不像是大家小姐,他還記得那女子的嘴邊有顆豆大的黑痣,從他的描述中屬下想到一個人。”

  玄鳳問道:“什麽人?”

  左翼回道:“原來侍奉三夫人的婢女錦蘭,她的模樣與恒家老板說的有幾分的相似,而那錦蘭的嘴角也恰好有個黑痣,屬下想她原是三夫人身邊的人,如果她起了什麽念頭,偷拿了三夫人的首飾,然後再去賣掉也不是不可能的,隻是不知道她和殺死三夫人的凶手有沒有關聯。”

  玄鳳點頭道:“無論有沒有幹係都要細細的查問。你這就去找那個丫頭問個清楚,還有這件事越隱密越好,如果有什麽異常,一定要注意提防打草驚蛇。”

  左翼點頭應道:“屬下明白,王爺盡可放心。”

  總管謝鐵從外麵走了進來:“王爺,右兵部侍郎禦大人求見。”

  玄鳳嘴角上揚:“他來的倒挺快,叫他進來,”然後對左翼說道:“你去辦你的事。”左翼和謝鐵一同退了出去。

  不多時,禦風行躬身走入書房:“下官右兵部侍郎禦風行,參見九王爺。”

  窗外的紅豆聽到久違的聲音,心中說不出來什麽滋味,但無論怎樣他都是自己的叔父,所以她更加用心聽著裏麵的動靜。

  玄鳳默默地審視禦風行。

  禦風行見他不言語也沒敢抬頭。

  過了一會,玄鳳淡淡地開口:“禦大人,你好大的膽子,敢欺君?”

  禦風行嚇出一身冷汗,連忙跪倒在地:“下官不知,王爺這麽說---下官實在惶恐。”

  玄鳳輕輕地哼了一聲:“惶恐?本王看你倒是鎮靜的很,當年皇上一再向你詢問老師的下落,那時你怎樣回的,不知不明,若不是紅豆誤打誤撞的進了宣遠王府,本王到現在都不知道老師他早已故去,本王要問問你是何居心?”

  禦風行慌忙道:“下官就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有心欺瞞皇上和九王爺,下官實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玄鳳看著他神色不變,問道:“那本王可就好奇了,你這難言之隱到底是什麽?”

  禦風行抬起頭道:“當年堂兄他慘遭毒害,臨終之前修書一封,叫人將紅豆托付給我,堂兄信上言明,他不希望紅豆再涉入皇室中的恩恩怨怨,還有他也不希望皇上和王爺因為他的死而傷心,所以下官鬥膽隱瞞這一事實,所有的事下官隻是按照堂兄的吩咐而為之,望王爺能體諒下官的苦心。”

  玄鳳沉吟片刻,問道:“老師當年的那封信可還在?”

  禦風行神色微微一變,隨即恢複如常:“當年下官一心想穩妥的保守這個秘密,所以看完那封信之後就將其毀去,請王爺恕罪。”

  玄鳳若有所思的看著他過了一會:“禦大人為何跪在地上,快快起身。”

  禦風行這才從的地上站了起來。

  玄鳳指著一旁的座椅道:“禦大人請坐。”

  禦風行忙道:“謝王爺賜坐。”

  玄鳳有意的舒緩語氣:“禦大人是老師的堂弟,在本王的眼裏自是比旁的人親近一些,剛才本王也是心急,希望禦大人不要放在心上。”

  禦風行忙起身:“下官不敢。”

  玄鳳微微一笑:“禦大人不必如此多禮。”
[正文:53 溺死的丫環 (三)]


  窗外的紅豆雖然看不到屋裏的情形,但也能猜出幾分,人家都是先禮後兵,他卻是反其道而為之,他如此這般,就是叔父那樣的人恐怕也被他嚇一跳,隻是皇室中恩怨和她有什麽關係?

  屋內的玄鳳不露痕跡的輕聲問道:“當年護送紅豆進京的那個黑沙雲,你可知道他的下落?”

  禦風行一愣,隨即道:“自那日分別之後,下官就再也沒見過他,不知王爺為什麽會提到他?”

  玄鳳淡淡一笑:“沒什麽,本王隻是隨便問問。”

  禦風行小心謹慎地說道:“下官這次來拜見九王爺,一是因為那不爭氣的奴才錢七向王爺請罪,二是得知侄女紅豆在王爺府中,期望能夠將她接回。”

  玄鳳望著他,緩緩說道:“那錢七---本王根本就沒放在心上,六王爺也代本王給了他一個教訓,至於紅豆---她還不能回到府上。”

  禦風行意外地問:“王爺,這是為什麽?”

  玄鳳所問非所答:“你可知紅豆為什麽離家出走一年多?”

  禦風行臉色微變:“想必是因為賤內為她安排的婚事。”

  玄鳳道:“原來禦大人也知道這件事情。”

  禦風行謹小慎微的回道:“這件事下官隻略知一二,下官當時公務繁忙,沒有留意到這件事情,後來發現紅豆不見了,這才知道她不同意這門婚事,如果紅豆當時能將實情告訴下官,下官一定會為她做主,下官怎會在這件事上委屈她?”

  禦風行見玄鳳不語又道:“紅豆走失這一年來,下官派很多的人出去尋找,都一無所獲,這段日子,下官食不知味夜不安寢,生怕她在外麵有什麽意外,幸虧蒼天見憐,要不然下真是愧對我死去的堂兄,王爺,下官---可不可以見見紅豆?”

  窗外的紅豆聽到這正要悄悄地離開,就聽玄鳳言道:“真是不巧了,紅豆剛剛和府上的五夫人出了門,還是改天吧。”

  紅豆一愣,停住腳步,原來他也會說謊,怎麽跟真的似的?

  玄鳳又道:“還有一件事,禦大人可能不知道,老師當年另外也寫了一封密函給本王,老師說如果紅豆有一天遇到什麽難事找到本王,他讓本王好好的照顧她。”言罷,玄鳳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緊緊地盯著禦風行。

  禦風行臉色頓變,幾分驚訝幾分不相信還有幾分的不安,種種情緒神態一閃即逝,卻絲毫不漏地落入玄鳳的眼中。

  窗外的紅豆一下愣住,這又是什麽時候的事,她怎麽不知道?

  玄鳳又道:“一會我還要處理一些事情,不久留禦大人了。”

  禦風行臉上略帶一絲尷尬:“那麽下官告退。”

  不知過了多久,紅豆依舊站在那發愣,難道父親真的給他寫了密函?

  書房的窗戶忽然間全部推開,玄鳳站在那:“站在外麵這麽半天,也不冷麽?”

  紅豆馬上意識到自己這是極為不良的行為,臉倏地就紅了,她極不好意思地說道:“我不是有意偷聽,我本來有話和王爺說,可看王爺在忙---後來我無意間走到這,這窗子恰好又半開著---”

  玄鳳打斷她的話:“我問你冷不冷?”

  此時深秋,紅豆從房中出來的時候過於匆忙,所以穿得比較單薄,經玄鳳這麽一問還真的覺得周身俱是寒意,但她搖了搖頭道:“不冷。”

  玄鳳皺著眉,從窗子裏麵伸出手臂:“把手遞給我。”

  紅豆想也未想,十分聽話的將手向玄鳳遞了過去。

  當她冰涼的手指接觸到玄鳳的掌心時,玄鳳的眉頭皺的更緊,他輕輕一帶,將紅豆拉到窗前:“既然有話和我說,為什麽不進來?”

  紅豆望了望書房門口:“我這就進來。”

  玄鳳搖頭道:“不用那麽麻煩。”

  紅豆還沒弄明白玄鳳是什麽意思,就被他擎著雙肩輕輕地提了起來,等到她反應過來的時候,她的人已經站在屋子裏麵了。
[正文:54 溺死的丫環 (四)]


  握著玄鳳溫暖的手掌,紅豆不禁想起今早的夢境,心中柔腸百轉,手指不由輕微顫抖起來。

  紅豆的手這麽一顫,玄鳳的心也莫名一顫,想起昨夜的情景,他連忙要將手縮回。紅豆卻不舍那份溫暖,不自覺的用手輕握。

  玄鳳感覺到紅豆這一微小的動作,不禁有些意外,於是怔怔地望向她。

  紅豆見玄鳳目不轉睛地看著自己,這才意識到她的舉動有些不妥,心兒一慌,連忙鬆開手,退了一步。

  玄鳳看著自己空空的掌心,頓覺悵然若失,一眼瞧見臉色有些緋紅的紅豆,心緒忽然間起伏不寧震蕩不停,然而隻那麽一會,他就漸漸隱去心中的陣陣漣漪,好似如常。

  玄鳳若無其事地走到書案前傾身坐下,翻了翻上麵的折子,低聲問道:“你想和我說些什麽?”

  紅豆想起自己要說的話,抬眼望著玄鳳道:“我想請求王爺---不要因為我父親的緣故---就讓旁的人---把我當大小姐一樣的看待。”

  玄鳳問道:“這樣有什麽不好?”

  紅豆道:“這當然不好,父親是父親,我是我,不能因為父親曾是王爺的老師,王爺就對我另眼看待。”

  玄鳳臉上露出一絲笑意:“那你想怎樣?”

  紅豆道:“我希望還和以前一樣。”

  玄鳳微微搖頭:“既然知道你是恩師的女兒,我又怎能將你當作下人看待?”

  紅豆想了想,說道:“那我們打個商量,王爺就當作不知道我是禦南星的女兒。”

  玄鳳輕笑出聲:“我已經知道了,怎可以當作不知道?這件事上沒有商量。”

  紅豆蹙眉道:“可是我不喜歡。”

  玄鳳深深的眸子注視著紅豆:“你為什麽不喜歡?”

  紅豆沒有半點的掩飾:“平常和小巧、彩衣他們玩笑慣了,這會兒突然間一口一個主子叫得我好不自在,還有我可不能每天吃那麽多的東西,我---又不是豬。”

  玄鳳有趣地笑問:“那貪吃貪睡的是什麽?”

  “貪吃貪睡的當然是----”話說了一半,紅豆才明白玄鳳在打趣自己,於是住了嘴。

  玄鳳輕咳一聲,說道:“這件事你最好喜歡,因為你早晚都要適應。”

  紅豆不滿地說道:“王爺如果一定要這樣的話,那我---就回我叔父那去。”

  玄鳳不動聲色地道:“你若想回他那去,你剛才就會與他見麵,為什麽還要躲?

  紅豆被他說中心事,愣了一會道:“你怎麽什麽都知道?”

  玄鳳輕輕歎口氣:“有些事情你不願意說,我也不便問,但不代表你不說我就不知道。”

  紅豆看著他,過了一會,也歎氣道:“王爺可不可以不那麽聰明?”

