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70 琴韻擾人心 (二)]
玄夜輕輕開口:“就這麽不想見我?”言罷,邁步走進屋子。
紅豆苦著臉隻好跟在他的後麵。
小巧、彩衣連忙上前請安,玄夜輕輕揮手:“你們先出去。”
小巧、彩衣意外地看著他,然後又望向紅豆。
紅豆不禁急道:“你---為什麽要她們出去?”
玄夜望著她:“因為我有話和你說。”
小巧、彩衣心裏正在遲疑,玄夜冷冽開口:“沒聽明白我的話?”小巧和彩衣可不敢再停留,向紅豆望了一眼便走了出去。
玄夜見紅豆遠遠的站在一角,輕笑一聲:“離我這麽遠,你當我是老虎?”
紅豆站在那沒說話,暗暗嘀咕,你雖不是老虎,但絕對也好不到哪裏去。
玄夜笑了笑:“你過來。”
紅豆一臉防備地看著他,要她過去做什麽?總該不會---這裏無論怎樣也是九王府,他總不至於在這裏‘殺人滅口’吧?更何況現在這麽做,是不是有些晚了?
玄夜見紅豆仍站在原處,輕輕地搖了搖頭向她走了過去。
玄夜一點一點地逼近,紅豆心裏麵越來越緊張,有那麽一瞬幾乎想掉頭跑掉,但轉念一想這樣做似乎毫無用處,隻好強挺著站在那。
玄夜走到紅豆的麵前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看著她,最後紅豆實在忍不住抬起頭道:“不知六王爺想和紅豆說什麽?”
玄夜專注地看著她,過了一會道:“說也奇怪,明明剛才有很多的話要問你,現在偏偏又不知從何處說起?”
紅豆幹笑兩聲:“既然如此---不如我出去為六王爺準備一壺好茶?”
玄夜凝視著她:“你是在躲我麽,你為什麽要怕我?”
紅豆忙擺手:“我哪有?”
玄夜點頭道:“沒有就好,害怕我的人很多,但我卻不希望連你也怕我。”
紅豆努力擠出一絲笑:“六王爺---人---蠻好的,我為什麽要害怕?”
玄夜揚起頭:“是麽?我卻不知道我好在哪裏,你說給我聽聽?”
紅豆本是為了避免麻煩窘迫隨口說的恭維話,卻沒想到玄夜居然會認認真真的這麽問,立時不知怎樣回答。腦子裏轉來轉去的想著他是一個怎樣的人,他性格乖張詭譎---這好像不是什麽誇獎人的話,手段陰毒狠辣,不動聲色間就將人的手臂折斷---這好像更不是什麽善行,對待紅顏知己冷薄無情,這更加談不上什麽好。
不多時,紅豆的汗就急了下來。
玄夜冷笑一聲:“原來你是在敷衍我。”
紅豆見他變了臉色,心中一急道:“六王爺---琴彈的很好。”
玄夜微微一怔,說道:“琴彈的好,人就好麽?”
紅豆小心地回道:“琴音就是心聲,六王爺的琴韻清靈出塵,所以王爺的為人必定是脫俗之人。”
聞言,玄夜向四處望了望,一眼看到屋角橫案上的古琴‘一池波’,於是緩緩的道:“你知道我為什麽把‘一池波’送給你麽?”
紅豆眼波微轉,搖了搖頭。
玄夜微微一笑:“如果你真的不知道,我不妨告訴你,我之所以將‘一池波’送給你,就是因為你能聽明白我的琴語,換句話說你是我的知音人,所以我自不會為難你,如果我有心對你不利,也不會等到這個時候,這個道理,你可明白?”
紅豆靜靜地看著他,心道:他在給我吃定心丸麽?
玄夜見她不語,低聲問道:“昨天,想必你已經將看到的事情告訴了九王爺?”紅豆無心瞞他,索性鼓起勇氣點了點頭。
[正文:71 琴韻擾人心 (三)]
玄夜搖頭笑道:“你倒是很坦白。”
紅豆道:“說了也就說了,我沒有必要在六王爺的麵前扯謊,再說關於那名叫香兒的女子,即便我不告訴九王爺,六王爺早晚也會讓九王爺知道的。”
玄夜微笑著道:“話是如此,這早與晚的差距可就大了,我本來是想給九弟一個驚喜,可萬沒想道我的用心良苦被你這個小妮子無意間給破壞了,你說我該如何罰你?”
紅豆不自主地退後一步,“六王爺---要罰我什麽?”
沉吟片刻,玄夜道:“罰你再為我彈奏一次‘蘭心曲’。”
紅豆鬆了一口氣,走到橫案前坐了下來,心想著,如果這是他的懲罰,也算是輕罰,更何況他如真能領悟這曲中的真諦,她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於是欣然撥指。
玄夜一邊聆聽美妙音律,一邊目不轉睛地注視著輕撫瑤琴的紅豆,黑色的眼眸越來越深暗,等到曲消音止,他低聲問道:“這‘蘭心曲’的樂譜從何而來?”
紅豆回答道:“這是我父親生前譜寫的。”
玄夜悠悠長歎一聲:“原來這是老師寫的曲子。”
紅豆吃驚地抬起頭。
玄夜笑了笑:“意外我也知道這件事?其實不久之前,我已經見過了右兵部侍郎禦風行,關於你的身世,我自是略知一二,隻是不知道你對以前的事情了解多少,老師他---可曾告訴你---他為什麽隱居於山林?”
紅豆搖頭道:“父親從未告訴我以前的事情,就是他曾是幾位王爺的老師的事情----也是九王爺告訴我的。”
玄夜點頭道:“老師是我們三兄弟的受業恩師,教誨之情永不敢忘,我們三兄弟無論哪一個都會好好的對待你,這也許就是九弟將你留在宣遠王府的原因,隻是有一件事我不明,於情於理,你已然是我們的小師妹,九弟為什麽還要認你做妹妹?這番心思我可就猜不透了。”
紅豆低下頭道:“六王爺也知道這件事情?”
玄夜道:“宣遠王府多了一位郡主,九王爺有了一個小妹,這可是一件大事情,我怎會不知道?”
過了一會,紅豆微微笑道:“六王爺對弟弟是極好的,所以什麽事情,有關於他的都會多留意一些。”
玄夜望著她:“兄弟之間還說什麽?不知九弟能不能明白這一點?”紅豆道:“九王爺是個聰明的人,又怎會不明白六王爺的苦心?”
玄夜眼眸中異光微閃,隨即笑著道:“他想必是明白我的用心,現在我想知道的是---你明白不明白---我對你的用心。”
紅豆聞言一愣,不明白他話中的含意。
玄夜笑而不語,來到她的身邊坐了下來,優雅的彈起了‘一池波’。隨著他指尖輕撥撚轉,纏綿悱惻的音韻如山泉細水涓涓而出,琴聲宛轉悠揚充滿思慕之情。
紅豆聽了此曲,心中大驚,他彈奏的分明是古曲‘鳳求凰’,這---是什麽意思?
紅豆驚疑交加的時候,門外有人朗朗笑道:“六哥好雅興,隻是這曲子有些不對景。”話音剛落,玄麟、玄鳳一前一後走了進來。
玄夜眉峰上挑,十指壓住琴弦止了琴音,清冷地問道:“十二弟,這話我可就不明白了,這曲子怎麽不應景了?”
玄麟朗聲道:“因為人不對,所以景也就不對了。”
玄夜輕笑一聲:“這話我就更不明白了。”
玄麟接著道:“六哥,單名一個夜,所以我說人不對,如果換了九哥,九哥單名一個鳳,豈不正應了這曲子?”他話一出口,玄鳳、玄夜、紅豆臉上的神色都有了改變。
[正文:72 琴韻擾人心 (四)]
玄夜將目光移到玄鳳的身上,冷然笑道:“九弟也這麽認為?”
玄鳳看了一眼玄麟,笑道:“九弟對古曲音律知之甚少,不過依九弟看來,曲子隻不過就是曲子,又能說明什麽?隻是古人靜聽鬆風,我們卻擾了鬆風,六哥不要見怪才好,再有,九弟不知六哥今日造訪,實是多有怠慢。”
玄夜垂目笑道:“想是我來的太突兀了,九弟從外麵回來,連衣服都沒換,就匆匆的趕到這裏來,害怕我會欺負她?”
玄鳳掃了一眼紅豆,微微一笑:“原是以為六哥會給這丫頭出點難題,卻沒想到六哥過府隻是為她彈曲,想是這丫頭雖然事事頑劣,卻也是極討人喜歡的。”
玄夜笑道:“這話說得有趣,”轉過頭望向紅豆:“剛才那曲子好不好,旁的人說什麽都不作數,我隻想問問你,你覺得怎樣?”
紅豆站在那,聽著這三個人一大段的唇刀舌劍,腦袋早就大了一圈,心裏正盤算如果溜出去,離開這是非之地,卻沒想到玄夜的一句話就將矛頭直接指向自己。心裏歎口氣,紅豆隨後露出憨憨的笑容:“六王爺剛才的曲子是極好聽的,隻是紅豆以前從未聽過,實是聽不出其中的奧妙,想是幾位王爺深知曲意,不如為紅豆講解一番,也讓紅豆學習學習,如何?以後倘若遇到什麽合適的機會彈給人家聽,這也算紅豆長了本事。”
玄麟嗤地笑出聲。
玄夜臉上陰晴不定,沉默地看著紅豆。
玄鳳暗中瞥著紅豆,微微笑道:“六哥,你這一番----看來是對牛彈琴了。”
紅豆白了他一眼,這家夥剛才就是夾槍帶棒,什麽討人喜歡,這會子又說什麽牛不牛的。
忽然,玄夜的臉上又露出笑容:“她對我來說可不是一隻----隻會吃草的小牛犢,她對我而言是一顆晶瑩剔透的相思豆,我時常在想,這一顆相思豆會在哪裏生根,在哪裏發芽,在哪裏花開花落,是不是隻知道惹人相思,不知道慰人相思。”
這一番話聽得紅豆目瞪口呆,她無措地望向玄鳳,卻被玄鳳冷冷地瞪了一眼。紅豆立時氣結,毫不客氣地回瞪了他一眼。
玄麟看了看玄鳳,又望了望玄夜,笑著走到紅豆的身邊,低聲問道:“這又是什麽情況?”
紅豆賭氣道:“你問我,我又去問誰?”
玄麟笑道:“我對你是極好的,難道你不知道麽,怎麽連我也惱了?難道你這顆豆子真的不懂人家的心思,隻知道惹人相思,不知道慰人相思。”
紅豆愣了愣,隨後氣惱地指著玄麟的腦袋:“你也來湊熱鬧?”
玄麟收起臉上的笑容,一本正經地道:“我的樣子像是湊熱鬧嗎?”
回首望了望錯愕的玄鳳、玄夜,又道:“我可是認真的。”
紅豆見玄鳳雲淡風輕的站在那也不知在想什麽,立即惱羞成怒,小脾氣惹了上來,冷笑道:“真真是親兄弟,說什麽話,辦什麽事都是莫名其妙,如同一個模子裏麵印出來的,凡是提到相思這兩個字,都能說出一大串,紅豆還小,不明白相思是什麽意思?幾位王爺若是對這兩個字感興趣,不妨找那些應景的人說去,犯不著在這裏說給我聽。”說話間,紅豆來到玄鳳的麵前,用眼瞄著玄麟、玄夜又道:“九王爺既然認了我作妹妹,怎麽任人拿我開玩笑?還有,既然九王爺是我的兄長,那兩位想必也是我的兄長,哪有兄長在妹妹麵前說什麽相思不相思的,這個道理我可就不懂了。”說罷,狠狠地瞪了玄鳳一眼,邁步走出房門。
玄鳳錯綜複雜地望著紅豆的背影,心思千回百轉。
玄麟笑了笑,說道:“這小丫頭麵皮緊,我和六哥隻是和她開玩笑,沒想到她就惱了。”
玄夜冷冷地望著玄鳳,沒有答話。
[正文:73 寶匕贈佳人 (一)]
玄麟走進書房,將身後的一縷金色陽光帶了進來,一眼看見玄鳳手中的畫卷,搖頭道:“已經九年了,多少個日日夜夜,那份痛楚也該輕了,你又何苦念念不忘?”
玄鳳黯然一歎:“你叫我如何能忘?如此的不清不楚不明不白,你叫我如何釋懷?”
玄麟搖頭問道:“那你要怎樣?”
玄鳳沉聲道:“我要一個答案。”將畫卷展開,望著被劃的一團糟糕之處,玄鳳說道:“這麽多年了,即便她不在乎我的感受,她又豈會不在乎她父母雙親的感受,他們隻有她這麽一個女兒,如果一切安好,她一定會設法通知慕容二老,讓他們安心。”
玄麟又搖了搖頭:“你怎知她沒有偷偷的與家裏聯係?雖然你在這方麵一直留意,卻也難保沒有疏漏。”
玄鳳苦笑一聲:“以前我也是這麽想,可是現在我可以斷定慕容二老和我一樣,並不知道她的下落。”
玄麟問道:“九哥何以這麽確定?”
玄鳳道:“這幾年,每隔一段時間,我都會去看望慕容二老,不管怎樣,以前總還是有一段翁婿之情,前幾日是慕容夫人的五十大壽,她老人家非但無半點喜慶顏色,卻比往年更加憔悴不堪,看見年輕的女子就想起晴兒,如果他們知道晴兒的下落,又怎會是這一番光景?晴兒是極孝心的,即使心中怕我,忌諱我,防備我,她也絕對不會讓父母如此的憂心。”
玄麟道:“九哥的意思她有可能發生不測?”
玄鳳道:“我一直認為晴兒必和那男子尋一出隱密所在,快活的在一起,可是這毀畫的人卻提醒了我,也許還有另外的一種可能,再加上慕容二老現如今的狀況,我不能不疑心?還有,毀畫的人將晴兒的臉劃的成這個樣子,這其中必是有緣由的,我越看這畫越心驚,所以一定要將這件事情弄清楚。”
玄麟點頭道:“我讚同你將她找出來,但有件事我要問你,如果她活的好好的,也許這幾年孩子都生下兩三個,你待怎樣?”
玄鳳輕喟一聲:“我心裏有個結,不見到她就解不開,如果真像你所說的,那我就告訴她---不用再躲了。”
玄麟由衷笑道:“你若能這麽想,那就太好了。”
玄鳳又道:“依紅豆所言,毀這畫的是一名女子,能在宣遠王府內出入且又神出鬼沒的能有幾個?”
玄麟道:“是沒有幾個人,隻是為什麽?九哥的這幾位夫人都是後來的事情,若是因為嫉恨,卻是不見得,她們甚至都未必認識慕容晴。”
玄鳳搖頭道:“有一個是認得的。”
玄麟恍然大悟:“你懷疑她?”
玄鳳道:“要不然能有誰?”
玄麟點了點頭,忽然笑道:“紅豆是第一個發現這畫被毀壞的,那段時間你總是為難她,說不定她一生氣----就將慕容晴畫一個大花臉。”
玄鳳皺眉道:“紅豆怎會做這樣的事情!”玄麟似笑非笑地看著他,沒有答話。
玄鳳見他臉上的神情,默默地轉過身。
玄麟坐了下來:“說起這丫頭脾氣,我這回可領教了,都半個多月了,無論拿什麽東西哄,她就是愛搭不理的,剛才我到她那看看有沒有轉機,偏偏這丫頭又不在,不知跑到哪去了?”
玄鳳無奈笑道,“這個時辰她應該和越女劍封雪瑩在一起。”
玄麟驚訝地問:“紅豆怎會和她在一起?”
玄鳳道:“越女劍是我為紅豆找來的武師。”
玄麟一臉的好奇:“你讓紅豆習武?為什麽忽然間動了這個念頭?”
玄鳳道:“這丫頭天生好動,如果不給她找點事情,不一定會起什麽心思,別的引不出她的好奇心,唯有這一件,這樣她還可以老老實實的待在王府裏麵,再者,封雪瑩明是武師,暗中卻是我為紅豆精挑細選的貼身護衛,如今王府裏麵危機重重,我不想她有任何差池。”
玄麟暗歎玄鳳這份苦心,隨即抬頭笑道:“有意思,紅豆習武會是什麽樣子,我們過去看一看。”
玄鳳走到書案前,低聲道:“你自己過去吧,她們在落雲山上。”
玄麟道:“我自己過去?這丫頭肯定又來一個不理會,還是我們一起吧。”
玄鳳心中苦笑,他過去也不會好到哪裏?這段時日,他避著紅豆,紅豆也避著他,想想也有十幾日沒打過照麵了,他歎了一口氣,從一旁的櫃櫥內取出一個檀香木的盒子,“你過去把這個給她,她必定會開心。”
玄麟打開盒子,裏麵是一把一尺來長金玉為鞘鑲著七彩寶珠的匕首。
玄鳳道:“這把匕首名為‘碧水痕’,削金斷鐵是不可多得的寶物。”
玄麟輕輕按了一下匕柄處彈簧,將匕首拔出觀看,見此匕寒光閃閃,劍氣如虹,嘖嘖讚歎,“果然是難得一見的寶刃,俗話說‘寶劍贈壯士,紅粉送佳人’,你怎想起送紅豆這個?”
玄鳳低頭笑了笑:“封雪瑩現在教紅豆的是一些應急的靈巧劍式,王府內的寶劍過長過重,都不適合她使用,我讓人做了一把木頭劍讓她先用著,這丫頭好像一直不滿意,你現在過去將這‘碧水痕’交給她,她必定會歡喜。”
玄麟微微搖頭:“你的東西,你自己送過去,為什麽假手他人?”說著一手拉住玄鳳的手臂。
[正文:74 寶匕贈佳人 (二)]
落雲山上,紅豆望著手中的木頭劍不住的唉聲歎氣。
封雪瑩笑著問道:“小郡主好像不開心?”
紅豆又唉了一聲:“瑩姐姐,把你的劍借給我好不好,這木頭劍用起來一點氣勢都沒有。”
封雪瑩還未答話,有人竊笑道:“紅豆姐姐,你即使用了真劍也不見得舞出氣勢,我看你還是將就那把木頭劍吧!”
小石頭和左翼從一塊山石後麵閃了出來。
紅豆撇了撇嘴道:“你這小東西懂得什麽?”
小石頭幾步就跳到她的麵前:“我現在懂的可多了,紅豆姐姐你若是掌握了越女劍的要領精髓,莫說使用一把木頭劍,就是一根樹枝都能舞出來氣勢磅礴。”紅豆斜睨著他:“你這小孩恐怕隻會說不會練,我倒想看一看,你怎樣將左護衛教你的拳法打出來一個氣勢磅礴?”
封雪瑩將手中的青銅寶劍放在一旁的石桌上,笑吟吟說道:“前幾日我看見小石頭練拳,真的很不錯,想是左大哥平日裏教導有方的緣故。”
左翼靦腆地笑了笑:“哪裏,這孩子還算是用功。”
小石頭見兩個人誇獎他,不好意思的用手搔了搔頭,說道:“其實我的拳也不過就是有模有樣,有規有矩。”
紅豆笑盈盈地望著他:“難道我舞的劍就不成規矩?”
小石頭笑嘻嘻地看著她並不答話。
紅豆見他臉上的笑容分明就是那是當然的意思,臉上紅了紅,嬌嗔道:“你這小東西敢小瞧我,”走到石桌旁,拿起封雪瑩的青銅寶劍:“瑩姐姐你的劍借我,我要舞給這小東西看,讓他知道我的厲害。”
封雪瑩忙道:“小郡主,不可。”
紅豆笑著央求道:“瑩姐姐不礙事,我隻借用一小會。”封雪瑩隻好作罷。
紅豆來到小石頭的麵前:“你這小孩看好了,這是越女劍的第一式‘雲開霧散’。”
紅豆第一次使用真的寶劍不免有些吃力,但還是一招一招的認真演習給小石頭看。
小石頭見一把青銅劍拿在她的手中好似一個大鐵錐,明明是笨拙、胡亂的毫無章法,偏偏舞劍的人自我感覺尚好,一臉的洋洋得意,真是說不出來的好笑。
紅豆又道:“越女劍第二式‘柳暗花明’。”
待到紅豆舞完第二式,小石頭實在憋不住笑道:“紅豆姐姐你這兩式的名字應改一改,第一式應該叫做‘雲未開霧未散’,第二式應該叫做‘柳也暗來花也暗。’這才對景。”
紅豆知道自己的劍法實是不敢恭維,但見小石頭笑得開心,心裏麵便說不出的高興,所以越發來了興頭。
不遠處的玄麟連連搖頭:“九哥,我可真是同情封雪瑩,這樣的徒弟她以後可要怎麽教,我真有點懷疑,封雪瑩以前是不是得罪過你,所以你才給她一個天大的難題。”
看著紅豆,玄鳳也不由莞爾,這丫頭在這方麵的確是一點天分也沒有。
紅豆笑著對小石頭道:“怎樣佩服吧。”
小石頭早已笑得前仰後合。
紅豆眼波流轉,回眸對封雪瑩、左翼笑道:“瑩姐姐,左大哥,我舞的不錯吧,你們說我以後會不會‘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封雪瑩、左翼含笑連連點頭。
玄麟又搖頭又歎氣:“這丫頭當真是一點自知之明都沒有。”
玄鳳嘴角漾出溫柔似水的笑意。
紅豆又道:“小石頭看好了,越女劍第三式‘燕子回頭’。”
紅豆右手揮劍上揚,一個轉身向前遞去,這麽一轉身,一眼就看到站在自己正前方的玄鳳,紅豆見他深邃的眼眸一瞬不瞬的注視自己,霎時間,忘記了自己手上的動作以及周遭的一切,眼眸裏隻能看到那兩潭幽深,以及那似有還無的溫暖笑意,臉兒一熱,剛才的耍寶---莫不是都叫他看去了?
忽然間,玄鳳斂去臉上的笑容,紅豆心裏正在納悶,耳邊就聽到小石頭的驚呼:“紅豆姐姐,小心!”
[正文:75 寶匕贈佳人 (三)]
為時已晚,紅豆不防備的被腳下的一塊石頭絆了一下,身子不由自主的向前摔去。更糟糕的是手中的劍過重,一時間又沒有撤回也沒有遞出,紅豆隻覺得自己的臉衝著那劍刃撞了過去,好在隻感覺到那麽一丁點的疼痛,自己就被人拎起攬在懷中。
看到紅豆額頭漸漸滲出的一粒血珠,玄鳳皺起眉頭。紅豆呆呆地看著他,好一會才回過神,發覺自己腳似無根的偎在他懷裏,臉上一紅,怯怯地將玄鳳推開,然後從懷中取出一塊絲帕輕輕的蓋住自己的額頭。
玄鳳輕歎一聲,低聲道:“怎麽這麽不小心?”
隻這一句話,紅豆這幾日對他的怨忿之氣頓時煙消雲散,這才意識到,原來十幾日不見,心中對他實是甚是想念,千言萬語堵在胸口,最後小聲道:“還不是你害的。”
玄鳳怔怔地凝視著她,刹時間,心中似喜還憂,癡癡地說不出一句話。
玄麟、封雪瑩、小石頭、左翼一起圍了上來,小石頭緊張地拉住紅豆的手:“傷到臉了麽?快讓我看一看。”
紅豆忙道:“沒關係的,隻破了一點點。”
小石頭道:“若是留下疤怎麽好?”
紅豆笑道:“不會的,不會的。”
封雪瑩不安地說道:“王爺,都怪屬下不好,不應該讓小郡主用那把劍。”
紅豆看了玄鳳一眼,說道:“這不關瑩姐姐的事。”
玄鳳見眾人的眼睛一個勁的在自己與紅豆的身上打轉,不自然的轉過身對玄麟淡淡的說道:“我們回書房吧。”
玄麟笑道:“這就走了,不是說將這‘碧水痕’送給紅豆麽?”
紅豆好奇的向玄麟的手上望去,見是一把嵌著寶珠的金玉匕首,立時眼睛一亮,情不自禁的用手去接,卻不料被玄鳳搶先一步拿在手中。
玄鳳望著紅豆額頭上的那抹嫣紅,慢慢說道:“這東西不能給你。”
紅豆情急地問:“為什麽?”
玄鳳道:“我已經改變主意了。”說著轉身要走,卻被紅豆扯住衣袖:“你倒是說說為什麽就改變主意了?”
玄鳳轉眸望著她,緩緩說道:“這東西削鐵如泥,今日給了你,說不定明*****就會笨手笨腳的把自己的手指頭削下來。”
紅豆噘起嘴,慢吞吞的說道:“人家---哪有----那麽笨?”
玄鳳靜靜地望著她,想要說什麽,卻又欲言又止,要轉身離去,卻又看見牽著自己袖口的纖纖素手,一時間多種神色交織變幻於他的臉上,倍感無力。
紅豆見他一雙眸子定定地盯著自己的手,於是淺淺一笑。
映入眼簾的笑容使玄鳳胸中一窒,不禁緊握住手中的‘碧水痕’,硬了硬心腸,一轉身,大步向前走去。
紅豆扯著他的袖子跟了兩步,玄鳳卻沒有半點停下的意思。
看著他那刀削般剛硬的側臉,紅豆心似有所悟,不由黯然地鬆開了手。
玄鳳身子一僵,隻停頓了一會,便頭也不回地離去。
紅豆無可奈何的對著遠去的背影歎了一口氣,然後轉過身向玄麟望去。
玄麟搖頭笑道:“看我是沒有用的,東西是他的,想要就自己向他討去。”
紅豆無精打采地晃頭道:“他都說不給了。”
玄麟笑道:“你若是真心想要,他就一定會給的。”
紅豆閃眸問:“此話當真?”
玄麟笑道:“你試一試不就知道了麽?”略略思忖,紅豆嫣然笑道:“這話有道理。”
[正文:76 寶匕贈佳人 (四)]
紅豆到膳房準備了幾樣精美的糕點,又沏了一壺好茶來到了書房,見書房的門半掩著就輕輕地走了進去。
玄鳳、玄麟坐在書案前不知在研討什麽,紅豆將手中的東西放在茶幾上,四處看了看,見那把‘碧水痕’被放置在紅木雕花的櫥架上,不禁喜上眉梢。
玄麟見是她,搖頭笑道:“我說你怎麽才過來,原來是準備這些東西去了。”
紅豆盈盈一笑:“我準備了一些玉蘭酥,芙蓉糕,還有龍須餅。”
玄麟望了望茶幾上的糕點說道:“搞這麽多的花樣,一看就知道你是無事不登三寶殿,有所圖謀。”
紅豆嘴角上揚:“我就是圖謀人家的東西,所以才花了這麽多的心思。”偷偷瞟了一眼玄鳳,見他的一雙眼睛仍停留在案卷上,並不理會她,便吐了吐舌頭,做了一個鬼臉。
玄麟不由輕笑出聲。
紅豆喜孜孜地走到櫥架前,拿起‘碧水痕’正要仔細地觀看,一眼看到放在一角的那幅她並不陌生的畫卷,愣了愣,將手中的匕首放下,將畫卷展開。
紅豆看著看著就出了神,腦子裏一下子閃現出那個月色朦朧的夜晚,那一連串纏綿悱惻斷人心腸的相思蝕骨,瞬間所有的喜悅心情被一種莫名的淒然情緒所替代。
玄麟見紅豆突然變了神色,臉上的哀涼他從來未見過,輕聲問道:“怎麽了?”
半晌,紅豆望向玄鳳幽幽說道:“期望---九王爺能夠早一點找到她。”
玄鳳猛然抬起頭,見紅豆拿著慕容晴的畫像看著自己,立時心思糾結,臉上的線條越繃越緊,手中的筆也幾乎要被他拗斷。
玄麟見二人的神態不由暗暗歎氣:“你也希望九哥能找到她?”
紅豆緩緩說道:“隻有找到她,才能撥得雲開見月明。”
玄鳳躲開紅豆的眼,臉上的神色映著透過窗欞的日光,忽暗忽明。
三個人沉默了一會,紅豆笑了笑,清聲道:“二位兄長,這是小妹精心準備的點心,你們嚐一嚐,看看喜歡不喜歡?”
玄麟意外地看著她,玄鳳則是身子一震,訝異地抬起頭。自從他認這個妹妹以來,還從未聽到紅豆如此一本正經的喚他為兄長,喚一聲兄長原是極為普通的事情,卻把他心中的百種滋味一並都喚了出來。
紅豆輕輕轉過身,隨手拿起書櫥上的‘碧水痕’,淡淡笑道:“想是兄長對小妹是極愛護的,擔心這個,擔心那個,可我又怎會那般不小心?這個東西是兄長的,兄長給了我,我就會好好的收著,兄長不給我,我也自不會要它,就像兄長一心要我作妹妹,那我就是兄長的妹妹,所以世間的事本來就是簡單的很。”
玄鳳、玄麟默不作聲,心中各自回味她話中的意思。
紅豆靜靜站了一會推開門走了出去。
玄麟愣愣地看著玄鳳,問道:“這丫頭那些話是什麽意思?”
玄鳳坐在那不語,忽然站起身,拿起‘碧水痕’追了出去。
紅豆沒走出幾步就覺人影一閃,有人攔在麵前,不是別人正是玄鳳。她咬著嘴唇,低下頭也不說話,也不去看他。
玄鳳拉起她的一隻手掌,輕輕攤開,將‘碧水痕’放在她的手中,低聲說道:“隻要我能夠做到,你想要的我都會給你,你可知道?”
紅豆身子輕顫,心頭一陣發酸,才抬起頭,當看見那雙幽靜映著自己的黑眸時,心中立即釋然,此時此刻,那一雙眼眸,沒有晴空,沒有浮雲,沒有萬物,隻有兩個小小的自己閃爍跳躍,於是輕輕地點了點頭。
[正文:77 暗處是殺機 (一)]
鵝毛雪,悄然而至,悄然而止。一夜間,視野盡處俱是白茫茫的一片,明亮的刺人眼。
玄鳳幾乎沒有注意到這是初冬的第一場雪,邁大步急匆匆的向前走著,人還沒到‘棲鳳居’,對麵迎來一人。
玄鳳微微皺了皺眉,麵帶不豫:“你不在小郡主那裏,在這做什麽?”
封雪瑩見他臉色深沉,眉目間有幾絲疲倦幾絲不快,躑躕了一下,仍走到近前:“事情緊急,本來應立即回王爺,隻是昨夜王爺一直都在宮中,所以才等到這個時候。”
玄鳳見她神色肅重,慢下腳步:“什麽事?”
封雪瑩四處望了望,除了玄鳳身後的左翼和右翼沒有別人,便開口道:“屬下按照王爺的吩咐,每日裏注意小郡主的飲食起居,昨夜晚膳按照慣例試食,發現有一碗燕窩羹被人下了毒。”
玄鳳臉色一變,驟然止住腳步:“有這樣的事,你可確定?”
封雪瑩點頭道:“屬下一試銀針烏黑,二試見血封喉。”
玄鳳臉色越來越暗,沉吟片刻問道:“小郡主知不知道?”
封雪瑩搖頭道:“屬下一是怕驚了小郡主,二是認為事關重大應先回明王爺,所以小郡主還不知道這件事。”
玄鳳點頭問道:“這丫頭在哪裏?”
封雪瑩道:“郡主應該還在她的房中,小巧和彩衣陪著她。”
玄鳳低下頭,喃喃自語:“這丫頭平時就沒有什麽防備之心,我若是不叮囑她幾句始終不放心---。”懵然,玄鳳覺察周圍的三個人都看著他,便止住了話,轉身對左翼和右翼說道:“你們去膳房暗中查問,有任何蛛絲馬跡立刻來報。”頓了頓,他目光微寒:“雖說不見得是府裏的下人,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你們且細細調查每個人的來曆根源,凡是無根可查,來曆不清的都攆出府去。”左翼、右翼領了命,退了下去。
回首,玄鳳向紅豆的房間走去,封雪瑩則跟在他的身後。
走進入室暖閣,隻見彩衣一個人坐在軟榻上繡著花樣,四處環望,不見紅豆,玄鳳的臉就變了顏色:“小郡主在哪?”
彩衣見他一臉慍色,嚇得跪倒在地:“小郡主和小巧出去了。”
玄鳳心中忽生不安,臉色更壞,“去哪了?”
彩衣顫聲道:“她們去落雲山了,小郡主說---”
玄鳳陰著臉打斷她的話:“她說什麽?這大雪的天跑到山上做什麽?平日裏叫你們做什麽的,有什麽事情勸一些,提點著,怎麽什麽事都由著她?”
彩衣一邊磕頭說著:“奴婢該死。”一邊心裏奇怪,王爺今天這是怎麽了,無端的發這麽大的脾氣?彩衣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隻聽玄鳳冷哼了一聲,緊接著身邊一道勁風就沒有了動靜,抬頭一看,玄鳳人已經出去了。
封雪瑩搖了搖頭,緊跟著也走了出去。
紅豆停下腳步。這裏,雪白映著梅紅,說不出的幽靜美麗。
紅豆將手中的小香爐放到覆蓋著厚厚一層雪的山石上,輕輕地點燃了三柱香。身後的小巧問道:“就在這裏?”
紅豆點頭道:“這裏好,有雪有梅,是個清靈脫俗之地。”說罷,雙手合什盈盈拜倒在雪地中。
小巧見了一驚:“小郡主不可,小心寒了腿。”
紅豆向她擺了擺手。小巧見她神色凝重便不再作聲。
濃雲遮擋,所以日光微暗,紅豆仰首天際,幽幽開口:“飛逝流年,寒來暑往,父母已遠去多年,今日女兒紅豆,在這紅梅樹下,雪霏之間,向上蒼誠心祈求,願父母雙親,天上人間永遠執手相偕相伴,快樂無憂。”
小巧見她語音淒楚,上前幾步正要勸慰,紅豆卻露出淺淺笑顏:“也望父母---不要為兒掛懷,紅豆自會好好的照顧自己,也會---快樂無憂。”言罷,紅豆依舊跪在原處,良久也未起身,低著頭好似在沉思什麽?
小巧正猶豫是否將紅豆扶起來的時候就聽她低聲道:“世間任什麽人都逃不過一個緣,有聚的緣也有散的緣,不管怎樣,能夠相識相知,這就難得,又何必在意那麽許多?七日之後是他的壽辰,紅豆在此為他祈福,一願,願他---增壽平安,二願,願他---福澤綿長,三願,願他---事事如意。”
[正文:78 暗處是殺機 (二)]
一開始,小巧不知紅豆的那些話從何而來,後來總算聽明白了,忍不住上前將她拉了起來:“你若是在雪中跪出了病,王爺才不會管你什麽心願,肯定會給你極難看的臉色,我也會白白的受牽連。”
紅豆臉上一掃剛才的凝重之色,揚眉淺笑,正要說話,卻忽然聽到不遠處有人冷笑,聲音好似女子,尖銳刺耳,說不出的怪異。
紅豆與小巧吃了一驚,向四處張望,卻沒有發現半個人影,二人正在奇怪就聽那人出言譏諷:“你這丫頭倒是蠻有心!”