  玄鳳眼裏滿是笑意:“可我偏就這麽聰明怎麽辦?”

  紅豆又忍不住歎氣:“王爺太聰明----紅豆的日子就會不好過。”

  玄鳳溫和地說道:“你的日子怎會不好過?我可以給你最好的生活,你會習慣的。”

  “可是------”紅豆剛要反駁就被玄鳳打斷:“哪有那麽多的可是?這件事別再羅嗦了。”

  紅豆想說的話沒有說出口,不滿地瞪著他,還什麽最好的生活,連話都不讓說?不願回叔父那,但也不說明她非要留到王府不可,如果日子過的不習慣,腳長在自己的腿底下,大不了她就離開這裏。

  玄鳳見她不言語,眼珠兒轉來轉去的,不禁有些好笑:“別打什麽主意,好好地待在這,哪裏也不許去!”

  紅豆不由睜大雙眼,自己的心裏話都寫在臉上麽?

  外麵的回廊中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不多時,左翼和右翼走了進來。

  左翼皺著眉:“王爺屬下奉命去到二夫人處找錦蘭問話,結果其他的丫頭說錦蘭出去了,不知去了哪裏,屬下就叫人在府內尋找,沒想到發現錦蘭那丫頭已經溺死在小鏡湖內,小子們剛剛將她的屍體打撈上來。”

  玄鳳站起身:“可發現有什麽可疑之處?”

  左翼道:“屍體上沒有明顯的傷痕,應該是溺水而亡,屬下已經命人找個仵作過來。”

  玄鳳點頭道:“我跟你們一同去看看。”

  沒走幾步,玄鳳發現身後跟著一個小尾巴:“你跟著做什麽?”

  紅豆道:“我也去看看。”

  玄鳳擰著眉:“有什麽好看的,不許去。”

  紅豆沒說話執拗地看著他。

  沒有僵持多久,玄鳳瞪了她一眼,回身來到書房取了一件自己的玄色鬥篷,眨眼間裹在她身上,然後邁大步向前走去。

  紅豆身上一暖,心上也一暖,緊緊地跟在他的身後。

  
[正文:55 溺死的丫環 (五)]


  小鏡湖是宣遠王府內最美的地方,也是紅豆最喜歡的所在,可是當她看到湖邊錦蘭的屍體時,小鏡湖在她的心中就變了模樣。她上上下下打量著錦蘭的屍體,心裏不禁升起一絲疑惑,於是越發地仔細觀察她身上的每一處角落,看著看著,臉就變了顏色。

  玄鳳見紅豆白了一張臉,以為她怕了,伸手將她輕輕的向後拉了拉。

  紅豆低聲道:“王爺,錦蘭她----絕對不是自溺而亡。”

  關於這一點,玄鳳早已心知肚明,但他沒想到紅豆也一眼看出來:“為什麽?”

  左翼和右翼不約而同的向紅豆看去。

  紅豆蹙眉道:“如果是自溺,她的表情不應該是這樣,王爺你看她的臉,又驚又懼,表情恐怖痛苦,分明在死前苦苦掙紮,還有她的頭發為何如此的淩亂,尤其是腦後的頭發,甚至有幾綹掉了下來。”

  左翼和右翼不曾留意到錦蘭的頭發,經紅豆這麽一說才看到,二人對視一眼暗暗讚歎紅豆心細如絲。

  左翼拔出身上的寶劍,輕輕地撥開錦蘭腦後的頭發,後頸部兩處淤紫的手印清晰的映入眾人的眼簾。

  玄鳳見了說道:“又是一樁命案。”

  左翼忙跪倒在地:“都是屬下辦事不利,請王爺降罪。”

  玄鳳輕輕地擺了擺手道:“起來吧。”

  不遠處走過來幾個人,走在最前麵的是平安,他的身後是十二王爺玄麟和小石頭,還有幾個護衛。

  玄麟走到近前:“九哥,這又是怎麽一回事?”

  玄鳳說道:“這丫頭一定是賣了不該賣的東西,或許還知道了不該知道的事情。”

  玄麟道:“原來是被人滅了口。”

  左翼道:“屬下剛剛查出有可能是這丫頭偷拿了三夫人的碧玉簪,沒想到她就被人溺死在這小鏡湖中。”

  玄麟聞言笑道:“這人的動作可真夠快的了,左翼、右翼你們可要加把勁,不能總叫人趕在前麵。”

  左翼和右翼忙躬身道:“是。”

  玄麟看到紅豆,笑道:“你也過來了,不怕麽?”

  紅豆看了一眼玄鳳,輕聲道:“有這麽多的人---我怕什麽?”

  玄麟點頭道:“說的也是,”走到紅豆身前,低聲問:“昨天九哥可責罰你了?”

  紅豆低著頭笑而不語。玄麟剛要再問卻發現紅豆身上的鬥篷,眼睛定在她身上有那麽一會,忽地笑道:“想必九哥手下---留情了。”

  玄鳳轉身對平安道:“等仵作來了,你讓他先來見我。”

  平安點頭稱是。

  玄鳳對左翼道:“到這丫頭的房中查看了麽?”

  左翼道:“屬下已經去過了,找到一盒首飾,經確認全部都是三夫人的,屋子裏麵有些亂,好似有翻動的痕跡。”

  玄鳳沉默一會問道:“那盒首飾在哪裏?”

  左翼叫人將三夫人的首飾盒拿到玄鳳的麵前。

  玄鳳打開盒子,見裏麵所有的首飾珠寶井井有條的擺放著,皺著眉:“拿下去吧!”

  左翼接過首飾盒,心裏麵奇怪玄鳳的舉動。

  玄鳳又問道:“錦蘭的家裏人住在哪裏?”

  右翼回道:“錦蘭的父母還有一個兄長住在京郊。”

  玄鳳道:“右翼,你帶幾個人把錦蘭的家人接過來。”

  右翼領命出去。

  玄鳳對左翼道:“將屍體暫時停放在西苑空著的廂房內,派兩個看守,不許任何人靠近。”

  左翼道:“屬下馬上去安排。”

  玄鳳轉過頭對著玄麟說道:“我們也別在這吹風了,回棲鳳居說話吧。”

  玄麟點頭便與玄鳳向棲鳳居走去。

  紅豆不聲不響地跟在二人的身後。

  小石頭幾步走到她身邊,小聲說道:“紅豆姐姐,這幾天府裏麵不太平,你要多加小心才好。”

  紅豆點頭道:“你也是,平常的時候也多留心,有什麽事情告訴姐姐。”

  小石頭笑了笑:“你不用擔心我,我天天和左右兩位護衛在一起,會有什麽事情?倒是你可別再到沒人的地方去。”

  紅豆笑著望著他,又一個喜歡管製她的人。

  玄麟聽到姐弟二人的悄悄話:“你們兩個放心吧,這天塌不下來。”

  玄鳳卻道:“多加一分小心總是沒錯的。”

  玄麟道:“九哥,你心裏麵有沒有眉目?”

  玄鳳道:“錦蘭這丫環死的時間實在是太巧,我懷疑是內鬼。”

  玄麟點頭道:“內鬼最難纏,想沒想過怎麽能抓住這個鬼?”

  玄鳳道:“我心裏麵倒是有一個引蛇出洞的辦法。”

  玄麟和紅豆一同看向她。

  玄鳳問道:“紅豆那一晚,你在芳香閣遇到的黑衣人,你曾說他當時好像在尋找什麽東西?”

  紅豆點頭道:“是,他還問是不是我拿去了。”

  玄鳳沉吟了一會:“我有心賭一賭---錦蘭這丫頭沒有蠢到家,而那個鬼是個疑心的鬼,雖然機率一半對一半,但可以一試。”

  玄麟道:“九哥你別賣關子,快說來聽聽。”

  玄鳳道:“還是先等仵作來了再說。”

  紅豆噘嘴道:“王爺,話怎能說一半,讓人聽著心裏著急。”

  玄鳳笑道:“你急什麽?這幾日按小石頭的話去做,別再跑到沒人的地方去。”唉,怎麽又來了?紅豆懊惱地垂下頭。

  談話間,幾人來到棲鳳居。
[正文:56 溺死的丫環 (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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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剛走進正廳,二夫人錢小曼、四夫人謝羽裳、五夫人李馨兒以及各自的貼身丫環,還有總管謝鐵迎了出來。

  玄鳳沒有說什麽徑直地走了進去。

  玄麟對門口站立的彩衣和小巧笑道:“你們下帖子請的麽,人來的這麽齊全。”

  玄鳳與玄麟剛剛坐下,李馨兒上前問道:“王爺,聽說小鏡湖出了事情,錦蘭真的淹死了?”

  玄鳳點頭道:“不錯。”

  李馨兒問道:“這丫頭什麽事想不開?”

  玄鳳向錢小曼問道:“錦蘭在你那當差,你可發現她這幾日有什麽異常?”

  錢小曼道:“除了前幾日和王爺的丫頭有些不體麵以外,沒有什麽特殊的事情。”說話間,她用眼睛瞟了一下玄鳳身後的紅豆,這一看眼睛立即變的直勾勾,指這紅豆大聲道:“你這丫頭怎會----”話說了一半,見玄鳳一臉慍色,心中一凜,知趣地閉上了嘴。

  謝羽裳和李馨兒吃驚地看著紅豆。

  紅豆見三個人同時盯著自己,不禁有些奇怪,低頭一看馬上明了,正猶豫著是否將身上的鬥篷脫下來,玄鳳突然開口:“紅豆---是本王亡故恩師之女。”說到這,他頓了頓,幽邃的眸子深不可測,不知在想什麽?半晌,他繼續道:“本王視她為自己的幼妹,從今以後,紅豆在宣遠王府內尊為郡主,你們還不見過主子。”

  廳內眾丫環意外過後,紛紛跪倒在地。

  謝鐵愣了一下也跪倒在地。

  紅豆驚訝地看著玄鳳,這家夥怎麽什麽事情都擅作主張?這樣的事情----事先都不說一聲?

  玄麟吃驚之外有些欣喜:“九哥,紅豆就是當年的女娃子?怎會這麽巧?”

  玄鳳微笑道:“世上就有這麽巧的事情。”

  “那禦南星---”玄麟胸中一團疑問,玄鳳向他擺手道:“我過後再和你說。”

  玄麟也知此時不是哥倆說話的時候,沒有繼續追問下去。

  玄鳳微笑著對紅豆道:“小妹還不叫眾人起身?”