紅豆察覺聲音來自對麵山石之後,拉著小巧向後退了一步:“什麽人?”
那人冷笑一聲,從山石後麵緩緩地走了出來。
紅豆看清來人時心中大駭,那人披散著長發,一身寬大的白袍,白的如同地上的雪,也許袍子過於肥大,使那人看起來十分的纖細,好似風吹過來人就會倒,也不知是如何走路,就覺得飄蕩著就到了麵前,如同暗夜裏的幽魂厲鬼。
讓紅豆最為心驚膽寒的是那人臉上的麵具,對於這麵具紅豆再熟悉不過,麵前的人,芳香閣裏遇到的黑衣人,他們都戴著同樣的麵具。
小巧還沒有意識到她們身處險境,大聲嗬斥道:“你是什麽人,敢在王府裏麵裝神弄鬼!”
紅豆心生警覺,拉著小巧的手慢慢向後退著,腦子飛快的轉動,想著對策。
那人並沒有理會小巧的問話,好像這裏根本就沒有她這麽一個人,隻是死死地盯著紅豆:“那天你就應該死!”聲調怪的奇特,但確確實實是女子的聲音,紅豆隻是不明白她為何如此的惡狠與怨毒。
紅豆直視那女子的眼睛,雖然她隻能看見黑色的眼珠看不見眼的輪廓,“為什麽我那天就應該死,姐姐說的那一天是哪一天?”
女子冷冰冰地注視著她:“那天梧桐樹下,若不是有人護你,我早就取了你性命。”
紅豆臉色一變:“梧桐樹下?原來你就是那日出現在若惜樓的女子,是你毀了慕容晴的畫像?”女子嘿嘿冷笑卻不答話。
紅豆眼睛轉了轉,問道:“你是因為她的容貌生的美嫉妒她,還是她與你又仇?”女子仍是不說話。
紅豆暗暗的將手按在腰間‘碧水痕’的彈簧上,不動聲色的又問:“你為什麽要殺我?”
那女子的聲音輕的似有似無:“你問那麽多也沒用,我什麽也不會告訴你,你今朝注定要做一個糊塗鬼。”
小巧也感覺到事情的嚴重性,剛要說話就被紅豆扯到身後:“她是衝我來的,你快走!”
小巧情急道:“這怎麽行!”
女子輕狂地笑一聲:“還想走?你們誰也走不了,老天爺也算成全你們,黃泉路上有個做伴的。”說著不知從什麽地方取出一把亮晃晃的短刀。
紅豆手心沁滿冷汗,心裏不斷的告誡自己,這個時候千萬不能慌。
當手握緊那把‘碧水痕’時,紅豆胸中忽地來了勇氣,她是個女子,我也是個女子,為什麽要怕她?這時見小巧還站在自己的身後,跺腳道:“糊塗的丫頭還不走?”
小巧搖頭道:“我怎能丟下你,你若是有了什麽閃失,我也不活了。”
紅豆輕歎一聲:“傻丫頭,你留在這裏也是沒用的,你若離開,找一些人過來,豈不是會救了我們倆,你放心,我不會有事的。”一咬牙,用力的往小巧的身上一推。
小巧不防備,一下子坐在地上。
二人原站在一處高坡,因地上處處是雪,小巧順著坡形滑出一段距離。
女子冷笑著執刀向紅豆的頸刺來,速度快的不可思議。
好在紅豆早有準備,立即向身旁的山石躲去,即便如此還是慢了一點點,鬢角的頭發被那女子的短刀削去少去,滿頭烏發立即散落下來。
紅豆驚魂未定,那女子如影隨行又繞到她的麵前,揮刀刺向她的胸口。
紅豆大驚失色,這一刀若是被她刺中那還了得?立即以最快的速度拔出‘碧水痕’迎著那短刀揮去。隻聽‘嚓’的一聲,火星四射,女子手中的短刀竟被‘碧水痕’硬生生削斷,被削去的那部分利刃倏地沒入雪中。
[正文:79 暗處是殺機 (三)]
那女子一下愣住,難以置信地望著手中的半截兵刃。
紅豆也沒有討得半點便宜,‘碧水痕’險些脫手,她的一條手臂被那女子的剛才的力道震的整個臂膀酸痛無力,手指更是難以抑製的抖個不停。
紅豆咬緊牙關,將‘碧水痕’從左手移到右手,注視那女子,觀察她的動靜。
那女子扔掉手中的半截兵刃,陰狠地盯著她,一步一步逼近。
不知為什麽,紅豆突然覺得好笑,望著那女子道:“沒想到你東西這麽不中用,一碰就折了。”
那女子冷笑道:“你的東西中用,隻可惜人不中用。”
紅豆向後退去,這時就聽有人喊:“小郡主小心。”
紅豆一看不是別人正是小巧,坐在不遠的雪地上,於是向她喊道:“你還不走?”
小巧帶著哭腔:“我的腳---好軟。”
此刻不容紅豆分神,那女子的手向她的胸前襲來,紅豆慌亂之下隨手一招‘柳暗花明’,沒想到亂中亂使出的劍招竟然幫了大忙。
那女子見她手中的匕首指向她的手腕,心中驚駭,連忙將手一偏,躲開鋒芒,曲指為爪,向紅豆的肩頭抓去,立時將她身上的絳色大氅連著身上的錦袍撕去一大塊,紅豆一個站立不穩,向坡下滾去,正正好好的撞到不遠處的小巧。
那女子鬼魅一般,向她二人飛掠了過來。
紅豆心中一急將‘碧水痕’入鞘,抱著小巧如同滾雪球似的向山下滾去。
那女子正要再追,卻發現前麵山角出現兩條人影,極快的向這邊趕來,暗暗咒罵一聲,不敢有半點遲疑向相反的方向掠去,幾個起落就不見了蹤影。
玄鳳與封雪瑩找遍望波亭等地方,不見紅豆的身影,心裏說不出的焦急。
二人向後山尋來,遠遠看見山上的情景,玄鳳的魂魄驚得飛上了天,恨不得一時間自己能夠插上雙翅。當他抱住一身狼狽的紅豆,他的身子竟瑟瑟地抖動起來,直到確信紅豆除了被削落的頭發,身上沒有半點血跡傷痕時,心中的恐懼才漸漸散去。
事情轉變得太快,紅豆沒有覺察到玄鳳這些變化,隻知道危機解除,不禁喜形於色,一眼瞥見渾身是雪的小巧哈哈大笑起來:“我們倆都成了雪人了。”
小巧蹙著眉:“主子還笑,剛才險些把我的魂嚇掉。”
紅豆正要說話,卻看見玄鳳那張陰沉的臉,於是笑著拉住他的手臂道:“別擔心,都過去了。”
看著紅豆臉上的笑容,玄鳳竟十分的惱怒,冷冷地瞪著她,用力甩開了手,轉身走去。
紅豆不解他為何突然發怒,向封雪瑩望去,封雪瑩卻向她擺了擺手。
紅豆與小巧對視一眼,隻好默默地跟在他二人的身後。
[正文:80 暗處是殺機 (四)]
棲鳳居內左翼、右翼、謝鐵都有話回,但看見玄鳳臉上的表情,誰都不敢冒然的先開口。
碰到左翼和右翼探求的目光,封雪瑩略略搖了搖頭。
站在一角的小巧看見玄鳳目光冷不丁地打了一個寒戰,心裏隱隱約約感覺不妙。
玄鳳冷冷開口:“還不跪下!”
小巧身子一顫,慌忙跪到地上,磕頭道:“奴婢知錯,王爺息怒。”
紅豆愣了愣,“這是做什麽?”
玄鳳毫無表情,好似沒有聽到她的問話:“安排你和彩衣伴著小郡主,不是叫你們助她任意妄為、胡行亂作的!”
一旁的彩衣聽了這番話,腿一軟也跪倒在地上。
玄鳳森然開口:“今日的禍事全部緣於你們平日裏的懈怠,不將本王的話放在心上,這樣的天氣竟敢慫恿主子在僻靜之處一味的瘋玩,本王若不嚴加懲戒,你們這兩個奴才就永遠不知道輕重。”
小巧麵色如土,顫抖著說道:“王爺容稟,小郡主和奴婢並不是---”她還沒說完就被玄鳳冷笑著打斷:“還敢狡辯,來人把她拖出去,杖責二十。”玄鳳話音剛落,門口處就過來兩個人來拖小巧。
紅豆萬萬沒想到會有這樣的變故,立即白了一張臉:“慢著!”那兩個侍從對望一眼,停下手中的動作向後退去。
紅豆來到玄鳳的身邊,小聲道:“又沒出什麽大事情,你何必這麽認真?”
玄鳳聽了這話越發的氣,深邃的眼眸中好似隱隱藏著簌簌的火:“沒出什麽大事,難道要死了人,才是大事情?”
紅豆繼續央求道:“你就饒了我們這一回,下一回我們注意還不行。”
玄鳳聽她說什麽下一回,臉色越發難看,斬釘截鐵地道:“不行。”
紅豆見他如此不講情麵,頓足道:“你---怎麽這樣不講理!”
玄鳳轉眸看著她,一字一句地道:“我不講理?殊不知她今日挨了板子並不是什麽壞事,總好過他日被什麽人累得丟掉了性命!”向廳門口的侍從喝道:“你們這些狗奴才,還站在那作什麽?”
侍從慌忙上前要拖小巧,卻又被紅豆攔住,她見好說好商量不行,情急之下,一古腦地說道:“任意妄為的是我,胡行亂作的也是我,你為什麽要打她,你心裏惱我,為什麽要拿她出氣?”
霎時,玄鳳臉色鐵青,見四周的人都目瞪口呆地看著自己和紅豆,更加怒不可遏:“我今天就是拿她出氣,要怪就怪她跟了一個不懂事的主子!”
跪在地上的小巧咬著嘴唇道:“小郡主你不要頂撞王爺,奴婢甘心領罰。”
紅豆的小臉也變了顏色:“好,你甘心,那我也甘心,王爺要打那就兩個一起打,光打一個有什麽意---!”
最後一字還未出口就聽‘砰’的一聲,玄鳳一拳頭砸在桌子上,“你以為---我---”玄鳳又急又氣,臉上一會青一會白,話到了嘴邊險些出口,轉眸間覺察到這是在眾目睽睽之下,立時俊顏因突來的窘迫漲得通紅,瞪著紅豆嘴唇直哆嗦。
紅豆見他如此模樣,心裏也是十分難受,雙膝一曲就跪在他的麵前。
玄鳳見她如此,心中一痛,不自覺伸手要扶,卻忽然意識到什麽,手在半空中立刻僵住,“你----”話未出口,臉色驟變,猛地一抬手將身邊桌案上的茶具玉器,全部掃落到地上。
刹那間,千百個碎片四濺,地上一片狼藉。
所有的人傻愣愣地看著這一切,不知如何是好。
有些機靈一些的丫環、侍從回過神之後,‘撲通,撲通’跪倒在地上。
左翼、右翼大惑不解,以王爺也曾發怒,但何曾如此的失常,把自己氣成這個樣子,二人不知如何勸解,連連向封雪瑩遞眼色。
封雪瑩搖頭暗道:這兩個人鬥嘴可怎麽勸?而且王爺今日的舉止,豈是她能勸得了的?
[正文:81 暗處是殺機 (五)]
整廳內一片肅靜,四夫人謝羽裳、五夫人李馨兒聽到動靜從外麵走了進來。
謝羽裳走到近前,微微蹙眉:“王爺,紅豆妹妹年紀輕,什麽事情作兄長的好好勸導,為什麽發這麽大的脾氣?這要是氣壞身子可怎麽好?”又來到紅豆的麵前,輕聲細語道:“紅豆妹妹,快給王爺賠個不是,這件事也就算了。”
紅豆低著頭默默不語,心想:自己何曾想故意惹他生氣,分明是他自己莫名其妙,好端端地發這麽大的脾氣。
謝羽裳見紅豆抿著唇不說話,微微笑道:“紅豆妹妹別耍小孩子脾氣,王爺既然說要罰那丫頭,那麽豈有不罰的道理?”說著掃了小巧一眼,那兩名縛著小巧的侍從立即將她拖了出去。
紅豆臉色變了變,心裏說不出是什麽滋味。
李馨兒輕輕笑道:“紅豆妹妹,一個丫頭打幾個板子也就打了,你何必放在心上?莫說主子打她,就是要她死,她也不敢有什麽怨言!”
紅豆聽了這話,冷笑一聲,緩緩站起身:“我也不過是王爺一時心血來潮認的妹妹,細一想原本也就是丫頭,既然犯了錯,也沒什麽打不得的。”說著向外走去。
紅豆剛走了兩步就聽一聲怒喝:“你給我站住!”玄鳳急步上前,抓住她的手臂,顫聲道:“你明知道---好---好---”玄鳳眼睛裏泛著血絲,一連說了幾個好字最終竟什麽也沒說出口。
謝羽裳迎了上來道:“紅豆妹妹別說什麽氣話,王爺怎舍得打你!”她話音未落,玄鳳就變了臉,鬆開手:“誰說我---你給我住嘴---”來到紅豆麵前:“你若是真要如此---我就成全你。”
封雪瑩已看出端倪,忙跪倒在地上:“王爺,小郡主無心冒犯王爺,你就饒小郡主吧。”
剛才的話一出口,玄鳳想到紅豆的脾氣就已後悔,此時心裏隻能盼著紅豆說一些軟話,便望向她,卻沒料到紅豆隻是平靜地看著他:“謝王爺成全。”
玄鳳立時惱羞成怒,咬著牙:“誰也不許求情!”
紅豆出了棲鳳居的大廳,玄鳳便如同霜打的茄子一般頹唐的坐在凳子上,不再發一言。
謝羽裳、李馨兒走上前,拉住他的手臂輕輕道:“王爺---”兩字剛出口,玄鳳聲色俱厲地喝道:“誰讓你們過來多事的,還不回到你們自己的地方去。”
謝羽裳眼睛中隱隱現了淚光,最後咬了嘴唇與李馨兒雙雙離去。
玄鳳在廳內坐立不安,踱來踱去地看得人眼花繚亂,等到外麵傳來紅豆與小巧忍不住痛的呻吟聲,玄鳳的一張臉更是蒼白如紙。
左翼和右翼對視一眼上前正要再勸,一角有人哇地哭了出來。
彩衣抽抽噎噎地道:“王爺,奴婢也不敢求情,隻是---小郡主今天並不是貪玩,今天是小郡主父親的周年,她上山是為了拜祭父母---王爺就看著小郡主父親的麵上----就息了雷霆之怒吧。”
左翼和右翼看著地上彩衣暗暗歎氣,這話為什麽不早說?
玄鳳身子晃了晃,本來就心疼的要命,這一會又聽了這番話,人好像失了魂似的,於是無力的向封雪瑩望去。
封雪瑩輕歎一聲,這又是何苦?不等他開口就自作主張地走了出去。
封雪瑩一邊為紅豆敷藥,一邊柔聲道:“郡主挨了打,王爺心裏也不好受,今天的事,郡主若是多求幾句也就好了,王爺是什麽人?一向是言出必行,偏偏郡主就是沒耐住性子和他硬碰硬,郡主你是不懂以柔克剛,他那裏又鑽了牛角尖,這倒好,你們兩個弄個兩敗俱傷。”紅豆低頭不語。
封雪瑩又道:“左翼告訴我,王爺昨夜在宮內一整夜都未合眼,他還說出了大事情,雲南王在那邊反了,今天王爺才從宮裏趕回來,偏又碰見小郡主遇刺,你說他如何不憂心?”
紅豆將臉埋在枕頭裏,好半晌,聲若蚊蠅地道:“瑩姐姐,你去告訴他,其實一點都不疼----他若不氣我,我就不氣他。”
封雪瑩輕輕地為紅豆蓋好被子,笑著點了點頭。一旁的彩衣道:“這個時候王爺怎會生小郡主的氣,他悔的跟那什麽似的,他若是知道小郡主在山上為他祈福,什麽福澤綿長,什麽增壽平安,心裏恐怕就會更加舍不得。”
紅豆臉一熱:“小巧這丫頭,挨了板子還不老實,這一會又跟你多嘴多舌的。”
封雪瑩剛要開口就看見門口佇立的人,於是悄悄地和彩衣退了出去。
紅豆俯在那渾然不覺,輕歎一聲:“今天的事也有我的不對,想是他見我在山上的情景就急了,所以才會那個樣子,瑩姐姐---你好好勸勸他,同共也隻挨了幾板子,輕輕的一點都不疼,他這個人別扭慣了,我這邊沒怎麽樣,他可別把自己氣壞了,現在的事情這麽多,偏我也不讓他省心。”
好一會,紅豆不見有人應聲,便轉過頭來,見玄鳳坐在床沿上正專注的看著她,幽眸裏好似有一泓春水輕輕蕩漾,立刻羞了一個大紅臉,連忙把臉兒轉了過去,沒好氣的道:“你打也打了,罵也罵了,還跑來作什麽?”
聽了紅豆的這幾番話,玄鳳的心情早已激動澎湃,不能自已,緩緩傾下身從背後緊緊的擁住她,氣息不穩的喃喃低語:“是我不好--是我不好---是我不好---是我不好---”一聲低似一聲,一聲長似一聲,纏綿不絕。
紅豆這樣被他擁在懷裏,耳後頸項間俱是從他嘴裏呼出的熱氣,將她的整個身子烘的酥軟,不禁羞不可抑,輕不可聞的嬌嗔道:“哪有你這樣陪不是的,你要把我壓死了。”聞言,背後的玄鳳輕笑一聲,卻沒有放開她。
[正文:82 鳳夜麟爭鋒 (一)]
玄鳳三十歲壽誕自與往年不同,整個王府裏麵上上下下張燈結彩熱鬧非凡。自清晨到暮色昏沉,前來賀壽的京城貴族名流、各地的大小官員絡繹不絕。
玄鳳性子偏冷,一向不喜繁節俗禮,隻不過因為這段時期極為特殊,有的邊遠官員必須加以籠絡,不能像以往那般能免則免,所以不得不耐著性子逐禮的應酬。到了這個時分,玄鳳已經說不出的不耐,撿了一個空檔就和玄麟信步走出花廳,將嘈雜喧鬧遠遠地拋到腦後。“十二弟,這幾日雲南那邊可有什麽動靜?”
玄麟道:“前不久抓住一個從雲南偷偷潛過來的,最後卻自己封了口,一點線索也沒留下,也不知道是為什麽過來的?既然沒有頭緒,隻好先放一放,目前最緊要的是兵權,京城裏麵絕對不能亂。”
玄鳳緩下腳步說道:“京城裏的兵力調度都已安排妥當,隻有一個人我叫不準。”
玄麟問道:“什麽人?”玄鳳道:“右兵部侍郎禦風行。”玄麟皺眉道:“紅豆的叔父?”
玄鳳點了點頭道:“線人來報,老六在這個月與他來往的甚密,禦風行這個人,做人看似謙卑實是為了掩其鋒芒,為人處事幹淨利索滴水不漏,是個厲害角色,這個人如為我所用,還則罷了,若是為敵所用,卻實是個大禍害。我已經安排了人,密切的觀察他的一舉一動,如果發現有什麽異常立即就削了他的兵權,取而代之。”
玄麟讚同道:“他這個位置非常關鍵,不能有半點的疏漏,隻是對於他卻有些不好辦,若是真有什麽,他畢竟是紅豆的叔父,禦南星的堂弟。”
玄鳳搖頭道:“這一點該怎麽辦就怎麽辦,紅豆是明事理的,不會過問這些事情,再說我對禦風行一直都有想法,紅豆這丫頭對以往在禦府裏的生活從不提及,這必是有原因的,像禦風行這樣的人若有心保護紅豆,他的家人又怎能會對她任意的欺淩,逼得她離家出走,分明是大有文章,這件事我現在沒有時間追究,以後再作道理。”
玄麟停下腳步問道:“你懷疑他是老六的人?”
玄鳳搖了搖頭:“說他是老六的人卻是無根無據,隻不過我心裏一直有個疑團,當年我和四哥一直尋找善製火藥的黑沙雲,而這個人在七年間蹤跡全無,好似憑空消失了一般,而七年前老師正是拜托這個人將紅豆帶到禦府,也就是說他最後接觸的極有可能就是紅豆與禦風行,而在這之後就毫無音訊,這不能不說是個巧合。當我向禦風行問起黑沙雲時,他言語閃爍,如果是我想的那樣,事情就非同小可了,你說除了我們,當今世上還會有誰對黑沙雲感興趣?”
玄麟挑起眉:“你說的該不是雲南王吧?”
玄鳳點頭道:“正是,不怕一萬隻怕萬一,所以這個人不能不防。”
兄弟二人一邊說著話一邊前行,卻發現不遠的燈火闌珊處有三個女子正在細細低語,不是別人正是紅豆、封雪瑩、謝羽裳。
玄鳳、玄麟暗自奇怪謝羽裳怎會和紅豆她們在一起,她們之間又有什麽好說的,於是就停下腳步。
謝羽裳笑著道:“原來紅豆妹妹今年十七了,想想是時候考慮終身大事了。”
紅豆剛才見她有意和自己攀談就有些意外,現在聽她這麽說就更加的感到奇怪,便輕輕笑了笑沒有作聲。
封雪瑩微笑著道:“小郡主還小,這會嫁出去,王爺恐怕會舍不得。”
謝羽裳搖頭笑道:“十七已經不小了,更何況如果紅豆妹妹有了意中人,王爺即便舍不得恐怕也要舍。”
紅豆心中一動,靜靜地望著她仍是不語。
謝羽裳垂眸淺笑:“前段時間見妹妹與十二王爺蠻投緣的,不知道妹妹心裏麵是怎麽想的?如果你們兩個真的情投意合,妹妹不要害羞,告訴姐姐我,我請王爺為你們做主。”
不遠處的玄麟有些吃驚,隨即低眉一笑,回頭對玄鳳輕聲道:“你的這位四夫人還挺惦記我的。”玄鳳望著紅豆,看她如何回答。
紅豆將身子倚在白玉欄杆前,眸光似水:“我和十二王爺是很投緣,卻不是四夫人說的那一種。”
謝羽裳神色變了變,幽幽長歎了一聲:“這就可惜了,妹妹喜歡的---難道另有他人?”
紅豆見她的話問的突兀,蹙了蹙眉頭,盈盈笑道:“四夫人為什麽想起來問這個?”
謝羽裳道:“我以為妹妹和十二王爺早已兩情相悅,所以為妹妹感到高興,妹妹年紀小,情一字涉及的還淺,有些事情還不知道,像你和十二王爺模樣兒相當,你對他好,他對你好,實是難得,如若不然就會---苦不堪言。”
紅豆微微笑道:“四夫人何出此言?”
謝羽裳淡淡一笑:“妹妹是個聰明人,怎會不明白這其中的道理?如果你喜歡上一個---心裏隻愛著其他女人的男子,無論你怎樣努力,你始終都是個影子,無法取代男子心中的那個人,到最後---你就會竹籃打水一場空,淒淒涼涼、慘慘淡淡地過一生,這就是我說的苦不堪言。”
[正文:83 鳳夜麟爭鋒 (二)]
紅豆思忖了一會道:“於情而言,最難能可貴就是兩情相悅,可世間的事不見的全部的遂了你的心願,機緣不巧,你喜歡的人,他未必喜歡你,喜歡你的人,你又未必喜歡他,所以這其中就有個抉擇,而這個抉擇是自己選的。”
謝羽裳凝睇紅豆,幽幽問道:“不知道妹妹會怎樣選擇?”
紅豆笑了笑:“我自然要和喜歡的人在一起,如果他心中也有我,那麽其他的事便不放在我的眼中,任世事變幻無常,我始終都會不離不棄,永遠守在他的身邊,但如果---他心中沒有我,我會衷心希望他和他喜歡的人在一起,希望他喜歡的人也一樣的喜歡他,這樣他開心,我就會更開心。”
封雪瑩望了望這個,看了看那個,始終插不上一句話。
謝羽裳冷淡地笑了一下:“你若是真的喜歡一個人,你就不會開心,你會因嫉妒而傷心。”
紅豆一怔,然後嫣然一笑:“傷心在所難免,可是與其他傷心----就莫不如我傷心,如果用我的傷心換來他的開心,那麽我就會覺得---不很傷心了。”聽著紅豆的這番話,看著她臉上動人的笑容,謝羽裳和封雪瑩都愣住了。
忽然,隱隱綽綽的樹影後有人說道:“這麽說來紅豆姑娘喜歡的人,豈不是天下最有福氣的人?”
“六王爺!”見到玄夜,紅豆想起了一件事情,不自覺地睜大雙眼。
玄夜緩緩走了過來,微微一側頭:“這個表情?是不是許久不見,有些想念?”紅豆皺了皺眉,向後退了一步。
緊接著聽到有人低喚自己的名字,餘音縈繞,好似夢囈。這---是玄鳳的聲音。紅豆緩緩轉過身,見玄鳳、玄麟從不遠處樓台後閃了出來。
玄麟輕輕笑道:“世間的男子,任誰---也舍不得讓你傷心。”刹那間,紅豆大窘,好似全身的血液湧到她的臉上,這三個人還真是親兄弟,具有同樣的劣根,都喜歡偷聽人講話!
玄鳳臉上沉靜,內心卻是一波一波地蕩漾不停,走向紅豆,默默地看著她,專注會神。深邃的眸子仿若鋪天蓋地的網,將眼前這小小的人兒一點不漏的裹在其中。
羞怯迎麵襲來,紅豆暗自呻吟一聲,無措地轉過身,試圖躲開那雙幽深,卻不知玄夜什麽時候站到她的身後,腦袋一下子撞到了他的胸口。
玄夜看著紅豆緋紅的臉頰,戲謔笑道:“被人聽到心裏話,不好意思了?”
紅豆又羞又窘,抬起頭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玄夜垂眸輕笑:“我隻不過說了句實話,你就不歡喜了,看樣我是不受歡迎的。”
紅豆夾在玄鳳、玄夜二人中間,進也不是退也不是,不禁又羞又惱:“我歡喜不歡喜有什麽打緊,有人歡喜就好,六王爺過來是賀壽的,想必準備了什麽可人心思的大禮,怎會不受歡迎?”
玄夜怔了一下,定定地看著紅豆:“沒想到那件事你倒是一直都放在心上。”
玄麟不明所以正要問,卻見有平安從西角門跑了過來,躬身道:“賓客已經到齊了,主子什麽時候過去?”
玄鳳道:“我們這就過去。”於是一行人向花廳走去。
玄鳳見紅豆一個人慢吞吞地落在最後,便慢下腳步折了回去,“為什麽悶悶不樂的?”
紅豆低著頭道:“我哪有!”
玄鳳嘴角含笑:“今天我們是主,你這樣磨磨蹭蹭的豈不要怠慢了客人?”
紅豆停下腳步,眼波流轉:“六王爺---他---”卻又停住。
玄鳳怔仲了一下,想到她剛才的言語,立即猜道她的心思,微微笑道:“你放心。”
紅豆臉上一紅:“我有什麽不放心的?”
不經意間流露出來的輕嗔淺顰,說不出的嬌俏動人。
玄鳳心中一蕩,悠悠說道:“聰明人也有糊塗的時候,所以若是有什麽不妥,還需你多多提點。”
紅豆臉上又是一片嫣紅,垂著頭不去看他。玄鳳因她的羞澀而歡喜:“他的大禮我不放在心上,我想知道的是你的賀禮是什麽?”
紅豆瞟了他一眼:“哪有硬管人要禮的?”
[正文:84 鳳夜麟爭鋒 (三)]
玄鳳、紅豆雙雙步入花廳,四周的恭賀之聲此起彼伏連綿不斷。
玄鳳一改常態,臉上破天荒的帶著一絲笑容,遠遠地看見禦風行便略略點頭。
紅豆走到禦風行麵前正要施以大禮,卻被他攔住:“姑娘身份不同往日,這禮下官萬萬受不起。”
紅豆淡淡一笑:“叔父的養育之恩,紅豆銘記於心,這禮叔父受不得,誰人又受得?”說著要再拜,卻被玄鳳、禦風行同時攔住。
玄鳳笑道:“都是一家人,何必如此多禮,禦大人上坐。”玄鳳牽著紅豆的手要向主位走過去,卻聽外麵的下人大聲通報:“皇上駕到。”玄鳳臉上笑痕加深,拉著紅豆轉身向外迎去。
玄昊大步走了進來。
禦前侍衛如風、若影跟在他的身後,其他的侍衛都留在外麵。
眾人正要磕頭請安,玄昊手一揮:“九王爺的千秋,那些束縛手腳的禮節全免,今日君臣同樂,不醉不休。”
紅豆見玄昊就是君見笑先是一愣,隨即完全明了,心裏暗道:原來如此。
一旁的錢小曼、李馨兒都露出驚訝之色,隻有謝羽裳麵色不改神色自若,紅豆不由有些奇怪,難道她以前就知道君見笑就是皇上麽?正在紅豆發愣的時候,玄昊來到她的麵前,紅豆錯愕一下忙要下拜,卻被玄昊一手拉住。
打量了她一會,玄昊感慨萬千地說道:“難怪以前看著如此的熟悉,你這雙眼睛和老師生的一般無二。”
提到父親,紅豆不禁有些難受,忽然有人握住自己的手,抬頭一看,原來是玄鳳,嘴唇微啟,雖未出聲,紅豆卻赫然清晰的讀懂他的意思,刹那乍起的傷感消彌於無形。
玄麟迎了過來,笑道:“四哥,今天可來晚了。”
玄昊笑道:“一會朕自罰酒三杯。”
玄夜麵無表情地注視著眼前的一切,目光陰寒冰冷,眼裏的淩利如出鞘的刀鋒,他緩緩地走過去。當他站到玄昊的麵前時,眼中的一切全部化為融融的春意。
眾人入座不久,十二名舞姬眾星捧月一般簇擁著一位紫衣蒙麵女子從外麵款款而入。因那紫衣女子身姿尤為動人,所有人的眼睛都落到她的身上,紅豆知道是那位名為香兒的女子出場了。
曼妙的舞姿如同驚鴻仙子,輕柔的歌喉仿若天籟之音,讓人如癡如醉如癡似狂。看著下麵的人又驚又歎的目光,紅豆輕歎一聲,身邊的玄鳳此時也必定是目不轉睛吧。
曲消音止,那女子輕移蓮步,娉娉婷婷地拜倒在玉石階前,一麵用纖纖玉指掀去臉上輕紗,一麵輕啟珠喉:“恭祝九王爺福如東海,壽比南山,千歲,千歲千千歲。”輕紗下麵掩藏的竟是絕世容顏,眾人看得是目瞪口呆。
望著那女子,紅豆暗自猜想:這麽一看錢小曼、李馨兒都成了庸姿俗粉,那一點點的相似可以說是微不足道,慕容晴---應該比這女子還要美三分,想到這不由歎了一口氣。
目光微轉向謝羽裳望去,發現她的臉上一片茫然,眼底的淒涼讓紅豆暗自搖頭,想那錢小曼、李馨兒的神情不過是驚羨嫉妒,可她卻是如此的絕望,也許幾人之中她對他用的情是最深的,唉---玄鳳---他,紅豆情絲糾結,自己也陷入混亂,所以無心再看,低著頭一口又一口地品著手中的香茶。
玄夜輕笑一聲:“九弟,六哥的禮物你可喜歡?”
玄昊望著那女子,這樣的女子---這樣酷似慕容晴的女子---玄鳳如何拒絕?
玄麟想到紅豆,忙向她望過去,見紅豆小臉上平靜無波才將一顆心放下。
玄鳳波瀾不驚,淡淡笑道:“謝六哥的美意。”
玄夜微微笑道:“九弟喜歡就好,說起來六哥有一件心事也想請九弟成全。”
玄鳳不動聲色地問道:“六哥不必客氣。”
玄夜轉過身對玄昊言道:“也請四哥成全。”
玄昊心中詫異,問道:“什麽事情,六弟不妨直說。”
玄夜站起身鄭重說道:“這件事是六弟的心願,如果四哥能夠成就美事,那麽弟弟會感激四哥一輩子。”
玄昊見他如此,心中一凜:“如果哥哥能做到,一定幫六弟遂了心願。”
玄夜笑了笑,慢慢說道:“不久前六弟遇到一位姑娘,對她一見傾心,決心迎娶她為我正妃,於是弟弟送了定情信物,她也欣然受之,隻是她的身份有些不妥,所以還請四哥成全。”
玄昊輕輕笑道:“原來是這樣的好事,哥哥替你做主就是,不知是誰家的女子讓六弟如此的動心?”所有的人都豎起耳朵。
玄夜露出極為優雅的笑容,目光中卻隱隱藏著一絲詭異:“那女子---就是她。”說著一伸手,霎時全場鴉雀無聲。
[正文:85 鳳夜麟爭鋒 (四)]
紅豆好奇地抬起頭,發現玄夜的手竟指著自己,驚駭之下被口中的茶水嗆著,一時間無法抑製的劇咳了起來。
小巧、彩衣見紅豆咳得辛苦,忙上前在她的後背上輕輕拍捶,試圖讓她順過氣來,但由於感覺到氣氛不對,這兩個丫頭不禁手忙腳亂,紅豆在她們的幫助下反倒咳岔了氣。
玄鳳站起身,示意讓小巧、彩衣退後,將一隻手掌輕輕放到紅豆的背後。
紅豆隻感覺一股熱氣在背上由上至下蜿蜒而行,胸中的嗆窒隨著熱力下行而漸漸消退,從而止住了咳。
玄鳳微微搖頭道:“你這丫頭有的時候可真糊塗,知不知道有些東西問明白了才可以要?不管你心裏怎樣想,人家卻認定是信物,你說你----害不害人?”抬起頭直視玄夜,一雙黑眸深不見底,一字一字地道:“六哥應該是你誤會了。”
玄夜冷笑道:“你說是誤會就是誤會麽?”將視線移到紅豆身上:“泠泠七弦琴,靜聽鬆風寒。心愛一池波,贈與知音人。你收了我的東西,還想賴帳麽?”
紅豆腦袋大了一圈,情急之下有些口吃:“你又沒說是---我也沒打算---我現在還給你成不成?”
玄夜眼中流露出一絲狠絕:“我的東西既然要了就沒有退回來的道理!你當我是什麽人?還是我哪裏配不上你?”下麵的人你看著我,我看著你,沒有半點動靜。
過了一會,紅豆輕歎一聲:“六王爺,紅豆雖然糊塗但也有自知之明,你這般的咄咄逼人---當真是為了紅豆?”
清澈似水的眼睛讓玄夜心中一悸,定定地看了她一會,緩緩開口:“我---自然也是喜歡你的。”話一出口心裏猛地一驚,連忙將眼睛移開,不再去看她。
一直不作聲的玄麟此時開口道:“六哥,今日是九哥的壽誕,談這件事不是時候,依小弟看還是以後再說吧。”
玄夜即刻反駁:“既然開了口,就把事情說個清楚明白,而且我認為正是好時候,這就是所謂的喜上加喜!”