  紅豆瞪著他,沒有回聲。

  玄鳳當作沒看見:“你們起來吧。”地上眾人方才站起了身。

  錢小曼與李馨兒驚得說不出話來。

  謝羽裳淺笑盈盈地走上前,說道:“恭喜王爺得個好妹子,也恭喜紅豆姑娘有了個好兄長。”

  錢小曼與李馨兒方如夢初醒地圍了上來。

  李馨兒嬌聲笑道:“王爺的妹子也是我們的妹子,我們會好好疼她的。”

  錢小曼也賠著笑臉連聲說是。

  紅豆傻愣愣地看著麵前的三個人,不知為什麽覺得有些頭暈。

  看著紅豆壞壞的臉色,玄鳳不禁好笑,這丫頭怎會是這麽一種表情?他站起身來到紅豆的麵前,伏耳道:“不願作我的妹子?”

  紅豆咬著牙低聲道:“我以為在書房內和你說清楚了。”

  玄鳳微笑著,原封不動的把話還給她:“我也以為在書房內和你說清楚了。”

  紅豆氣惱地看了他好一會,眉尖微微上挑,計上心頭,她退後一步,盈盈地拜倒在地,極為清脆地道:“紅豆過見過小九哥哥。”

  玄鳳立時愣住,周圍的人都呆呆地看著他二人。

  玄麟哈地笑出聲:“九哥哥也罷了,怎麽還---小九哥哥?”

  玄鳳露出窘態,一把將紅豆拉起,壓低嗓音:“不許這樣稱呼。”

  紅豆做了個鬼臉,小聲道:“我偏就喜歡這麽叫,誰讓你認我作妹妹,小九,小九,小九!”

  玄鳳用眼掃了一下眾人,一時間左右為難,拿她沒有辦法。

  平安從外麵走了進來,“王爺---”

  玄鳳搶先道:“江西府衙的人,過來取公文了?”

  平安愣了愣,隨即道:“是的王爺。”

  玄鳳對玄麟道:“我去去就來。”玄麟會意地點了點頭。

  玄鳳轉身與平安走了出去。

  錢小曼滿臉堆笑地握住紅豆的手:“好妹子,以前有什麽誤會都是姐姐不對,妹妹可不要放在心上。”紅豆不自然地咧嘴笑了笑。

  李馨兒抱住紅豆的另外一隻手臂,笑道:“二姐瞧你說的,紅豆妹妹是個菩薩心腸寬容大度的人,怎會記得那些?我們以後可是一家人。”於是這個拉過來,那個拉過去,不一會紅豆就吃不消了。

  紅豆求救地看向玄麟,玄麟沒有半點的反應。

  最後紅豆實在忍不住大聲道:“十二王爺!”

  錢小曼與李馨兒被她嚇了一跳,鬆了手,玄麟這才看著紅豆:“你叫我十二王爺?”

  紅豆走近幾步:“你哪裏不舒服?”

  玄麟見紅豆的俏顏近在咫尺,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自己,慢慢的臉上溢出笑容:“我沒有不舒服,倒是你叫得那麽大聲作什麽?”

  紅豆小聲道:“我被她們拉來拉去的,你也不管我?”

  玄麟沒有答話,隻是靜靜看著她。

  
[正文:57 溺死的丫環 (七)]


  不到兩個時辰,整個宣遠王府的人都知道九王爺有了一個小妹。

  這消息也不知為什麽傳的那麽快。如同被風刮來似的,幾乎所有的各部管事、侍衛首領都陸續地趕到棲鳳居內拜賀。

  紅豆望著滿滿一廳子的人頭痛起來,她斜倪著坐在一旁的玄鳳,滿臉的不高興。

  玄鳳暗暗好笑,看來世間還真有不願意攀龍附鳳之人,這小丫頭就是其中的一個。

  玄鳳不再躲避紅豆的視線,向她望過去,卻被紅豆狠狠地瞪了一眼。

  彩衣低聲對滿臉慍色的紅豆道:“我的小主子,你能不能笑一笑,也不枉我和小巧把你打扮得這麽漂亮。”

  紅豆沒有半點的好臉色:“我已經不會笑了,頭頂的紫金鳳冠要把我的脖子折斷了。”

  彩衣笑道:“你再忍一會,一會這些人就會離開。”

  紅豆歎氣道:“看這架勢還不知要等到什麽時候?”

  玄麟坐到紅豆的身邊,輕聲道:“很美。”

  紅豆望著他,問道:“什麽很美?”

  玄麟淡淡地笑著:“我在誇你呢!”

  紅豆臉兒一垮:“美不美?我不知道,可是不好受卻是真的。”

  玄麟笑道:“既然不好受那還頂著它作什麽?”將那紫金鳳冠從紅豆的頭上輕輕地取了下來,放在一旁的幾案上,“是不是舒服多了?”

  紅豆揉了揉腦袋,笑著點了點頭。

  玄麟笑道:“你若是九哥的妹子,豈不就是我的妹妹?”

  紅豆道:“認我作妹妹有什麽好,我可是頑劣慣了。”

  玄麟笑道:“說心裏話我還真不願你作我的妹妹。”

  紅豆撇了撇嘴:“十二王爺即便你心裏這麽想,也不要就這樣說出來。”

  玄麟一愣,剛要說話,紅豆又道:“我想九王爺此時也在後悔呢,你不知道我叫他小九的時候,他的臉色有多難看。”

  玄麟瞥了一眼玄鳳,微微笑道:“他現在即使不後悔,以後恐怕也要後悔。”

  紅豆不滿用眼瞟著他:“十二王爺,你說話可可以不這麽實在?”

  玄麟沒說話,輕輕地笑了笑。

  紅豆眼波流轉:“其實九王爺這麽做,是因為父親曾是他的老師,他因為父親的緣故,想代替他好好的照顧我,還有就是想好好的管製我,不過想一想還算幸運,幼妹比幼女還是強上很多。”

  玄麟一下怔住,隨即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謝羽裳一直注視他們二人,轉眸對著一旁的玄鳳淺淺笑道:“王爺,十二王爺與紅豆看起來----感情很好的樣子。”

  玄鳳望著笑在一處的紅豆與玄麟有那麽一會,便將目光移到別處沒有說什麽。

  謝羽裳臉上的笑容不變,優雅地品著手中的香茗。

  平安來到玄鳳的麵前:“王爺,仵作李大人已經驗證完畢,在外麵候著呢,王爺是讓他先進來,還是讓他再等一會。”

  玄鳳掃視一眼眾人道:“請李大人進來。”

  仵作李大人跟隨平安進入棲鳳居,“卑職李豐義見過九王爺。”

  玄鳳微微頷首:“李大人平身,想必李大人已經有了結論,不知這丫環錦蘭死於何因?”此言一出,廳內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視到這位李大人的身上。

  紅豆自然也不例外,她望了望廳內眾人,腦子裏電光一閃,莫非---這時李大人道:“回王爺,卑職已經仔細查看過了,丫環錦蘭不是自溺而亡,而是被人謀害。據卑職推測應該是被人壓製後頸,將其頭浸入水中強行溺死。”

  玄鳳波瀾不驚地點了點頭:“原來如此。”

  李大人又道:“卑職還有一個意外的發現,死者的咽喉處有一塊凸起的腫物,好似死前硬生生吞下了什麽東西,也許與凶手有關,隻是從口中實難取出,所以要想一探究竟,隻能將其的咽喉處劃開,這件事卑職不敢魯莽行事,所以請示王爺。”

  玄鳳沉默著沒有說話。一旁的左翼上前道:“王爺不如屬下---”

  玄鳳擺手道:“錦蘭的家人還未見過屍身,這樣做不妥,還是等一兩天再說。”

  紅豆已經明白了八九分,這家夥果然為了他的如意算盤拿自己做幌子,他倒是稱了心如了意,自己卻要平白無故的吃這麽多的苦頭。

  
[正文:58 西廂房捉鬼 (一)]


  晚宴過後,眾人相繼離開棲鳳居,玄鳳推開窗,外麵早已是星光璀璨。

  玄麟來到他的身邊:“不知道會不會將那人順利的引出來。”

  玄鳳道:“希望能夠如願,這樣也不枉我布下這個局。”

  玄麟問道:“左翼剛才飲了不少的酒,我看他可沒半點作假?出去的時候還是人扶出去的,右翼出了門,我一直奇怪西苑那邊你安排的是什麽人?”

  玄鳳道:“左翼是我的貼身護衛,如果將他派過去,太過醒目,除了兩個毫不知情的看守,我另外安排了兩個極可靠的人,他們已經隱在絕妙的地方,至於左翼今晚---我給他的任務就是酒醉。”

  玄麟聞言道:“你安排的是什麽人,可確保萬無一失?”

  玄鳳伸出手指,在玄麟的手心上寫下兩個人的名字。

  玄麟見了笑道:“你把他們兩個叫過來了,難怪你今晚在這坐得這麽安穩,酒也喝得這麽安穩。”

  玄鳳微微一笑:“在晚一些我也會過去,我倒要看看是什麽人?”

  玄麟道:“我同你一起去。”

  轉身看到門外探頭探腦的小人時,玄鳳立刻皺起濃眉:“你為什麽還在這?”

  紅豆一步一步的從門外挪了進來:“王爺---你今晚就打算抓鬼麽?”

  玄鳳冷著一張臉:“以後要稱我為兄長,還有我剛才交待什麽了?我說過你今夜子時之前必須回房休息,小巧和彩衣在哪裏?她們是怎麽辦差的?”

  紅豆不禁奇怪,明明上午的時候還好好的,為什麽這會兒就變了臉,她慢吞吞地道:“她們以為我睡了----就各自休息了。”

  玄鳳擰著眉:“你故意裝睡,騙開她們,自己就偷偷地跑了出來?”

  紅豆咧嘴,笑了笑:“我沒有裝睡,一開始睡著了,後來就醒了。”

  玄鳳眉毛擰得更緊,“這是什麽話?”

  玄麟在一旁搖頭笑道:“九哥,算了吧。”然後對紅豆說道:“你手裏捧的是什麽?”

  紅豆將手中的白玉托盤放在茶幾上:“我知道王爺晚上要抓‘鬼’,依王爺的性子一定會去西苑那邊,可晚膳的時候大家左一杯右一杯的敬酒,王爺足足喝了一壇子的酒,那竹葉青的後勁本來就大,過一會王爺還要辦重要的事情,這怎麽成?所以我就去膳房準備了一些醒酒湯。”

  玄麟意味深長地望了一眼玄鳳:“你大半夜起來就是為了給九哥準備醒酒湯?”

  紅豆點頭笑道:“當然還有十二王爺,你也喝了不少的酒。”

  紅豆將玉壺內的醒酒湯倒在兩個白玉碗中,捧了一碗來到玄鳳的身邊:“王爺,你快趁熱喝了。”

  玄鳳的眼睛本來是看著紅豆的,但當她走到麵前時卻將臉扭到一邊:“我又沒有醉,不需要喝這東西。”

  紅豆歪著頭看著他:“這又不是非要醉的不醒人世才喝的,這湯是防止酒氣上頭的,你看你現在的臉色還有些紅呢!”

  玄鳳看也沒看她一眼,生硬地道:“我不是說過了麽?以後要稱我為兄長。”

  紅豆繞了一圈又回到他的麵前,張了張嘴:“兄長---”說了兩個字,神情就變得極為古怪,最後強忍不住‘哈哈’笑了起來。紅豆笑了好一會,才止住,見玄鳳、玄麟都愣楞地看著她,一手撫著胸口道:“王爺你可別氣,真的好怪,我長這麽大從未喚過誰兄長,這樣一叫我就想笑,叫你小九倒是蠻順口的。”

  玄鳳臉色赤紅,皺眉道:“不許這麽叫。”

  紅豆無奈地笑了笑:“那我就沒有辦法了。”

  紅豆將手中的碗遞近了幾許,玄鳳神色複雜地看著她,仍沒有去接那個碗。

  紅豆秀眉微揚:“王爺為什麽這麽別扭?”說著一手抓住玄鳳的一隻手掌。

  玄鳳本來要躲,但又怕碗中的熱湯灑出燙到她的手,無奈之下隻好牢牢地接過白玉碗。

  紅豆轉過頭,見玄麟看著自己,便道:“十二王爺你也趁住熱喝了它。”

  玄麟笑了笑:“紅豆的這份心意我自不會拒絕。”於是拿起另外一個碗。

  紅豆轉身看著玄鳳,玄鳳歎了口氣,將手中的醒酒湯一飲而下。

  紅豆滿意地點了點頭,然後湊到玄鳳的身邊:“王爺今晚的事情---有沒有用到紅豆的地方,或許紅豆可以幫點小忙。”

  玄鳳瞥了她一眼:“要你幫忙?恐怕小忙就會變成大亂了!”

  紅豆噘起嘴,用眼瞄著玄鳳:“哪裏就這麽嚴重了?”

  玄鳳道:“醒酒湯我也喝了,你還不回房?”

  紅豆央求道:“我回去也睡不著,你就讓我再留一會。”

  玄鳳板起臉:“不---”另外的那個字還未出口,紅豆笑嘻嘻地接道:“行。”

  玄麟見此情景,笑道:“九哥你就讓紅豆在這裏待著吧。”紅豆立刻眉開眼笑:“還是十二王爺好說話。”

  玄鳳卻道:“一會也許會有事情發生,回到房間會安全一些。”

  紅豆搖了搖腦袋瓜兒:“整個王府裏麵---哪裏會比待在王爺的身邊更安全?”

  玄鳳的心不自主一跳,立時語塞,不知該拿什麽話反駁她。

  玄麟輕笑一聲:“這話倒是很有道理,九哥不如一會帶上紅豆一同到西苑抓‘鬼’,我們在她身邊不會有事情的。”

  紅豆眼睛一亮:“真的?”

  玄鳳卻半點沒有鬆口:“不行。”

  紅豆將身子又湊過去一些:“行嘛,行嘛。”見玄鳳不說話,紅豆伸手抓住他的手臂,輕搖道:“行,好不好?我絕對,絕對不會添亂的。”

  玄鳳本想甩開紅豆的手,卻看到她興奮得有些紅彤彤的臉,手臂上一點力氣也使不出,隻好暗自長歎一聲。
[正文:59 西廂房捉鬼 (二)]


  夜靜人悄,這個時候似乎所有的人都應該在睡夢之中,但總有那麽三兩個人是例外的。

  看守在西苑的兩名護衛因困倦忍不住打起瞌睡來,但他們心中還是知道自己的職責所在,仍然強打著精神。

  寂靜的夜中嗅到淡淡的異香,當香氣襲麵的瞬間,他們幾乎同時的失去知覺,倒在了地上。

  一條淡淡的黑影輕輕的從屋簷下飄落下來,淡的好似一縷幽魂,輕的好似微風吹落的秋葉。

  紅豆不禁想起她在芳香閣遇險的那一晚,同樣的黑衣蒙麵,卻不知是不是同一個人?想起那夜的情景,紅豆還是有一點緊張,於是她的手不由自主地扯住玄鳳的衣襟。

  感覺到來自於紅豆身上的冷意,玄鳳反手握住她的手。

  蒙麵黑衣人站在原處向周圍看了看,又聽了聽動靜,最後不屑地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兩名守衛,推開西廂房的門走了進去。

  房內正中擺放著嶄新的棺木,蒙麵的黑衣人從身上拔出長劍,將棺蓋輕輕撬開,然後用力一推。在他推動的同時有另外的一股力量使棺蓋猛地向上飛去,與此同時有一人從棺木內敏捷躍出,穩穩地站在他的麵前。

  蒙麵的黑衣人吃了一驚,連連退後幾步,暗叫不好隨即向門口掠去,卻不曾想早有一人等在門口:“想逃麽?今夜即便你插上雙翅,也是難飛。”

  從棺木躍出的人道:“因為你,我在裏麵悶了好半天,現在我們就算一算這個帳。”說著三人在院子中戰在一處。玄鳳、玄麟、紅豆從暗處現了身。

  紅豆有些驚訝:“王爺那不是如風、若影兩位大哥?”

  玄鳳點頭:“正是他們。”

  紅豆望著三個人打鬥的情形,笑道:“那個人恐怕堅持不了多長的時間。”

  玄麟笑道:“這個連紅豆也看出來了,九哥我猜十招之內,這個黑衣鬼必定束手就擒。”

  黑衣蒙麵人對付如風、若影已力不從心,看見院子中出現的玄麟、玄鳳更是明白,自己隻是做困獸之鬥,毫無逃脫的機會,心中越來越急躁以至於手忙腳亂,連連的失誤。

  玄鳳微微笑道:“用不了十招,我說五招之內,如風、若影就會得手。”果不其然,不一會兒,如風就奪去黑衣人手中的長劍,若影趁個空檔化拳為掌擒住那人的手臂。

  二人相顧一笑,將黑衣蒙麵人壓跪在玄鳳與玄麟的麵前。

  玄鳳微笑著道:“一段時日不見,兩位的身手越發的好了。”

  如鳳、若影躬身:“謝九王爺誇獎,幸不辱命。”

  如風輕揮一掌,將那黑衣人的蒙麵巾掀落。

  玄鳳乍見到此人,略感詫異,這個人看起來有些眼熟卻又想不起曾經在哪裏見過?但他可以確定的是,這人並不是王府中人,這就有點怪了,他怎會得到消息,難道王府之中還有他的同黨,藏在暗處?

  跪在地上的黑衣人揚著頭,嘴角噙著一絲冷笑,黑黑的眼睛中沒有半點的懼色。

  玄鳳沉吟了一會,問道:“你到底是什麽人?”

  黑衣人冷笑一聲:“王爺還是省省心,問什麽都是枉費心機。”

  玄鳳冷冷地看著他不語。過了好一會,玄鳳方開口道:“你說與不說已沒什麽區別,隻可惜你空忙了一場,你要找的東西已落入本王的手中,你隻不過是白白地陪上性命罷了。”

  黑衣人見他目光犀利,言語篤定,不禁將信將疑起來,隨後臉上疑慮之色越來越重,喃喃地道:“難道那丫頭真的將那封信吞了?你已經劃開她的咽喉?”

  玄鳳淡淡一笑,許久後,慢慢說道:“錦蘭並未吞什麽東西,我為什麽要將她的咽喉劃開?”

  黑衣人不解地看著玄鳳,“那你---剛才---為什麽說---?”

  玄鳳輕笑一聲:“這隻不過是一個誘餌,為的是將你引出來,”緩緩走到黑衣人的麵前:“本王隻是好奇,到底是什麽東西讓你冒險走這麽一遭?還有到底是什麽東西讓錦蘭和三夫人喪了命?另外,本王還是不確定你是否找到了你想找的東西?你或許已經得了手---為了別的什麽事情跑這一遭也說不定。”

  玄鳳這一番話隻聽得黑衣人目瞪口呆。
[正文:60 西廂房捉鬼 (三)]


  玄鳳又道:“這一切還要謝謝你,你的一句話讓本王知道了想要知道的事情,原來那是一封信,而你到現在為止還沒找到它,這說明本王還有幾分機會洞悉這謎底究竟是什麽?”

  黑衣人臉色大變,這才恍然大悟。

  玄鳳冷笑著厲聲問道:“宣遠王府內誰是你的同黨?”

  黑衣人隻是看著他不作聲。

  倏地,玄鳳的目光變得極其銳利:“也許你並不怕死,但你信不信,本王至少有一百種方法,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黑衣人的眼中現出死一般的晦暗,突然他狂笑一聲:“九王爺的手段我自然是聽說過,不過九王爺---你已經沒有這個機會了。”

  玄鳳臉色一變。如風、若影發現情形不好,急忙出手想鉗製住黑衣人的下頜,但還是晚了一步,黑衣人的嘴角慢慢滲出少許黑紅的血,頭一歪栽倒在地上。

  如風探了探黑衣人的氣息,向玄鳳搖了搖頭。

  玄鳳輕歎一聲,這條線索又斷了。

  一旁的玄麟開口道:“如風,你看一看他的身上有什麽東西?”

  如風在黑衣人的身上摸索了一會,在他身上摸出一個青綠色的石瓶,上麵刻著‘紅粉佳人’四字。

  玄麟說道:“這莫不是江湖上極為有名的迷香?”

  若影點了點頭:“看剛才那兩名護衛的情形,應該就是被這東西迷倒的,隻是這‘紅粉佳人’並不是尋常的迷香,想必這個人的來頭不小。”

  玄麟問道:“如何的不同尋常?”

  若影回道:“‘紅粉佳人’由七種奇異花粉所製,這七種花粉來自於赤香、橙苦、黃鶴、綠腰、青硯、藍蛟、紫蕊,常人若是不小心嗅到這七種奇花任一花香,瞬間即可意識全失,不過好在除此之外並無其它壞處,也就是說受其害者無性命之憂,稍作休息就會醒轉過來。”

  玄麟微微笑道:“看來這‘紅粉佳人’也算是個有用處的好東西,有機會我們也要研製一些。”

  玄鳳搖頭笑了笑,轉身看向紅豆:“他會不會就是你那晚在芳香閣遇見的人?”

  紅豆思忖了一會,說道:“應該不是,雖然身材有些相似,但說話的聲音卻大不相同,雖然那晚戴麵具的男子隻和我說了一句話,而且還壓低了嗓音,但還是能聽出來這二人嗓音之間的迥然差異。”

  玄鳳神色凝重地點了點頭。

  王府內的侍衛聽到動靜從各處相繼聚了過來,玄鳳吩咐幾個侍衛將地上的屍首抬了出去,一抬眼見左翼走了過來,問道:“你已經不礙事了?”