一轉身對玄昊道:“如四哥讓臣弟遂了心願,以後任什麽事都了聽四哥安排,馬首為瞻絕無異議。”言罷頓了頓,加重語氣:“四哥應該明白臣弟的意思。”
玄昊一直默默旁觀,心中不知過了多少個念頭,難道他真的對紅豆動了真情,還是另有居心?如果他真的能言出必行,對當先的局勢絕對是有利的,那麽自己就可以不用內憂,可是他為什麽單單在今天提出這件事,這分明是衝著玄鳳來的。忽然想到剛才玄鳳與紅豆的情形,玄昊心中竦然一驚,覺察出事情不像表麵這麽簡單,可是剛才已經答應了他,此時又怎能在眾人麵前出爾反爾?
玄夜見玄昊不答話,又道:“請四哥將紅豆許我為妃。”
玄鳳再也沉不住氣,斷然喝道:“四哥這件事,臣弟不允。”他這一開口,眾人嘩然,錢小曼、李馨兒、謝羽裳都變了臉色。
環顧四周,玄夜嘴角勾出一絲譏諷:“九弟此話當真是不妥,四哥還沒說不允,你就說不允了,你還真不把四哥放在眼裏,我倒是好奇你為什麽不允?”
玄鳳麵沉似水:“我說不允就是不允,沒有必要向你解釋。”
一旁的紅豆心中怦怦直跳,心裏既喜又憂。
玄夜冷笑道:“你不說,那我就猜一猜,難道---你對自己認的妹妹有了非分之想?這可就奇了,誰人不知九弟對那個失了蹤跡的王妃一往情深,怎麽今日裏改了初衷?難道九弟打算廢了那個失了婦德的慕容晴,讓我們這個小師妹取而代之?”
玄鳳的神情一僵,下麵坐的眾官員被此情景驚得全部瞠目結舌。
玄夜輕輕一笑,不依不饒的又道:“若不然,你就是打算讓我們這個小師妹作你的六夫人,如果這樣的話,我想別說我不同意,四哥不同意,就連九泉之下的恩師也不會同意。”
這句話真正的觸及到玄鳳心中的痛處,眼睛裏瞬間激起驚濤駭浪,站在那緊抿著唇一言不發。
玄夜看向玄昊:“四哥,他說不允你就不允麽,我也是你的弟弟,難道四哥要厚此薄彼嗎?”
玄昊麵無波瀾,心裏明白了八九分,這個時候他點頭或不點頭都十分的為難。
玄麟看玄鳳不說話,忽地站起身,朗朗笑道:“好,六哥說的不錯,四哥的確不能厚此薄彼,臣弟---也喜歡紅豆,也求四哥將她許我為妃。”
紅豆頓時感覺一個頭有兩個大,胸口一陣發悶,有生以來頭一次感到氣急攻心。玄昊臉色變了變:“十二弟你對紅豆---”
玄麟朗朗說道:“小鏡湖邊,青女素衣,水之靈,蓮之蕊,一見難忘。”
這一番話聽的紅豆心驚膽戰,他難道曾經見到自己在小鏡湖裏戲水---還說出這一番話來?發現玄昊目光如電的向自己看過來,心中暗暗叫苦,他莫不是將自己當禍水看待了,心裏一急道:“不關我的事。”
玄昊沉聲道:“不關你的事,那關誰的事?紅豆啊紅豆,好像我這三個弟弟都對你動了心,你可犯了一個大忌諱。”見紅豆怯怯地望著自己,玄昊忽然笑道:“我看我也不用為難了,你在裏麵選一個吧。”他話音剛落,紅豆身子一歪,軟軟地倒向身後的小巧。
小巧立時驚呼:“小郡主暈過去了。”
玄鳳忙將紅豆攬在懷中,抬眼瞪向玄昊。玄昊鬆了一口氣,忙道:“宣太醫。”玄鳳抱緊紅豆正要回內室,卻被玄夜攔住,二人對峙了一會,玄鳳忽地一笑:“不錯,我就是對她有非分之想,而且隻要她心裏的人是我,她就注定是我的人。”
[正文:86 芳蹤無覓處 (一)]
張太醫為紅豆診過脈後,恭恭敬敬地回道:“皇上、王爺,小郡主的脈絡平穩清晰,應該沒有什麽大礙,隻要稍作休息就會醒轉過來。”
玄昊淡淡地掃了一眼麵前的三個兄弟,說道:“我們先出去吧。”
玄鳳、玄夜、玄麟好似沒聽見一般,望著床榻上的紅豆沒有半點反應。
玄昊挑了挑眉,語調中略帶一絲嘲弄:“有什麽話也要等她醒過來在再說---不過依我看,她即便醒了過來,看你們三個虎視眈眈站在這,恐怕又會暈過去。”
玄鳳、玄夜、玄麟略遲疑了一會,最終邁步與玄昊一起走出紅豆的房間。屋裏麵隻剩下彩衣、小巧、封雪瑩,還有一直抓住紅豆手不放的小石頭。
小石頭仰頭問道:“封姐姐,紅豆姐姐為什麽還不醒?”
封雪瑩輕撫他的頭,說道:“你不用擔心,太醫都說沒有問題了。”小石頭點了點頭,仍是抓著紅豆的手不放。
忽然間,小石頭發現紅豆也握緊了他的手,即刻興奮地叫道:“紅豆姐姐,你醒了麽?”
紅豆一點一點地睜大眼睛,黑黑的眼珠兒轉了轉,猛地坐起來:“謝天謝地,終於都出去了,彩衣,快給我一杯茶----我要渴死了。”
彩衣呆了一下,忙倒了一杯茶遞到紅豆的手中。
紅豆一口氣飲幹杯中的茶水,拭了拭嘴角,長籲了一口氣。
封雪瑩、彩衣、小巧都愣愣地看著她,好半天,封雪瑩才說道:“小郡主你該不是假裝暈倒?”
紅豆揚了揚嘴角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小石頭板著臉瞪著她:“你---你還笑,你不知道我剛才有多擔心?”
紅豆笑道:“我錯了還不行,別生氣了。”
彩衣上前道:“你這一暈倒,外麵都亂成一團糟,那情景真是無法形容。”
紅豆無奈地歎口氣:“我若是沒暈倒,外麵的情形就會更糟糕,唉,我也沒有辦法,我是真的被嚇到了!”
小巧忍不住笑道:“這件事若是換了別的人歡喜都來不及,你怎就被嚇暈過去了呢!”
彩衣也湊了過來:“是呀,你爭我奪的好熱鬧,雖然剛才看起來挺嚇人的,不過現在想起來還蠻好笑。”
封雪瑩也打趣道:“依我看這是件值得高興的事。”
紅豆輕歎一聲:“我可是半點也高興不起來,你們以為我真的成了香餑餑了麽?”
小巧道:“難道不是?這麽三個人這般對你,你還不高興?”
紅豆搖了搖頭,幽幽說道:“不是如你們想的那樣---更何況,世間的男子一千個一萬個喜歡我,我也未見的歡喜,隻要那麽一個就好,隻可惜---現在還不是時候。”
彩衣不解地問道:“為什麽不是時候?”
紅豆低頭不語。封雪瑩輕輕笑道:“你心裏想要的是哪一個?”
紅豆臉上緋紅,想起剛才玄鳳說的話心裏甜甜的一喜,但轉瞬間又歎了一口氣,咬著嘴唇仍是不答話。
小巧笑道:“我知道你喜歡的是誰,看來以後---我們不能叫你小郡主了。”
紅豆好似未聞,低聲自言道:“事情真的不好辦,怎樣做才好?也許我---應該----”目光一下子落到小石頭的身上,凝眉不語。
[正文:87 芳蹤無覓處 (二)]
門忽地被人推開,紅豆一驚,正要作假寐的樣子但晚了一步,臉上所有的神情一絲未漏地落入玄鳳的眼中。
紅豆隻好尷尬地笑了笑。
封雪瑩見此情景拉著小石頭與彩衣、小巧悄然退了出去。
紅豆垂頭低聲道:“是我不好,攪了你的壽誕。”
玄鳳凝視著她:“那不要緊,你沒事就好。”
紅豆淺淺一笑,從床上下來,到櫥櫃內取出一包東西,站到玄鳳麵前道:“你坐下。”
望著她,玄鳳臉上漾出一絲笑意,緩緩地坐到一旁的檀香椅上:“這是什麽?”
紅豆輕輕笑道:“你的賀禮。”
玄鳳將包裹接過來,輕輕打開,裏麵是一雙手工極為精致的香牛皮冬靴,式樣質料色調渾然一體,靴幫、靴麵以及幾層牛皮納成的厚底,縫製的極為結實耐用,襯裏是用黃、綠、緋紅、絳、蛋白、橙、紫,七色織成百鳥朝鳳卷雲行霞圖案的柔軟絲錦,可以看出每一針,每一線都是相當用心思的。
玄鳳眼底露出驚喜:“你做這麽精致鞋子,叫我如何舍得穿?”
紅豆嫣然一笑:“你喜歡就好。”輕輕地蹲下身子。
玄鳳正不知她要作什麽的時候,紅豆已經輕輕脫下他一隻腳上的鞋子,一隻手掌托著他的腳心,一隻手為他套上靴子。異樣滋味從腳心直達到心裏,說不出的酥癢難耐卻又是難以描述的甘美,玄鳳的身子不知不覺間酥麻了半邊。
紅豆為他穿好靴子,盈盈淺笑:“你走一走,看一看舒不舒服。”
玄鳳定定地看著她,突如其來將她用力的擁在懷中,輕輕俯首在她耳邊,喃喃低語道:“柔軟暖心,正如同你那小小的手掌。”
紅豆被他困在懷裏,半點都動不得,害羞說道:“你快放開我---一會彩衣她們----”
玄鳳卻低頭枕在她的肩頭,將她擁的更緊:“不放,自私也好,或者其他的什麽也好,今朝擁有就永遠不放。”
這樣靜靜地坐了一會,玄鳳猛地起身,將紅豆抱起放在床榻上,薄唇徐徐逼近。紅豆又羞又怯,用手抵住他的雙肩,慌亂地說道:“你要做什麽?”
玄鳳的一雙眸子越來越幽暗,聲音暗啞:“你說我要做什麽?”炙吻已落下。火熱的唇一絲一絲的侵襲那如花的柔瓣,一絲一絲汲取內心深處的渴望。
良久,玄鳳克製住如火情潮,氣息不穩的抬起頭。
紅豆嬌喘連連,臉頰上煙霞一片,如水的眸子凝著煙籠著霧,懵懵懂懂,癡癡迷迷。
玄鳳低嘎說道:“天色已晚,你---好好休息,我們來日方長。”玄鳳就要起身卻被紅豆倏地攬住頸項。
玄鳳眼中露出一絲笑意,“你這個樣子,我可就舍不得走了。”
紅豆想到自己心中的決定,越發依依不舍。
玄鳳傾下身道:“不要胡思亂想,天大的事有我。”
紅豆慢慢說道:“我會好好照顧自己,你不要擔心。”
玄鳳情動到極處,沒有聽出任何異樣:“我會照顧你,有什麽好擔心?”
紅豆又道:“你也會照顧小石頭麽?”
玄鳳笑道:“這是自然。”說罷,忍不住又是纏綿一吻,方不舍離去。
紅潮退去,紅豆輕輕地道:“我心裏是舍不得的,可是---卻不得不這麽做,你莫要怪我。”
[正文:88 芳蹤無覓處 (三)]
平安一邊為玄鳳更衣,一邊用眼睛暗暗地打量他,也不知為什麽就是覺得玄鳳哪兒與往常不同,看來看去才恍然發覺,原來是玄鳳眼底的色彩有了改變,那淡淡的含著欣喜的笑意衝散了平日裏的冷峻。
想起彩衣與小巧私下裏的話,平安不一由偷偷地笑了笑,卻不妨被玄鳳看個正著:“你笑什麽?”
平安連忙垂頭道:“奴才見主子今天心情好,所以也跟著高興。”
玄鳳用手指敲了一下平安的腦袋:“你這小滑頭倒是越來越懂得察言觀色了。”
平安見他今日神態與往日大不相同,便大著膽子道:“謝主子誇獎。”
玄鳳笑意加深:“王爺我是在誇你麽?”
平安站在那搔著腦袋憨憨傻笑。玄鳳穿戴整齊邁步向外走去,平安馬上跟了出去:“主子這是去哪?主子還沒告訴奴才在哪裏用早膳呢!”
玄鳳頭也不回地道:“先不急著用膳。”
平安看玄鳳去的方向,在後麵笑道:“王爺這時候過去,小郡主還沒起呢。”
玄鳳神態微窘,頓了一下:“用你這奴才多嘴。”平安伸了伸舌頭不敢再多言。
玄鳳繞過月亮門,穿過若幹的水榭樓台,來到紅豆住的院落。
在門口止住腳步,略略沉吟了一會,微微一笑,自言道:“若是還沒起床,那麽就把她叫起來,”抬起手叫門,卻聽到裏麵有人哭泣:“這可怎麽好,可怎麽回王爺?”
玄鳳乍聽心中起疑,大聲喝道:“開門。”
裏麵立即靜悄悄的一片,過了一會,門顫巍巍的從裏麵打開,玄鳳邁步走了進去就一下愣住。
彩衣、小巧還有封雪瑩三個人臉色慘白地跪在地上。
玄鳳皺起濃眉:“怎麽回事?”
小巧和彩衣對視一眼,誰也沒有勇氣先開口,最後封雪瑩低頭道:“屬下失職---小郡主不見了。”
玄鳳眉擰得更緊:“不見了?什麽意思?”
彩衣忍不住抽噎起來:“小郡主走了---這是她留給王爺的信。”
玄鳳難以置信地接過彩衣手中那飄著淡淡蘭花香的字箋,急不可待地打開,見上麵隻寫了幾個字:“今日去,尋因求果,勿思,勿忘。”有那麽一瞬,玄鳳臉上的所有表情全部凍結,喃喃自語道:“怎麽可能----怎麽可能?”想到昨夜的纏綿,玄鳳臉色驟變,原先眼睛裏的脈脈溫情眨眼間被衝天的怒氣所替代,將手中的紙箋緊握成團,咬著牙關向外掠去,轉眼之間就出了院落。
玄鳳一麵急行,一麵想著紅豆她是怎麽溜出府的?腦子裏即可閃出她上次偷偷溜出府的途徑,不禁恨得直咬牙,自己怎能把那個該死的牆洞給忘了?她昨天說什麽讓他照顧小石頭,分明就動了要走的念頭,自己怎會一點也沒發覺?
想到現在的時節,到處天寒地凍,玄鳳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她有可能去哪,九江--雲蘿山?她會不會向小石頭露一些口風?想到這,一個轉身換了方向。還沒到左翼、右翼、小石頭的寓所,就見左翼右翼急匆匆地從裏麵走了出來。
看見玄鳳,左翼從懷中取出一張紙遞給他,玄鳳見上麵歪歪斜斜地寫著兩行字:“紅豆姐姐讓我把那紅粉佳人的迷香偷拿出來,我想也未想就拿給她了,後來覺得不對勁,我過去看看她要做什麽?”
左翼見玄鳳臉上陰晴不定,小心翼翼地問道:“小石頭不知跑到哪裏去了,王爺是不是應該到小郡主那看一看,也不知道她要紅粉佳人做什麽?”
玄鳳冷冷地道:“不用了,這是今天早上我收到的第二封字箋。”
棲鳳居外傳來嘈雜聲:“六王爺---您怎能硬闖進來---還傷了好幾名侍衛---”
“沒眼色的奴才,還不叫老九出來見我!”聽到玄夜的聲音,玄鳳胸中的怒氣更盛,冷笑一聲向外走去。
[正文:89 芳蹤無覓處 (四)]
玄夜披散著一頭黑發,身上隨便地裹著一件黑色金地緞袍,半裸著胸膛,手裏還抱著古琴‘一池波’,看見玄鳳,冷厲的眼眸中寒意逼人:“是不是你的主意?”
玄鳳見到他懷中的古琴,心中了然,冷笑道:“我怎會有本事大清早的要六哥衣冠不整的跑出來!”
玄夜瞪了他一會:“好,你把那丫頭叫出來,我要問問她什麽意思?”
玄鳳勾出一抹淡淡的笑:“還能有什麽意思,當然是不想收下你所謂的定情信物。”
玄夜眼中現出戾氣:“我要當麵問問她。”
玄鳳冷然笑道:“說來真巧,我也想當麵問問她。”
玄夜一愣:“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玄鳳臉上籠了一層薄霜:“六哥這樣的人怎會不知道我說什麽?”
玄夜臉色一變:“她該不是---”玄鳳道:“六哥猜的不錯。”玄夜立刻沒有了動靜。
玄鳳望著那‘一池波’心中一動,問道:“你是什麽時候收到的這把琴的?”
玄夜道:“沒多久,侍衛說是一個小男孩送過來的。”
玄鳳聞言掉頭就走,不多時就見他駕馭奔宵,快若流星般一閃而過。
玄夜隨即也翻身上了自己的坐騎。
二人策馬一前一後剛剛出了宣遠王府,有人在後麵喊道:“九哥、六哥你們這是去哪?”玄鳳、玄夜,充耳未聞,快馬加鞭急馳而去。
坐在馬車裏的玄麟疑惑不解地向騎馬出府的左翼、右翼問道:“出了什麽事?”
左翼躬身回道:“小石頭不見了,小郡主也不見了。”
玄麟一怔:“你的意思是紅豆私自離家了?”
左翼點了點頭:“好像是這麽一回事。”
玄麟立即從馬車上跳了出來,連連搖頭:“這丫頭的主意可真大,這不是存心要把九哥氣死!”他來到左翼的坐騎前道:“你下來,我要借你的馬。”
玄麟一邊策馬揚鞭,一邊自語道:“紅豆啊紅豆,你這樣做分明就是急死人不償命!”
玄鳳駕馭奔宵,風馳電掣的圍著玄夜的府邸周圍整整的轉了一圈,心中越來越焦灼,腦子裏翻來覆去總想著一個問題:她能去哪裏?
後麵傳來急促的馬蹄聲,轉過身見是玄夜,冷冷的對視了一會,便急轉馬頭奔向離此地最近的西城門。
玄夜緊追其後,玄麟的坐騎遠遠比不上玄鳳的奔宵、玄夜的追風,所以遠遠的被落下一程。
守城門的兵衛見兩匹驃騎急速的衝了過來,不知是怎麽一回事,連忙拿起兵械出來攔截。
玄鳳人未到近前大喝道:“讓開。”
守城門的士兵中有幾個人已經認出他,不敢遲疑忙向兩邊閃去。
玄夜的馬也奔到近前,見前麵有人擋住去路,眉峰一挑,舉起馬鞭連揮兩下,有兩個動作稍慢的兵衛一時躲閃不及,重重的挨上兩鞭子,立即大聲的哀號起來。
其他人過來攙扶低聲道:“還敢叫,那是六王爺。”
那兩個兵士萬分驚懼之下忍著劇痛閉上了嘴,心裏連連自認倒楣。
不一會,玄麟的馬也到了城門口,見到受傷的兵士暗暗搖頭,隨手從懷中取出一個翠綠的盒子扔向他們道:“把這藥敷到傷處。”那受傷的兩名兵士還不及稱謝,玄麟的馬早已衝了出去,遠遠的隻能看到高高卷起的塵土。
[正文:90 芳蹤無覓處 (五)]
玄鳳一口氣不知跑出來多少裏,前麵沒有盡頭的官道上哪有半點紅豆的蹤影?心中焦躁惱怒,猛地勒住韁繩,一掌擊在路邊掛雪裹霜的鬆樹上,隻聽‘喀嚓’一聲,那棵樹應聲斷為兩截.
玄鳳則如石雕一般坐立在馬背上一動不動。
玄夜在離他幾步之遙的地方停了下來,二人你瞪著我,我瞪著你,誰也不說話。
不一會,玄麟趕了過來,見二人此時情景,皺著眉頭道:“紅豆即便是昨夜走的,可是短短的一夜間她又能走多遠,你們兩個的奔宵與追風都是千裏名駒,紅豆的腳程再快也趕不上它們,九哥你怎就亂了分寸!”
玄鳳重重地呼出一口氣,凝眉想了想,調轉馬頭向回奔去。
玄夜、玄麟緊隨其後。
守城門的士兵見這三個人去而複返,嚇得‘呼啦啦’跪倒一片。
玄鳳沉聲問道:“今日清晨,你們可見到一個年輕美貌的女子帶著一個小男孩出了城門?”
兵衛你看我我看你,誰也不敢開口。
玄鳳臉色一沉,喝道:“都聾了?”
兵衛頭領顫聲道:“回九王爺---一大早就開了城門---來來往往也有不少的人,奴才實在不知---王爺口裏說的姑娘----是怎樣的相貌----奴才不敢確定。”
還未等玄鳳開口,玄夜冷笑一聲:“沒用的奴才,要你這樣的人有何用處!”手舉馬鞭向那頭領的頭蓋掃去,這一番他用了六七層的力氣,若是被擊中哪還有命在?
那頭領嚇得魂飛魄散,他豈不要腦漿迸裂,死於當場?
在千鈞一發之際,玄鳳出手如電,緊緊抓住玄夜甩出的鞭梢,冷喝一聲:“還不滾!”
那頭領呆愣了一會方如夢初醒,連滾帶爬得躲到後麵。
玄夜眯起眼睛:“九弟這是明擺著和我作對?”
玄鳳冷笑道:“是你和我作對,若不是你在壽宴上苦苦相逼,紅豆又怎會離家?”
玄夜哼了一聲:“又怎知不是你的緣故,說了不該說的話,做了不該做的事。”目光冷寒,出其不意地向玄鳳的胸口重重擊出一掌。
玄鳳未躲,隨手也向他一掌,力道也是不輕,二人就這樣各自硬硬地吃了一掌。
二人對峙一會,玄夜陰柔笑道:“你別讓我找到她,我若是找到她,我就會把她藏到一個你永遠找不到的地方----今生今世,隻要我在,凡是你想要的,你都得不到!”
玄鳳怒視著他:“我絕不會讓你如願,你永遠都沒有這個機會。”
玄夜狂笑了一聲:“那我們就走著瞧!”說罷縱馬離去。
玄麟搖了搖頭,驅馬上前,關切地問道:“那一掌---”
玄鳳壓抑住口中的腥鹹氣搖頭道:“不礙事。”
玄麟又道:“他這般發狠,事情可就難辦了,我們務必先他一步找到紅豆,你說紅豆有可能去哪?”
玄鳳緩了一口氣:“我猜想是恩師以前的故居,九江雲蘿山。”
玄麟點頭道:“那我們就多派人馬把她找回來。”
玄鳳咬著牙說道:“不是找回來,是把她抓回來!”
西城門不遠的地方,有一個不起眼的飯館。
二層樓的小窗前有個小腦袋忍不住探來探去,這一回剛要探出就被裏麵的人擒著衣領抓了回去。
小石頭歎口氣,看著一口又一口喝著剛出鍋的豆腐腦的紅豆,拖著長聲道:“紅豆姐姐---你也真忍心。”
紅豆低著頭輕輕說道:“再多嘴,你就回去。”
聞言,小石頭粗聲粗氣地道:“還敢和我說這個,若不是我偷偷地跟出來,你就丟下我不管了!”一時氣不過,用兩個手指頭狠狠彈了一下桌下雪兒的腦袋:“你帶著這個笨鳥也不帶著我!”
雪兒吃痛地叫了起來。
紅豆嚇了一大跳,連忙用手合住雪兒的嘴巴,壓低聲音對小石頭道:“這要是被下麵的人聽到它的動靜,那還了得!”
小石頭別過臉不理她。
紅豆見他紅了眼圈,隻好哄道:“我也是為你好,你跟著我風餐露宿的有什麽好,更何況以後一路奔波還不知道會出什麽事情,你若是在王府裏麵,還有左右護衛---還有他護著你,總比跟著我在外麵吃苦來得好。”
小石頭噘著嘴:“他們再好也不是你,我就是要和你在一起。”
紅豆見他態度堅決,隻好妥協道:“好,就讓你跟著我,不過你以後可要聽我的話。”
小石頭這才笑逐顏開:“什麽都聽你的還不行。”
紅豆笑了笑道:“這豆腐快涼了,還不趁熱吃。”
小石頭又向外望了一眼,慢吞吞說道:“紅豆姐姐,你讓九王爺、十二王爺這麽出來進去的----這般著急----你還在這吃東西----你說你是不是有點那個?”
紅豆望著外麵的玄鳳,歎了一聲:“有些事情你不懂。”
小石頭道:“你不和我說,我怎會懂?”
頓了一會,紅豆故作輕鬆地笑道:“與其讓我自己如坐針氈---那就不如讓他們----”剩下的話還未出口,小石頭翻了翻眼珠子道:“難怪書上雲,唯小人與女子難養也,你---唉---我可為九王爺他們抱不平!”
良久,不見紅豆答話,小石頭又問道:“那我們去哪?”紅豆微微一笑,悠悠地道:“既然決定跟著我,那麽天涯海角,我去哪裏,你就去哪裏,又何必問?”
[正文:91 疑是故人來 (一)]
嫩枝吐綠,草長鶯飛,小橋流水人家的古樸小鎮,處處皆是旖旎般的詩情畫意。
紅豆身著一件妃色春衫,提著細藤條編成的籃子,矗立在橋頭四處遙望,終於發現老街一角的小石頭,揚聲喚道:“小石頭,時間不早了,我們該回去了。”
小石頭在橋下應聲道:“我這就來。”
不多時,小石頭跑上橋頭,向紅豆的籃子中望了望:“東西都買全了?”
紅豆點頭道:“我剛剛買到新摘下的楊梅,這可是慕容老夫人最喜歡吃的。”
小石頭牽住紅豆的手:“這段時間老夫人的氣色越來越好,想是紅豆姐姐精心照顧的緣故,可是姐姐你有沒有想過,老夫人對你的依賴越來越重,如果有一天我們離開了,她要怎麽辦?我們也總不能永遠的留在慕容府。”
紅豆停下腳步:“再等一段時間再說。”
小石頭又道:“還要等,幾個月的光景都過去了,既然沒有什麽線索,我們就走吧。”
紅豆低頭不語,事實上,這幾個月並不是一點收獲也沒有。從慕容夫人的口中以及府裏家仆的言談中,紅豆得知慕容晴以往的閨中舊事,隻是目前所了解到的並不是她最迫切想知道的而已。
小石頭見她不語,說道:“再過一段時間,紅豆姐姐就更加的走不了了,那老夫人幾乎把你錯認為她那走失的女兒了。”
紅豆輕歎一聲,是啊,隨著與慕容夫人的接觸,她對這個因為女兒至今下落不明而憂思過度、抑鬱成疾的母親產生了一種極微妙的心思,想找到有關慕容晴當年離奇失蹤的蛛絲馬跡是真,想暗暗舒解這位可憐母親的憂傷更是真,可是那個讓許多人憂心掛懷的慕容晴究竟在哪裏?
想到那個與她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人,紅豆不禁又長歎了一口氣,既然慕容晴當年有了自己傾心愛戀的情人,那麽她又為什麽成為玄鳳的王妃,難道是玄鳳他依仗自己的傾天權勢而強取豪奪?剛剛冒出這個念頭立即又被她否決。
想到玄鳳,紅豆又陷入了另外的一種纏綿心思。有的人許久不見後也許就會淡忘,但有的人卻是恰恰相反,愈是不見愈是思念。
當得知玄鳳被奉命為平南大將軍,親自征討雲南叛亂的那一天起,紅豆的一顆心就開始起伏不定,無論做什麽都有可能忽然的愣住,不受控製的在想,他現在怎樣?他在做什麽?他會不會有危險?
那麽多的可能,讓紅豆日夜牽腸掛肚、輾轉無眠,若不是老夫人的狀態時好時壞、精神恍惚的可憐以及這段時間對自己的依賴性日益加重,讓她不忍心離去,紅豆恐怕早就帶著小石頭跑到雲南戰事的前沿。
這段時間不論在日裏夢裏,紅豆總會情不自禁地想著自己再一次遇到玄鳳的情景,他會不會了解自己的苦衷,他會不會對當日自己的離去釋懷,他會不會還在生自己的氣,想到這裏紅豆露出一種無可奈何的笑,這個別扭的家夥她是再了解不過,再一次見麵後,自己說不定要吃一些苦頭,也不知道要哄多長的時間才能讓他消了心中的怨氣。
紅豆陷入自己的思緒,直到聽到街道上有人惡聲怒罵,她才驚醒過來。
老街一角的字畫店前圍了一群人,有個身材臃腫身著亮朱色衣衫的男子高聲罵道:“你這鄉巴佬,這物件大爺看中了,哪有你多嘴份,再不閃開,別怪我不客氣。”
紅豆蹙眉搖頭,這個美麗的小鎮有一個這麽樣的人物真是有煞風景,不自覺地向那人的對麵望去。
一個灰衣、灰巾遮麵的男子,端坐在一個木製雙輪的小車上,全身上下連著雙手包裹得嚴嚴實實,不露一點空隙,在這樣時節這樣的裝扮不能不說有些奇怪,這時,聽他緩緩開口道:“凡事都有一個先來後到,明明是我先來的,明明是我先看中的。”
朱色錦袍男子猙獰冷笑:“真是不知好歹,讓你瞧瞧大爺的厲害。”突然伸手抓住灰衣男子的左肩頭用力一拽,隨著人們的一聲驚呼,那灰衣男子竟被他從車上扯了下來,一下子跌倒在地上。
朱衣男子冷笑一聲:“原來是一個廢人!”
[正文:92 疑是故人來 (二)]
字畫店的老板看了有些於心不忍,走上前說道:“這位大爺,地上的公子身有不便,您就得饒人處且饒人,老朽將這幅畫賣給你就是。”
朱衣男子不依不饒地道:“你看他打扮的古裏古怪,一看就知道不是個好東西!”彎腰猛地掀去灰衣男子臉上的麵巾。
隨著那麵巾的脫落,周圍的人驚恐萬狀地叫了起來,朱衣男子也嚇得退後了好幾步,好半晌才說道:“真晦氣---今天竟遇上個妖怪。”說罷,連連啐了好幾聲,也顧不得看中的字畫,心有餘悸驚魂未定地離去。
紅豆向那灰衣男子望過去,不禁大驚失色,那哪還是一張臉?沒有眉毛,沒有鼻子,依稀從直接暴露於表麵的牙齒,才分辨出他的嘴巴在哪裏,一雙眼睛,一隻顯然是瞎了,成了一個可怖的黑洞,另一隻也失去了原來的形狀。紅豆睜大眼睛,這個人出了什麽可怕的意外?
灰衣男子一點點向那木製的小車爬過去,試圖用雙臂的支撐力量坐回去,但費盡氣力,試了幾次之後都以失敗告終,跌回到地上。
周圍看熱鬧的人雖多,卻沒有一個人施以援手,紅豆實在看不下去,分開人群,顧不得男女之間的避諱,上前扶住那男子的一隻手臂:“這位大哥,莫急,讓我幫你。”
那男子甚是意外,望了紅豆了一會,點了點頭。
紅豆抬頭向小石頭望去:“你過來。”
小石頭看了那灰衣人一眼就不敢看第二眼,見紅豆喚他,臉上不禁露出驚懼之色,躑躕著不敢上前。
紅豆皺起眉頭瞪了他一眼,小石頭這才怯怯地一步一步地挪了過來。
姐弟二人終於幫助那灰衣人回到木製小車上。
灰衣人看著額頭上沁滿汗珠的小石頭,獨目中露出一絲溫和:“小兄弟,真是對不住,我的這副尊容嚇到你了。”
小石頭臉上一紅,不好意思地說道:“哪有--哪有----你別這麽說。”
人群外進來一個二十七八歲的綠衣女子,白皙的皮膚,大大的眼睛,看見紅豆大聲道:“好妹妹終於找到你了,老夫人醒了,見你不在身邊正鬧呢!你快和我回去。”
紅豆見是慕容老夫人的貼身婢女名為倩雪的,便笑道:“是,姐姐,我這就和你回去。”
倩雪不經意地掃了一眼灰衣人,立即失聲尖叫起來,直到紅豆的手捂住她的嘴才停了下來。
灰衣人難堪到了極點,躲開倩雪的視線,用最快的速度將臉遮蓋住,動作驚惶倉促的近乎於手忙腳亂。
紅豆心中不忍,尷尬地笑了笑:“這位大哥,你不要---放在心上,她不是有意的。”
灰衣男子的獨目中一片死灰,雙手緊握成拳,全身上下瑟瑟顫動不停。
紅豆看在眼裏有些難受,開口要再勸。不知從什麽地方走出三個壯年男子,兩個在後一個在前,前麵的男子躬身對那灰衣男子言道:“主子,怎麽自己出來了,若是有什麽意外,屬下如何擔當個起?”輕輕作了一個手勢,後麵的一個人便上前推動起那木製的小車。
紅豆覺得好生奇怪,這說話的人自稱屬下為何言語間流露出幾許的輕忽怠慢?
灰衣人神情呆若木塑,好像失去對一切的反應,直到木製小車與紅豆擦身而過時才淡淡地投了一瞥:“謝謝你,好心的姑娘。”
[正文:93 疑是故人來 (三)]
回到慕容府,紅豆沒作半點停留直接來到老夫人的寢室。
慕容夫人蒼白憔悴的容顏說不出慌亂不安,枯槁的雙手緊握著身邊的丫頭不斷地追問:“她去哪了,是不是找不到了,是不是又不回來了?”
在那丫頭束手無策的時候,紅豆和倩雪走了進來。
那丫頭眼睛一亮:“老夫人瞧你急的,你看人不是回來了嗎?”
慕容夫人看到紅豆這才展顏,語氣中幾分寵溺幾分埋怨:“出去這麽長久,你知道我有多惦記?”
紅豆握住她的手,微笑著道:“別生氣,我在集市上買了您最喜歡的楊梅。”
慕容夫人喜孜孜地接過紅豆手中的籃子,遞給身邊的丫頭:“你快去洗幹淨拿過來,我和---”轉過頭,看著紅豆眼睛中露出一片迷茫:“晴兒----紅兒---”
紅豆笑著接道:“老夫人我的名字是紅兒啊。”
慕容夫人神誌恍惚地搖頭:“你是紅兒,那誰又是晴兒?”
紅豆不知如何回答,為難地看著一旁的倩雪。倩雪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
慕容夫人忽地一笑:“瞧我老糊塗了,其實紅兒就是晴兒,晴兒就是紅兒。”
見她的模樣,紅豆不忍道破,含笑坐在床沿:“老夫人今天肩頭還痛嗎,我為你揉揉?”