  左翼道:“那一點酒不算什麽,剛才紅豆---王爺恕罪,小郡主叫平安送了一些醒酒湯,屬下喝過之後就大好了。”

  如風、若影見左翼稱紅豆為郡主,有些意外,一起向紅豆望去。

  紅豆見他二人的目光中滿是驚訝,連忙說道:“假的,假的。”

  如風、若影越發的不解。

  紅豆解釋道:“我的意思----這個郡主是假的。”

  玄鳳挑起濃眉:“誰說你是假的?”

  紅豆笑道:“不是假的,難道是真的?我隻是九王爺認的妹妹,可不是真的金枝玉葉,不是親妹妹是個假妹妹。”

  玄麟聞言笑道:“紅豆,話可不是這麽說的,是義妹不是假妹妹。”

  紅豆‘啊’的一聲點頭道:“十二王爺說的對,是義妹,是義妹。”

  眾人見她憨態十足,忍不住哄然笑了起來。

  不經意看見玄鳳一臉乏力無奈的樣子,紅豆不露痕跡地低下頭,偷偷抿著嘴淺淺一笑。

  紅豆臉上的笑意讓玄麟看個正著,玄麟心中一動,低聲對紅豆道:“我有話和你說。”

  躲開眾人,玄麟拉著紅豆向西苑外麵走去,在一處海棠花叢前停下腳步:“什麽真妹妹、假妹妹的,你是不是在裝糊塗?”

  紅豆眼眸內流光輕轉,故作不解地問:“十二王爺為什麽這麽問?”

  玄麟正色道:“告訴我為什麽?”

  紅豆抬眸:“什麽為什麽?”

  玄麟道:“為什麽不願作九哥的妹妹?”

  紅豆見玄麟神情十分的認真,漸漸斂起臉上的笑容,仰起頭,幽幽說道:“我自是明白九王爺的愛護之心,但我最終會是逍遙自在的閑雲野鶴,而不是庭院深深、紅牆綠瓦內的一隻金絲鳥,所以這郡主是萬萬做不得的。”

  玄麟看著紅豆,又問:“你的意思,有一天你會離開宣遠王府?”

  紅豆點頭道:“或許---也可以這麽說。”

  玄麟道:“九哥他不會讓你這麽做的。”

  紅豆低眉一笑:“他這個人想是霸道慣了,這一會沒準早已把我以後五百年的事情都安排好了,不過他說什麽我雖會聽著,可是事情做或不做的主意---我還是要自己拿。”

  玄麟定定地看著她:“你不願作郡主,有沒有其他的原因?”

  紅豆臉上一紅,輕聲道:“十二王爺---難道就不知道‘難得糊塗’這四個字麽?”

  玄麟心中暗道:話是如此,可是有些事情卻一定要弄個清楚明白。
[正文:61 覓人遇窘境 (一)]


  玄鳳從宮裏回到棲鳳居,眉頭就一直沒有舒展開,腦子裏麵閃來閃去的都是剛才與皇上商議的事情。皇上憂心,他這個作弟弟自然也憂心,形勢越來越緊張,哪裏都不省心!

  婢女彩衣手腳麻利地解下他身上的大氅,隨後沏了他最喜歡的香茶,輕輕地放在桌案上。

  玄鳳品著茶,隨口問道:“小郡主在哪裏?”

  彩衣被他突來的問話嚇了一跳,連忙道:“回王爺---小主子---她在午睡。”

  玄鳳點了點頭,許是紅豆因為昨夜的事情沒有休息好正在補覺,於是便沒有多問。

  彩衣心虛地看著玄鳳,見他沒有再追問什麽,一顆懸起的心才漸漸地落了地。盡管如此,彩衣的額頭上還是緊張地冒出了汗。

  門簾一響,風塵仆仆的右翼從外麵走了進來。

  玄鳳見是他,問道:“錦蘭的家人都接來了?”

  右翼皺著眉頭躬身回道:“屬下失職,屬下帶著人可以說快馬加鞭,但還是去晚了一步,錦蘭的父母還有她的兄長三人,在屬下趕到之前---被人滅了口,三個人均是一刀斃命,手法幹淨利落,屬下仔細地勘查他們家的每一個角落,沒有發現半點的蛛絲馬跡。”

  聽了右翼的回報,玄鳳神色不豫,許久都沒有說話。

  右翼跪倒在地:“屬下辦事不利,請王爺責罰。”

  過了一會,玄鳳輕輕抬手:“起來吧,我早就想過有這種可能,這並不是你的過錯。”

  右翼這才站起了身。玄鳳見他眉宇之間滿是疲倦之色,開口道:“奔波了一天一夜,你下去換件衣服好好歇著吧。”

  右翼忽地想起一件事情,走出幾步又折了回來:“王爺,剛才屬下回來的時候,路過月華樓的門口,看到兩個女孩子,依稀好像是小郡主和小巧,但人影一閃就不見了,屬下急著回來就沒有下馬,不知她們在不在府中,也許是屬下看花了眼。”

  玄鳳的臉立即沉了下來,他不悅地看著站立一旁的彩衣:“你不是說小郡主在午睡麽?”

  彩衣一張臉早就雪白,腿兒一軟‘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顫著聲音道:“王爺恕罪---小主子今早起來說是悶的慌,於是她和小巧就出去了---小主子說讓奴才適當的遮掩一下。”

  玄鳳冷冷一笑:“適當的遮掩一下?你還真聽話?有了這個小主子,你就不知道正牌主子是誰了麽?”

  跪在地上的彩衣哪敢再多說一句話,心中暗暗叫苦不迭。

  玄鳳陰沉著臉:“門口的侍衛沒有我的口喻是不敢放她擅自出門的,她是如何出去的?”

  彩衣顫著聲道:“小主子也不知什麽時候---發現王府的東牆---有個牆洞---被花草樹木遮著---那洞不大不小---她們是從那出去的。”

  玄鳳聽了又氣又好笑:“她們是從牆洞鑽出去的?”

  彩衣咬著嘴唇,點了點頭。玄鳳正要再說話,門簾子一響有人走了進來,走在前麵的是左翼、平安,後麵的人不是別人正是小巧。

  小巧的臉上全是汗,氣喘籲籲,上氣不接下氣的,一進屋就跪了下來,張了幾次嘴巴都沒說出話來。

  玄鳳皺著眉:“還知道回來?那丫頭呢?”

  小巧結結巴巴地道:“小郡主叫奴婢----回來傳話----她還在外麵。”

  玄鳳心裏感覺不對:“出了回事?紅豆為什麽沒回來?”

  小巧喘了一口氣:“事情是這樣的,小郡主本來是想隨意到外麵逛一逛---我們已經打算回府的,可是當我們路過月華樓的時候,從裏麵走出一個蒙著麵紗的紫衣女子,小郡主不小心撞到那女子,那女子臉上的麵紗就掉了下來,小郡主見到那女子的臉就呆住了,連連說‘太象了’,奴婢也不知道她說什麽‘太象了’,就問她,她卻什麽也沒說拉著奴婢在後麵跟著那女子,我們一直跟到紅袖閣,小郡主就讓奴婢回來給王爺帶口信,她自己卻跟著那女子一起進去了。”

  玄鳳眉毛幾乎立了來,這丫頭又去了那種地方?他冷著臉問道:“她讓你傳什麽話?”

  小巧道:“小主子說請王爺馬上到紅袖閣來一趟,她說她發現一個---與王爺畫上---容貌極為相似的女子。”

  玄鳳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問道:“什麽畫上的女子?”

  小巧頓了頓:“小主子說----是王爺心裏麵---想了九年的人。”

  玄鳳臉色大變,身形一動,轉眼之間人就到了門口。

  
[正文:62 覓人遇窘境 (二)]


  紅豆在紅袖閣內轉了好幾圈,始終一無所獲,那紫衣蒙麵女子好似憑空消失了一般。她向四周望了望,前前後後來來往往都是穿紅著綠的美豔舞姬,再不然就是表麵看起來還算道貌岸然的尋歡客,哪裏有紫衣女子的蹤影?她無力地倚在牆角,眼睛前飄來飄去總是那張傾國傾城的容顏,她會不會就是慕容晴?如果她是,她怎會出現在這裏,如果她不是,世上為何有這般相似的人?正在她胡思亂想的時候,一隻纖纖玉手輕輕拍了拍上她的肩頭,“紅豆妹妹,你什麽時候來的?”

  紅豆側過頭就看見杜秋娘粉盈盈的笑臉,“紅豆妹妹是來看望姐姐的麽?為何事先不支會一聲?”

  紅豆聽她這麽問,微微笑道:“自前日一別,小妹時常的掛念兩位姐姐,今日得了空,原是想給兩位姐姐一個驚喜,隻是剛才在門口遇見了一個人,體態容貌與小妹的一位舊日交好的姐姐極為相似,小妹剛要打招呼,人在這一晃就不見了,秋娘姐姐可見到一位穿著紫色衣衫的蒙麵女子?”

  杜秋娘搖了搖頭道:“妹妹說的可是這裏的姑娘?”

  紅豆道:“這一點我並不確定,我隻看見她走了進來。”

  杜秋娘又道:“妹妹可記得她的名字?”

  紅豆略略遲疑了一下:“以前我稱她為晴姐姐,卻不知她現在是否還用這個名字?”

  杜秋娘點頭說道:“也許是紅袖閣新來的姑娘,見了雲娘一問便知,隻是現在我不知她在哪裏?”

  紅豆道:“那我們一起去找雲娘姐姐。”

  杜秋娘搖了搖頭道:“妹妹這樣的人在這裏走來走去的不方便,不如你到那邊的屋子等一會。”說著牽著紅豆的手來到一個僻靜之處。

  杜秋娘推開一處房門:“這間屋子是雲娘的書齋,平日裏除了雲娘和我別的人是不許進的,妹妹在這裏等豈不清淨?”

  紅豆見這房間布置的極為幽靜,點頭笑道:“這裏好,那就麻煩姐姐了。”

  杜秋娘笑道:“妹妹不用這麽客氣,等我找到雲娘就把她帶過來。”紅豆笑著點了點頭。

  紅豆坐了一會覺得無趣,挑起珠簾走到裏麵的內室。裏麵的屋子很大,紅豆向周圍望了望,看到一側牆壁前擺放這一個諾大的書櫥,上麵擺滿了各種古籍詩選,看到書紅豆來了興趣,她輕輕繞過天然的楠木幾,走到那個書櫥前。紅豆拿了一本書看了一會,便放了下來,她又向上望了望,立即被‘斷腸集’的古籍所吸引。

  紅豆想將那書拿下來,誰知那書卻牢牢擺在那,好像被什麽東西卡住?

  紅豆又用了幾分力氣,卻將那書的外麵的硬殼抽出,好像書的夾層,緊接著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

  紅豆隻覺得腳底下有個圓盤在轉,連著那書架竟轉到一間密室。

  紅豆驚愕地愣在那,過了一會才反應過來,她隨手翻了翻其他的書,都是真書真本,隻有那本‘斷腸集’是不同的,難道這本書是啟動這間密室的機關?想到這,紅豆又將‘斷腸集’的夾層推了進去,果不其然她又轉了出來。原來這書架是兩麵的,每一麵都擺放著相同的書,而且位置都是一樣的,紅豆隨手一抽自己又轉到密室。

  密室內三麵牆壁上各懸掛這一顆龍眼大的夜明珠,室內除了一張玳瑁石的四仙桌書案並無其他的擺設。

  紅豆好生奇怪,走到書案前,見上麵擺著一摞又一摞的手抄帖子。

  紅豆翻開一本眼睛隨意一掃,立即愣住,上麵竟詳細的記錄各府官員的喜好,各處細節詳盡之極。

  紅豆不解又拿起另一本,上麵竟記載著哪天哪日哪個官員貪汙受賄,欺男霸女的種種惡事。

  紅豆輕蹙眉頭,如果這個書齋是雲娘姐姐的,那麽這個密室也是她的,可是她收集這些東西做什麽?

  紅豆越想越不對,思忖過後覺得自己應該盡快地離開這間密室。

  紅豆剛要啟動開關就聽到外麵有了動靜,連忙住了手。
[正文:63 覓人遇窘境 (三)]


  這個機關布的極巧,從‘斷腸集’的夾縫中能清晰的看到外麵的情形。

  三個人挑開珠簾走進內室。

  衛雲娘走在最前麵,其後的竟是那蒙麵的紫衣女子,最後的一位赫然是六王爺玄夜。

  玄夜坐了下來問道:“香兒這幾日的歌舞練得如何了?”

  香兒道:“賤妾正在努力演習。”

  玄夜點頭道:“還有那人的喜好你都記住了?”香兒點了點頭。

  玄夜道:“你的容貌有八九分相似,還要在神態舉止上麵再下些工夫,下個月就是那人的大日子也就是你現身之時,你可要多用心,別壞了爺的大事。”

  香兒點頭道:“賤妾知道了。”

  玄夜冷笑一聲:“這段時日,沒有特殊的事情,沒有我的命令不可以外出,知道麽?”香兒輕輕點頭。

  玄夜又道:“你回到你的地方去吧。”香兒悄然地退了出去。

  紅豆弄明白這個女子不是慕容晴的時候,心中的疑惑沒有減少反而越聚越多,六王爺叫這女子做什麽,他說的那個人是誰?莫非是他。

  衛雲娘輕移蓮步來到玄夜的身邊:“六爺從哪裏找到這麽美麗的妹妹?”

  玄夜微微一笑,長臂一伸將她攬入懷中:“吃味了?”

  衛雲娘哀怨地望著他:“這樣天仙似的妹妹,六爺就不動心?”

  玄夜不羈地笑道:“我現在隻對你動心。”大手一揮,除去衛雲娘的外麵的衣衫。

  衛雲娘滿臉嬌羞的:“我的六爺----這可是---書齋。”

  玄夜不以為然地說道:“在這裏更有情趣。”他繼續手上的動作,不多時,衛雲娘就已半裸,玄夜輕笑一聲,唇就印在衛雲娘的酥胸上。

  紅豆哪見過這種陣勢,立即鬧個大紅臉,她急忙轉過身,再也不敢向外看第二眼。

  衛雲娘柔聲道:“六爺如果真心疼雲娘,為何還讓雲娘留在這裏?”

  玄夜抬起頭笑道:“雲娘不想留在這裏,那想去哪裏?”

  衛雲娘柔順地倚在他的懷中:“不管去哪裏,隻要能夠和六爺在一起就好。”

  玄夜道:“你現在不就和我在一起?”

  衛雲娘輕歎一聲:“爺真的不明白雲娘的意思?不用雲娘多說---爺----也應該明白----雲娘對六爺的這份心意,雲娘的心中隻有六爺一個人,其他的男子對雲娘來說都是腳下的塵土,可雲娘自知福薄,不敢有太多的奢求,隻乞盼六爺對雲娘多憐惜一些,這樣雲娘也算是有個歸宿。”

  玄夜臉上一冷,問道:“雲娘是向我要歸宿麽?”

  衛雲娘見他這般的神態,滿腔的熱情一下就涼了,心中的苦澀無法言表,輕輕滑落在玄夜的膝下,難言的痛楚讓她無法再開口。

  玄夜輕輕笑道:“我一直以為雲娘是個聰明人,卻原來也有糊塗的時候,隻是以後就不要在糊塗了,你是知道我的,也應該知道我最不喜歡的是什麽?”

  衛雲娘無言地點了點頭。

  紅豆聽到這裏,不由歎口氣,雲娘姐姐呀,自己的歸宿豈是向他人求的?玄夜又道:“什麽是好歸宿,進了王府成了夫人就是麽?或者更高一點成了個妃子就是麽?雲娘,你還是沒看明白,我一直以為你是我的紅顏知己,現在看來---非也。”

  衛雲娘身子不由輕顫起來,剛要說話就聽外麵有人說道:“你說的是這間房?”

  “是的,九---公子,我讓紅豆妹妹等在這裏,然後我就去找雲娘,可卻怎麽也沒有找到她。”

  杜秋娘推門走了進來,她身後跟的不是別人正是玄鳳。
[正文:64 覓人遇窘境 (四)]


  杜秋娘見紅豆不在外屋,笑道:“紅豆妹妹一定躲到裏麵去了。”於是挑珠簾走入內室。

  杜秋娘萬萬沒想到衛雲娘和玄夜在屋裏麵,立時一愣,隨即意識到衛雲娘的情形,紅著臉道:“秋娘該死,雲娘、六爺我----”

  衛雲娘這才反應過來,連忙拾起外衫擋在胸口。

  玄鳳也沒料到屋內是這番情景,也是一愣,隨即道:“九弟魯莽,擾六哥的雅興。”

  玄夜神情怪怪地看著杜秋娘:“你剛才說什麽?你讓紅豆等在這裏?”

  杜秋娘點頭道:“是啊,紅豆妹妹找一個穿著紫衣的女子,說是她舊日交好的姐姐,她問我,我並不知曉,所以我們就想問問雲娘,於是就讓她等在這裏,我則到外麵去尋找雲娘。”

  衛雲娘詫異地望向玄夜。

  玄夜不動聲色地道:“我們進來的時候她並不在這裏,說不定自己出去了。”

  玄鳳關心紅豆的安危,見衛雲娘神色怪異,不由多留意了幾眼,見她時不時地看向一側牆壁的書櫥,頓時起了疑心。

  玄夜看到玄鳳的目光,不再說什麽,也向書櫥望去,不過他看的位置更精準一些,他望的正是那本‘斷腸集’。

  紅豆發現玄夜的目光,唉聲歎氣,這可怎麽好?他一定是知道了,如果這會不出去,等到玄鳳走了自己豈不是更加難以應對?可是這時候出去的情景----也不會好到哪裏去!左右思量下,紅豆萬般無奈的硬著頭皮啟動了密室的機關,隨著吱吱聲響,她從密室內轉到眾人的麵前。

  紅豆低著頭,恨不得在地下挖個洞,將自己埋起來,那樣她就不用窘迫的麵對眾人的目光。麵前無論哪一個人,她都無法麵對。

  紅豆垂著頭紅著臉,聲音小的好似蚊子聲:“本想看本書---沒想到---這書櫥蠻好玩的---一會轉到裏麵---一會轉到外麵。”

  難挨的寂靜過後,玄夜輕聲問道:“你都看見了?”

  紅豆不禁思忖,他這是問什麽?是密室裏麵的東西,還是那相貌和慕容晴極為相似的紫衣女子香兒,還是他剛才和雲娘之間的事情?

  想到剛才看到的一切,紅豆的臉漲得通紅,她偷偷地瞄了一眼,發現玄夜正看著自己,立即驚的將視線躲開,無論他問什麽,每一件都不是她可以應該看到的。

  正當紅豆苦惱該如何回玄夜的話時,玄鳳也輕輕地問:“你都看見了?”

  紅豆不明白他又是問什麽,便抬起頭來看向他,發現玄鳳的眼睛掃向衣冠不整的衛雲娘,臉上帶著似有似無的揶揄笑意,心中立即明白他問的是什麽,一時間大窘,臉上如同火燒一般。

  玄鳳見紅豆羞窘的連耳根子都紅了,心裏更覺得好笑,於是又道:“我在問你話呢?”

  紅豆心中一急,說道:“沒看見---什麽都---沒看見。”

  玄夜站起身,緩緩地走到紅豆的麵前:“真的麽?”

  紅豆惱羞成怒,也管不了那麽多,狠狠地一頓足:“你們---我----哪裏----敢看嘛!”躲開玄鳳、玄夜,向外麵跑去。
[正文:65 憨紅豆醉酒 (一)]


  出了紅袖閣,紅豆朝著一個方向跑了下去。也不管這條路究竟通往哪裏,她隻是不管不顧的毫無目的的一路前行,直到臉上的紅潮漸漸退去,直到氣喘籲籲實在沒有了力氣,直到她一頭撞到某人的胸口,她才不得不停下腳步。

  心中的羞惱未退,紅豆一隻手揉著腦袋,一隻手指著擋在她麵前的玄鳳,怒氣衝衝地道:“你擋住我的去路作什麽?”

  玄鳳微笑著:“我若不擋住你,你豈不是要跑到城外麵去?”

  紅豆大聲道:“跑到哪裏都不關你的事!”

  玄鳳沒有說話,隻是淡淡笑著。

  看見他臉上的笑容,紅豆心中更氣:“不許這麽笑!”

  玄鳳覺得有趣,笑痕加深:“為什麽不許?”

  紅豆的臉又漲得通紅,大聲道:“你這是不懷好意的笑,你這是居心不良的笑,你這是幸災樂禍的笑,還有你這是一副看---好戲的笑!”的07871915a8107172b3b5dc15a6574ad3

  玄鳳見紅豆真的動了氣,斂去笑容,拉住她的手:“別氣了,我們回去吧。”

  紅豆用力地甩開他的手:“我哪裏都不去,我就要待在這。”

  玄鳳有趣地看著她,小丫頭鬧起脾氣原來是這個樣子?強忍著笑:“你也不能一直站在道路中間吧,不如選一個好一點的地方。”

  紅豆站在那一言不發,隻是賭氣地看著他。

  玄鳳搖了搖頭,又一次牽住她的手:“前麵有一個不錯的酒家,雖然不是什麽大館子,卻有一些極好的特色菜係,我們到那裏坐一會,你認為怎樣?”