慕容夫人笑道:“好啊,今天起來的時候有些酸痛。”
紅豆輕重有度的為她按摩起雙肩。
慕容夫人倚在被褥上閉著雙眼,喃喃說道:“好舒服,你以前就是這樣---好孩子----真好。”
不知過了多久,慕容夫人又睜開雙眼:“晴兒,聽娘一句話----你既然作了九王妃就不要再有什麽心思,有些事情錯過就是錯過了---墨白雖然是個好孩子,但怎耐你們有緣無份,九王爺那般的對你,你可不要犯糊塗啊。”
聽了這一番語重心長的話,紅豆心中一動,顧不得身邊的倩雪,小心翼翼地問道:“墨白是誰?”
慕容夫人搖頭笑了笑:“你怎會不知道墨白?你跟娘說實話----這一番回來是不是為了見他?你若是為他回來,娘可就不依了-----西疆戰亂九王爺在那邊忙的很---所以不能回來陪你,你要多體諒---至於墨白,你還是慢慢疏遠才好。”
紅豆見慕容夫人微微起了鼾聲,便拉著倩雪的手走到庭院:“倩雪姐姐,你知道墨白這個人麽?”
倩雪臉上帶有幾許的憂傷,猶豫了一會說道:“事情過了這麽多年,和你說說也無妨----墨白大哥是個孤兒,自小在慕容府裏長大,老爺夫人將他當作自己的兒子一般看待。”
紅豆見她停住不語,問道:“他是怎樣的人?”
倩雪眼中流露出幾許依戀與愛慕:“我從未見過像他那樣溫柔的男子,那麽文雅俊秀,都說潘安是個美男子,若是與墨白大哥站在一塊,恐怕也要遜色幾分。”
紅豆試探地問道:“他是不是喜歡上了晴兒小姐----或者說他們彼此之間都有了感情?”
倩雪歎氣道:“小姐的心思我是知道的,墨白大哥的心思我也明白,小姐是因為羞澀不知如何開口,墨白大哥是因為自己的身份而苦苦壓抑,直到那個耀若天上的星辰九王爺出現,一切就都太遲了---那樣的男子,有誰能拒絕?他的癡心愛戀幾乎是所有女子的夢幻,一個進一個退,所有的一切都好像是順理成章。”
紅豆問道:“後來呢?”
倩雪神色淒楚,指著遠處的池塘道:“小姐出閣的那天,墨白大哥就在那裏跪了一整夜,哭的聲音都啞了。”
紅豆望著她心想,這樣的事她怎會知道?隨後立即明了,是了,是了,想是當年她對那位墨白大哥也動了情愫,所以難免事事關心留意。
倩雪又道:“那一年小姐曾回來住了大半月,沉默寡言,無論什麽都是欲言又止,後來她回到宣遠王府的一月後,江南的家中就聽到她失蹤的事情,墨白大哥也是那時不見的。這麽多年---我隻希望能夠再見他一麵,確定他和小姐一切都安好,我就心滿意足了。”
看著倩雪漸漸遠去的身影,紅豆歎氣又歎氣,又一個為情傷心的人。‘情’一字當真害人非淺,難道世間上的事真是不如意十之八九,求一個完全就這麽難?紅豆倏地站起身,自言道:“紅豆啊紅豆,這可不是多愁善感的時候,事情再離奇古怪---也終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凝望著庭院的一角窗欞上雕刻著梅蘭竹菊花樣的房間,紅豆心中有了一個主意。
[正文:94 疑是故人來 (四)]
將手中的蠟燭固定在桌子的一角,紅豆向屋子周圍望了望,自言自語地道:“這樣的行為好像有點不妥---明知舉止不妥還去做的人好像也有點問題---不過,事出有因,晴兒小姐你千萬莫怪---唉,希望不要被人發現,這要是讓人抓個正著,我可就不知道如何解釋了。”
慕容晴舊時的閨房布置的極為素雅,每個角落還算是幹幹靜靜,想是平日裏有人打掃的緣故。
紅豆輕手輕腳地打開這看看,打開那看看,希望能夠發現一些線索,可是一個時辰過去了,她還是一無所獲。
紅豆一頭倒在床榻喃喃說道:“當年---也就是你決定離開的一月前---或許並不是你自己的決定----那時候你回到這裏,如同現在一般的深夜,你在想什麽,是不是也在這張床上輾轉無眠?”從懷中掏出在若惜裏找到的泛黃書簽,借著昏暗的燭光看了又看,“天不老,情難絕,心似雙絲網,中有千千結----什麽讓你這般煩惱?”
紅豆已經很疲倦了,躺在床鋪上幾乎不想起來,翻來覆去地想找一個最舒適的臥位,但怎樣挪動,後背的感覺始終不對。
紅豆做起身,摸了摸床鋪,其他的地方均是很柔軟,隻有一處卻不是,“難道這下麵放了什麽東西?”
紅豆跳下床,翻開被褥驗證,竟在下麵找到一本書。“奇怪,這本書為何放在床鋪的下麵?”紅豆捧著那書,坐在一角的桌子旁,仔細觀看,原來是一本手抄本的‘斷腸集’。
紅豆一頁一頁地翻看,原來她也喜歡看這個,不但看,還逐字逐句的撰寫,還附上與詩詞相應的畫。
紅豆歎口氣,念道:“遙想楚雲深,人遠天涯近---多謝月相憐,今宵不忍圓----展轉衾裯空懊惱,天易見,見伊難。唉,字字情真意切,幽怨感傷華麗淒美,隻是不能太入心,除非是---真的想做一個斷腸的人,詩詞也好,或者其他的什麽也好,不會隻有淒美才能動人。”
紅豆正想將這‘斷腸集’放回原處,卻無意地翻到了最後兩頁,立時愣住,左邊寫滿了一個人的名字,右邊也寫滿了一個人的名字,這兩個名字分別是:墨白和玄鳳。
從慕容晴房間出來,紅豆已無半點睡意,不知不覺地走到了倩雪所說的池塘旁。
望著池塘中間的幾朵粉蓮,紅豆蹙眉低聲道:“墨白的名字你寫了九十九個,玄鳳的名字你也寫了九十九個,墨跡深淺色調一樣,應該是你同時寫的,這是什麽意思?這兩個人讓你斷腸了麽?或者你的心裏同時裝了他們兩個,所以---你才煩惱?”紅豆的目光定在隨風起舞的蓮瓣上,失了神。
不知站在那有多長的時間,忽然驚覺背後有微微的鼻息聲,紅豆嚇了一大跳,猛然轉過身,還沒看到身後人,自己的腦袋就被一塊黑布罩住。
那人說道:“我家主人想見你。”
突來的變故讓紅豆驚慌失措:“你家主人是誰?為什麽要見我?”
那人道:“你見了便知。”說罷,將紅豆如同麻袋一般提了起來,幾個起伏就出了慕容府的宅邸。
紅豆的身子懸在半空,更加地慌亂:“你快將我放下,不然我可要叫人了。”
那人毫不在意地說道:“你就是叫破喉嚨也沒用。”
過了一會,不見紅豆答話,那人又道:“你為何不叫?”
紅豆賭氣道:“沒用我還叫什麽,還不如省些力氣。”
額頭冒出汗,紅豆的眼睛轉來轉去,他的主人是誰?難道是玄鳳找上門來了?不,不會是玄鳳,如果是他,他會自己來,也不會用這個黑袋子罩著自己---那還有誰,玄夜?想到這個人,紅豆冷汗涔涔而下,如果是他,那可就不好辦了。
這時,那人說道:“你這丫頭大半夜不睡覺,從這個屋子摸到那個屋子,害的大爺找你找了半天,你在幹什麽?”
紅豆這個晚上不但去了慕容晴的房間,還去了墨白原來的房間,摸黑來摸黑去的就怕被人碰見,可是越怕什麽就來什麽,偏還是讓人看見了,還是一個這麽來曆不明的。紅豆紅著臉,低聲嘀咕道:“原來真的不能做‘虧心事’。”
[正文:95 波上舟巧遇 (一)]
月色似水,自暗光幽遠的天幕清清淡淡地傾灑下來。
坐在紗帳後的人因籠罩著飄忽不定的燭光,看上去時隱時現,如同似有似無的灰色影子。“驚擾姑娘了,深夜將姑娘請過來---實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有不當之處還請見諒。”溫和的話語讓紅豆暗暗地鬆了一口氣。
雖然說話的人背對著她,但看到那個木製小車,紅豆就知道這個人是誰了,“原來是你。”
那人轉過小車,正是白天遇到的灰衣人。
灰衣人見紅豆盯著他看,沒有半點的慌亂半點的懼怕,神情微微放鬆,用手指著桌台上徐徐冒著熱氣的茶壺,輕柔說道:“你想不想先喝一杯茶?”
紅豆正覺得有些口渴,便斟了一杯,淺嚐了一口,緩緩說道:“你找我過來,不是請我喝茶吧?”
灰衣人長歎一聲:“找姑娘過來是---有要事相求。”
紅豆略略沉吟,隨即一笑:“相求就不敢當了,不過,我不明白,我能幫你什麽?”
灰衣人沉默了一會,從懷中掏出一樣東西放到桌麵上,輕輕地推到紅豆的麵前。那是一隻以珊瑚瑪瑙為瓣蕊,翡翠為嫩葉的玫瑰花形的累絲金手環。
紅豆疑惑不解地抬起頭。
灰衣人隻是無語地看著她,良久,冒出一句話:“慕容大人和夫人,他們兩位老人家---可好?”說到最後兩個字的時候,聲音居然抖得發顫。
紅豆的心‘怦怦’跳了起來,定定地看著他好一會,說道:“大人還好,夫人的身體差了一些。”
灰衣人的獨目中隱隱現出淚光:“在下請求姑娘將這玫瑰金手環交給慕容大人。”
紅豆凝視著他:“你自己交給他豈不是更好?”
灰衣人深吸了一口氣,無限淒涼地道:“我現在---人不人,鬼不鬼,麵目全非,如何能見得人?
紅豆心弦驟然繃緊,陪著萬分的小心,輕聲問道:“你是誰?”
灰衣人低下頭,舒緩語氣說道:“姑娘將這金手環交給慕容大人,他自然會知道我是誰?”
紅豆眸光閃了閃:“這手環應該不是你的?”
灰衣人眼眸中現出一絲柔和:“這是我心愛女子的飾物。”
紅豆心中的答案呼之欲出,咬了咬嘴唇問道:“為什麽是我?”
灰衣人輕聲道:“沒有比姑娘更合適的人了,慕容大人和夫人信任你,更關鍵的我也是。”
紅豆望著他:“你隻見我一麵---就信任我?”
灰衣人點頭承認。
紅豆心中暗道:如果你是那個人的話,知道我的底細,你就不會這麽說了。揚起頭,紅豆又道:“我還是不明白,一件簡單的事情為什麽要弄得這麽複雜?”
灰衣人回答道:“在下這麽做一則可確保慕容二老的安全,二則可確保我自己性命無憂。”
紅豆蹙起眉頭,心想:如果你是那個人,玄鳳也許會為難你,可是他又怎會為難慕容二老?還有性命無憂是怎麽回事?你是害怕玄鳳傷你的性命?想了想,紅豆問道:“難道有人要害你?”
灰衣人的獨目中已是純粹的冰冷:“平生我沒恨過什麽人,隻此一人,我恨之入骨,我今天的模樣就是他一手造成---當年他斷了我一雙腿,又將我置身與熊熊大火之中---幸虧蒼天可憐,我才保住一條性命,苟延殘喘到今日就是要找回公道,小姑娘,你說這般殘忍狠毒之人我怎能不防?”
紅豆大吃一驚:“你的意思是有人將你害成這個模樣?是什麽人能下得了這樣的毒手?”
灰衣人冷笑一聲:“這個人位高權重,說說什麽文治武功天下第一,國之棟梁;說什麽豁達不凡,蓋世的英雄---其實是個心胸狹窄,心狠手辣的陰險惡人!”
紅豆越聽越緊張,結巴地問:“你說的這個人---是誰?”
灰衣人見紅豆一臉的驚懼,緩了緩語氣,說道:“我嚇到你了?”
紅豆急切地搖了搖頭,連聲問道:“他是誰?為什麽要這麽對你?”
灰衣人一連串苦笑:“也許是我們錯了,寬恕的話我也求了千遍萬遍,他要怎樣對我,我毫無怨言,可是他連她也要害---甚至還傷及那無辜的----”說到這,聲音恨恨地變了調,以至於說不下去。
雖然灰衣人一直未說出仇家的名字,紅豆心裏已有了感覺,一定是哪裏不對了?他說的人是玄鳳嗎,玄鳳怎會做這樣的事?
灰衣人漸漸地恢複平靜:“也許這麽多年積怨太深,所以今夜才會說這麽多,小姑娘,你知道的越少越好,本來我不應該將你牽扯到裏麵,隻是我別無它法,原來府裏的人---唉---我現在一個也不敢信,你若是能幫我這個忙,對我而言就是大恩了。”
[正文:96 波上舟巧遇 (二)]
紅豆將那金手環握在掌中:“你放心,我一定會把它交給慕容大人,隻是如果他老人家想要見你,又待如何?是要把他領到這裏來麽?”
灰衣人忙道:“萬萬不可,這裏不安全。”說話間,取了一個紙箋,在上麵寫了幾個字遞給紅豆:“一個月後在下會在這裏與二老會麵。”
紅豆接過紙箋上見上麵寫著四個字‘九江永安’,立時臉色劇變,“你說的是可是九江下遊的永安村?”灰衣人道:“正是。”
紅豆的胸口悶得透不過氣來,那個她永遠都不會忘記,永遠不想再回去的小山村。七年前那個痛扯心肺的夜晚,那個父親永遠不讓她探聽來曆的神秘男子,那一碗讓她束手無策的人間劇毒‘九日斷腸’,一一重現在眼前。
紅豆咬著泛白的嘴唇道:“為什麽要在那裏相見?”
灰衣人道:“那個小山村極為隱密,我的仇家絕對不會找到那裏,而且一月後在下要在那裏等一個非常重要的人。”
紅豆盯著他,等待著下文,灰衣人卻停住不再往下說。雖然有些事情還沒想明白,但紅豆深知不可錯失良機,於是簡單而直接地問道:“她---是不是和你在一起?”
灰衣人一怔。
紅豆將手中的金環高高舉起:“我說的是它的主人。”
灰衣人身子一顫:“你知道她?”
紅豆清晰有力地說道:“我當然知道她,每日裏夫人為了她不知掉了多少的眼淚,白了多少根黑發,我問的就是她,慕容大人與夫人朝思夜想的掌上明珠,失散的女兒,慕容晴是不是和你在一起?”
灰衣人呆愣了一會,不禁想到傷心處,眼淚竟抑製不住地流了出來。
紅豆蹲下身輕聲問:“你就是墨白對不對?”
灰衣人身子一震,吃驚地看著她:“你---”
紅豆輕歎一聲:“白天到市集來找我的姐姐,你可識得她是誰?”
灰衣人慢慢地有了反應:“你問的是---倩雪?”此話一出,紅豆已不需再問,千真萬確,麵前的人就是墨白。
墨白的聲音低沉無助:“我自然是識得她,盡管她已認不出我。”
紅豆輕聲問:“夫人和倩雪姐姐曾經和我提到你,你和晴兒小姐之間的事情我略知一二,我還知道夫人為她思念成狂,所以墨白大哥,她在哪裏?”
墨白的眼淚又一次流下,恨恨地道:“她---落在那惡人的手中。”
紅豆瞪大眼睛,小心問道:“你說的惡人是誰----難道是你的仇家?”
墨白點頭道:“就是他。”
紅豆一個失神,坐在凳子上,腦子裏亂得不能再亂,事情怎會如此的錯綜複雜、撲朔迷離?
正像紅豆想的那樣,慕容大人一見到那金手環就一刻也等不及,立刻安排人打點行囊,找了一艘船在溪水口順流而下,如果估計無誤,他們在四天後就可順利到達九江永。這樣離約定的時間,他們提前了很多。
九江兩岸風景如畫,可惜在這夜靜時分,隻能借著昏暗的燈火看個依稀模樣,不過紅豆卻認為這樣恰到好處,隻是再美麗的景致也驅不散心中的傷痛,她又要回到那個地方。
背後傳來沉重的咳嗽聲,紅豆轉過身,見是鬢發花白的慕容泓:“大人,這麽晚了,您怎麽也不歇息?”慕容泓遙望遠處的滔滔江水,沉默不語。
紅豆上前勸慰道:“大人寬心,晴兒小姐一定會平安無事的。”
良久,慕容泓問道:“他的臉真的毀掉了?”紅豆知道他問的是墨白,點了點頭。
慕容泓悲愴地仰首問道:“誰能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麽?”紅豆不知如何相勸,她也不知道九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麽?
慕容泓步履艱難的向艙內走去,紅豆上前要扶,慕容泓卻擺了擺手,紅豆隻好停住。
站了一會,船的一角有人歎息,紅豆望過去,原來是小石頭。紅豆見他穿的單薄,搖頭道:“夜涼風大,你也不多穿一些,若是吹出病來可如何是好?”
小石頭歎氣道:“你不用擔心我,我隻是睡不著,看到慕容大人這個樣子,我也跟著難受。”
紅豆道:“所以我們要幫他把女兒找出來。”小石頭道:“可是怎麽找?”
紅豆道:“這件事急不得,不過既然找到了墨白,那麽我們就一定會找到慕容晴。”
小石頭吞吞吐吐地說道:“可是找到她以後---要怎麽辦?”
紅豆一下愣住,這個問題她還沒想過。
小石頭又道:“更何況這件事透著古怪。”
紅豆何嚐不明白這一點,玄鳳九年來一直認為慕容情和墨白在一起,而墨白卻說---這其中有多大的隱情和誤會啊!
紅豆注視一浪逐著一浪的江水一言不發。
小石頭指著不遠處:“紅豆姐姐,這江麵上不隻我們這一艘船,那還有一個---好大,好漂亮!”
紅豆抬眼望去,不遠處果然有一艘大船疾駛過來,高高的桅杆,寬寬的白帆,船體構造莊麗華偉氣派非凡。船的上下三層因燈火通明而通體閃亮輝煌,襯著墨黑的天幽深的江煞是好看。
不多時,那船乘風破浪與紅豆所乘坐的這艘呈並駕齊驅之態,但隻一會,它就超出半個船身。
船上的人清晰可見,著裝整齊的好像是軍營裏將士,個個肅然而立目不斜視。
小石頭忽然拉住紅豆的衣襟,驚呼道:“紅豆姐姐你看那匹馬!”
紅豆順著他手指方向望去,一匹神駿非凡全體通黑的馬傲立在那船的二層甲板之上。紅豆張大嘴巴說不出話來,它怎會在那船上?
小石頭揮起手,大聲呼喊道:“奔宵!奔宵!”那馬見到熟人竟興奮地高舉前蹄,長聲嘶鳴回應起來。小石頭越發歡喜地叫道:“奔宵!奔宵!”
[正文:97 波上舟巧遇 (三)]
紅豆的眼睛定在奔宵的身上有那麽一會,它在那船上,玄鳳會不會也在?這種時候她怎好見他?猛然回過神,一把拉住手舞足蹈的小石頭,將他的嘴捂住拉入船尾的貨艙內。
小石頭瞪圓眼睛,掙紮著想說話,紅豆忙向他擺手。
過了一會,沒什麽動靜,紅豆剛要鬆一口氣卻聽見外麵有人驚喊:“這船為何攔在我們的前麵---快停下!你們是什麽人,難道是江上的強盜?”
有人冷喝道:“滾開!”
紅豆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真的是他,真的是他!躊躇了好一會,紅豆抑製不住心中的思念,透過貨艙裏的小暗窗,悄悄向外張望,隻那麽一眼就再也離不開。
玄鳳長身玉立,俊美依舊豐儀不變,但整個人卻清瘦了許多,眉宇間那一點不易察覺的疲憊與憔悴讓紅豆的心肺倏地揪緊,從裏到外地泛著疼。
紅豆柔腸百轉寸寸成結的時候,玄鳳犀利的眼神突地掃了過來。
紅豆一驚閃到暗處,小石頭張了張嘴,紅豆連忙握緊他的手,示意不讓他出聲。
玄鳳的臉冷如冰雕向船尾慢步踱過來。
左翼、右翼、還有一身紫衣的封雪瑩跟在他的身後。
紅豆心跳如鼓敲,這架勢---他是發現自己了,心裏開始犯難,是自己乖乖地走出去好,還是等他把自己揪出去好?
內艙裏的慕容泓聽到動靜出來看個究竟,乍見玄鳳立時呆住,“九王爺---你---”
玄鳳見到他也極為意外:“老大人---你在這船上,你這是去哪裏?”
慕容泓太過震驚,一時不知如何回答,種種思緒在腦子裏閃來閃去,顫巍巍地站在那:“老夫---。”勉勉強強地吐了兩個字竟緊張地悶咳起來。過了一會,慕容泓強作鎮靜:“王爺不是一直在雲南前沿督戰,為何來到九江?”
玄鳳道:“說來話長,雲南王派人偷偷地潛到後方意圖不軌,於是本王將軍中大事交給劉大將軍,也跟著來到後方,根據密探回報,那些人流竄到這裏,所以本王在這江上日夜巡查,還有就是順便再辦一件私事。”
慕容泓看著甲板上橫七豎八倒著的人囁嚅道:“王爺這是---”
玄鳳緩緩說道:“本王剛才看到一個熟人,情急之下失禮了,老大人不知這船上可有一個叫紅豆的女子。”
慕容泓搖了搖頭:“王爺,我這裏隻有一個叫紅兒的姑娘。”
貨艙裏的小石頭瞟了一眼紅豆,嘟囔道:“紅兒就是紅豆。”
玄鳳沉吟片刻:“這位紅兒姑娘身邊是否有個小男孩。”
小石頭抬起頭,看著一臉苦難的紅豆,小聲嘀咕:“他問到我了。”
慕容泓滿腹狐疑:“是有一個,名字叫小十五。”玄鳳臉色一變,眼睛向船尾的貨艙掃過來,大聲喝道:“紅豆,你還不出來麽?”
紅豆和小石頭你看著我,我看著你,誰都沒動靜。
過了一會,小石頭忍不住問道:“怎麽辦?”
紅豆瞪了他一眼:“都怪你!”
小石頭委屈地說道:“我見到奔宵太高興了,所以才把別的事給忘了。”
慕容泓不解地問:“王爺這裏並沒有叫紅豆的姑娘。”
內艙裏不知何處傳來一連串怪怪的聲音:“紅豆---紅豆---”一聲一聲此起彼伏叫個不停。
玄鳳咬了咬牙,他對這聲音可不陌生。
倩雪從裏麵走了出來,手裏拎著一個鳥架,八哥雪兒俏生生地立在上麵,嘴裏不停地叫著:“紅豆!紅豆!”
倩雪對慕容泓說道:“紅兒妹妹不知去哪裏了?她的這隻八哥突然叫個不停,我怕把老夫人叫醒所以---”一眼看到玄鳳,吃驚地閉上了嘴。
玄鳳身子一閃,將雪兒牢牢的抓在掌心,耐性到了極處:“還不出來?”
紅豆腦袋垂到胸口,長歎了一聲,牽著小石頭的手一步一挪地從貨艙裏蹭了出來。
慕容泓看了看玄鳳又看了看紅豆,百思不解疑竇叢生,腦子裏一會清晰,一會糊塗。
玄鳳銳利的眼神幾乎能在紅豆的胸口穿個洞,異常冷厲地道:“你為什麽會在這裏,難道這就是你離家的原因?這就是你所謂的尋因求果?”
好一會,紅豆低頭道:“我隻是想找到她,確定她是否安好,我隻是想---幫你。”
霎時,玄鳳眼睛中的痛楚炙熱如火,又冷又澀地說道:“幫我?你知不知道這件事---誰都可以插手,隻有你不可以!”
紅豆抬眼怯怯地問:“為---什麽?”
玄鳳咬著牙關:“還敢問我為什麽?”盛怒下,手上不知不覺用上力,雪兒立即尖銳短促地叫了起來。
紅豆急聲道:“你做什麽?還不快鬆手,你若是傷了它---我就----”
玄鳳接道:“你就怎樣?”手上又握緊了一分。這會兒,雪兒連叫都叫不出來了。
紅豆急得直跺腳:“你若是真的傷了它,我就---一輩子----”臉兒憋得通紅,下麵的話無法說出口。
玄鳳的眼睛激出一絲血紅,瞪著紅豆,怒火、焦躁、氣惱、還有那刺眼的傷心,頃刻間絞成了一團。良久,良久,玄鳳忽然一甩手將雪兒拋到半空中,眼神已凝結成了冰。
雪兒重獲自由後‘撲楞’翅膀,立即躲到離玄鳳遠遠的地方。
玄鳳盯著紅豆,嘶聲說道:“一輩子怎樣,永遠不見我?擺脫我?”隨後慘笑一聲:“從今以後,天涯海角,你要走多遠就走多遠,我以後不會再過問,也不會再去找。”說罷,黑眸最後那麽一瞥縱身離去。
[正文:98 冷麵試真心 (一)]
一大一小的兩艘船極為默契地泊在江心,也不知是哪一個有心的人在兩船之間架起了一層甲板。
紅豆愁眉不展地坐在角落不住歎氣。
封雪瑩看在眼裏不禁好笑,柔聲道:“小郡主,左翼和右翼他們兩個讓我求你呢!”
紅豆有氣無力地道:“我有什麽好求的?”
封雪瑩笑了笑:“王爺和你鬧別扭已經殃及池魚了,所以他們想求小郡主服一些軟。”
紅豆撇著嘴,發起牢騷:“我還不服軟?不停地在他麵前晃來晃去,不就是為了能夠和他好好地說說話?可他就是不理不睬,昨兒剛照麵就給人家一個大黑臉,堂堂的九王爺怎能這樣?他平日裏和你們也這麽來著?”
封雪瑩忍不住笑道:“平日裏對我們還好些,也許小郡主不同吧,王爺隻是太在意了。”
紅豆忿忿地道:“讓人家低頭陪不是,不是不可以,可是他連說話的機會都不給,一個大男人怎可以這麽小氣?”抱住封雪瑩手臂,紅豆又道:“我現在才不好受,慕容大人那我也不知如何開口,他老人家八成把我當成小奸細了。”
封雪瑩抿嘴一笑,“不會的,昨天我還聽到慕容大人誇你呢,說多虧你的乖巧貼心,慕容夫人的病情才一日好似一日。”
紅豆低聲道:“其實---我心裏最盼望的是他能夠體諒,他為什麽不懂人家的心事?”
封雪瑩笑道:“或許不懂,或許懂得太多,即便不懂,小郡主也可以說給他聽。”
紅豆將臉兒埋入雙臂間,喃喃低語道:“我是想和他說個明白,可又怕說不明白,總之我心裏很亂。”
封雪瑩凝視著她,娓娓說道:“小郡主有所不知,自郡主離家之後,九王爺四處尋找小郡主的下落,在幾個月間就三次來到雲蘿山,那段時日一邊處理雲南叛亂的事情一遍想著小郡主,他可以說是不眠不休,日子久了就是鐵打的人也受不了,我們多次地勸他,他就是不聽,最後竟大病了一場。”紅豆吃驚地看著封雪瑩。
封雪瑩又道:“聽左翼、右翼說,九王爺從來沒有像那般的病過,病勢凶猛把他們都嚇了一跳。那時我們在雲蘿山上,有很多不便之處,太醫力勸回京修養,九王爺卻不同意,那時雲蘿山上大雪封山,最冷的時節,王爺的病稍稍的見了起色,就同下麵的人繼續在山裏尋找小郡主。有一天兵士回報,在一個山穀裏發現了一個女孩子的屍體,當時把我們嚇了一跳,這件事我們原是想瞞著王爺先看個究竟的,可還是讓他知道了---後麵的事情我不說,小郡主心裏也會清楚,我隻是永遠也忘不了,王爺---他看到那可憐女孩子時臉上的表情。”
沉默了一會,紅豆忽然站起身,封雪瑩拉住她的手問道:“小郡主這是去哪裏?”
紅豆笑了笑:“還能做什麽?繼續軟磨硬泡,直到他理睬我為止,這一回不達目的絕不甘休。”
封雪瑩笑道:“紅豆姑娘---你要知道柔可以克鋼。”紅豆見她變了稱謂,臉上微微一紅,點了點頭。
[正文:99 冷麵試真心 (二)]
玄鳳站在第三層的甲板上,麵無表情地注視著江麵。
紅豆陪著小心湊了過去,輕聲道:“都已經好幾天了,你的氣也該消了吧?”
玄鳳恍若未聞。
紅豆噘起嘴,輕輕扯住他的衣袖:“你倒是說說看---打算氣到什麽時候?”
玄鳳冷著臉默不作聲。
紅豆仰起頭露出甜甜的笑容,又湊近了一些:“不過可說好了,不能氣的太久,氣大傷身,到時候若是真的氣壞了,豈不是我的罪過?”
玄鳳的眼神冷冷橫過來,紅豆嚇得退後一步,乖乖地閉上嘴。
片刻後,玄鳳冷漠又疏遠地開口:“你走,我不想見到你。”
紅豆暗中悄悄地籲了一口氣,肯說話就好!於是柔柔笑道:“你不想見我,可是人家想見你,”用眼睛瞄著玄鳳,紅豆又道:“而且從今以後---想天天見到你。”
玄鳳臉上無波,心兒卻‘怦怦’直跳,氣惱地瞪了紅豆一會,猛地攫住她的一隻手臂,質問道:“若是這樣,你又怎會離開我,離開的那麽容易?”說著將她逼到角落。
紅豆勉強地笑著:“不容易,一點都不容易,下了好大的決心才辦到。”
玄鳳濃眉挑起,兩隻手掌一點一點襲上紅豆的臉頰:“你還敢笑?”
紅豆連忙斂去笑意:“那我不笑就是了。”
玄鳳的雙手慢慢上移:“我和你說過什麽,天大的事情有我,你卻是怎麽做的?告訴我,你這小腦袋瓜裏到底想的是什麽?嗯?”
隨著玄鳳兩掌之間漸漸用力,紅豆咧了咧嘴:“我這可是腦袋---九王爺難道當它是核桃。”
玄鳳本是一腔怒火充塞胸臆,聽了這話一個愣神立時氣結無語。
紅豆的手輕輕覆上玄鳳寬大的手掌,將它們緩緩拉下,也不說話,隻是用兩個手指在玄鳳的掌心無聲地畫著圈。
氣惱手心酥癢的異樣感覺,氣惱因此而僵硬的手臂,玄鳳克製住自己渴望擁她入懷的衝動,猛地甩開手,轉過身去,“你當我在和你說笑?”
紅豆眼波流轉,轉了一圈繞到他的麵前:“對嘛,說話就要有說有笑,不能總是板著臉。”
玄鳳濃眉擰的緊緊的,怒視著她,而紅豆則麵不改色心不跳的與他對視。最終,玄鳳錯開身子躲開她,深沉略帶一絲蒼涼地說道:“想你也不過十七八歲的年紀,正是天真浪漫的時候,說過什麽話---想必均是玩笑,都是無心的,我怎能當真?”
紅豆心兒一沉,急道:“你一定要當真,必需要當真,因為我說的都是真心話。”
玄鳳望著她:“那晚情意繾綣---你還是能夠狠下心離開,可見你年紀雖小,心思是捉摸不定的,所以我看不到你的真心在哪裏,又怎能相信你的話?”
憂傷疑慮的眼神讓紅豆心頭一顫,情急之下從背後環抱住玄鳳的腰身:“你一定要相信,無論什麽時候,我對你說的話都是出自肺腑,以前說的今天說的,以後說的都是。”
玄鳳從未試過這樣的被人從後背抱住,還是這麽一個讓自己日思夜想魂牽夢係的人兒,喜悅、溫馨瞬間自心底彌漫全身,臉上的苦心設防幾盡全部崩潰,轉過身,深不見底的眸子緊緊鎖定紅豆臉上每一個表情變化,“當真?”
紅豆忙點頭。
玄鳳又緩緩問道:“任何時候說的話?包括你酒醉時候?”
紅豆心中焦急,情不自禁地又點了點頭。
玄鳳眼底異彩乍現:“可還記得你那日說過什麽?”
紅豆懵懂之間未及細想連連點頭,等到幡然醒悟,發現玄鳳眼底那一層難以掩藏的笑意時就已經太晚了,無措地道:“你--都知道----我---”
玄鳳故作不解地問道:“我都知道什麽?”
覺察玄鳳洞悉自己那日的心思,紅豆大羞,扭過身:“你明知故問,我---不理你了。”
玄鳳輕輕地搖了搖頭:“是哪一個剛才說要天天見到我的?”
紅豆的臉上暈出美若明霞般的灩紅:“剛才說的話---全部收回----不作數。”
玄鳳欺身上前:“我不許。”
感覺到玄鳳身上迫人卻又熟悉向往的氣息,紅豆眼波微漾,低語道:“那你也不許再說那樣話,以後再生氣也不可以說那樣絕情的話---什麽永遠不再找不再過問的話。”
玄鳳固執沒有餘地說道:“以後你再敢偷偷地離開,我真的不會去找。”
紅豆不滿地看著他:“你說的可是真的?那我現在可就要離開了,你可別跟著!”
玄鳳淡淡地笑道:“沒人會跟著你,不過要走,恐怕也要等到上岸以後,在這江心之中,你能走到哪裏去?”
[正文:100 冷麵試真心 (三)]
紅豆嫣然笑道:“若是九王爺到了江水之中,也許挨不了一時三刻就沉了底,可是對紅豆來說,這麽寬的江還難不倒我。”
玄鳳盯盯地看著她,突地將她攔腰抱到懷中。
紅豆低頭抵住他的胸膛:“你做什麽?”想到自己在第三層甲板之上,不經意地向周圍一瞥,意外地發現有好多人在窺視。左翼、右翼、封雪瑩,居然還有小石頭。
紅豆臉上又紅又熱:“你快把我放下,他們都看著呢!”
玄鳳的臉上勾出淡淡的一抹笑,在她耳邊低語:“這是你說的,可不要後悔。”
覺察出他的意圖,紅豆心中警鍾大作,可是沒有時間反應,隨著眾人的一聲驚呼,她被玄鳳以極優雅的弧線拋入江水之中。
看著碧波上激起的漂亮水花,玄鳳爆出朗朗地笑。
紅豆浮出水麵,又是羞又是惱,蹙眉瞪眼道:“你---太過分了!”
玄鳳俯身望著她:“紅豆姑娘,我倒是想看一看你能遊多遠?”
紅豆咬了咬嘴唇,賭氣道:“好,那我就在水裏不出來了。”說著潛入水中。
隨著時間一點一點的流逝,船上的人均露出擔憂之色,玄鳳亦然,隻有小石頭神情輕鬆,小聲嘟囔著:“怎麽都象小孩似的?”
正在玄鳳耐不住性子準備躍入水中的時候,紅豆如一支出水蓮花破出水麵,隨手向玄鳳擲來一物。玄鳳用手一接,原來是一隻濕淋淋的繡花鞋。
看到被自己的濕鞋子弄得一臉是水的玄鳳,紅豆開心地大笑起來。
被她的笑容所感染,玄鳳黑眸越來越亮:“你還有一隻,要不要一起扔上來?”
看著玄鳳把玩自己的鞋子,紅豆的臉色更是豔若春花,嬌嗔道:“你還不把我弄上去?”
玄鳳嘴角上揚,露出一笑,這笑足可魅惑眾生。
紅豆癡癡呆望著他的時候,玄鳳躍入水中緊緊地抱住她。兩個人鼻對鼻,眼對眼,氣息相聞。紅豆雙拳輕捶玄鳳的胸膛,羞道:“還不上去?他們都在偷看!”
左翼和右翼等人相視一笑,轉過身大聲道:“沒有關係,我們不看就是。”
小石頭探著小腦袋低聲道:“這怎可以錯過?”玄鳳掃一眼眾人,微微一笑,抱著紅豆躍出水麵,一轉眼閃入內艙。
春衫濕透,緊貼的粘在肌膚上,姣好美麗曲線畢露無遺,青絲如雲,肌膚似雪。紅豆害羞地抱著雙臂,擋在胸前:“你出去,我要換衣服。”
玄鳳一動不動地攬著她的腰身,眼底閃爍著異樣光彩,不但沒有離開的意思反而將她擁得更緊。
紅豆手足無措,紅暈過耳:“你聽到沒聽到?”見玄鳳的眼睛定在她的胸口,紅豆羞道:“不許看---你聽到沒有!”
玄鳳的視線沒有半點的移動,耳語一般:“聽到了。”
紅豆低著頭不敢去看他,半天卻不見他有半點的動靜,便一點點地抬起眼簾,“你怎麽還---”下麵的話未出口,玄鳳俯首以吻封緘。
火熱的吻堅定執著的印在紅豆的唇上,夾雜著這幾個月日夜的思念與擔憂,那種失而複得的強烈情緒激起玄鳳前所未有的炙情,欲罷不能無法停止,一而再再而三的輾轉停留,探索和汲取。
紅豆軟軟地倚在他懷裏,如火如荼洶湧而來的情潮,燃燒她所有的感官。
不知過了多久,紅豆囈語般:“等一等,我要先問你---是不是---不生氣了?”玄鳳抬起頭,氤氳的黑眸中瞬間多了幾分嚴肅認真,聲音暗啞卻極為清晰地威脅道:“氣,怎麽不氣?我要被你氣死了!你若是再敢那樣做,我絕不饒你!”說罷,吻又一次落下,懲罰似的掠奪得更加凶狠,鐵一般的臂膀越箍越緊。
紅豆在他懷中喘息、低喃:“你也真過分---我不管---剛才當著那麽多人的麵,你把我扔到水中---我還氣呢---現在我們扯平了,誰也不許再生氣。”
玄鳳手臂又縮緊一分,強硬地說道:“不許和我講條件。”
紅豆暗中瞪了他一眼,然後嬌羞無限地問道:“那你告訴我---你怎會知道----那日我並沒有完全醉倒?”
[正文:101 冷麵試真心 (四)]
玄鳳眸子中現出揶揄笑意:“一開始我是不知道的,後來小巧和彩衣給你更衣時,你突然醒轉,讓她們把我請出去的時候,我才覺察到。”
紅豆吃吃笑道:“原來你這麽鬼,現在才說給我聽。”
玄鳳微微笑了笑,唇落到紅豆的耳後:“早說給你聽?我還怕你不好意思,你這丫頭才是個小鬼頭,我險些讓你騙過去,那夜---吻你的時候,你是不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紅豆扭過臉,笑著否認道:“你在說什麽?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玄鳳輕笑一聲,吻又一次落下,不同於剛才的重吻,薄唇貼在紅豆嫣紅的唇瓣上輕輕地摩挲:“那你現在知不知道?”
紅豆大羞,闔上水眸不語。
想著那夜的情景,又看了看紅豆現在的情形,玄鳳胸口一窒,抱著紅豆順勢倒在床榻上,高大的身軀無隙地覆上她的。
紅豆驚訝地睜開眼睛,剪水雙瞳清澈的望入那一雙幽深,那裏麵激蕩著熟悉還陌生的火熱情愫,她又羞又慌:“你---做什麽?”
玄鳳直接用行動回答了她的問話,熱吻驟然落在她的紅唇、臉頰、額頭、耳後頸間。當玄鳳那略有些粗糙的大掌直接探入春衫,感受細致如脂的玉肌時,紅豆混亂的思維才有了那麽一點點的清醒:“你---住手。”
玄鳳不禁笑一聲:“我偏不住手。”低頭繼續大麵積肆虐。
紅豆渾身酥軟仍試圖躲避他的侵襲:“你停下來---我有話說。”
眼前的美景使玄鳳的眼神愈加的晦暗幽深,低笑一聲:“我停不下來---也不想停---有什麽話---一會再說。”
紅豆想擋住他的手掌,可是費盡心機力氣也毫無用處,最後有點委屈地道:“你---欺負我!”
玄鳳笑了笑,抬起頭:“我怎麽欺負你了?”
紅豆瞪著他:“這還用我說,你剛才欺負我---現在也在欺負我。”
玄鳳又是一笑,唇移至紅豆的耳邊,低喃道:“我承認是在欺負你---那又怎樣?你真的不願意麽?”
過了一會,玄鳳見紅豆不語,身子一僵,抬起眼眸深深地注視著她。
紅豆漲紅了臉:“我不是不願意---我隻是有話說。”
玄鳳展顏笑道:“你願意就好。”
紅豆緊握住他的手:“我真有話說。”
玄鳳坐直了身,寵溺地望著她,搖頭笑道:“那好,你想和我說什麽?”
想著那玫瑰花形的金手環,想著墨白說的話,紅豆猶豫著是否把所有的事情和盤托出,那慕容晴的下落?一抬頭,看見玄鳳一瞬不瞬地注視自己,滿目的柔情與歡喜。忽然間,紅豆打消了念頭,這件事什麽時候都可以說,現在她不想說。
玄鳳見紅豆怔怔出神地望著自己,滿是愛戀的水眸中隱隱透出不舍,便道:“不是有話和我說嗎?”
紅豆搖了搖頭:“我現在又不想說了。”
玄鳳笑著用手指輕點她的鼻尖:“小丫頭學會找借口搪塞人了。”
一陣江風自窗口吹過,紅豆微微地發起抖,玄鳳忙將她攬入懷中:“冷了麽?”
紅豆依偎在他的懷中,輕輕點頭:“我若是病了就是你害的,都是你太小氣,把我扔到江中。”
玄鳳緊緊地抱住她,在她耳邊低聲道:“你可知道,我為你大病了一場,所以也要你為我病一場---不要太重,太重我會舍不得,也不能太輕,這樣你就會沒記性,不為了別的,我隻是要你記住,永遠---永遠都不能離開我。”
紅豆眼睛濕潤,緊緊地擁住他,不語。
玄鳳又道:“有的事情可以原諒,有的事情不可以原諒,有的人離開可以,有的人離開就不可以,如今的我隻想守住你,如果你再輕易的離開,我將永不原諒。”
紅豆輕聲低語:“如果有一天我不見了,你一定要去找,因為一定不是我願意的,一定是有什麽意外。”
[正文:102 藏身雞鵝簍 (一)]
船艙非常的靜,靜的裏麵的兩個人幾乎可以聽到彼此的心跳聲。
玄鳳緊緊地攥著那玫瑰花形的金手環問道:“老大人為什麽把這件事情告訴我?老大人就沒想過---”
注視玄鳳的眼睛,慕容泓的聲音出乎意料的沉穩:“不敢隱瞞王爺,老夫疑慮過,但是思來想去,還是決定將這件事告訴王爺,再說就是想瞞王爺也是瞞不住的,紅豆姑娘---也許早就說給王爺聽了。”
玄鳳臉色微變:“這件事她也知道?”
慕容泓眼中流露出一絲詫異:“王爺不知道?紅豆姑娘沒說?默白就是通過她將這金手環交給我的。”
玄鳳眉峰微聳沒有作聲。“王爺,老夫---”說話間,慕容泓彎腰就要跪下,玄鳳連忙用手攔住:“老大人有話請講,何須如此?”
慕容泓艱澀說道:“老夫厚顏---請求王爺---”情知自己的要求過分,卻不能不說,可話到嘴邊又沒法開口,最後躲過玄鳳的手臂執意地跪倒在地上。
玄鳳見此情景,心中已完全明白:“老大人不需如此,不論你的要求是什麽,本王答應你就是。”聽到玄鳳的許諾,慕容泓抑製不住熱淚盈眶:“老夫謝王爺的恩典。”
玄鳳彎腰將他扶起,有些苦澀地說道:“這麽多年過去了,我一心企盼她平安,至於其它的---遠遠沒有這個來的重要。”慕容泓含淚點了點頭。
艙門口傳來腳步聲,紅豆和倩雪扶著慕容夫人走了進來。
看見玄鳳,慕容夫人蒼白的臉上現出許久未見的紅潤,微笑著道:“原來真是王爺,若不是聽別人說起,我都不知道,”看了紅豆一眼:“這丫頭隻顧著自己高興,都不說給我聽。”
玄鳳愣了愣,忙迎了上去:“夫人身體不適,鳳本應前去拜望,勞駕夫人實屬不該。”
慕容夫人欣慰笑著:“沒關係我的病早好了,隻要你們小兩口和和美美恩恩愛愛,我就比什麽都開心。”語音哽咽,一時忍不住,歡喜地掉下淚來。
玄鳳完全怔住,紅豆暗中向他擺了擺手。
慕容泓見狀忙道:“夫人,王爺還有很多事情要辦,有什麽話不如改天再說。”
慕容夫人卻出人意料地搖頭道:“我隻說兩句話,王爺再忙也要聽我把話說完。”
玄鳳凝望著她:“老夫人有什麽話,請講?”
慕容夫人拉住紅豆的手,對玄鳳道:“我隻問王爺這次過來是不是特意接這丫頭的?”玄鳳錯愕之下,點了點頭。
慕容夫人笑得越發的開心:“這就好,年輕夫妻本應該經常的在一起,總是分開那怎麽行?這會兒我就放心了,王爺,我把晴兒就交給你了,你可要好好待她。”說著,將紅豆的手放到玄鳳的掌中。
那一瞬間,玄鳳的手不禁僵了僵,紅豆的臉兒也幾乎白的透明,緊咬著下唇低下了頭。慕容泓見狀,對著一旁的倩雪道:“夫人的身子還很弱,還不快扶著夫人回房休息。”
慕容夫人微微點了點頭:“我是有些乏了,你們扶我回去吧。”走了幾步,對紅豆笑道:“你留下,陪王爺說說話,別惦記我,你們也是許久沒見了。”
紅豆一臉尷尬地站在那,看著慕容泓、夫人、倩雪逐一的走出去。
好一會,玄鳳問道:“她經常把你當作---”
紅豆低頭道:“有的時候好一些,有的時候就會這樣。”
玄鳳攤開手掌,露出那金手環問道:“這件事情---為什麽不告訴我?”
紅豆一愣,隨即明白他問的是什麽,低聲道:“我是想說給你聽,可是---”臉兒紅了紅,說道:“一直沒有合適的機會。”她走近幾步問道:“慕容大人給你的麽?”見玄鳳不說話,紅豆又道:“我隻告訴他默白大哥約他一個月後在永安村見麵,還有他如今的樣貌,至於其它的並沒有和他說,我怕他會有什麽誤會---可是即使我不說,我想他老人家心裏也會有疑慮---如今他既然把這手環交給你,說明他還是信賴你的。”
玄鳳不解地皺眉問道:“他會有什麽誤會?”
紅豆一邊留意著玄鳳的神色,一邊說道:“默白大哥被人廢了一雙腿,還毀掉了容貌,從他話中的語氣聽來,好像認定是你做的,晴兒小姐現在並沒有和他在一起,好像很久以前就分開了---晴兒小姐被人擄走了,他也認定是你做的。”
玄鳳難以置信地望著紅豆,半晌,確定似的:“他和你這麽說的?”紅豆咬著嘴唇點了點頭。
玄鳳無力地坐到藤椅上,隔了良久,抬眸說道:“不是我。”
紅豆點頭道:“我知道。”
玄鳳望著她,低聲問道:“很相信我?”
紅豆堅定地點了點頭:“是的,比相信我自己還要相信你。”
玄鳳輕輕喟歎一聲,伸出一隻手:“過來。”
紅豆看著玄鳳,直直向他走過去。
玄鳳牽住她的手,用力將她帶入自己的懷中,緊緊地擁住,好一會,在紅豆耳邊輕聲道:“如果是這樣,那麽她的處境一定堪憂,如果生?九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麽?她現在會在哪裏?如果死?想是與我難逃幹係,所以我一定要找到她。如果她還在,傾我一生必保她周全---你可知道?”
紅豆擁著他點了點頭。
之後,玄鳳屏息問道:“你---可記得答應過我什麽?你---說話要算話?”感覺到玄鳳緊繃的全身,紅豆心頭一酸,最終點了點頭。
玄鳳微微放鬆了一些,緩緩說道:“我和十二弟約好了,在下一個鎮見麵,然後我們就一同去永安村。”
[正文:103 藏身雞鵝簍 (二)]
清晨時分,兩艘船在同水鎮靠了岸,紅豆梳妝整齊之後去見玄鳳,卻不料玄鳳與左翼和右翼早早就上了岸,封雪瑩告訴她,他們是到約定的地點與玄麟會麵去了,提到玄麟,紅豆想到玄鳳壽誕那日發生的事情。
封雪瑩見紅豆輕蹙眉頭,問道:“小郡主在想什麽?”
紅豆凝視著碧色澄清的江麵,輕輕說道:“聽說有一種奇人,能夠上知五百年,下知五百年,不知是真是假?”
封雪瑩不知紅豆為何有此一問,說道:“真的如何?假的又如何?”
紅豆淡淡地扯出一抹笑:“如果是真的,我想請他告訴我,以後十年會發生什麽?世事是否能夠全部遂了人的心願?”
封雪瑩沉吟了片刻,說道:“以後發生的事情真的很重要?”
紅豆轉眸凝望著她,定定地有那麽一會,忽地似春花盛開般璨然一笑:“是啊,重要的是現在,十年以後的事情想它作什麽?”
頃刻間,想明白久久耿耿於懷的心事,紅豆水眸中乍現耀人的流光異彩:“人們常說‘世上本無事,庸人自擾之’,以前,我以為自己看的是極透的,卻沒想到也繞到這個圈子裏來成了庸人。”
原本封雪瑩並不完全洞悉紅豆的心事,直到現在方才恍然醒悟,笑道:“這隻不過應了‘當局者迷,旁觀者清’這句話,有些事情莫說是年紀尚輕的你,就是多長你幾歲的人,一樣的牽涉其中,也是看不明白。”
二人談話間,倩雪從艙內走了過來:“夫人的藥用完了,紅豆你對那些藥最熟,能不能陪我上岸買一些來。”
紅豆點頭道:“好啊。”
封雪瑩忙拉住她:“王爺臨行前可交待了,沒有他陪伴,小郡主不可以離開這艘船。”
倩雪為難地看著紅豆。
紅豆道:“夫人的藥耽誤不得,他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不如這樣,我們快去快回,不讓他知道就是。”
封雪瑩搖頭:“可是萬一---”
紅豆笑道:“有瑩姐姐陪著哪有什麽萬一?再說他一會說不可以這樣,一會又說不可以那樣,那我究竟可以做什麽?”
封雪瑩莞爾笑道:“王爺他也是為小郡主好。”
紅豆低頭一笑:“這個我知道,他---是太緊張了,沒事的,我們買了藥就馬上回來。”
封雪瑩無奈之下隻好點頭同意。
三個人向船下走去,小石頭從角落出來:“紅豆姐姐你們去哪裏?我也要去。”
同水鎮不大,但麻雀雖小五髒俱全,很是熱鬧,鬧市中人來人往絡繹不絕。
遠遠的看見一家藥鋪在對麵街的拐角處,幾個人走了過去,眼看就要到了藥鋪,忽聽倩雪一聲驚呼,紅豆和封雪瑩連忙回頭。
倩雪指著不遠處急走的男子大聲道:“那人將我的錢袋偷走了。”
封雪瑩秀眉微揚:“小郡主你們到藥鋪裏等我,我去把錢袋拿回來。”於是追去。
那男子見有人追,向前急跑起來,小石頭見了也追了過去:“我去助封姐姐一臂之力。”
紅豆想拉住他,卻晚了一步,連連搖頭:“這孩子真是的,跑的還挺快。”
紅豆和倩雪相視一眼,攜手來到藥鋪。
紅豆抓好了藥還不見封雪瑩和小石頭回來,於是走到外麵張望,重重疊疊的人群中根本就看不到他二人的影子,正要轉回身,人群中走過來一個女子,容貌極為美麗,隻是眉目之間透出那一股子的冷,讓人見了從裏往外的透著寒意。
那女子盯盯地看著紅豆,徑直地向她走了過來。
紅豆暗自奇怪,為何自己看這女子如此的似曾相識,忽然間悚然一驚,這女子不就是在紫荊山崖遇到的那一位嗎?那個在自己的胸口上刺了一劍的女子,看到了她,紅豆自然而然地想到了玄夜,當下暗叫不好躲進藥鋪。
倩雪正和掌櫃說著話,沒有留意到紅豆這邊的情況,紅豆要喚她,但一眼看到那女子已到藥鋪門前。
紅豆見旁邊有一個側門,來不及支會倩雪就閃了出去。
[正文:104 藏身雞鵝簍 (三)]
那側門直接通到外麵的街口,紅豆急走了幾步,在一處的拐角處將身子隱在暗處,偷偷向外觀望。
不多時,那女子也跟了出來,四處望了望便向紅豆的藏身之處尋了過來。紅豆不敢遲疑連忙向後麵躲去,走了幾步就到了街的盡頭。
街的一角有一家極大的客棧,客棧的兩邊有幾個村民賣著雞、鵝等家禽。
紅豆害怕讓那女子發現自己的行蹤,不敢遲疑地閃身進了客棧。紅豆原以為可以擺脫那女子,正暗自慶幸,卻發現那女子在客棧的門口徘徊了一會竟也走了進來。
紅豆大驚失色,慌忙轉身上了客棧的樓梯,順著回廊向裏麵躲去。
回廊的盡頭是窗口,已無處可逃。眼見那女子也跟著上了樓梯,紅豆驚慌之下見一間房門虛掩,即刻輕手輕腳地閃了進去。紅豆緊貼著牆壁,聽著外麵的動靜。腳步聲越走越近,紅豆幾乎忘記了呼吸。
腳步聲在門口停住便沒有了動靜,紅豆心中焦急,不知道那女子是否發現了自己?然而在這時就聽外麵的女子說道:“主人,我們的人已經按著主人的要求安排好了,隨時候命,還有一件事,剛才屬下好像看到了主人要找的人,可是到了街角就失去了行蹤。”
紅豆瞪大眼睛,原來她並沒有發現自己---忽地,一顆心陡然懸起,她的主人在哪裏?出乎意料的異常詭譎的,屋子裏麵有人開口說話:“那你還等什麽,還不去找。”
門外的女子應了一聲:“是。”轉身離開。
清冷如冰的聲音,紅豆一點也不陌生,有那麽一瞬她的腦子幾乎是空白,緩緩地轉過身。裏麵屏風半掩,有一男子背對著她正在沐浴,依稀能夠聞到巨大的沐浴桶水中玫瑰花瓣的馨香。
在靜謐之中,不知過了多久,紅豆除了‘驚、怕、慌’三字以外又蹦出了另外的一個字,那就是‘逃’。紅豆小心地移動著幾乎沒有知覺的雙腿,馬上到門口的時候就聽到裏麵的人冷喝一聲:“什麽人?”
紅豆立即‘啊’地一聲驚呼出聲。
沐浴桶內的人身子一震,隨即轉過了身,夜一般的眸子黑暗無邊,眼神冰冷而陰鷙,不是玄夜是誰?見到紅豆,玄夜意外地愣住,半晌冷冷一笑:“有意思,找你找了大半年,始終都找不到,沒想到今天你自己跑到我的麵前,還是這一種狀況,你是不是從天上掉下來的?”說著緩緩地要站起來。
紅豆的臉‘騰’的通紅,退了幾步,異常緊張地說道:“你---別起來---你還沒有穿衣服。”
玄夜麵無表情地問道:“那又怎樣?”
紅豆又怕又窘,立刻轉過身向門口奔去。見一旁的紫檀衣架上掛著男子裏外的服飾,紅豆沒有半點猶豫把那些衣服抱在懷中,暗道:六王爺總不能光著身子出房門吧,然後向外衝去。
玄夜匆忙間趕到同水鎮,為了隱密行事他將手下的人都支的遠遠的,身邊隻留了幾個人,而這幾個人今天也讓他打發出去,其中的一個就是去買他替換的衣服。玄夜從未像現在這般懊惱,身邊哪怕留一個人,也不會是這般情形,一抬眼見紅豆將他僅有的一套衣兒服抱了出去,立時怒喝:“你給我站住!”隨手撩起一掌心的水向紅豆甩去,出手那麽一瞬,還是猶豫一下偏了方向,水珠兒在紅木雕花門上四濺開。
紅豆嚇了一大跳,更是沒命地向樓下衝去。
玄夜情急之下飛身要追出去,一隻腳剛踏出房門,又縮了回去。
[正文:105 藏身雞鵝簍 (四)]
出了客棧,紅豆一下停住,無論哪個方向都會讓玄夜輕易地抓住。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紅豆發現客棧的一角有一個大大的空竹簍,想是門口那幾個村民賣光了一簍雞、鵝空餘出來的,她忽地有了主意,忙跑了過去將那竹簍倒轉,蹲下身子將自己罩住,然後便一動也不敢不動的跪在那裏。
竹簍內徐徐散發著難聞的雞、鵝身上的氣味,紅豆掩住口鼻,自竹簍的縫隙看著外麵的情形。
比紅豆想的要快,玄夜在紅豆將自己藏妥當的瞬間,赤腳裹著一塊床上的繡幕從客棧裏飛掠出來。門口和街上的人見他衣冠不整,好奇地望向他。玄夜嗜血的眼神向周圍冷冷的一掃,所有的人立即噤若寒蟬,當下不敢再看第二眼。
紅豆見玄夜如此的情形,有一種惡作劇的開懷,嘴角不禁向上翹了翹,這時看見玄夜向自己的方向走過來,紅豆不敢掉以輕心連忙屏住呼吸,靜靜不動。
玄夜目光陰冷,神色極為惱怒,左右巡視不見紅豆的身影,臉上幾乎扭了形,卻不知紅豆藏身於自己的腳下。
紅豆見他在離自己不足三尺遠的地方站立不動,心裏焦急萬分,時間久了,他早晚都會發現自己。
不遠處,有人輕聲笑道:“這不是六哥嗎?為何穿成這般模樣?”
紅豆聽出來人不由大喜。
玄夜見到玄麟、玄鳳以及他們身後的左翼和右翼,臉色更加晦暗難看:“真是巧,在這裏也能遇見你們。”
玄鳳濃眉微聳:“六哥此時應該在京中,為何來到這九江的同水鎮?”
玄夜陰涼一笑:“你們能來得我就來不得嗎?”
玄麟望了他許久,輕輕搖了搖:“六哥,十二弟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玄夜冷冰冰地看著他,沒有半點的反應。
玄麟斂去笑容,上前一步正色道:“弟弟想求六哥,做什麽事都要三思而後行,不管怎樣,兄弟就是兄弟,什麽時候都血濃於水。”
玄夜陰柔笑道:“十二弟,這話我可就聽不明白了。”
玄麟目光清澈,直接把話挑明:“雲南王的人來到了這一帶,六哥也來到這一帶,難道是巧合?”
玄夜冷笑一聲:“你的意思是說我和他暗自勾結?你有什麽證據?”
玄麟目不轉睛地看著他:“隻要六哥說沒有,弟弟就相信。”
玄夜又是一聲冷笑:“我說什麽你就信什麽?那可就成笑話了。”說著,頭也不回的向客棧內走去。
玄鳳濃眉挑起,縱身攔在他麵前:“六哥真的要一意孤行嗎?”
玄夜冷哼一聲:“自十三歲起,我就一直‘孤行’,當初你不計較,為何現在才想起計較,不覺得有些晚了嗎?”
玄鳳黑眸中有了一絲不易察覺的鬱色:“當初兄弟們想親近你,你是怎麽做的?現在又說我不計較。”
玄夜聽了這話,淡淡一笑:“好,你想敘兄弟情,隻要你應了我一件事我就答應你,”隨即冷酷一笑,徐徐說道:“你把紅豆給我,我們就是兄弟。”
玄鳳一下變了臉色。
玄夜挑畔地又道:“這麽一件小事你都辦不到?”
玄鳳眸光驟寒,冷意迫人:“不錯,辦不到。”
玄夜眼神冰冷如刀:“那好,我們之間就沒什麽可談的了。”說罷,縱身離去。
玄麟長歎了一聲,來到紅豆藏身的竹簍前,用手指在上麵輕輕地敲了敲,“丫頭,現在可以出來了。”
紅豆愣了愣神,從竹簍裏麵爬了出來。
玄麟細細的上下左右打量她好一會,搖頭笑道:“你這丫頭,跑了大半年,不知道大家有多惦記,今天頭一番見你,卻從這簍子裏爬了出來。”
紅豆憨憨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地說道:“十二王爺你怎知道我在這裏麵?”
玄麟笑著將她發髻上的一簇雞毛輕輕取下,“大老遠就看見了,所以我和九哥才過到這裏,”然後又一笑:“你就沒看到我們?”
紅豆看著那竹簍,苦笑道:“我若是看到你們就用不著躲到那裏麵去了。”
玄鳳一臉怒容來到紅豆麵前:“你不好好在船上待著,跑到岸上來做什麽?”
紅豆見他凶巴巴的,連忙躲到玄麟身後,“我有正經事才上岸的。”隻一會,她就被玄鳳揪到胸前:“你倒是說說看有什麽正經事?”還沒等紅豆回話,玄鳳忽地看見她懷裏的男子內外的服飾,愕然地愣了愣,然後怒聲質問道:“這又是怎麽一回事?”
紅豆沒有辦法,紅著臉將事情的經過說給玄鳳、玄麟聽。玄鳳聽罷臉色更加的難看,眉毛倒立著怒視著她。
玄麟搖頭笑道:“我剛才就奇怪,六哥怎會那般模樣就來到大街上,原來是你這丫頭做的怪。”
紅豆尷尬地笑了笑:“誰知道會那麽巧?不過幸虧遇到你們,要不然就糟糕了。”
玄鳳奪過紅豆懷裏的衣服,重重地擲在地上,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你還知道會糟糕,你---哪裏是什麽相思豆,整個一個烏龍豆!”
紅豆苦著臉:“我也不是有意的,誰知道他在那房間裏麵,還是在沐浴?”
玄鳳扭頭就走,紅豆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
玄麟在後麵臉上的笑容淡去了一會,又陽光般漾起,然後走上前,笑著調侃道:“九哥在氣你把別的男人看光光。”
玄鳳臉上一熱,回身就給玄麟一拳。
玄麟咧了咧嘴:“隻不過是玩笑話,你就下這麽重的手。”
紅豆偷偷地睨著玄鳳,見他臉上果然是一股子的酸氣,紅著臉小聲道:“除了前胸、後背什麽也沒看到,真的。”
玄鳳眼睛一橫:“你還想看到什麽?”
紅豆退後一步,小聲嘀咕道:“你若是心裏不舒服,那---哪一天你沐浴的時候---我也去看一看---成不成?”言罷,自己忍不住吃吃笑了起來。
玄鳳一怔,過了一會,牙縫裏擠出四個字:“你說什麽?”
紅豆的臉瞬間紅透,不敢再看他,一溜煙向前跑去。
[正文:106 舊痛傷有痕 (一)]
玄鳳望著紅豆那幾分欣喜幾分羞澀的回眸淺笑久久地挪不開眼。懵然間,發覺紅豆並沒有留意前麵的路,剛要出言叮嚀,卻不料身旁的玄麟早一步輕快出聲:“丫頭看著點,小心摔跤。”
紅豆笑意嫣然地停下腳步:“十二王爺,我又不是小孩子,走路還會摔跤?”
玄麟笑道:“小孩子也比你走的穩些,剛才若不是我提醒,你十有八九會摔上一大跤。”
一轉眸,望見玄麟眼中那一抹顯而易見的溫柔,玄鳳怦然心跳。
封雪瑩、小石頭、倩雪從街的一角急急地尋了過來,見到紅豆、玄鳳等人連忙迎了上來。玄鳳臉色沉了沉,語氣極為清淡對封雪瑩道:“不知道什麽叫作形影不離?”
封雪瑩知道自己一時疏忽犯了大忌,忙俯首認錯:“屬下知錯,請王爺責罰。”
紅豆見此情景,忙把玄鳳拉到一邊:“你別嚇瑩姐姐好不好,還有你幹脆找根繩子,把我綁身上,這樣我和你形影不離豈不省事?”
玄鳳覺得有趣,似笑非笑的:“這主意聽起來倒也不錯。”紅豆眨了眨眼睛,笑了一聲:“那我還是和瑩姐姐形影不離吧。”
小石頭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了看玄鳳,又瞟了瞟紅豆,嘴角不禁偷偷含笑。
紅豆看到他臉上的笑容,瞠了一眼問道:“那個偷兒抓到沒有?”
小石頭笑嘻嘻的:“我和封姐姐一起怎會抓不住那偷兒。”說著洋洋得意地晃了晃手中的錢袋。
倩雪走到近前:“紅豆妹妹你去哪了?”
紅豆不想讓她擔憂,於是道:“我見瑩姐姐還有小石頭沒回來就去找,湊巧遇到九王爺和十二王爺。倩雪、瑩姐姐不好意思害你們為我擔心了。”玄鳳、玄麟笑了笑沒有說什麽。
眾人取了慕容夫人的藥向江岸走去,江麵上水波粼粼煞是好看,一行人緩緩前行。
望見玄麟和紅豆彼此相映的笑臉,瞬息間,玄鳳不禁浮躁起來。
發覺玄鳳神色有異,玄麟停下腳步喚道:“九哥。”
“十二弟你是不是---。”玄鳳話到唇邊卻無法出口。
玄麟見他欲言有止,眸底的色彩幾度變幻,心中詫異正要問,紅豆來到他二人麵前,指著不遠處的江口:“你們看,那裏發生了什麽?”
江口處聚了大約有七八十人,不知為什麽將某處圍的水泄不通,隱隱約約聽到人群裏傳來謾罵聲和一個女子淒厲的求饒哭泣聲。
封雪瑩看了看,對紅豆說道:“剛才我和小石頭路過那裏,好像是什麽人做錯了事,同水鎮村民正在做一種懲罰儀式,我本來想看看究竟,但心裏惦記著小郡主,所以就急急地趕了回來。”
紅豆搖頭道:“這樣不就成了私刑,為什麽沒有人管?”
封雪瑩道:“看那架勢應該是宗族裏的規矩,正所謂‘清官難斷家務事’,這樣的事即便官府也要忌諱三分不便插手,何況這裏天高皇帝遠,更不會有人管這樣的事情,而且受罰的人多半也是有緣由的。”
紅豆低聲道:“話是如此,隻是私刑終究是殘忍不妥,今天皇帝雖離的遠,但皇帝的弟弟卻離的不遠。”言罷,回眸一笑:“二位王爺,我說的對是不對?”
玄麟微笑著看著玄鳳:“看這丫頭意思,這件事是不能袖手旁觀了。”
望著紅豆的笑顏,玄鳳暫時拋卻心中的煩惱,淡淡一笑:“那就過去看看吧。”
江口的人越聚越多,人群裏的咒罵聲越來越響越來越難聽。“不要臉,還有臉哭,鎮長絕對不能饒了這對奸夫淫婦!”
“平日裏看起來規規矩矩,背地裏卻幹這種勾當,把陳家的老臉丟盡了。”
“把這對奸夫淫婦丟到江裏喂王八算了,眼不見心不煩!”
江岸邊跪著一男一女,男的脖子上掛著一個木牌子,上麵寫著‘奸夫’,女的脖子上也掛著一個木牌,寫著‘淫婦’,二人的身後還背著一塊很大的石頭。
男子低垂著頭,臉色蒼白而倍顯無助,依稀可見麵貌頗為俊秀。
女子容貌也算姣好,隻是此時此刻異常的憔悴不堪,在咒罵中泣不成聲。
不須多加詢問,再笨的人也能猜出是怎樣一回事。
一個身材略有些肥胖的女人來到那跪地女子身前,狠狠地啐了一口之後,又重重地甩了一巴掌,“還有臉哭!”跪地女子的臉立即出現了清晰的五指凸起手印。
跪地男子嘶聲喊道:“你們不要難為她,事情與她毫不相幹,是我--狼子野心,是我強迫利誘,所有的事情都是我一個人的過錯,求求你們放過她吧!”
[正文:107 舊痛傷有痕 (二)]
離那二人不遠處站立一個青衫男子,麵如死灰,聽見那男子的話渾身顫栗不止,痛楚與嫉恨使他如同發了狂,豁然衝到那男子的麵前,瘋了一般對那男子拳打腳踢。
女子見狀,跪著爬到那青衫男子身前,哭著哀求道:“你別打他,都是我不好,是我天生淫蕩,是我耐不住寂寞,是我勾引的他。”
青衫男子好似雷震了一般,抬起一腳,將那女子踢到在地,嘶聲吼道:“你知不知道,你越是這樣說,我就越恨他。”
紅豆不忍剛要上前,被玄鳳一手拉住:“這件事輪不到你管。”
紅豆搖著玄鳳的手臂道:“那你倒是拿個主意?”
玄鳳向身邊的左翼和右翼示意一眼。左翼和右翼飛身擋在青衫男子麵前,左翼抓住青衫男子的一隻手臂:“兄台得饒人處且饒人。”
青衫男子怒極攻心,神誌顛狂混亂,見有人攔阻,不分青紅皂白當麵就是一拳。
左翼隨手一帶,青衫男子一個踉蹌向前摔去。
眾村民驚呼出聲,二十幾個年輕氣盛地圍了過來,“你們是什麽人?”
左翼和右翼相互對視一眼有些為難,若是動起手來,下手重了對方是無辜的村民,下手輕了自己難免要吃虧,於是向玄鳳望過去。
人群中有一個六旬老者高聲喝道:“大家退後。”
那二十幾個壯年漢子一聲不響地退到後麵。
老者打量了一眼左翼和右翼,便穩步來到玄鳳、玄麟的麵前,深深一揖,然後挺直腰杆說道:“看二位公子打扮舉止應該是外地人,老丈有一句話不得不說。”
玄鳳微微一笑:“老丈有話請講當麵。”
老者道:“我們鎮裏的規矩,做了醜事的人就該受罰,二位公子是體麵人實不該管這等閑事,老丈鬥膽請二位公子繞道而行。”
玄鳳靜靜地踱了幾步,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男女,問道:“不知他們要受怎樣的懲罰?”