  紅豆這一次沒有甩開他的手,但還是不說話。

  玄鳳笑了笑,看著她的臉說道:“還是不願意麽?”

  好半晌,紅豆低著頭:“早上出來的時候---沒吃什麽東西,現在還真是覺得有些餓。”

  玄鳳笑道:“那我們還等什麽?”紅豆點了點頭,握住了玄鳳的手。

  兩個人就來到一家名為‘歡喜園’的酒家,其布置裝飾果然與京城內的酒館大不相同,整個的構造如同鄉間的村屋茅舍,四處掛著嶄新的大紅燈籠。

  此時,天色漸黑,酒家的小二逐一的點亮了每一個燈籠,‘歡喜園’瞬間就變成紅彤彤的一片,還真有一些喜氣洋洋的氣氛。

  玄鳳點了一份雪花魚翅,一份金盞鬆耳,一份芙蓉蟹,一份蛋黃鳳尾白玉卷,外加一壇女兒紅。

  玄鳳見紅豆仍然沉默不語,便問道:“你還想吃什麽,我們再點?”紅豆還是不言語。

  玄鳳笑了笑道:“還在生氣?”

  紅豆搖了搖頭,慢慢地說道:“一路上我---一直奇怪-----你怎麽都不問---關於那個女子的事情?”

  玄鳳一愣,忽然也覺得怪異,自己從府裏麵急匆匆的趕出來不就是為了這個?過了一會,他微微笑道:“我現在正要問呢。”

  紅豆仔細觀察他的神色,然後小心翼翼地說道:“王爺恐怕要失望了---那個女子隻是長的極為相似---我聽六王爺叫她香兒。”

  玄鳳問道:“六王爺識得她?”

  紅豆點點頭:“他讓那女子好好的演習歌舞,說什麽等到下個月的某個大日子,就是那女子的現身之時,也不知道下個月的哪一天是他所說的大日子?”

  玄鳳飲了一杯酒,過了一會,淡淡說道:“下個月的初六是我壽誕之日。”

  紅豆恍然大悟地點頭道:“這我可就全明白了,王爺你還真是有一個好兄長。”

  玄鳳問:“為什麽這麽說?”

  紅豆有氣無力地道:“知道王爺心裏麵想的是什麽,千方百計的要投王爺所好,隻是不知道有沒有其他的目的。”

  玄鳳笑了笑問道:“那個女子---不知道有多相似?”

  紅豆輕歎一聲:“如果王爺見到這個女子---我看宣遠王府內---恐怕就會多一位六夫人。”

  
[正文:66 憨紅豆醉酒 (二)]


  玄鳳見她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笑道:“你就這麽確定?”

  玄鳳這麽一問,紅豆的情緒突然間有些低落:“怎麽說呢,如果王爺身上有什麽薄弱之處,那麽就是這一塊了,隻是王爺收集了那麽多的相似女子又有什麽用,她們隻具其形不具其神,她們都不是慕容晴,王爺這樣做既傷了自己的心,也傷了他人的心,是紅豆見過----最笨的解決問題的方法,王爺你就不能改一改麽?”說完這一番話,紅豆好似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偷偷地望了一眼玄鳳。

  玄鳳沉默不語,隻是一杯又一杯地飲著酒,紅豆不禁又歎了一口氣,也給自己斟滿了一杯酒。

  紅豆剛剛將酒杯放到嘴邊,被玄鳳用手攔住:“你這是做什麽?”

  紅豆道:“自然是飲酒。”

  玄鳳皺著眉,將紅豆手中的酒杯奪了過來:“你會喝什麽酒?”

  紅豆道:“酒也是水做的,所以喝酒同喝水也沒什麽區別?你把杯子還給我。”

  玄鳳沒有理會她,將那杯子遠遠的放在一邊。

  紅豆不滿地站起身,將桌子上的酒壇子抱在懷中:“你不把杯子給我,我就用這個。”

  玄鳳無奈地笑了笑,最後將杯子還給她。

  順了心願,紅豆放下懷中的酒壇子拿起酒杯:“有人說好酒能夠忘憂,又有人說借酒銷愁---愁更愁,我今天就要驗證一下哪一句話是對的?”

  玄鳳若有所思地看著她:“你這小丫頭有什麽愁,又有什麽憂?”

  紅豆望著手中的酒低聲道:“沒有憂愁---卻也有想不明白的事情。”說著將杯中酒一飲而下。卻沒想到這一口酒喝得太急,紅豆竟然喝嗆著了,劇烈地咳嗽起來。

  玄鳳急忙將紅豆拉到自己的身邊,喂了她幾口菜,鎖著濃眉道:“不會喝酒,還逞強,這一會兒吃了苦頭了吧!”

  紅豆又咳了兩聲:“怎會這般的辣?”

  玄鳳輕聲笑道:“這就是酒和白水的區別,我看你還是別喝了。”

  紅豆搖頭道:“凡事都有第一次,經過了今朝,明個兒沒準我也成了英雄海量了呢!”

  玄鳳忍不住笑道:“英雄海量?至少你也要有英雄海量的本錢啊!”

  紅豆噘著嘴:“你別瞧不起人,說不定一會兒你喝多了,還需我把你背回去!”玄鳳搖著頭笑了笑。

  紅豆又斟滿了一杯酒:“這回我慢慢的喝。”

  玄鳳見她左一杯右一杯自斟自飲的樣子十分有趣,胸中剛剛勾起的抑鬱不快瞬間消散了許多,望著紅豆越來越紅的小臉,心想著,不知道這丫頭喝醉了是什麽樣子?這樣兩個人默不作聲,靜靜喝起酒來。

  無獨有偶。

  離紅豆、玄鳳的不遠處也坐著一對青年男女,那個女子不知為什麽也一個勁的喝著酒,而且顯然已經喝醉了。

  那男子看在眼裏,又心疼又心焦卻不知說什麽好,好不容易想出幾句話來勸慰,卻沒想到起了反作用,越勸越糟,惹得那女子珠淚滾滾,嚶嚶地哭泣起來,沒過多久,男子的額頭上就冒出豆大的汗珠。

  也許是多喝了幾杯酒的緣故,也許是看著那女子飲酒的情形有些感觸,或者忽然間覺得無趣,紅豆拿起酒杯,搖搖晃晃的向那對男女走去。

  玄鳳愣了愣,隨即又笑了笑,這丫頭差不多是時候了。

  紅豆坐到女子的身邊,歪著頭問道:“這位姐姐,你為什麽哭得這麽傷心,是不是這位哥哥欺負你了?”

  那女子聽到紅豆的問話,用力地點了點頭,然後竟大哭了出來。

  男子見了更加不知如何是好,一下子就紅了臉。

  
[正文:67 憨紅豆醉酒 (三)]


  紅豆繃著臉道:“這位哥哥---這就是你的不對了,這位姐姐看起來好可愛的樣子,你怎可以把她---欺負哭了,你還---不快點認錯!”

  男子的臉越來越紅,本來應付一個酒醉的人就已經很吃力了,如今再加上紅豆,他就越發的手忙腳亂。

  玄鳳好笑地搖著頭,這丫頭倒也真會添亂。

  年輕男子沒有辦法,隻好又一次對那女子柔聲道:“我錯了行不行,你就別再氣了。”

  那女子卻不依不饒:“這不是我想聽的話。”

  紅豆蹙起眉頭:“你還不快點說----這位姐姐---她----想聽的話。”

  年輕男子一下窘在那,不再作聲。

  那女子見了氣惱的指著年輕男子的頭道:“你給我走,我不要看到你!”

  男子定在那不知所措。

  紅豆搖搖頭:“這位哥哥---難道你是木頭人----杵在這裏幹什麽?罷了---我看你還是到那邊去---省著在這裏惹這位姐姐生氣。”

  玄鳳見紅豆的手指晃了一圈,最後指到自己這邊,不禁啞然失笑,便向那男子點了點頭,示意讓他過來。

  男子沒有辦法隻好來到玄鳳的對麵,坐了下來。

  紅豆見那男子離開,便坐到女子的身邊:“姐姐,我陪你喝酒。”於是,兩個女孩子一杯跟著一杯,頃刻間又喝了不少的酒。

  紅豆舉著酒杯不解地問:“姐姐,你說這裏的東西怎麽晃來晃去的?”

  女子噗哧一笑:“妹妹,你醉了。”

  紅豆搖頭道:“我才沒醉呢,我心裏麵---可是清楚的很,我知道你在氣---剛才的那位哥哥!”

  女子臉上又有了怒容:“不要跟我提那個蠢人。”

  紅豆問道:“姐姐,你到底想要那位哥哥和你說什麽?”

  女子的臉上露出羞澀神色:“他---明明知道我的心意,我也明白他的心意---我都說了---不求榮華與富貴---隻求一個真心真意的有情郎,可他還是在猶豫----總是害怕不能給我最好的,總是害怕委屈我---總是沒有勇氣向我爹提我們的婚事---我一個女孩家這個樣子還有什麽臉麵---你說我氣不氣!”的

  玄鳳已明白幾分,便向那男子問道:“你鍾情於她?”

  年輕男子心疼地看著那女子:“她本是富貴小姐,我---又豈能給她最好的,還有即便我張口,她父母那一關也是過不去的。”

  玄鳳點頭道:“你怕她的父母嫌貧愛富?”

  年青男子歎了口氣,低下了頭。

  玄鳳微微一笑:“這不是什麽難事,我替你保媒就沒有不成的婚事。”

  年青男子驚訝的抬起頭。

  玄鳳笑了笑,沒有再說什麽。

  這時,那女子又說道:“這個人最氣得我頭痛的還有一件。”

  紅豆迷迷糊糊地問道:“是什麽?”

  女子又羞又惱:“他明明是喜歡我的---可他從來就不說出來----你說我頭疼不頭疼?”

  紅豆聞言不由笑了起來:“好姐姐,你喜歡他,他喜歡你,隻是那位哥哥不會說話----這個樣子你就頭疼,那我豈不是更要頭疼?”

  女子看著紅豆,問道:“妹妹也有喜歡的人?”

  紅豆想了想,說道:“我也不太清楚,好像是---喜歡上一個人。”

  玄鳳聞言一愣,向紅豆看過去,隻見她醉眼朦朧地道:“我的情況可比你的複雜多了,我喜歡的這個---不但有三妻四妾---他心裏麵還始終的掛著一個,你說我是不是比你更頭疼!”