老者冷冷地吐出六個字:“鞭撻一百,沉江。”
玄麟搖頭道:“雖然事出有因但不能沒有王法?”
老者不卑不亢地道:“我們當然知道王法,但我們更知道族規,這二人做了天大的錯事,隻有這滔滔的九江水才能洗刷掉他們的羞恥。”
跪地男子嘶聲道:“你若是說我們錯了,我無言辯白,可是我真心待她,她真心待我,難道這也可恥?”
老者冷笑一聲:“她是有夫之婦,與你暗渡陳倉難道還不可恥?”
玄鳳眉心微蹙,走到一塊江石旁淡淡說道:“即便如此,這件事被我遇到了,他們就不會死。”手掌一用力,那塊石頭即刻四分五裂。
周圍的村民你看著我看著你,頃刻間沒有了動靜。
老者沉吟了一會,問道:“為什麽,難道公子識得他們?”
玄鳳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紅豆,垂眸道:“我並不識得他們,但我卻想救他們。”說到最後一個字,玄鳳人影一閃將地上那一對男女身上的木板與石塊除去,動作一氣嗬成快的不可思議,對左翼和右翼道:“帶他們走。”
周圍的村民哪裏肯依,呼地又圍上來二三十壯年漢子。左翼和右翼揮手間就撂倒了一排,盡管如此下手已經很留情麵了。
玄鳳臉一沉冷喝道:“還不退後,我們豈是你們能攔的住的?”
帶頭的老丈在這同水鎮也算是見過世麵的,早已看出玄鳳、玄麟等人不是尋常人物,看著歪歪斜斜倒在地上的一群人,最後長歎一聲,揮了揮手。
村民見此情景停了手上的動作,但每個人都是怒目而視。
全場寂靜無聲的時候,有一人忽然間仰頭慘笑。玄鳳見是那青衫男子,不由皺起了眉。
那青衫男子雖是笑,但看在他人眼中卻比哭還難受,笑得悲憤癡狂聲嘶力竭,笑得眼淚止不住的流出。他步履蹣跚地來到玄鳳的麵前,嘎啞著聲音道:“這位公子定是個貴人,是在下怎樣都得罪不起的厲害人物,公子要救人,別說在下這等手無縛雞之力的一介寒士攔不住,就是這裏所有的人全都加在一塊也是攔不住的,我隻有一個要求,”伸手指著那女子說道:“我隻要問她一句話。”
玄鳳被他悲憤欲絕的眼神所動,於是微微頷首。
紅豆見此情景也跟著難受起來,剛才她十分同情那一對男女,現在又覺得這青衫男子萬分的可憐。
青衫男子步步艱難地來到那女子的麵前,連聲慘笑,含淚問道:“你---可對得起我?”女子經他這麽一問,渾身打顫,說不出一句話。
身旁的男子邁前一步擋在她的麵前。
青衫男子恨恨地斜了一眼,將他用力推開,又逼近一步問那女子:“你說話啊,你可對得起我?”女子早已淚流滿麵。
青衫男子顫聲道:“你知道在外麵的日子有多難熬嗎?有多少餐風露宿,有多少雨打霜欺,你可知道?我在外麵辛辛苦苦為了什麽,還不是為了讓你過上好日子,看一看你是如何對我的?我在外麵日日夜夜思念你,你卻在家把我拋在腦後,忘得一幹二淨。”到這時分,女子的一張臉已蒼白如雪。
[正文:108 舊痛傷有痕 (三)]
旁邊的男子忍不住道:“你別怪她,都是我的錯。”青衫男子眼裏血紅,嘶聲吼道:“我不是在和你講話,你給我閉嘴!”
女子長籲了一口氣,哽噎著聲音道:“我知道做錯了,我知道對不起你,要打要罵要殺都隨你,你隻要放過他。”
青衫男子怔怔地瞪著她,良久又問:“你我夫妻三載,雖然聚少離多,但也有好時候,如今到了今天這一步,你真的不後悔?”
女子拭去臉上的淚,硬著心腸道:“無論別人怎麽看,到了今天,至死不悔。”
聽了女子的話,青衫男子整個人都呆住了,好一會轉過身,再也不看那女子。他緩緩地走到玄鳳和紅豆的麵前,望著玄鳳徐徐說道:“這位公子是好心腸的人,見人鞭撻沉江於心不忍,是啊,這樣做真的很殘忍,可是公子知不知道真正殘忍的不是這樣,不是一個死,真正殘忍的是如我這般,到了這個時候還要看著她---對那個人的情比金堅。”聞言,玄鳳的臉色驟變。
青衫男子失魂落魄地又道:“我是一個無用的人,公子不是我,所以公子不知我的感受,永遠也不會知道我心裏那種---椎心泣血的痛。”
玄鳳一顆心被這一番聲淚俱下的話語長長地豁出一條口子,好似回到九年前那個痛徹心扉的夜晚,那夜的瘋狂與傷心不正如同今時今日這青衫男子?心倏地揪緊,黑眸深處掀起了狂風驟雨。
青衫男子忽地慘笑一聲,用盡全身的力氣向一塊江石撞去。
聽到眾人的驚呼聲,玄鳳恍然驚覺,縱身躍起,在最後關頭拉住青衫男子。雖然玄鳳這麽一拉,撤去不少的衝力,那青衫男子還是碰一個頭破血流。
周圍的人一下子騷亂起來,那女子見此情景,腳一軟暈了過去。
左翼和右翼連忙上前為青衫男子止血療傷。
人群中跌跌撞撞跑過來一個老婦人,抱著那青衫男子嚎啕大哭:“傻孩子,你為了一個那樣的女人不值啊,你若是有個三長兩短,叫娘可怎麽辦?”
玄鳳緩緩地站起身,那四濺的血觸目驚心,青衫男子若不是被他拉住,現如今早已成了地府的亡魂。看見玄鳳詢問的目光,左翼回道:“傷勢不輕,但無性命之憂。”玄鳳緊緊地抿起唇,一句未言轉身就走。
玄麟知道玄鳳此時此刻的心情,沉默不語地拉著紅豆走出人群。左翼、右翼,封雪瑩、小石頭、倩雪神色各異緊隨其後。
紅豆望了望前麵疾行的玄鳳,又回首望了望那對被憤怒的人們重新包圍的那一對男女,胸臆中萬種情緒炸開了一般洶湧激蕩。
玄麟緊握著她的手不容置疑的:“這件事就到此為止。”
紅豆良久不語,最終甩開玄麟的手,攔在玄鳳的麵前。對視了一會,玄鳳黑眸鬱瀚似海:“這件事我無法再管。”
紅豆眼波凝注執著:“為什麽?”
玄鳳壓抑著眸底深處的痛楚艱澀開口:“你真的不清楚?”
紅豆怎會不明白玄鳳的感受,但她還是搖了搖頭:“我不清楚,你告訴我。”玄鳳瞪著她,臉色暗了又明明了又暗,最後一字一字的:“椎心泣血,那人的痛我感同身受。”
紅豆心頭酸澀淒楚難言:“真的很痛,痛到永遠都不能忘記?”輕輕的一句話,將玄鳳逼到情感極限的角落邊緣,無處可逃,手漸漸地緊握成拳,沉聲道:“是的,你滿意了?”
玄鳳一路上不言不語,玄麟也暗歎氣,這樣的靜靜的不知走了多久,玄麟懵然回首驚問:“紅豆哪裏去了?”玄鳳心弦驟緊,回首向後望去。
左翼和右翼剛才的所有心思都放在玄鳳一人身上,兩個人對視一眼搖了搖頭。
玄鳳沒有看見封雪瑩和小石頭便向一旁的倩雪望去,倩雪怯怯地向後指了指:“紅豆、瑩姑娘還有小石頭他們好像又回去了。”立時,玄鳳胸中惆悵傷痛被油然而生的無可奈何所取代,自己當真是遇到了命中的克星!閉了閉眼睛,玄鳳深吸了一口氣,再一睜眼人已在數丈之外。
[正文:109 舊痛傷有痕 (四)]
玄鳳來到江口,隻見到兩個能夠站立而且完完全全清醒的人,封雪瑩和小石頭。紅豆和周圍所有的村民一樣軟軟地倒在地上昏睡不省。
玄鳳大駭,連忙為她搭了搭脈息,知道無礙一顆懸著的心才落了地。
封雪瑩惴惴不安地道:“沒想到小郡主她---她並不知道如何使用‘紅粉佳人’所以--”
一旁的小石頭偷偷打量著玄鳳:“紅豆姐姐用了一瓶子的‘紅粉佳人’,自己卻忘了閉氣,所以也被迷暈過去了。”
隨後趕過來的玄麟聽到小石頭的話,再看了看江岸上橫七豎八倒著的人不禁哭笑不得,指著地上的人對玄鳳道:“這丫頭到底是救人還是害人,害人倒也沒什麽,為何連自己也搭進去了。”
險些被沉江的那對男女首先清醒過來,望了望周圍,不由呆住。玄鳳斜斜地瞥了他二人一眼,對左翼和右翼道:“你們將他二人送出同水鎮。”
那對男女對視了一眼,跪在地上:“謝恩公救命之恩。”
玄鳳眸光淡淡無波無痕:“若不是因為這丫頭,我今日也無心救你們,你們以後好自為之。”
那女子望了一眼倒在地上的青衫男子,流了兩行清淚,便和身邊的男子跟隨左翼和右翼一同離去,沒有再回頭。
江岸的村民陸陸續續的醒轉過來。
玄鳳來到那帶頭老丈的麵前,取出身上所有的銀票,看著地上的青衫男子道:“用這些為他找最好的郎中,好好勸他,以後不要再做傻事,那兩個人被沉了江又能怎樣?如果他們就這樣的死了,他隻能會更加的難受。”最後玄鳳抱起紅豆,暗暗歎氣,其他的人都醒了,唯獨她還睡得昏昏沉沉。
紅豆醒過來的時候已經回到了船上,見玄鳳守在自己的身邊,忙問:“那兩個人救下沒有?”
玄鳳道:“你放心,他們此時應該在數十裏之外。”紅豆聽完這話低下頭。
玄鳳不由苦笑,輕輕挑起她的下頜:“你今天冒冒失失的回去,若是沒有那‘紅粉佳人’你知道後果會是怎樣?”
紅豆低聲道:“有沒有‘紅粉佳人’我都會回去。”她悄悄地看了玄鳳一眼,喃喃地道:“我知道這件事讓你很為難,可是就是那兩個人死了,也於事無補,不該發生的事也已發生。”留意一下玄鳳的神色,紅豆又說道:“我知道你會氣,可是你不會丟下我不管。”
玄鳳頓感無力:“你叫準了我舍不得?”
紅豆伸出九個手指頭,小聲道:“也不是完全叫準,隻有九成把握。”
玄鳳輕歎一聲將她帶入懷中:“以後你可以有十成把握。”
紅豆窩在他的懷裏,有那麽一會,倏地張嘴,一口咬在玄鳳的胸口。
玄鳳靜靜地望著她,一動未動。
過了一會,紅豆抬眸問道:“痛不痛?”玄鳳搖頭道:“不痛。”紅豆秀眉微蹙,又是一口咬下,然後又問:“這回痛不痛?”
玄鳳怔怔地望著她:“若是心中不舒服,你盡管再咬,直到氣消為止。”
紅豆聽了這話,黑白分明的眸子氤氳起淡淡的水霧,緊咬著下唇眩然欲泣。
玄鳳見她幾乎將自己的唇齧出了血,皺起眉,用手指硬硬地撬開她的齒,“你這是做什麽?”
紅豆瞪著玄鳳,心裏有些委屈,揮起拳捶在他的胸口,執拗地道:“我要聽你說痛,痛得厲害。”
晶瑩剔透的淚珠兒順著紅豆的臉頰滾落,玄鳳一驚忙用手拭:“告訴我,你是怎麽了?”紅豆將頭倚在他胸口:“因為痛,你才無法忘記,我也要你永遠都記住我。”
玄鳳明白紅豆為什麽有這樣反常舉止,胸口一窒,緊緊擁住她。
紅豆心中苦澀,明媚的眸子黯失光彩,在玄鳳懷中幽幽說道:“我要怎樣做才能讓你痛到椎心泣血,痛到蝕骨,痛到終此一生忘不了?”
紅豆有氣無力的話好似炸雷一般,在玄鳳耳中轟轟作響,那一瞬,眼前竟出現雲蘿山上,皚皚白雪中那可憐女孩子蒼白冰冷毫無生氣的臉,刹那,玄鳳白了一張臉,用力抓住紅豆的雙肩,心慌意亂的幾乎語不成調:“你---說什麽?”
紅豆整個人因玄鳳戰栗的手臂而顫動不停,一抬眼被玄鳳心痛不安又異常陰森冷厲的臉色驚駭住。
玄鳳額頭青筋暴起,聲音抖到發顫:“你怎可以---你永遠都不可以,你知不知道!你聽到沒有!”激烈似狂的眼神,讓紅豆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你別急!”攬住玄鳳的頸項,她慌慌地說道:“剛才那話不是有心的,我以後再也不說了。”
玄鳳臉色越發的陰厲,“你明知道我---你也知道我是如何對你,你卻說這樣的話,你存心的是不是?”說罷猛地推開紅豆。
紅豆恐他就此離去也急了,忙上前去拉他手臂。
玄鳳心神亂極,盛怒之下,手用力一揮,紅豆身子一歪向床下摔去,未及觸地,一轉眼又被玄鳳展臂攬入懷中,“你---”玄鳳如硬物梗喉噤音難語,隻是打著顫。
紅豆投入玄鳳懷中,半晌,手指輕撫留在他胸口處的淺淺齒痕,低語道:“原來我也會嫉妒,所以想要你痛到記住,可是永遠也做不到,我舍不得啊。”一句話軟軟自紅豆口中溢出,玄鳳骨子裏的淩厲與冰冷頃刻間消失的無影無蹤,隻剩下心顫如絲,雙臂驟然縮緊將她箍入懷中。
[正文:110 入夜探敵營 (一)]
金色的陽光細細地穿過半空中煙氣朦朧的水霧,似一襲輕紗籠罩著小小美麗的永安村。凝望遠處,原木壘成的木屋零星點綴在青山綠水之間,為這個古樸的小山村添了幾筆出塵的雅致。
山村是平靜的,紅豆的心卻一波一瀾起伏不停。一眼看到鎖著眉頭走回內艙的玄鳳,紅豆暗自歎了一口氣。
身邊的玄麟輕聲問道:“那個墨白什麽時候會來?”
紅豆低聲道:“按照他說的日子,還要等幾天。”
玄麟目光微凝:“當年九哥遠在西疆平亂,這個墨白和慕容晴暗中往來,最後雙雙私逃,所以即便他們現在處境堪憐,在我眼中也是一對不可原諒的人。”
事實上紅豆知道玄麟這話已經說的極為含蓄婉轉,但她仍回過頭說道:“話是如此,十二王爺沒有看到墨白大哥如今的狀況,任什麽人見了心裏都會難受。”
玄麟沉默未語。
遙望脈脈青山,紅豆又道:“更何況有些事情不是對和錯能夠說清楚的。”
玄麟微微一怔,側目望了望紅豆,搖頭笑了笑:“有的時候覺得你像一個孩子,畢竟你年紀尚輕,可是又有的時候,年紀尚輕的你,說起話來卻費人思量。”
紅豆微笑不語,一下沒一下地搖著手中的籃子。
籃子是藤枝編就,小巧玲瓏精美別致,從獨有的花案上不難看出編籃子的人下了一番心思。
玄麟暗暗思忖,心靈手巧,因為心靈所以才手巧,心中一動,望了過去,見紅豆一身淡紫衣衫迎風而立,袂帶飄飄宛若空穀幽蘭,怔怔的竟看出了神。
紅豆見玄麟突然間不說話,嫣然一笑:“十二王爺,你在看什麽?”
玄麟微微一窘,瞿然一省,隨即如常笑道:“我在看這籃子,很好看,對了你拿著籃子做什麽?”
紅豆笑道:“昨夜剛飄過細雨,正是山菇生長的好時候,一會我和瑩姐姐去那邊的山上采些回來,我們晚上就可以加道菜,這裏的山菇可是極為美味可口的。”
玄麟笑問:“真的很好吃?”
紅豆揚起頭:“那是當然,天下美味皆出於自然,保管十二王爺吃過一次就會忘不了。”
玄麟見她笑靨如花,心情大好,點頭道:“坐了幾天的船,在巴掌的地方晃來晃去,我也想下船走走,你們帶我一起去吧,也算多了一個幫手。”說著向船下走去。
紅豆一怔,跟在他身後:“十二王爺的意思,你也去采山菇?”
玄麟笑道:“這有何不可?我也想有勞有獲,而且這樣的話,吃起來滋味自會不同。”
紅豆眨了眨眼睛,王爺采蘑菇不知是什麽樣子?
山間無一不是曲徑通幽,縹渺的淡霧在山巔林間繚繞。
很快玄麟、紅豆、封雪瑩采滿了兩籃子的山菇,玄麟將最後一株擲到紅豆的籃子裏笑道:“我們快一點回去,這樣的香味讓我等不急了。”
紅豆笑道:“十二王爺現在就餓了麽?”
玄麟點頭道:“是啊,我已經饑腸轆轆。”
紅豆笑著向前指去:“從那邊的小徑穿過去,會比來時走的路近一些。”
封雪瑩在後麵好奇問道:“永安村很美,小郡主對這裏很熟,以前來過這裏?”
紅豆臉上瞬息暗了下去,是啊,很久以前她曾經來過這裏,這裏很美,仿若世外桃源隔絕塵寰,可是她卻非常的不喜歡,甚至是---
玄麟見紅豆忽然間黯然神傷,站立在山頭沉默不語,開口正要詢問,紅豆卻望著遠處山坳間升起幾處嫋嫋炊煙,詫異地道:“永安村的人以耕田打魚為生所以都住在山前,為什麽會有人住在山坳裏?那裏應該杳無人跡才對。”
封雪瑩向下觀望,也覺得奇怪:“炊煙有好幾處,下麵應該有很多的人。”
玄麟遙望了一會,疑竇叢生:“我們下去看一看。”
向山下走了一段時間就聽見人聲,三個人隱身於有幾人腰粗的大樹後,望了過去。
[正文:111 入夜探敵營 (二)]
山坳裏竟有十幾處的營寨,布置井然有序,如同最嚴謹的軍營,玄麟見了臉色變得異常凝重。
封雪瑩低聲道:“十二王爺每一個帳篷大約可容納三四十人,這山坳裏應該會有三四百的人,為什麽有這麽多的人,他們又都是什麽人?應該不是這裏的村民。”
紅豆蹙眉望著一處山坡,那裏的樹木花草均被砍伐的一幹二淨,有很多人在那裏勞作,山坡的一側已被這些人挖出巨大深邃的洞。
玄麟皺著眉,不解地喃喃自語:“他們在挖什麽?”
山坳裏最大的帳篷中出來三個人,有兩個人蒙麵,其中的一個坐著木製的小車。
紅豆乍見之下一臉的驚訝,玄麟覺察到她的變化:“你認識那個人?”
紅豆道:“車上的人就是墨白大哥,原來他早已經到了。”
玄麟眯起眼睛,盯盯地看了一會,低語道:“你的這位墨白大哥,如今看起來背景不小啊。”
紅豆不明地望向他,玄麟指著墨白左邊臉色黝黑的人道:“那個人名為鄭柏,雲南王駕前的一員猛將,我自前沿追蹤他到九江,後來就失了蹤跡,原來他到了這裏,你的這位墨白大哥居然和他在一起,你說驚奇不驚奇?”
這是紅豆萬萬想不到的。
玄麟又道:“另外一個更加奇怪,也和墨白一樣蒙麵,難道他也被毀了相貌,如若不然就是不想人看到他的麵貌,他在自己人麵前都如此的謹慎小心其中必有文章。”
三個人低語間,看見有十幾個人從那山洞內走出來,後麵的一個人手裏拿著皮鞭,嘴裏還不停地咒罵:“說一個月就可以找到,都兩個月了還是沒有半點的影子,這家夥肯定是在騙我們。”說著手一揮,鞭子狠狠地甩在他身前一個人的背上。
其他的人閃到了一邊,玄麟、紅豆、封雪瑩清清楚楚的看到那個被鞭打的人。那人衣衫襤褸,披散著頭發,手足皆被上著粗粗鐐銬,挨了鞭子哼也沒哼一聲,讓人過目不忘的是那人炯炯有神的眼睛,好似這一雙眸子能夠洞悉所有的塵世浮華,隻見他冷冷地瞥了一眼:“如果是容易找到的東西,你家主子就不會求了七年還是求不到。”
手舉皮鞭的人見他語氣傲慢,張口罵道:“我家主子豈是你提及的?不知死活!”於是又高高地舉起皮鞭,還未來得及落下,眼前人影一閃,臉上已重重的吃了一掌:“你才是不知死活的奴才。”
看清來人,那人連忙將手中的皮鞭扔到一旁,跪到地上膽怯的喚了一聲:“鄭大人。”
鄭柏陰沉著臉,厲聲道:“你好大的狗膽,敢對黑兄無禮,如若再有一次,絕不輕饒,還不滾!”
那人嚇的連滾帶爬地閃到一邊。
鄭柏躬身,對那被他喚為黑兄的人說道:“都怪小弟對下屬疏於管教,讓黑兄受委屈了,小弟保證這樣的事情不會再發生。”
黑兄不屑一笑,眼睛中盡是明了:“我隻不過是階下之囚,誰人不知,誰人不曉,鄭大人又何必惺惺作態?”
鄭柏臉上現出不悅,但轉瞬即逝笑道:“黑兄何出此言?隻要黑兄願意就是我等上賓。”
玄麟心中疑惑,自言自語道:“這位黑兄不知是什麽人?”
紅豆眼睛越睜越大,扯住玄麟的衣袖急聲道:“他就是黑沙雲叔叔啊!”
玄麟吃驚道:“那個善於製造火藥的黑沙雲?”
紅豆點頭:“雖然十年滄桑,黑叔叔他有了一些變化,但我絕對不會認錯,原來他落到這些人手中,難怪沒有按約來看我。”
玄麟掃了一眼周圍情況,說道:“這件事非同小可,我必需和九哥商量一下,我們先回去。”
紅豆一臉難掩的擔憂,玄麟握住她的手:“別擔心,我和九哥會想辦法將他救出來。”
[正文:112 入夜探敵營 (三)]
靜夜無聲,萬裏蒼穹不見半點星光。三個青衣人似輕風淡影飄入樹林深處。
四周樹影遮蔽,玄鳳隱身暗處,犀利的眸子沒有遺漏任何一個角落,壓低嗓音問身邊的玄麟:“就是這裏?”
玄麟點頭道:“是的,他們在那裏挖了一個很深的洞,好像是在找什麽?”
玄鳳微微沉吟:“這一切應該和黑沙雲有關,我們先找到他,找到他一問便知。”
一旁的左翼說道:“不知他們將黑沙雲藏在哪裏?王爺,是不是每一處都要找?”玄鳳濃眉微揚搖了搖頭。
玄麟向前一指:“那邊最大的應該是主帳,今天鄭柏就是從那裏出來的。”
玄鳳看了一會道:“這裏所有的帳篷,包括主帳都有兩個人把守,西南角的那一個卻前後左右共有八個人,如果我沒有猜錯---黑沙雲會在那裏。”
玄麟望了過去,覺得很有道理,連連點頭。
玄鳳又道:“十二弟一會你和左翼想辦法製住左右兩邊的四個人,然後再對付後麵的那兩個,我直接從正麵進去。”玄麟應了一聲弓起起身,卻被玄鳳一手拉住:“越不露行跡越好,點他們昏睡穴即可,不需傷他們性命。”
帳簾被人在外輕輕挑起,夜風徐徐吹進,那一絲清涼之意驚醒了本已昏昏入睡的黑沙雲。
黑沙雲坐直了身,目不轉睛的看著玄鳳,很久沒有見過這樣的年輕人,全身上下透著震攝人的氣勢,卻沒有一點的張揚,沉穩而又內斂。黑沙雲眼眸深邃如淵出奇的鎮靜:“你是什麽人?”
玄鳳逐步走近:“救你的人。”
黑沙雲眸光微轉,淡淡笑道:“我並不認識你,你為何要救我?”
玄鳳黑眸一瞬:“因為一個人,紅豆,禦紅豆。”
黑沙雲豁然站起身,眼中已不是平靜無波,波瀾振蕩之下包含一絲戒備。
玄鳳見他不語,緩緩說道:“如果順利的話,今夜將你救出,明*****就能見到紅豆。”
黑沙雲臉色一變:“紅豆又回到了永安村?她本應該在---”話陡然停住,黑沙雲銳利的目光射向玄鳳。
玄鳳瞳色深炯垂眸說道:“不錯紅豆原來寄宿在她叔父禦風行那裏,不過因為一些原因離開了。”
黑沙雲雙眼激出厲色:“如今紅豆落到你的手中?”
玄鳳搖了搖頭,加深語氣:“她不是落在我的手中,而是和我在一起。”
黑沙雲上下打量玄鳳一會,語氣有了一絲舒緩:“你是什麽人?”
玄鳳注視著他:“宣遠王爺玄鳳。”黑沙雲臉上露出一絲驚詫。
玄鳳緩緩走近:“你心中的疑惑我清楚,隻是現在不是說話的時候。”
話音剛落,玄麟挑帳簾走了進來,看到黑沙雲,明朗一笑:“紅豆這丫頭自白天看到你就開始憂心,我和九哥再三保證會將你救出去,她才稍稍安下心來。”
黑沙雲臉色一變,聲音裏有了一絲顫抖:“你說紅豆她---今天見到我了?”
玄麟點頭道:“正是,我們打算到前麵的山頭采山菇,所以發現這裏,發現了你。”
黑沙雲有些激動,目光忽然迷離變幻,喃喃說道:“是啊,紅豆小的時候最喜歡去那個山頭---她又回到這裏,這個可憐的孩子。”說到最後一句話,黑沙雲的聲音裏滲透著難言的悲涼酸楚。
玄鳳再一次聽到那個‘又’字,心沒有來由的一痛,頓時有所悟,臉色驟變:“紅豆又回到這裏,難道老師---他就是在這裏遇害的?”
黑沙雲似乎有些意外,怔怔地點了點頭:“南星是你的老師?”
刹那間,玄鳳百感交集---因為將要和墨白在這裏見麵,所以永安村對他來說是個不堪的地方,心中所有的情緒圍著這件事轉來轉去,卻忽略了紅豆,她重新回到這個地方,心裏會怎樣的難受?
玄麟想起紅豆在山頭的樣子,輕歎:原來如此。
[正文:113 入夜探敵營 (四)]
玄鳳收斂心神:“事不宜遲,我們現在就走。”
黑沙雲卻意外的搖頭:“謝二位王爺的好意,我非常渴望見到紅豆,隻是我還不能離開這裏。”
玄麟忙問:“為什麽?”
黑沙雲長喟一聲:“二位王爺有所不知,除了這一處的營寨,另一座山頭還有兩處,也就是說這裏足足有一千人左右,那個鄭柏對我和永安村的淵源了如指掌,我若是這麽離開,難免會連累這裏的人,想當年南星兄弟為了永安村的安寧情願舍身求仁,我又怎能為了自己安危而連累他們?”
玄鳳冷肅了一張臉,船上帶過來的兵士全部加上也不過二百來人。
黑沙雲又道:“我雖然很想見紅豆一麵,可是我若是離開這裏見到她,隻怕她會心。”
玄鳳不解地望著他:“這又從何說起?”
黑沙雲淡淡一笑:“雲南王將我囚禁七年是為了研製更加威猛的黑火藥,而我偏就不讓他稱心如意,於是他叫人每三日在我身上試毒,然後再解毒,試毒痛七分,解毒痛九分,妄想我在痛不欲生的時候,告訴他增強黑火藥威力的物質與配方---殊不知我早已看透了生死,又怎會在意那一點點的痛,時到今日,這身子已是不中用了,一旦停止了試毒,我的時日也就不多了,我雖不怕死,可是南星兄弟如此,我若也如此,紅豆她怎會不傷心?更何況,我若是這麽一走,永安村將永無寧日。”
這件事當真是棘手,玄鳳攢緊眉心,半晌開口:“如果先生執意如此,那麽容一些時日,我想出一個萬全之策。”
黑沙雲點頭道:“還望王爺寬紅豆的心,不要讓她為我掛懷。”
玄鳳思緒翻湧,腦子裏某種影像飄來飄去撲朔迷離,時而清晰時而模糊,眉梢一挑忽地問道:“先生什麽時候落入雲南王的手中?”
黑沙雲道:“七年前我將紅豆送到她叔父那,返回永安村的路上被雲南王的人抓到雲南。”
玄鳳又問:“那他們為何又將你帶回永安村?”
黑沙雲笑了笑:“戰事前沿,宣遠王爺讓雲南王的軍隊連連敗北,雲南王是強弩之末,想做最後的掙紮,於是對我日夜折磨,逼迫我研製出威力無比的火藥好與王爺抗衡,我知道自己時日不多,想死在自己的故土,所以設計騙他們將我帶回來。雖然這裏的確有一種物質能夠增強黑火藥的威力,但是我到死也不會告訴他們。”
玄麟一笑:“那也就是說,他們在那裏挖了一個那麽深的洞,根本就是無用功?”
黑沙雲笑道:“我落在他們手中七年,吃盡了苦頭,哼,有仇不報非君子,我自然不會便宜了他們。”
思忖一會,玄鳳又問:“當日線報隻有二十幾人潛過邊境,這裏卻有這麽多的人,難道他們在雲南王兵變前就潛到後方?”
黑沙雲點頭道:“王爺猜測的不錯,過境的時候隻有二十幾人,來到永安村隻三日就聚了一千來人,想是早就過來的。”
玄鳳眯起眼睛,漸漸聳起眉頭,再一瞬雙眸湛亮如寒星。
遲疑著,玄鳳還是開口問道:“向先生打聽一個人,不知先生知不知道,一個叫墨白的,被人毀了相貌,所以一直以灰巾蒙麵。”
黑沙雲皺眉問:“王爺怎會知道這個人?”
玄鳳心中苦笑,沉默片刻:“以前的故人。”
黑沙雲愣了愣,說道:“剛才在下曾經和王爺說過有人在我身上用毒,這個人因精通用毒之術被雲南王所重用,他不是別人,正是王爺提及的墨白。”
玄鳳變了臉色,心中暗道:為何會這般的巧?
帳外突然傳來一聲呼喊:“那邊的人去哪了?”
外麵的左翼低聲喚道:“王爺其他帳篷的守衛過來了。”
黑沙雲急聲道:“兩位王爺還請速速離去。”
玄鳳見黑沙雲一身血跡斑斑,緊蹙眉頭沒有說話。
黑沙雲順著他的目光猜到他的心意:“我這一點的傷沒有大礙,王爺不必放在心上,那些人還不會讓我死,我對他們還有利用價值。”
外麵已傳來打鬥之聲,玄鳳隻好道:“先生保重,你我來日再會。”
黑沙雲點頭:“兩位王爺小心。”
帳外十幾人將左翼圍在中間,玄麟道:“若是鄭柏也出來就認出我們,其他的事情就不好安排了。”玄鳳點頭:“速戰速決。”便與玄麟飛掠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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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之間,圍攻左翼的十幾個人非死即傷,等到各個帳篷裏的人出來看個究竟的時候,玄鳳等人已出了山坳。
[正文:114 入夜探敵營 (五)]
回到船停泊的地方,玄鳳停下腳步,暗暗思忖,過了一會,從懷中取出自己專屬令牌遞給左翼:“你帶幾個人連夜出發,到江西府郡調三千兵馬過來,記著走水路,這樣一個晝夜即可返回。”
左翼見玄鳳神色鄭重,知道事情非同小可,接過令牌:“屬下這就啟程。”說吧,轉身離去。
玄麟問道:“九哥為什麽如此的急?”
玄鳳緊皺眉頭:“雖然今夜沒被那鄭柏碰到,但這個人生性狡詐,未必猜不出是你我,要知道你帶人追蹤他那麽久,他不會一點感覺都沒有?若是被他發覺,情況就會很棘手,他在這裏埋伏了千人,我們船上不過二百的兵士,還有就是六哥那裏,他不會無緣無故來到這一帶,六哥的心思現在還摸不透,若是有個萬一,敵重我寡,所以我不得不早做準備。”
二人上了第二層甲板,玄麟伸手一指:“你看那是誰?”
玄鳳望過去,紅豆坐在他房間門前的甲板上打著磕睡。
玄麟搖頭道:“這丫頭不知道在那坐了多久,夜裏涼也不知道多穿一些衣服,”向前邁了三步又停住,回頭笑道:“你叫那丫頭早些回去休息,我有些乏了就先回房了。”
玄鳳望著他的背影出了一會神,邁步向紅豆走過去。
柔和的月光下,紅豆背倚著門,眼眸輕合,長長的睫毛卷翹著,小嘴微微上揚。
玄鳳輕撫她的臉頰低語道:“丫頭這裏是睡覺的地方嗎?”
紅豆頭一點,一下醒了過來:“你回來了!我已經等了你好久,黑叔叔他救出來沒有?”
玄鳳握住紅豆的手,將她輕輕拉起:“還沒有,要再等一段時間。”
紅豆蹙起眉心:“為什麽?”
玄鳳一時不知該如何的告訴她,於是道:“情況有些特殊,我要妥善安排才能確保萬無一失。”
紅豆感覺不對,想繼續追問,一抬頭,看到玄鳳胸前有幾處血跡,立時驚慌起來:“你受傷了?快讓我看一看,哪裏傷到了?”
玄鳳見紅豆一臉的緊張,心中泛起層層暖意,握住她的手:“別碰,髒。”
紅豆焦急地瞪了他一眼:“這個時候哪有工夫忌諱這個。”
玄鳳輕聲笑道:“我真的沒有受傷,這血不是我的。”
紅豆急道:“不行,我看過才放心。”說著解開玄鳳的衣衫仔細查看。
玄鳳笑在眼裏,靜靜地站在那,事實上他愛極了那雙纖纖素手輕撫胸口的感覺。
直到確定玄鳳處處完好無傷,紅豆才鬆了一口氣。
玄鳳專注的看著她,想到老師,想到永安村,想到這幾日發生的一切,心中對她倍加憐愛,但又不想提及往事害她傷心,笑道:“你是第一個。”
紅豆困惑地問:“什麽第一個?”
玄鳳唇畔噙笑:“第一個人,在這夜深人靜時分,如此迫不及待地想脫掉我身上的衣服。”
紅豆手指倏地離開,嗔道:“你別胡說!”隨即撇唇笑道:“九王爺向來秀色可餐,我又怎會是第一個?”
[正文:115 入夜探敵營 (六)]
玄鳳嘴角一揚,將紅豆攔腰抱起:“小丫頭的膽量不小,敢打趣我,看我如何罰你!”然後邁步進入房中。
紅豆有了一絲怯意:“我再不敢了,你快放下我。”
玄鳳笑著搖頭。
紅豆的臉泛起愛煞人的紅暈:“時間不早了,我該回房了。”
玄鳳微微一笑,將紅豆放在床榻上:“你早就該回去,到了這個時候也就也不差這一會。”說話間,玄鳳將自己帶有血跡的外衫和內衫一並除去。
紅豆見他赤裸上身,偉岸身材健碩胸膛一覽無遺,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偷偷瞄了幾眼,卻被玄鳳看個正著。
玄鳳幽眸漾起漣漪,雖不說話,但那笑容足叫人臉紅耳熱。
紅豆心頭亂跳:“你該休息了,我---”剛站起身,紅豆就被玄鳳按回到床上:“以後等我,不要坐在門外麵。”
玄鳳貼近她,修長的手指劃過她的粉頰,嗓音裏帶了一絲蠱惑一絲戲謔:“你可以在這床上等我。”
紅豆紅著臉:“又胡說。”
玄鳳斂起笑容,吻羽毛似的落在紅豆的臉頰上,半晌:“你對我真好。”
片刻後,紅豆輕聲呢喃:“你對我也很好啊!”
玄鳳擁住她緩緩地道:“你可知道有的人也會對你很好,像十二弟,也許六哥也會。”
紅豆隻一會就明白他口中這‘好’字的含意,抿嘴道:“會比你對我還要好?”
玄鳳深深地注視著她:“不會,”停頓了一會,即便臉上微熱,心中的話還是說出了口,“而且,我不能沒有你。”
這句話字字入心,紅豆的頰如雪映紅梅,笑意淺淺卻是沁髓沁骨的嫵媚動人,向玄鳳的懷裏偎近一分,聲音雖輕但異常清晰:“所以我隻對你一個人好。”
玄鳳心頭惴顫,唇移至紅豆耳邊,深情低語:“這是我聽到的最動人的情話。”
紅豆攬住他,臉蛋兒貼著他的臉頰:“你喜歡聽,那我以後就常說給你聽。”
玄鳳的吻落在紅豆嫣紅的唇瓣上:“我不能沒有你,就是最好的兄弟我也不能讓。”冰雪點透,紅豆含笑點頭。
依偎了一會,玄鳳想到紅豆在同水鎮說的話,黑眸中異彩流飛:“現在太晚了,不是沐浴的時候,所以你不需侍浴,不過你可以侍寢。”旋身,玄鳳抱著紅豆倒在床榻上,眸底掠過一絲促狹:“我是認真的,你考慮考慮。”
紅豆又羞又怯,卻又無力推開他。
玄鳳眉梢挑了一下,眼底的笑意更甚:“你慌什麽?”
紅豆道:“誰慌了,你壓住我了,先讓我起來。”
玄鳳洞悉紅豆的心思,但還是錯開身。紅豆的拳捶在他的背上:“你想得美。”跳下床還未來得及落跑,紅豆又被玄鳳拉回到懷中,唇癢癢的貼在她耳邊:“再陪我一會,就一會。”
[正文:116 江邊伏暗兵 (一)]
晨曦初露,霞光透過窗欞,好似一抹胭脂淡淡地塗在紅豆的臉頰上。
輕微的舒展了一下手臂,紅豆緩緩地睜開眼睛,向四周望了望,錯愕了一會,才明白自己身在哪裏,昨夜竟然合衣睡在玄鳳的房中。
她坐起了身,見一雙白襪整齊的疊放在床尾,不由得暈生雙頰,可不曾記得自己什麽時候脫去了鞋襪?想到唯一的可能,心中泛起了絲絲甜意,不自覺的伸出手指輕觸身邊的被褥,上麵餘溫尚存,低頭思忖,莫不是兩人整夜依偎而眠?
想到昨夜的種種親昵倍感溫馨,傻傻地坐了一會,紅豆欣快地穿好鞋襪走出了內室。
剛踏進外廳就聽到玄鳳與玄麟、右翼等人的談話聲,紅豆一下停住腳步,連忙退了回去,這個時候從玄鳳的睡房走出去,大家見了豈不是要誤會?暗暗慶幸自己沒有那麽冒失,偷偷一笑,她又回到了內室。
紅豆重新坐在床榻上,不知過了多久,耳邊有人輕聲道:“有什麽高興的事,一直笑個不停。”
紅豆抬頭見是玄鳳,臉上一熱,羞澀笑道:“你這個人走路都沒有聲音麽?”
玄鳳坐到她身邊:“是你自己想事情想入了神,進來人都不知道。”
紅豆低頭笑了笑:“你什麽時候起來的,為什麽不叫我?”
玄鳳微笑道:“想讓你多睡一會,昨夜睡的可好?”
紅豆點了點頭,隨後眼波一轉,嬌羞無限:“昨夜我,你---”臉漲的通紅,紅豆憋在那裏問不出口。
猜到紅豆的心思,玄鳳輕笑一聲:“昨夜你睡的象個小豬,即便我做了什麽,你也是不知道的?”
紅豆盯著自己的腳尖,臉上如火燒一般:“誰說的,我什麽都知道?”
玄鳳笑出聲,側目問道:“你---就這麽確定?”
紅豆這一回耳根都紅了,不敢再接口---昨晚睡的很香很甜也很沉,真的什麽也不知道。
玄鳳非常愛看她害羞的模樣:“怎麽不說話了?”
紅豆嗔道:“你不許再說了。”
玄鳳笑了笑,轉開話題:“既然醒了為什麽不出去?”
紅豆的聲音低的不能再低:“我是要出去,但見十二王爺他們在外麵---所以又回來了。”
玄鳳開始不解,隨後明白是為什麽,不由笑了起來:“你怕什麽?”
紅豆紅著臉:“你說怕什麽?”
玄鳳攬著紅豆的腰肢,手指輕點她的鼻頭:“你在我的床上睡了一整晚,還想賴掉麽?”
紅豆紅著臉,輕聲笑道:“我又不是有意的,一不留心就睡著了。”說著站起身,卻被玄鳳拉住手臂:“很多人還在外麵,你這工夫出去,整個一船子的人都會知道昨天你是在哪裏過的夜。”
紅豆信以為真,又急又窘:“這怎麽好?都怪你!”
玄鳳開懷大笑:“騙你呢,我已經把所有的人都支開了,你悄悄的出去,沒人會知道。”
紅豆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呀,就是壞!”便向外走,走了幾步卻在雕花沉香木門前停住,回眸望了玄鳳一會,又轉了回來,上前抱住了他,然後一點一點的偎在他懷裏。
玄鳳攬著她問:“怎麽了?”
紅豆沒有說話,剛才就在要走出房門的時候,不知為什麽心中忽生忐忑不安,那種感覺讓她心慌意亂。膩在玄鳳懷裏良久,紅豆小聲道:“沒什麽,我就是想再抱你一會。”
玄鳳的唇勾出一抹窩心的笑,輕吻著她的臉頰:“你願意抱多久都可以。”
紅豆戀戀不舍地抬起頭:“大清早的你和十二王爺他們在商量什麽?”
玄鳳微笑著,避重就輕地道:“沒什麽,隻是雲南王的人潛伏在這裏,也許不知在什麽時候就會動起手來,所以有些事情要早做打算。”
紅豆點頭道:“是啊,那山穀裏麵有好多的人,算起來應該比我們的人多出了好幾倍,而且黑沙雲叔叔還在他們手中。”說到這,紅豆煩惱地蹙起眉頭。
玄鳳握住她的手:“你放心,雲南王的人暫時不會為難他,我會盡快的將他救出來。”
紅豆又想起一人,那就是墨白,玄鳳見到他將是一種怎樣的心情?還有就是慕容晴,想到她,紅豆的心也亂了,於是更加不舍玄鳳溫暖的懷抱。
感覺到紅豆纖細的手臂漸縮漸緊,玄鳳擁緊她:“別擔心,一切都有我。”
[正文:117 江邊伏暗兵 (二)]
天空飄起細雨,倩雪提著一籃子的水果,和幾個小廝自岸上走上了船,一臉詫異的神情。
紅豆走上前:“你這麽早去哪裏了?”
倩雪道:“我到村子裏麵去買些新鮮水果,你猜我遇到誰了?”
紅豆搖頭問:“遇到誰了這麽意外?”
倩雪放下手中的籃子:“那天在市集裏麵遇到的人,容貌被毀掉的那一個。”
紅豆眨了眨眼睛,立即反應過來她說的是誰,慌忙問:“他也見到你了?”
倩雪點頭道:“我遠遠的看見他,想到他的樣子心裏還是很害怕,本想走開,沒想到他和他的那些隨從卻迎麵走過來,他見是我就問是不是你也來了,是不是大人和夫人也來了,我心裏疑惑就問他,你怎知道?他說是你們約好的。”頓了頓,倩雪一口氣問了一連串的問題:“紅豆,難道大人來到這同水鎮就是為了見他,為什麽沒聽到大人提起,還有,他又是什麽人?我家大人又怎會識得他?”
倩雪對此行目的一無所知,更不知她口中被毀掉容貌的人就是她思念已久的墨白大哥,而紅豆聽了她的話以後,腦子裏已轉了七八個圈,已沒有時間向她解釋,急問道:“他還問你什麽了?”
倩雪道:“他還問我,我們現在哪裏?”
紅豆緊張地問:“你告訴他了?”
倩雪點了點頭:“我告訴他我們就在江邊。”紅豆暗叫糟糕。
看見紅豆焦急的神情,倩雪心中隱隱泛起不安:“難道我說錯了什麽話?還是他是什麽歹人?你們到底有沒有約好?他說的是不是真的?”
紅豆愁眉不展的望著她,一時之間不知從何說起。
倩雪見紅豆不答話,怯聲問道:“即便那個人有什麽不妥---我們現在和九王爺在一起,應該不會有什麽事情吧?”
紅豆暗歎一口氣,墨白和玄鳳見麵,沒事才怪?更何況墨白又和雲南王的人在一起,這可不是一件小事?紅豆腦子裏亂成一團的時候,身後有人問道:“他還和你說什麽了?”
倩雪見到玄鳳、玄麟、封雪瑩等人,更加不安:“那個人說---過一會就來拜見大人和夫人。”
玄鳳緊皺起眉頭,眸色若不見底的幽潭。
玄麟隨意一望,即挑起眉:“九哥你看。”
玄鳳順著他手指方向抬眼看過去,見遠處的山石後影影綽綽的藏著幾個人,正向他們窺望。
玄鳳暗道:不好,這個時機太不好。沉吟片刻,他對封雪瑩道:“準備一間舒適房間,將慕容老夫人請到大船,老人家若是問起緣由,就說那雇用的船出了問題不能正常行駛,”看了看倩雪說道:“小船上的人,包括其他慕容府裏的隨從、還有船夫在內,給足銀兩一並遣散,告訴他們能走多遠就走多遠。”
倩雪縱然心裏麵有一千個一萬個不明白,但看到玄鳳的臉色卻是半句話也不敢問,唯有按他說的去做。
沉吟片刻,玄鳳對右翼道:“選出身手最好的三十個人,寸步不離的保護慕容老夫人。”右翼領命匆匆離去。
紅豆見玄鳳一臉肅容,不免有些擔憂:“事情真的很嚴重?”
玄鳳緩了緩神色:“你放心,不會有事的,”轉身對玄麟道:“我們過到小船,有些事情我要和慕容大人商量。”
紅豆扯住玄鳳的衣袖道:“我也去,”見玄鳳不答話,紅豆又道:“墨白大哥過來,慕容大人見到他一定會方寸大亂,有我在身邊照顧,會好一些。”
玄鳳搖頭:“慕容大人不會有事,我和十二弟會在他身邊。”
紅豆蹙眉道:“這樣更加的不好,墨白大哥對你的誤會,你若是在場,誤會恐怕會更深,事情越發的不好解釋。”
玄鳳思緒萬千,聲音冷了又冷:“我豈會怕他誤會?誤會又能怎樣?”
紅豆用眼瞄著他,輕聲道:“不論事情是怎樣的,他見到你不會心平氣和,你見到他---亦然,這樣又怎能問出我們想知道的事情,現在最重要的---是將晴兒小姐找出來,而墨白大哥是找到她的唯一線索,所以即便為了晴兒小姐---也不能讓他繼續誤會你,你說是不是?”
玄麟暗歎紅豆此時還有這一番的心思,點頭說道:“紅豆說的對,我們最好暫不露麵,讓慕容大人見那個墨白,看他怎麽說,我們見機行事。”
玄鳳注視著紅豆,想說的話到了嘴邊又哽住,最後沉澱到心底。
[正文:118 江邊伏暗兵 (三)]
天漸漸的昏暗下來,站立船頭的紅豆和慕容泓終於看到久久等候的人。
墨白依然灰巾遮麵,他身後麵跟著十幾個人,其中的一個就是山穀裏見到的鄭柏。
紅豆暗暗地打量過去,發現鄭柏正打量兩艘船上的情形。紅豆蹙了蹙眉,看來玄鳳猜測的不錯,不知一會將發生什麽?
發現紅豆看過來的目光,鄭柏不露痕跡地垂下了眼眸。
此時的慕容泓,眼中隻能看到一人,那就是墨白,求證似的望向紅豆:“他---他---”紅豆輕輕地點了點頭。
慕容泓還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個全身上下罩著灰布的人就是當年豐神如玉的---墨白?向前急走了幾步,顫聲問:“你---你---真的是墨白?”
墨白嘴唇張了張,卻沒發出半點聲音,淚霧瞬間模糊了視線,最後身子向前猛的一撲,跌在地上,一點一點的匍匐在慕容泓的膝下:“老大人---我是墨白啊!”
慕容泓一把將他扶起,上上下下看了好長的時間,再也忍不住,伸手將他臉上的麵巾掀去,不堪容顏無遺的暴露在眾人眼前。那一瞬,慕容泓仿若蒼老了十年,腳下一個踉蹌,險些摔倒,紅豆連忙將他扶住。
墨白渾身顫抖的跪臥在地上,掩麵如絕望的獸低嚎出聲。
慕容泓眼淚迸出,顫抖的雙手抓住墨白,不停推搡:“你的臉為什麽會這樣,到底發生了什麽?我的晴丫頭在哪裏?”
墨白淚如雨下:“墨白該死---墨白對不起您和夫人啊!”
慕容泓悲憤至極:“原來你還清楚這一點?我和夫人把你當作親生的兒子一般看待,你卻這般的回報我們?墨白呀墨白,你可知道我和夫人為了你們早生了多少華發,更可憐的是夫人,為了你們這兩個不孝之人,一日病重似一日,你說你---有何顏麵回來見我們?”
墨白低泣道:“我是沒有臉回來見二老,隻是事關重大,為了晴兒,我非回來不可---當年,縱有千般不是,但我對晴兒是真心的!”
慕容泓連聲冷笑:“你對她是---真心的?這是什麽時候的事?”
墨白顫聲道:“其實,在很早以前我們就彼此喜歡。”
慕容泓厲聲問道:“很早以前,有多早?早在九王爺迎娶之前?你回答我!”
在慕容泓銳利的目光下,墨白顫抖著唇,點了點頭。
慕容泓老淚縱橫,淒然慘笑:“那你們早幹什麽了,當初晴未嫁之時,你幹什麽了,我怎沒見你當麵提親,為什麽那時候不說出來?是不是,你把我和夫人當作嫌貧愛富貪慕榮華的勢利小人?所以不敢開口?你回答我!”
墨白被慕容泓這一段聲色俱厲的話語問得不知所措。
慕容泓含淚又道:“晴兒那丫頭,她既然喜歡的是你,那她為什麽答應嫁給九王爺,是哪一個逼她了?還是哪一個強迫她上的花轎?那個孽障在哪裏?”
墨白啞口無言,過了一會,開口道:“晴兒九年前就落入---宣遠王爺玄鳳的手中。”
慕容泓瞪著墨白:“你說什麽?九王爺這幾年間一直在追尋晴兒的下落,是何等的憂心,晴兒怎會在他手中?晴兒若是在他手中,他又為什麽辛辛苦苦的去找?”
墨白淒厲的冷笑一聲:“這正說明他心思歹毒,表裏不一,他是故意做戲給你們看,給世人看。”
聽到這裏,紅豆暗歎了一聲,向隱在內艙的淡淡身影投去一瞥。
慕容泓搖頭,厲聲道:“這不可能!我一生為官,參政朝堂,深知九王爺的為人性情,他不會做這樣的事情!”
墨白傷心欲絕,嘶聲道:“老大人,我是你從小看到大的,難道你就不了解我嗎?難道我會扯這彌天大謊?晴兒---她現在生死不明啊!”
慕容泓被他最後一句話驚得連連退了好幾步。
墨白淒然苦笑,說起往事:“老大人責問的對,當年我幹什麽了?我和晴兒青梅竹馬,卻為何錯失良機?我也恨自己太過懦弱,為什麽不敢開口,不敢告訴她我的心意?我是怕你們二老嫌棄,我是害怕她心中沒有我,若是一旦開口,日後就無顏再看不到她---直到我真正的失去她,我才知道原來是如此的痛徹心扉---有一天,倩雪告訴我,晴兒心裏是有我的,心裏麵惱我不聲不響,心裏麵惱我的怯懦---那時候,我終於知道---我不能沒有她,失去她,我此生將毫無意義,所以我就去找她。”說到這裏,墨白想到後來發生的事情,臉上竟現出幾許柔情蜜意。
紅豆暗歎一聲,想必這一去稱了他的心願。
墨白又道:“九年前,晴兒終於下決心與我一同離開宣原王府,我們十天十夜馬不停蹄,希望逃到一個沒有人識得的地方,為了沒有蹤跡可查,我們每到一個地方就換一輛馬車,事事計劃周詳,可是---最後還是被他追上了。事實上,自從我們在一起的那一天,我們就知道犯了天大的忌諱,也對不住他,所以我們苦苦的哀求,希望他能夠原諒我們---可是他不但不能諒解---最後還傷了晴兒---晴兒那天受盡了屈辱,至於如何對我---手段我不用說,老大人隻要看到我現如今的樣子,也就清楚明白了。也許是老天可憐,我僥幸撿回了一條性命,老大人---你看我是在說謊嗎?”
慕容泓連連搖頭,落淚道:“我自是知道你不會作假,可是我也相信九王爺,他說沒有做過就是沒有!你們---叫我相信誰?”
墨白含淚道:“老大人自然要信我的話,我的話句句是真!”
慕容泓搖頭道:“當年錯在你們,他就是取了你們二人的性命,我也沒有半句話好講,他沒有必要費這樣的周折!”
墨白拭了拭眼淚道:“因為他恨我們,他要我們生不如死---當年晴兒---有了我們的骨肉。”
慕容泓整個人被他最後的一句話驚呆住,搖搖欲墜的跌坐在一旁的藤椅上。
墨白說出來的每一個字,如根根細針刺入玄鳳耳中,縱身從艙內衝了出來,一手攫住墨白,手臂上的肌肉劇烈震顫,恨聲道:“你說什麽?”
墨白驚愕地望著玄鳳,半天問了一句:“你是誰?”
[正文:119 江邊伏暗兵 (四)]
縈繞不解的事情,心間有了痕跡是一回事,真真切切聽在耳中又是一回事。玄鳳急怒攻心:“你口口聲聲說我心思歹毒,卻不知我是誰,你說這是不是天大的笑話?”
墨白怔了一會,身子劇顫,眼睛裏除了恐懼俱是恨意:“你就是---那天你一直坐在軟轎之中,所以我一時沒有認出---你為什麽會在這裏?”說罷,墨白不安的向慕容泓望過去。
慕容泓心思全亂,眼睛定在自己顫抖的手指上,誰也不去看。
盛怒下,玄鳳手上不斷的用力,那個時候他遠在西疆---如果---如果---有那麽一瞬,殺機頓起。
紅豆大驚失色,慌忙走過去,緊握住他的手連連搖頭。
看著紅豆焦急神情,玄鳳心中猛然一凜,最後,勉強壓抑住胸中翻湧而來的怒氣、傷心、難堪,倏地鬆手。
紅豆扶起墨白,輕聲問道:“墨白大哥,聽你剛才言語---你以前可識得九王爺?如果識得,你剛才為什麽沒有認出他?還有,你既然說當年害你和晴兒小姐的人一直坐在軟轎之中,你怎知道那人就是九王爺?那天你可親眼看到他?”
此時再看紅豆,墨白的心中難免產生猜忌,紅豆與玄鳳之間的親昵與默契讓他心中陡然一驚,暗怪自己那日太過輕信---可是墨白大哥四字自紅豆口中喚出,他又感覺久違的親切,而且紅豆字字輕柔,心思百轉後,說道:“晴兒大婚那天,曾經遠遠的見過他---”墨白臉上露出茫然之色,“而那日---他一直坐在軟轎之中,隔著隱隱紗簾---”忽然間驚覺,當日自己並沒有清晰見到玄鳳的麵貌,而且昔日短短一瞥,隻記得那刺眼的喜紅,其他的一切淡到隻留下輪廓,如果剛才玄鳳不說出那一番話,自己也不會知道他是誰?心中一急:“軟轎上有宣遠王府的標誌,所有的侍衛都佩有宣遠王府的令牌,每個人都呼他為九王爺---這還能有錯?”
紅豆已明白了八九分,蹙眉道:“也就是說,墨白大哥當日並沒有清晰看到轎中人的相貌,那麽你怎可以說他就是九王爺?”
墨白一愣,呐呐道:“我這一生與世無爭,沒有得罪過什麽人,對別人,也沒做過什麽---錯事,除了他---不是他,誰會這般的對待我和晴兒?”
注視墨白,玄鳳的目光冰冷鋒銳,“你那天沒有看到轎中之人,那麽晴兒應該也沒有看到,她若是看到怎會認不出我?你說當日晴兒受盡屈辱---難道她也認為是我做的?”
想著當日情景,墨白喃喃說道:“那日被你追上,你的手下對我們一辱再辱,晴兒又驚又怕,又覺得對不起你,最後跪在轎外苦苦哀求,你卻在轎子中連聲冷笑,後來你手下的侍衛一掌擊昏了她,然後---你就叫人來對付我,我現在的模樣都是拜你所賜!”
聽了墨白這一番說詞,玄鳳心中即苦又澀,胸臆間又湧起一陣壓抑不住的憤怒---可是此時此刻,這滿腔怒氣卻無從發泄,緩緩的,一字一字說道:“你信也好,不信也好,無論是當年還是現在,莫說你現在這般模樣,我就是要將你錯骨揚灰千刀萬寡,也沒有人能攔得住,或有誰敢說一個不字,我若是做了就一定會認,沒有必要遮遮掩掩、躲躲藏藏。”
墨白身子一顫,抬眸看向他,一個自己怕了九年也恨了九年的人,這個人的眼神冷厲堅定,讓自己不能逼視,不禁開始懷疑,難道真的弄錯了?可是---
[正文:120 江邊伏暗兵 (五)]
玄麟從艙內踱到近前,無聲地看了墨白一會,徐徐問道:“當年你們在哪一天遭攔截的,在什麽地方?”
墨白怔仲片刻,說道:“九年前的八月十五,河南清溪口。”
玄麟搖頭道:“當年我和九哥在西疆平亂,那一年的八月十五,我們兄弟二人在軍營裏度過---九哥知道你和慕容晴的事情,是在那一個月之後,你若是不相信我的話,西疆戰營之中有千萬名將士,你隨便問哪一個都可以。”
玄麟的一雙眸子恍若晴空明鏡,坦坦蕩蕩,看不到一點機心暗藏,而且話語篤定,讓人自然而然的去信服,墨白胸口宛若被什麽東西重擊,一下跌坐在地上。
身後響起一聲冷笑,墨白隻覺得身子一輕被人擎起,轉瞬間,坐回自己的木製小車。鄭柏放開了手,淡淡說道:“墨白公子,不要聽他們的巧言善變,九王爺的手段誰人不曉?你不要被他騙了。”
玄鳳臉上一寒,目光冷湛:“既然知道本王的手段,仍然如此的行事,可見鄭將軍的膽量不小。”
坐在竹椅上的慕容泓恍過神,站起身,顫聲問道:“墨白,你怎會和雲南王的人在一起?”
還未等墨白答話,鄭柏開口道:“當年若不是我家主上,墨白公子早就被人害的屍骨無存,我家主上對墨白公子有救命再造之恩。”
慕容泓注視著墨白:“他說的都是真的?”
墨白點頭道:“不錯,雲南王是我的救命恩人,當年若不是他,我早已葬身火海,而且也多虧他這幾年禮遇有加,我才能活到今天,見到老大人。”
慕容泓死死的盯著他,深深地喘著重氣:“他對你禮遇有加?他怎會平白無故的對你禮遇有加?墨白你告訴我,你是不是為他---製毒?”
墨白身子一震,低聲說道:“墨白身無長物,隻有這一點可以報答雲南王爺的救命之恩。”
慕容泓喘得更加厲害,眼淚又一次迸出:“你這孩子好糊塗啊!你叫我說你什麽才好?”
墨白見慕容泓如此,心裏又是難受又是驚慌:“老大人你不要這樣,我做錯了什麽?”
慕容泓潸然淚下:“枉我教誨你這麽多年,你難道就不知道什麽是大善大惡,什麽大是大非?”
墨白無措地道:“老大人這話是什麽意思?我不懂啊!”
慕容泓異常心痛:“助紂為虐你懂不懂?為虎作倀你懂不懂?你既然在雲南王身邊待了一些時日,你難道就不知道雲南王的為人?他為了一己之私枉死了多少人的性命?塗炭了多少生靈?老百姓的命在他眼裏不如螻蟻,你要怎樣報答他的救命之恩,你告訴我?殺人、放火?還是用你那一技之長?”
墨白臉色慘白,身子不停的哆嗦。慕容泓這一段聲淚俱下的話猶如當頭一棒,顫著唇,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鄭柏陰然冷笑:“慕容泓你是老糊塗了不成?”轉首對墨白道:“公子不要傷心,慕容大人想必是一時的誤會,等鄭某為你報了大仇,你再細細解釋不遲。”
墨白驚詫的望著他:“你說什麽?”
鄭柏長嘯一聲,隨後就見江邊樹林中山石後站起重重疊疊的人,每個人竹笠蓑衣,手持各式兵刃,隻等著一聲令下。
玄鳳淡定從容地掃了一眼:“鄭將軍果然早有了準備。”
鄭柏冷笑:“來而不往非禮也,想必昨夜是九王爺到山下走了一遭,我一直想不透在這永安村誰會有這麽好的身手,幸好清早遇到那位倩雪姑娘,這才讓我找到原因。”
墨白環望四周,異常慌亂的拉住鄭柏:“這件事為什麽沒有告訴我,我絕對不許誰傷害慕容大人和夫人一分一毫。”
鄭柏陰惻一笑,甩開他的手:“公子放心,慕容大人和夫人也是我等的貴客,鄭某怎敢有半點馬虎,”手一揮,向身後的人高聲喝道:“來人保護墨白公子!”
立時過來兩個人,挾著墨白向後掠去。
鄭柏再一喝,岸上潛伏的人如潮湧下。
玄鳳向玄麟望了一眼,玄麟點了點頭將紅豆和慕容泓護在身後。
右翼、封雪瑩等眾兵衛自大船躍到小船,玄鳳低聲對玄麟道:“棄小船,大船起航,走。”封雪瑩領命牽住紅豆的手臂。
紅豆知道此刻生死攸關,整個一顆心都在玄鳳身上,於是頻頻回首。
玄鳳轉眸看向她:“聽話,在大船上等我。”
感謝所有朋友的一路支持,留言鼓勵!----赤冰
[正文:121 江邊伏暗兵 (六)]
周圍殺聲震天,玄鳳充耳未聞,眼眸緊緊鎖著紅豆,見她安全上了大船二層甲板,這才轉過頭,隻一瞬,黑眸中的脈脈柔情已化為利劍。
鄭柏心知這次人多勢眾,是千載難逢能夠除去玄鳳的良機,向岸上高喊一聲:“兄弟們聽仔細,取下九王爺的項上人頭,賞黃金十萬兩!”重賞之下必有勇夫,玄鳳被人團團圍住。
望著麵前一圈又一圈的人,玄鳳唇邊勾出一抹笑,笑容未盡寶劍已出鞘,須臾間,圍上來的人倒下十之七八,玄鳳踏過前麵的一排屍首,向前徐徐逼近:“本王的項上人頭就在這裏,你們誰有本事誰就來拿。”
圍過來的人見玄鳳在舉手投足之間就取了十幾個人的性命,不由得心驚膽寒,左右相顧,頻頻後退。
鄭柏陰沉地注視著眼前一切,雙眸半闔,精光乍現,猛喝一聲:“傳主上令,得九王一隻手臂者,賞黃金十萬兩,得一足者,賞黃金十萬兩,世代為爵!”
聽到這個口令,鄭柏的手下心中雖懼怕玄鳳勇猛,但也都紅了眼,這無疑是天大的誘惑!眾人心中俱想:取頭顱不易,但人多勢眾,手足卻是有機會的,刹那間,再一次將玄鳳包圍。
玄鳳麵沉如鐵,凜然喝道:“賞金不錯,但擋我者死。”當即雷霆萬鈞一般殺入人潮,掌風所至摧筋斷骨,劍光所及腥雨血霧。眾人隻看得魂飛魄散,黃金爵位想要,那也要先留下性命。
鄭柏看情形不好,大喝道:“誰也不許退,違領者斬。”說罷,手起刀落,砍了一個腿軟退縮之人。其他的人見此情景,心一橫,又蜂擁而上。
紅豆在大船上焦急萬分:“十二王爺這可怎麽好?”
玄麟眉頭深深地打了一個結,望著紅豆,想著玄鳳清晨間叮囑他的話:“一旦有事情發生,紅豆就交給你了,我不能守在她身邊,因為到那時我在的地方,也就是最凶險的地方,你答應我,無論什麽樣的情況,都要保她毫發無傷。”沉吟片刻,玄麟道:“即便在千軍萬馬之中,九哥也視若等閑,他真正掛心的是你,隻要你安全,他才能安心,”然後,高聲喝道:“眾侍衛聽令,船上除了保護慕容夫人的三十人,剩下的全部支援九王爺。”
眾侍衛得令後,一一躍下船去。
小石頭也要跟著跳下去,被玄麟一把揪了回來:“你做什麽?”小石頭道:“我去幫忙,誓死保護九王爺!”
玄麟啞然失笑:“需要你保護的人在這裏,”將紅豆推到他麵前:“你的任務是寸步不離的跟著你的紅豆姐姐。”
小石頭立即握住紅豆的手,重重的點了點頭。
一旁的封雪瑩驚呼一聲,指著江岸邊的一條狹小山路:“十二王爺,你看。”
玄麟抬眼望過去,見那邊的山路又閃出三隊人馬,黑壓壓的一片,所有的人黑衣黑甲,中間為首的人身材瘦削黑巾蒙麵。玄麟皺起眉,暗叫糟糕:“這又是什麽人?”
玄鳳發覺身邊多出不少侍衛支援,臉立時沉了下來:“誰讓你們下來的?還不給我回去?”
別說身邊的侍衛心裏不願離去,就是那些不敢違命的如今被情勢所迫也無法返回,因為那黑巾蒙麵者手輕輕一揮,他身後的一隊人馬便如狼似虎的衝了下來,將後路層層阻截,唯一可行的就是殺出一條血路。
玄鳳抬眸見大船仍停留在岸邊,連斬數人後,對船頭站立的玄麟吼道:“還不走!”
情勢迫在眉睫,玄麟咬了咬牙,下令道:“啟航。”
黑巾蒙麵者見玄鳳勢若猛虎下山,所到之處有若破竹無不披靡,眉頭一皺向逐漸離岸的大船望去,手一指,冷喝道:“將那船上的少女為本座擒將過來。”他身後的人聽到之後即向大船衝去。
玄麟留在船上的侍衛屈指可數,這一番變故之後,情況十分危急。
玄鳳見紅豆在玄麟身後左躲右閃,安危隻是一線之隔,一腔熱血猛地湧至胸口。
鄭柏看出端倪,邁步擋住玄鳳的去路:“九王爺自身難保,還要再惦記他人?”玄鳳一言未發,提劍就刺。
[正文:122 江邊伏暗兵 (七)]
一照麵,鄭柏就吸了一口涼氣,當即不敢有一絲輕忽,全力應對。
黑衣蒙麵者見鄭柏與玄鳳戰在一處不久就露出敗相,眉頭一皺。
玄麟、封雪瑩將紅豆、小石頭極為嚴實的護住,但還是有一個人尋得空隙。
紅豆見有人揮刀衝到麵前,連忙向後奔逃,直到那人再一次擋到麵前,這才顧不得害怕拔出‘碧水痕’出其不意的連連使出‘燕子回頭’‘柳暗花明’‘雲開霧散’。
‘碧水痕’玄鳳所贈,紅豆愛不釋手,每日裏不知要擺弄多少遍,不做別的就是用‘碧水痕’練習這三式劍招,當然她也不會其它的招式。唯一的好處是,她私下裏練習這三招不下千百遍,早已領悟其中的要領,所以一連串的動作敏捷快速,再加上手中寶刃寒光閃閃眩人眼目,自是有一番聲勢。
追紅豆的那人認定她是不會武的,一心想盡快的將她手到擒來邀功領賞,卻沒想到她出乎意料的使出這些劍招,一時間眼花繚亂,委實被唬住,手忙腳亂之下險些被紅豆劃傷手臂。
紅豆見自己占了上風,心中一喜,又是一遍‘燕子回頭’‘柳暗花明’‘雲開霧散’。
那人見紅豆翻來覆去的使出相同的劍招,愣了愣,然後陰笑道:“原來你就會這兩招。”
紅豆臉一紅,高聲道:“不是兩招是三招!”
那人‘嗤’了一聲:“管你兩招還是三招。”便欺身上前要奪紅豆手中的匕首,紅豆一轉身躲到附近欄杆之後。
小石頭見了衝了過來,一拳擊在那人的腰眼上,那人腰間吃痛,轉頭獰笑道:“你這臭小子,老子要把你扔到江裏喂王八。”說著,伸手抓住小石頭的手臂。
紅豆驚喊道:“放開他!”
玄麟聽到紅豆的聲音,不敢遲疑,解決了周圍的人,飛身掠過來,一掌擊中那人的肩。那人連退幾步,跌坐在地上。
小石頭趁機掙脫了身。
玄麟剛將紅豆、小石頭擋在身後,其他的黑衣人又湧了過來。
玄鳳留意到船上的情形,不由得心浮氣躁起來,連下殺手想盡快解決了鄭柏,但鄭柏畢竟身經百戰,雲南王帳前之虎將,並不是虛得之名,而且又有數不清的人做幫手,要想瞬息間取他的性命談何容易?