  玄鳳聽了這番話,手兒一顫,酒杯差一點沒掉在地上。

  那女子皺眉道:“妹妹這可使不得---你怎能喜歡這樣的人?”

  紅豆歎口氣:“有的時候---我也覺得自己犯了糊塗---可是有些事情半點不由人---這也許就是情難自禁---身不由己吧。”說著,身子就軟軟地伏在桌麵上。

  女子見紅豆不再說話,問道:“妹妹,你喜歡的人是誰?”

  好一會,紅豆應聲道:“什麽喜歡誰?”

  女子道:“你剛才說的。”

  紅豆眯著眼睛:“我剛才說---什麽了?”

  玄鳳實在坐不下去,徑直走到紅豆的身邊,將她攬在懷中:“我們該回去了。”

  依偎在玄鳳懷中的紅豆,閉著眼睛喃喃地說:“是該回家了---我想睡覺。”

  
[正文:68 憨紅豆醉人 (四)]


  望著酣然欲睡的紅豆,玄鳳的心中湧上了百種滋味,胸中的前塵舊事和現如今的纏綿情絲糾結在一起,更是千絲萬縷毫無頭緒,最後長歎一聲,將紅豆緊緊地抱在懷中。

  玄鳳正要離去,卻不妨被人拉住了衣袖,轉過頭見是那醉酒的女子,便沉聲道:“放手。”

  那女子見他板著臉,雖未發怒,但全身上下所透露出的威嚴實是駭人,她雖因心中的懼怕鬆了手,但仍然顫聲問道:“你是---什麽人,怎可以將這位妹妹---這樣抱出去?”

  玄鳳一怔,隨口道:“我是她的兄長。”

  那女子看了他一會,說道:“我看---不像。”玄鳳皺起眉頭。

  年青男子忙走了過來,護住那女子,躬身道:“公子莫怪,她今日多吃了幾杯酒。”

  玄鳳點點頭道:“你也把她早些送回家,還有,我答應過替你保媒,如果你二人希望姻緣早成,明*****就到宣遠王府裏麵拜見九王爺。”說罷,抱著紅豆走出了歡喜園。

  回到宣遠王府,玄鳳未驚動一人,正要將紅豆悄然無聲的送回房中,就聽懷中的紅豆喃喃說道:“這樣真好。”

  玄鳳心中一動,彎腰坐在一處的青玉石的台階下,低聲問道:“什麽真好?”

  紅豆仍然閉著眼睛,自然的將頭向玄鳳的頸窩處移了移,尋了一個最舒適的位置,一隻手臂向他的背後環去,另一隻手在他的胸口摸索著:“把你的手---給我。”

  玄鳳遲疑了一下,最終還是伸手包裹住她那小小的手掌。

  紅豆嘴角勾出甜甜的笑,自語道:“握住你的手,真好。”

  奇妙的親昵感使玄鳳的身子僵了僵,隨後就是一陣心旌搖曳,好一會,玄鳳說道:“你這個丫頭,知不知道自己---都說了些什麽?”

  紅豆半睜星眸,酒態憨然地吃吃笑道:“我都說了什麽?”

  玄鳳見她如同在半夢半醒之間,搖頭輕聲道:“你這一粒石子攪亂了一池春水,自己卻跑到一邊當作沒事的人?”

  紅豆歪著腦袋,蹙著眉:“胡說---我什麽時候扔過石子?那水是---自己亂的,不關我的事。”

  玄鳳一愣,隨即無奈地慢慢說道:“沒有你,我的心怎會亂?”

  紅豆窩進他的懷裏,把手放在自己的胸口,斷斷續續地道:“我的---心---也亂了。”

  望著她,玄鳳輕歎一聲:“離你遠了,我舍不得,離你近了,我又不忍心,隻是若要不遠不近,我又難以自處,你說怎麽辦才好?”

  紅豆迷迷糊糊地接道:“什麽---遠近的---我聽不懂。”

  玄鳳又歎了一口氣:“莫說你糊塗,連我也糊塗了。”

  過了一回,紅豆模糊不清地說道:“近比遠好----這樣可以握住你的手,可以聽到---你的心跳----這樣多好。”

  玄鳳的心不規則地跳動起來,半晌,苦笑道:“你這是酒話麽?”

  紅豆迷迷蒙蒙呢喃道:“傻瓜,這不是---酒話---這是---我的真心話。”

  “傻瓜?”玄鳳又是一笑:“你到底知不知道我是誰?”

  紅豆的聲音小的似有似無:“我----當然知道---你是誰?”

  玄鳳靜靜地看著昏昏入睡的紅豆,思緒萬千,不知過了多久,他搖了搖頭道:“如為你的兄長---我尚知如何去愛護你,照顧你,如為你的愛人---我----卻不知如何而為之,所以心中不舍---也要舍,我---終非你的良人。”

  想到這裏,玄鳳心中苦澀,眼前這一番光景,這份親昵與溫馨也許日後不會再有,隻有這麽一個夜晚,他才可以這樣毫無顧忌的與她相依相偎,頃刻間,情潮洶湧,最終按捺不住,低下頭,在紅豆的唇上印下一吻。

  
[正文:69 琴韻擾人心 (一)]


  不同於其他宿醉的人,紅豆在小巧、彩衣二人來喚之前就起身了。

  望著對鏡梳妝的紅豆,小巧忍不住嘟囔道:“奇怪!奇怪!”

  紅豆轉過頭,笑著問道:“大清早的,什麽事就奇怪了?”

  小巧走到她麵前:“你看你,眉目含笑,粉麵帶春,整個人看起來神采奕奕,臉色好的哪裏像昨日吃醉酒的人?”

  紅豆嫣然一笑:“這就奇怪?吃醉酒的人,臉色一定就差麽?”

  小巧坐到一邊:“這倒是不一定,我奇怪的是,醉酒的人臉色好的出奇,這沒醉酒的人,臉色怎麽反倒差了。”

  紅豆笑著問道:“誰的臉色差了?”

  彩衣也走了過來:“還能有誰?我們家的王爺啊!今早我和平安服侍王爺起身、用膳,王爺的臉色始終都是壞壞的,害得我和平安都沒敢多說半句話,生怕一句話說的不妥就惹怒了他。”

  紅豆低著頭淡淡笑道:“想必是昨夜沒睡好吧。”

  彩衣搖頭道:“王爺昨晚回來的時候,他的臉色就怪怪的,紅豆你知不知道昨夜是王爺抱你回來的?”

  紅豆臉一紅:“昨夜我醉的一塌糊塗,什麽都不記得了。”

  小巧湊了過來:“你真的什麽都不記得?那真是可惜了,你不知道昨夜真的很有趣?”

  紅豆不禁問道:“什麽事有趣了?”

  小巧道:“昨夜,我和彩衣一直等到王爺將你帶回來,王爺命我們為你更衣,我們就立即遵命而行,沒想到我們脫下你的外衣正要脫你的中衣,你這工夫突然就醒了,然後就指著我倆的頭大聲道,你們這兩個糊塗的丫頭,他還沒出去,你們怎麽就脫我的衣服,說完話,你倒頭便睡,好似從未醒過來的樣子,我們一想,對呀,王爺即便是你的兄長,這個時候也應該回避,於是我們就一同回頭看王爺,你猜猜我們看到了什麽?”

  紅豆問道:“你們看見什麽了?”

  彩衣道:“非常有趣的臉色,真是難以描畫,我侍奉主子這麽長的時間,從來都沒見過他有過那樣怪的神情,而且臉都紅了。”

  紅豆笑道:“這也不奇怪,非禮勿視,想必他一時尷尬。”

  小巧搖頭道:“我們家王爺---他會尷尬?這就稀奇了,我們王爺是什麽人,就是一百個女人脫光了站在他的麵前,他也不會尷尬。”這一番話聽得紅豆吃吃笑了起來。

  彩衣在一旁捶著小巧的頭道:“你這瘋丫頭,要死了,說出了這番話,讓王爺聽見了,小心揭了你的皮。”

  小巧笑道:“沒關係,這裏就我們三個人,紅豆---小主子自然也不會說。”

  紅豆抿嘴笑道:“我想一定是這個緣故,不管怎樣我總是他口中的妹妹,妹妹換衣服,哥哥哪有在場的道理?”說著又吃吃笑了起來。

  門外傳來平安的聲音:“小巧、彩衣,小郡主起身了嗎?”

  紅豆笑著大聲道:“我已經起身了,有什麽事情?”

  平安在外麵道:“六王爺過府。”

  紅豆一愣:“他來你告訴我做什麽?為什麽不去告訴王爺?”

  平安道:“王爺一大早就進宮了。”

  紅豆不解地道:“既然王爺不在家,你就如實的回明了他,讓他改日再來,跑到我這裏做什麽?”

  平安道:“原來我以為六王爺過來是來找我們九王爺的,所以就回他王爺不在家,沒想到他卻說要見見小郡主。”

  紅豆立即慌了神:“他見我做什麽?我可不能見他。平安你一定將他攔住,我---真的不能見他。”

  平安在外麵為難的道:“他是王爺,我就是天大的膽子也不敢攔他,小郡主你還是見他一麵吧。”

  紅豆一下就急了:“好平安,你想點辦法,總而言之,我是萬萬不能見他,你就說我還沒起床,或者說我病了不方便見客,或者說我也出去了。”

  好半天沒有聽到平安的動靜,紅豆皺著眉:“平安,你這小鬼頭到底聽到沒聽到我說什麽?”

  外麵還是沒有半點動靜,紅豆耐不住性子,來到門口‘呼’的將門推開:“你這個小鬼頭----”話剛出口就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六王爺玄夜,麵無波瀾地站在她的麵前。

所有跟帖: 

失蹤的王妃 by 赤冰 -寂寞一城- 給 寂寞一城 發送悄悄話 寂寞一城 的博客首頁 (404077 bytes) () 04/09/2009 postreply 13:31:56

有點小白的古代文, 還挺可愛的, 周末輕鬆看看吧. :-) -寂寞一城- 給 寂寞一城 發送悄悄話 寂寞一城 的博客首頁 (0 bytes) () 04/09/2009 postreply 13:33:12

謝謝一城mm,還是挺好看的:) -愛到荼蘼- 給 愛到荼蘼 發送悄悄話 愛到荼蘼 的博客首頁 (0 bytes) () 04/14/2009 postreply 14:33:09

回複:失蹤的王妃 by 赤冰 -shenzhen- 給 shenzhen 發送悄悄話 (10 bytes) () 04/18/2009 postreply 23:00:06

好看. 紅豆MM好可愛啊. -天涯宅女- 給 天涯宅女 發送悄悄話 (0 bytes) () 04/11/2009 postreply 14:43: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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