不遠處的黑巾蒙麵者,目光冷寒,手一伸向身邊的隨從道:“拿來。”身後的人高舉手臂,遞上弓與箭。
黑巾蒙麵者拉弓搭箭一氣嗬成,箭矢快若閃電,射向船上的紅豆。
箭矢飛到近前,紅豆驚呼一聲完全被嚇呆住。
玄麟驚白了臉,不顧一切的狠命將紅豆向後扯去,緊要關頭抱著紅豆一同摔倒在地上。
玄鳳聽到紅豆的喊聲,遠遠望過去,雙眸立時殷紅如血。
黑巾蒙麵者陰冷一笑,第二箭矢射出,這一箭矢驟然換了方向,對著玄鳳的胸口破風而來。鄭柏掌中的刀與此同時襲向玄鳳的背後。
黑巾蒙麵者冷冷地注視著玄鳳,照理玄鳳如能躲過他這一箭,就應該躲不過鄭柏的刀,躲過刀就躲不過箭。然而,什麽事情似乎都有一個例外。電石閃過之間,玄鳳動作快的不可思議,神鬼莫測的伸手接住射過來的箭矢,然後腳步輕旋,身姿翩躚矯若遊龍,在鄭柏的刀未到之前竟然轉到他的身後,黑巾蒙麵者看在眼中又驚又懼。
那一刻的感覺奇詭絕倫,鄭柏隻覺得脊背冰涼頸項生寒,心中大駭,正要縱身躍開,但為時已晚,肩頭一陣裂骨般的劇痛,他的一隻手臂硬生生被玄鳳手中的利劍斬了下來。
玄鳳揚眉冷笑:“不知道鄭將軍的手臂值不值黃金十萬兩?”
鄭柏險些痛暈過去,哪裏還能回答,緊咬著牙關,但還是呻吟出聲。
身後的人連忙上前扶住他,驚惶失措的連連後退。黑巾蒙麵者見鄭柏危急,一揮手,身後兩隊所有人馬向玄鳳包圍過去。
[正文:123 江邊伏暗兵 (八)]
黑巾蒙麵者看了看左右的戰勢,目光微凝,忽地冷笑一聲,縱身向大船上掠去。幾個起伏,黑巾蒙麵者落在大船的二層甲板上,森冷的眼眸緊緊地盯住紅豆,然後逐步逼近。
封雪瑩大驚失色,忙上前攔阻,卻沒想到那黑巾蒙麵者的武功深不可測,隻三個回合就被他擊倒在地上。
紅豆見黑巾蒙麵者直直的向自己走過來,心忽地提起,緊張得怦怦直跳---那人的眼神非常詭異,卻有幾分熟悉。
玄麟擺脫身邊的敵人,縱身擋在紅豆身前,目光鋒銳:“你是什麽人?”
黑巾蒙麵者閉口不答,出其不意就是一掌。
玄麟以掌去接,竟被那人強勁的力道震退了好幾步。
黑巾蒙麵者仍是沉默不言,揮掌又擊。紅豆趁這機會扶起封雪瑩。
封雪瑩臉上流露出擔憂之色:“小郡主,那人的目標是你---你快些躲起來!”說到這裏,封雪瑩臉色一變,二十幾個黑衣人圍住玄麟。
黑巾蒙麵者擺脫玄麟,大步向她們走過來。
封雪瑩忙道:“小郡主快走。”便向前衝了過去。
紅豆咬著嘴唇,心裏清楚,在這船上她能走到哪裏去?於是手握‘碧水痕’也跟了過去:“瑩姐姐,我不走---我們並肩作戰。”小石頭從角落跳了過來,大聲喊道:“還有我!”
黑巾蒙麵者冷‘哼’一聲就到了近前。
紅豆手持‘碧水痕’去攔擋,一個照麵,手中的寶刃就被黑巾蒙麵者奪了過去,隨手一甩,‘碧水痕’就斜斜地插在高高的欄杆之上。
紅豆沒有辦法,硬著頭皮用匕鞘當作武器,再一次揮去,但轉眼之間,黑巾蒙麵者將那匕鞘也奪了過去,重重地扔到甲板上。
封雪瑩咬緊牙關,挺身又起,卻被黑巾蒙麵一拳擊在胸口,立時腥鹹上湧,噴了一口血,跌倒在一旁。
黑巾蒙麵者舉步上前,伸手成爪,抓住紅豆的肩頭。
小石頭情急之下撲過去,抓住黑巾蒙麵者的手臂張嘴就咬。
黑巾蒙麵者目露殺機,另一隻手掌高高舉起。
紅豆臉色慘白,高喊一聲:“不要,求你,他隻是一個孩子。”
“紅豆,紅豆。”雪兒從內艙展翅飛了過來,尖喙向黑巾蒙麵者的手腕啄去。黑巾蒙麵者愣了愣,眸光一寒,向雪兒抓去。
紅豆一急,撲上前將雪兒護在懷中。
黑巾蒙麵者目光暗沉,盯著紅豆,手掌輕輕拂上小石頭的頸項。這一瞬,紅豆大駭,顫聲道:“別傷他,求你放過他---你想怎樣?”
注視紅豆,黑巾蒙麵者眸底閃出的內容錯綜複雜,片刻後,緩緩地向紅豆伸出手。
此時此刻,紅豆沒有辦法,隻好咬著嘴唇將手遞了過去。
攫住紅豆的手臂,黑巾蒙麵者身形一起,捷如飛鳥,挾持她跳上馬,絕塵而去。
玄麟看在眼裏,方寸大亂,連施殺手,逼退周圍糾纏的人,猛地一頓足,躍上在岸邊左右嘶鳴的奔霄,向遠處黑點追去。
玄鳳遠遠地望見船上的情形,又驚又急,眼神凝成冰結成了霜,血霧彌漫之間,玄鳳殺戮之氣暴漲,不知有多少人又送了性命成了他劍下遊魂!
鄭柏有些部下看見兩位主將,一個離去,一個斷臂,起了退縮之心,再一看,玄鳳仿佛勾魂使者一般,委實駭人膽魄,立時嚇得幹嚎一聲,掉頭就跑。
[正文:124 江邊伏暗兵 (九)]
江上風一般駛過來一艘楔形快船,逐風破浪,眨眼間就到了近前。
從船上跳下幾百名皇家侍衛裝束的人,直奔岸上。
為首之人身手矯健,見玄鳳戰在前方,連施重手,如猛虎出林直衝到玄鳳身邊,躬身施禮:“若影見過九王爺。”
玄鳳看到他,頗為意外:“你怎會來這裏?”
若影回道:“臣奉皇命到江西辦差,拂曉時分遇到趕往江西府郡的左翼,知道這裏的情形後就先趕了過來,後日左翼也會調兵回來。”
右翼大喜:“若影賢弟來的正是時候。”言罷,與若影一左一右撕殺在玄鳳的兩側。
鄭柏在後方觀看戰勢,臉色蒼白如紙,幾多盤算,知道自己重傷在身,此時不走,過一會恐怕就吉凶難測。向玄鳳望過去,鄭柏心中更是一凜,玄鳳若是執意要自己的性命,身邊即使有再多的人也是沒有用處,莫不如先保存自己的實力,於是向身邊人做了一個手勢。
那人心領神會,高聲喝道:“將軍令,退。”
右翼見敵方護著鄭柏全部退入山穀,站立在玄鳳身側,示問:“王爺要不要追過去?”
玄鳳一眼掃過去,岸邊船上滿目殘紅,自己人亦是傷亡慘重,皺著眉頭道:“隨他們去,追過去也是討不到便宜,自己人要緊。”
看見玄鳳回到船上,小石頭捧著‘碧水痕’的匕鞘放聲大哭:“王爺,紅豆姐姐被人抓去了,現在去找她好不好?”
玄鳳黑眸深沉,點了點頭,縱身躍起,將插在欄杆上的‘碧水痕’歸鞘。握著匕首想著紅豆,玄鳳的心好似被利刃剜出,整個胸膛空空蕩蕩。見慕容泓從內艙走出來,玄鳳勉強笑問:“老大人安好?”
慕容泓心力交瘁,點頭之後落下淚來。
玄鳳走到近前:“晴兒和---,他們的事情,我自會盡心,那個人此時應該不會有性命之憂。”
慕容泓淚流滿麵,再一次點頭。
玄鳳轉身對若影道:“用你的船,將慕容大人及夫人還有受傷的兵士送回江西府郡,記住確保他們安全。”若影躬身道:“王爺放心,若影這就去準備。”玄鳳擺手攔住他:“還有,你即刻修書一封,將這裏的情形告知皇上。”若影應了一聲離去。
玄鳳沉吟片刻,對封雪瑩道:“找幾個人留意鄭柏在山坳裏的動靜,其餘的人留在船上不可擅動。”封雪瑩點頭稱是。
玄鳳眼眸轉向右翼:“安排一下,我現在就去找紅豆。”
右翼略有些遲疑:“屬下知道王爺的心情,可是剛剛一場惡戰---王爺自己保重才能救回小郡主啊!而且十二王爺---”
玄鳳搖頭打斷他的話:“那人的武功高不可測,身分不明行事狠絕,紅豆落入他的手中,凶險至極,十二追過去亦然,這個時候,我---心如焚,一刻也等不了。”
<失蹤的王妃>從始至終,力求每章一個亮點,希望朋友們能夠喜歡,感謝所有朋友一路支持!----赤冰
[正文:125 六王爺的網 (一)]
疏星如螢,冷月如霜,時不時的聽到啾啾鳥鳴。
黑巾蒙麵者一路上縱馬揚鞭,未作片刻停留,直到這時,穿過身後的樹林才將紅豆放下馬。雪兒可憐兮兮窩在紅豆的懷中,和它的主人一樣,身子微微的顫栗著。
雖然心中害怕,紅豆仍然向四處環望,想知道自己身在何處。
青山綿連,在月色的勾勒下形成了起伏的波影,紅豆眨了眨眼睛,這裏她是識得的,剛剛路過的地方就是九江雲蘿山。
黑巾蒙麵者背對著她,一直不語。
紅豆靜靜地看著那背影,熟悉感再次襲上心頭,然後就是徹骨的寒意,“你是誰?為什麽把我帶到這裏?”
黑巾蒙麵者回過頭,看著她不語。
紅豆退了一步:“你為什麽不回答?”
黑巾蒙麵者的眸光閃爍,時有一絲冷情絕然,時有一絲憐惜不忍,這一切映入紅豆的眼簾,情不自禁地打了一個寒戰。
突然間,黑巾蒙麵者眸中的憐惜蓋住了陰霾,驀地,抓住紅豆的手臂重新躍上馬背。
紅豆不知他想做什麽,驚慌地問:“你帶我去哪裏?”
黑巾蒙麵者壓低嗓音,沉聲道:“閉嘴!”
他這一開口,紅豆腦子裏有那麽一瞬幾乎是空白,呆呆地講不出一句話,心一點點向下沉,好似墜入冰穀。
黑巾蒙麵者手舉馬鞭剛要揮下,樹林中有人說道:“你這是去哪裏?難道忘了你我的約定?”
黑巾蒙麵者渾身一震,隨即恢複常態,翻身下馬,恭謹說道:“屬下久候不至,所以想看一看周圍的情況。”
樹林中閃出兩個人,前麵的是一名容貌頗秀麗的少女,後麵的那個,身上穿著一件長長的黑色衫子,因為纖細身材使長衫尤為空蕩,頭上戴著墨色鬥笠,鬥笠上掛著黑紗,黑紗後是一張慘白的麵具。
紅豆看到這個麵具,周身的血液凍結,驚慌地看著那黑巾蒙麵者。
戴麵具女子聲音尖銳刺耳:“我是按時辰到的,你為什麽就等不及了?還是你心裏起了什麽心思?”
黑巾蒙麵者的身子微微一僵,俯首道:“屬下不敢。”
戴麵具女子冷笑一聲:“我知道你也不敢!而且,我想你也不會忘記多年所積累的怨恨?”
黑巾蒙麵者聽了她的話,掃了一眼紅豆,目光再次陰沉。
戴麵具女子刺耳笑道:“沒想到你真的把她給抓來了,真想看一看他的臉色,應該會十分的有趣。”見紅豆瞪著眼睛看她,戴麵具女子又道:“你是記起我來了麽?上一次落雲山上是你命大,但這一次你卻是萬難逃脫。”
紅豆盯著她:“你到底是什麽人,為什麽和我過不去?我哪裏得罪你了?非要置我於死地?”
戴麵具女子輕聲道:“你這丫頭原本是極好的,可是事到如今卻無論如何也容不得,你隻有一條路可以走。”
紅豆聽出微妙之處,眼珠兒轉了轉:“你對我很熟麽?要不然怎知我是極好的?”
戴麵具女子愣了一下,冷幽幽笑道:“你這丫頭有幾分聰明,隻是太可惜了,聰明的人往往都短命。”
紅豆知道自己如今落到這女子手裏凶多吉少,索性大著膽子笑問:“很奇怪,你為何終日裏都掛著個麵具,難道容貌真的醜得見不了人?”
戴麵具女子冷冷地注視紅豆,忽地向身後斥道:“你耳朵聾了,還要我親自動手?”她話音剛落,她身後的少女就飛身到紅豆的麵前,揚起手重重的在紅豆的臉上摑了兩掌。紅豆的臉即刻紅腫起來,嘴角滲出一溜殷紅的血。
戴麵具女子見黑巾蒙麵者默默地看著這一切,輕輕一笑:“你事情做的很好,可以走了。”黑巾蒙麵者站在原處未動,那女子不悅地道:“沒有聽到我的話?”
靜立了一會,黑巾蒙麵者低頭道:“屬下聽到了。”
戴麵具女子眸色一暗,分外陰寒:“今日的事情,我希望不會再有人知道,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黑巾蒙麵者躬身道:“屬下清楚。”淡漠的最後看了紅豆一眼,轉身大步向前走去。
[正文:126 六王爺的網 (二)]
紅豆見他離去,心頭湧上難言的傷心,眼眸濕潤,甚至不敢眨眼睛,隻怕那麽一眨,淚就會掉下來,站直身,高聲道:“那一箭,在船上的那一箭,那個時候---你就想我死,對不對?”
黑巾蒙麵者身子一頓,然後又繼續往前走。
紅豆無限憂傷:“我不明白,你告訴我為什麽?”
黑巾蒙麵者轉過身,森冷問道:“你已經知道我是誰?”
紅豆退了一步,淒然搖頭:“不,我不知道。”
戴麵具女子在一旁嘿嘿冷笑:“若是想知道他是誰,在你死之前,我可以告訴你。”
紅豆猛地搖頭,對那黑巾蒙麵者大聲道:“你走吧,我不想知道你是誰,永遠也不想知道你是誰!”
黑巾蒙麵者眼中閃出的一絲波瀾稍縱即逝,又恢複到原來的冷漠無情,沒有一絲一毫的遲疑停留,翻身上馬,離去。
那一刻,紅豆難過地掉下眼淚。
戴麵具女子圍著紅豆轉了一圈:“你很傷心,莫非你真的知道他是誰?”
紅豆傷心難言,瞪著她,想著那剛剛離去的人,最終忍不住低泣出聲。
戴麵具女子長歎一聲,喃喃說道:“看到你這付模樣,我幾乎都有些不忍心,隻是我也是個傷心的人,隻怕比你還要傷心。”
見紅豆並不應聲,她又道:“我本是不俗之人,然而在這凡塵俗世之中,誰又能真正的免俗---癡情最終皆成傷,多情自古空餘恨---軟紅萬丈,唯情一字,看不透堪不破,若不然就不會有如此多的糾結束縛。”
紅豆怔怔地聽著她那陰冷刺耳,卻又似乎隱隱藏著綿綿情意的話語,心中一驚。
戴麵具女子望著她,好似有些困惑般的搖了搖頭:“為什麽會是你?”說到這裏,刺耳的聲音被另外一種語調所代替,哀怨淒涼。
紅豆眉尖一點一點地蹙起,探問道:“你因為情而傷心,那麽,因為什麽而為難我?”
戴麵具女子凝眸注視她良久,緩緩開口:“你這丫頭嬌俏可人,且又冰雪聰明,難怪---”話猝然停住,眸光驟然冷寒,射出深深的怨毒,一字一字地:“所以留你不得。”
紅豆的心一下揪緊,不由自主的向後退去。
戴麵具女子卻向她一步步逼近,邊走邊說:“你不要擔心,我隻是要你在這個世上消失,不會讓你太痛苦,要知道我待你---其實是很好的。”
紅豆連連後退,當觸覺懷中一團溫暖時,才記起雪兒,忙揚手:“雪兒快飛。”
雪兒在空中展翅飛了一圈,最後仍是戀戀不舍地落在紅豆的肩頭。
紅豆見它不肯離去,心中一急,眼淚又一次落下。
戴麵具女子笑了一聲:“你這傻丫頭,它要陪你豈不更好,我也怕你路上太寂寞,你說我待你有多好?”
紅豆氣憤不過,說道:“到了這個時候,難道還要我謝謝你不成?”
戴麵具女子一怔:“你要是知道我對其他人的手段,你就會從心裏麵感激我的。”話音一落,手為利爪襲向紅豆的咽喉。
在紅豆萬念俱灰的時候,纖腰突然被鞭子之類的繩狀之物從身後圈係住,速度快得沒有時間去反應,她整個一個人半空懸起向後卷了過去,最後,落入一個人的懷裏。
那人陰柔一笑:“她是我的,除了我,誰都不能傷害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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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127 六王爺的網 (三)]
玄夜的胸膛是溫熱的,可他的懷抱並沒有給紅豆帶來一絲半點的暖意,相反的竟是無盡的冰冷。適才脫離險境,紅豆心頭剛冒出那一點慶幸,因聽到玄夜的聲音馬上消失殆盡。想到這一天接二連三的連驚帶怕,紅豆不由歎氣再歎氣,厄運還沒有終結。
玄夜微涼的手指撫上她的臉頰,眸子湛出迫人的寒意,“誰打的?”
紅豆哪有心思回答他這種問題?玄夜見她不語,抬起頭來掃視麵前的三個人。那名掌摑紅豆的少女接觸到他陰冷的目光,身子不由哆嗦起來。
玄夜眉一挑,輕描淡寫地道:“哪一隻手打的,把哪一隻手廢掉。”
少女戰戰兢兢地看著戴麵具女子,一臉的哀求。
戴麵具女子沉默了一會:“六王爺當真要因為這丫頭和我過不去?”
玄夜嘴角噙著冷笑:“那又怎樣?”
紅豆暗暗吃驚,他們竟然認識!
戴麵具女子聲音異常尖銳:“六王爺什麽樣的女子沒見過,身邊的紅顏知己更是無數,難道真的對這丫頭動了心思?”
玄夜神色未變:“這是我的事情,你不該問。”
戴麵具女子倏地一笑:“六王爺就不怕因小失大?”
玄夜眸光驟冷,笑裏帶寒:“你在要脅我?”
戴麵具女子聲音微微一頓:“小女子豈敢?六王爺多心了。”
玄夜冷魅笑道:“不是就好,”然後斜斜一瞥,聲音裏沒有任何的溫度,又一次開口:“還等什麽,要我親自動手?”
掌摑紅豆的少女身子顫抖的好似篩糠,一張臉慘白如紙。
紅豆知道玄夜絕不是在說笑,雖然那少女摑的兩掌很疼,她卻不希望因為自己就要毀掉她兩隻手臂,輕聲道:“這件事與你無關,不用你管---”誰料到,紅豆話未說完,那少女淒厲地慘叫一聲,頸部鮮血四射,倒在地上。
戴麵具女子手持短刀,親手割斷了她的喉嚨。
紅豆驚駭得說不出話,心頭怦怦猛跳,驚恐地瞪著那戴麵具女子,好似看到惡鬼一般。
戴麵具女子動作優雅,輕柔地吹了吹短刀上的血珠兒,低聲問:“六王爺,你可滿意?”
玄夜眸中冷厲的光刹那而過,麵無表情地看了她一會:“你可以走了。”
戴麵具女子一動未動,惡毒地瞪著紅豆。
玄夜對她的眼神厭惡至極,邁前一步擋住她的視線。
戴麵具的女子微微一笑:“把她交給你可以,不過六王爺要答應我一件事,六王爺若是答應了,我就將她拱手相讓。”
玄夜勾唇道:“你要怎樣?”
戴麵具女子笑了笑:“六王爺好像對這丫頭有幾分的歡心,那就讓她成為六王爺的人吧。”
玄夜瞥著紅豆,陰柔輕笑:“這話正和我的心思,就如你所願。”
戴麵具的女子雖心有不甘,但此時此刻隻能無奈離去。
[正文:128 六王爺的網 (四)]
紅豆踉蹌向前,地上死去的少女,雙目未合,死死地盯著她,驚懼恐怖的臉,鮮紅刺眼的血,讓她五髒六腑攪作一團,蹲在地上幹嘔起來。
玄夜皺了皺眉:“既然不喜歡,為什麽還要看?”
紅豆激動地抬起頭,怒視著他:“因為你的一句話,她才沒有了性命,你---你們都是瘋子!”然後猛地轉過身,向前沒命的奔逃。
玄夜聲音好似最陰冷的風,跟著紅豆如影隨行:“你覺得這樣有用嗎?你又能跑多遠?”
紅豆心驚膽顫,足底一滑,摔倒在地上。雪兒展翅飛了出去。
紅豆掙紮起身,月光下,一張銀色的網鋪天蓋地的將她罩住。
玄夜毫無聲息地來到她麵前,雙手左繞右繞,鎖緊了網口:“知道我最恨的是什麽?就是你這雙腿,你還想逃到哪裏去?自那天你從客棧內逃脫以後,我就用天蠶絲做了這個網,它不同於一般的網,柔卻堅韌,你越掙它,它就會越緊。”
紅豆死命掙紮幾下,那網果然邪門似的越縮越緊,當即心中大駭,不敢輕舉妄動。
玄夜大笑:“看來還挺管用,不枉我下了一番工夫,”展臂將紅豆橫抱在懷中:“我帶你去個好地方。”
紅豆驚慌失措,顫聲:“你要帶我去哪裏?”玄夜目視前方,柔聲道:“一個地方,雖然不見天日,但我會時常地陪著你。”
紅豆嚇得麵無血色,在他懷中用力掙紮:“我不去。”
玄夜笑的格外輕柔,但手臂卻用力縮緊:“傻丫頭,這由不得你,再說君子重諾,我豈能言而無信?”
紅豆冰寒入骨:“你是---什麽意思?”
玄夜邪中帶魅地笑著:“非要我說出來,那就聽好了,”輕輕地俯下身,貼在紅豆耳邊,逐字說道:“我要你成為我的人。”這無疑是紅豆有生以來聽到最恐怖的話語,腦子裏一片空白。
玄夜又是一笑,宛若惡魔轉世:“丫頭你千不該萬不該將‘一池波’退還給我,千不該萬不該---弄什麽佳人杳無蹤的玄虛。”
紅豆幾乎被他嚇哭,想了想,顫聲道:“那我若是把‘一池波’再要回來,有沒有商量?”
玄夜輕笑了一聲,低頭道:“你這丫頭真有趣,隻可惜太晚了,你更加不該的是喜歡上老九。”似乎非常滿意紅豆的表情,玄夜又道:“對你我勢在必得,一個慕容情讓他痛苦了九年,一個紅豆不知會是什麽樣,我拭目以待,這是一件多麽有趣的事情。”
紅豆打了一個顫:“你為什麽這樣做,你們是親兄弟啊!”
玄夜冷笑道:“很多年前就已經不是了,兄弟早已反目。”
紅豆瞪著他,腦子裏閃過種種可能:“莫非慕容情在你的手中?”
玄夜不屑地哼了一聲:“那種女人我要她做什麽?”
紅豆仔細地打量了他一會,蹙眉呐呐地道:“那還會有誰?”
玄夜嘴角含了一絲譏諷:“那個笨女人,隻有傻子才把她當作寶。”
紅豆一臉苦笑,他說的是玄鳳嗎?
玄夜大掌撫上紅豆的臉頰,雙眸凝視她良久,薄唇微微一抿,口中吐納出鬼魅般的聲音,“不像你,我想永遠珍藏。”
紅豆指尖一陣顫栗,瞬息心驚膽顫。
玄夜的聲音異常詭譎,異常溫柔:“我要你喜歡的人是我,我要你永遠地守在我身邊,我要你不論世事無常還是風雲變幻,始終都不離不棄。”
紅豆心裏的弦越繃越緊,最後驚怕到極點,眼前一黑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玄夜一怔,輕拍了紅豆臉頰幾下,弄明白她是暈厥過去之後,嘲弄言道:“即便是我有心的,你這丫頭也不該如此,可真是賞臉啊!”
靜靜地看了紅豆一會,玄夜的眼睛便定在紅豆的唇瓣上,心念一起,緩緩地俯下頭,意圖一親芳澤,眼看就要印上菱唇,身後聽到微不可辨的聲音,眉尖一挑,開口斥道:“誰讓你們過來的?”
林間樹後跪倒了幾行人,麵麵相覷誰也不敢開口。跪在前麵的女子,低不可聞地說:“主子要的馬車---已經準備好了---就在後麵。”
玄夜臉色稍稍緩和,抱著紅豆向後走去。
挑起車簾,玄夜向裏麵望去,似乎很滿意,挑起一個笑容:“今夜在此休息,你們在百步之外守著。”
[正文:129 六王爺的網 (五)]
車內珠簾隱隱香霧沉沉,七彩的氈毯華麗眩目,柔和的燭火光暈下,紅豆的小臉瑩瑩如玉。
玄夜的手指向她的領口探去,然而又停頓住,喃喃自語:“若是這樣的,你將來會不會恨我?”
停在那好一會,玄夜收回了手,自己都難以置信地輕歎一聲:“不怕天下人恨我,為什麽怕你這小丫頭,難道真的是對你動了心?”搖了搖頭,又道:“我怎會犯如此的大忌?”目光回到紅豆的臉上,若有所思的:“為什麽對你狠不下心來?”
良久,玄夜自言自語的又道:“‘一池波’是我心愛之物,豈是隨便送人的?若是別的女子得到它,不知要怎樣的歡喜,偏你這丫頭不領情,更不知去珍惜,最後竟然因為它是定情信物而退還給我,你說你這丫頭恨不恨人?”
玄夜的聲音輕的似有似無:“好不容易找到一個酷似慕容晴的女子,偏被你這丫頭給破壞了,調教一個人是那麽容易的嗎?那樣的一個好棋子就浪費了,你知道你毀了我多大的心血?萬般無奈之下,隻好堂堂正正的送禮,原以為會起到那麽一星半點的作用,卻沒想到卻是大失所望,最後他還把人給我送了回來---最可惡的是,紅袖閣內那麽大的地方,你哪裏不好去,卻去了那個房間,哪裏不好躲,偏偏躲到那個秘室---什麽都被你窺視無疑,你說你恨不恨人?”
紅豆微蹙眉心,十分不適地動了動,玄夜閉上嘴,看了她一會,不見她醒過來,用手指觸了觸天蠶絲網,繼續說道:“這一回你可老實了?這個樣子你還能跑到哪裏去?我就不信,連你這個小丫頭我都對付不了?”
好似有些倦乏,玄夜慵懶地躺了下來:“六王爺豈是隨便給人彈曲子,更何況是一曲‘鳳求凰’,不管我意圖何在,是真是假?你這丫頭都不該給我裝糊塗!壽宴上爭婚,成或不成都會對我成就大事有利,成了最好,那就是一箭雙雕,可是偏你這丫頭最壞事,竟然跑了,所有的人都知道六王爺壽宴求婚,所有的人都知道六王爺把人給嚇跑了,六王爺的麵子因為你這丫頭一落千丈,丟人丟到前所未有---在那同水鎮的客棧裏,明明是你自己冒出來,可見到我如同見到了鬼,掉頭就逃,還抱走了我的衣服,害得我在房間裏團團轉,牙根恨得癢癢的卻束手無策,怎會有這樣的事?六王爺居然也有蹩腳的時候,你說你恨不恨人?現如今你落入我的手中,你說我要怎樣做,才能把往日積累的怒氣給消了?”
夜似乎特別的長,玄夜輾轉無眠,直到曙光漸明才昏昏欲睡,這時,身邊的人有了動靜。
紅豆睜開眼睛就看見玄夜那張放大的臉,嚇得向後彈去,一下撞到後麵的馬車壁上,痛得直咧嘴,卻不敢哼一聲,眼珠兒四處轉了轉,最後瞪著被玄夜鎖緊的網口發起愁來,最後靈機一動,小心地將那網口轉到口邊,張嘴就咬,希望能夠咬開它。可是苦苦奮鬥了半個時辰,她滿口的牙勞累的幾乎顆顆都酸痛無力,那網口處鎖緊的繩索仍不見半點鬆解。
紅豆苦著臉暗想:這樣子就是自己的牙全都掉了也不見得解開這張網?一會若是玄夜醒了,自己更是插翅難飛!主意打定,小心謹慎地向外挪去,用腦袋頂開馬車的門簾子向外張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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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130 六王爺的網 (六)]
外麵除了四匹高頭大馬分別拴在一棵樹上以外空無一人,紅豆不由大喜。她小心翼翼地跳下馬車,不敢有一絲半點的疏忽大意,一點一點的向前輕挪著腳步。這樣動作太慢,好一會過去了,紅豆隻挪出了一小段。
自紅豆從馬車出來就驚動了守在四周的人,很多人齊刷刷地蹦了出來,看了紅豆好長的時間,看她多久就呆呆地愣了多久。所有的人都奇怪,這丫頭搞什麽鬼?像她這麽折騰,馬車裏的主子怎會不知道?
站在前麵的正是紅豆在紫荊山遇到的女子,當她看到紅豆雙腳一蹦一蹦向前跳時,柳眉挑了挑便要向前掠去,身形剛起被一人攔住,衣袂飄飄,正是玄夜。
玄夜哼了一聲,輕不可聞地道:“慢著,我倒是想看一看她能蹦多遠?”
紅豆對後麵的人渾然不覺,繼續努力中,忽地一個平衡沒有掌握好,一頭向前摔去。這一下委實不輕,紅豆險些痛呼出聲,勉強掙紮站起身,正要再跳,便聽到身後傳來玄夜肆無忌憚的笑聲:“不錯,厲害,別的人在這網中寸步難行,你這丫頭竟然能夠蹦出這麽老遠,真是不可小覷,了不起。”
紅豆被玄夜突然而來的笑聲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這一下更是痛得她白了臉。
玄夜見此情景,笑得更加猖狂,他身後的人也覺得滑稽可笑,也跟著笑了起來。
紅豆羞惱的漲紅了臉,轉頭瞪著玄夜:“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從馬車裏出來?你是不是一直在後麵看著?”
玄夜笑聲未絕:“這樣的好戲豈能錯過?”笑過之後,玄夜聲音驟冷:“你這個丫頭,這個樣子還能逃,非要我想個辦法永遠的讓你走不了路,你才能老老實實地待在我身邊?”
紅豆一張臉立時雪白。
玄夜緩步走了過來,冷森森地道:“要你走不了路,那就是廢了你這一雙腿,可是你這丫頭太淘氣,即使我廢了你的雙腿,你也會用兩隻手臂爬著逃出去,那麽我就再廢了你一雙手臂,那個時候別說要爬,就是動一動都會很困難。”
紅豆膽戰心驚地向後挪著,眼裏有了淚光:“你在嚇我---是不是?”
玄夜陰柔冷笑:“你當我在陪你玩嗎?一會你就知道我是不是在嚇你!”
看到玄夜眼中的堅決、冷酷,紅豆感到從未有過的恐懼,湧出的淚珠兒在眼圈內轉了兩圈掉了出來。
玄夜一愣,隨即一笑:“小紅豆害怕了?我可以考慮不這樣做,除非你答應我,永遠都不離開我。”
紅豆不爭氣用手抹地著眼淚,哭道:“這永遠都不可能!我才不要待在你身邊,你是天下最---壞的人!”
聽了紅豆的話,玄夜的臉黑了一半:“那就怪不得我了。”一步一步向她逼了過去。
樹影後突然有人喝道:“六哥你太過份了!”眨眼間,一人一馬衝到近前,馬上的人如燕子一般探出身子,將地上的紅豆撈上坐騎。
紅豆看見奔霄驚喜萬狀,看見玄麟更是破涕為笑。
看到紅豆的情形,玄麟眉頭一皺,手中寶劍一揮,將罩著紅豆的天蠶絲網劃了一個大口子,隨手將網擲在地上,眼中露出嚴厲之色:“六哥你怎可以這樣對待紅豆?是你蒙麵把她擄到這裏來的?”
玄夜沒有說話,拾起那被劃為兩半的網,眉心越蹙越高。
紅豆扯了扯玄麟的衣袖,小聲道:“不是他。”
玄麟垂眸低聲問:“那你如何遇到的他?”
紅豆臉上的淚痕未幹:“說起來一言難盡,我一會再告訴你,十二王爺---你怎知道我在這?”
感謝所有朋友一路支持。---赤冰
[正文:131 六王爺的網 (七)]
玄麟微笑著向前一指:“你看那是什麽?”
紅豆順著他的手望過去,八哥雪兒俏立在奔霄的馬頭上。紅豆大喜,將它抱在懷中:“我都把這小家夥忘了。”
玄麟笑道:“跟著它就找到了你。”拭了拭紅豆臉上的淚珠兒,玄麟又道:“九哥那不知怎樣了?他知道你不見了一定會很急,我現在就帶你回去。”紅豆聽罷連連點頭。
而這時,玄夜擋在玄麟的馬前:“十二弟,隻怕你來得去不得。”
玄麟皺起眉頭:“六哥你這是什麽意思?十二弟不明白。”
玄夜淡淡地道:“這你都不懂?自然是想留住你的意思。”
玄麟注視著他:“我若是不留呢?”
玄夜冷笑道:“你非留不可。”向後一揮手,玄麟和紅豆被人團團圍住。
玄麟搖頭說道:“我和九哥在永安村遭人伏擊,現在九哥那裏安危係於一線,六哥你---”
玄夜冷冷地打斷他的話:“他的生死和我有什麽關係?”
玄麟心一急,跳下馬:“六哥這麽無情的話你也說出來了,你真的為那些飄渺浮華來毀壞一切,六哥你為什麽就想不明白,血濃於水,我們是手足兄弟啊,你難道忘記當年父皇的教誨!”
玄夜眸中駭人的陰寒:“你知道我最恨的是什麽?我最恨的就是這血脈相連!記住永遠都不要在我麵前提起那個人,他是你們的父皇,不是我的。”
望著一臉猙獰的玄夜,玄麟心中更痛,歎口氣道:“六哥事情都過了那麽久,你又何必耿耿於懷,忘記那些難道不好?”
“忘記?”玄夜咬牙切齒地吼道:“你叫我如何忘記?”輕輕指著自己的頭:“那一幕已經烙印在這裏,就是到死那一天也不會忘!”連聲冷笑後,玄夜淒厲說道:“一杯毒酒賜卿前,了斷了多年恩情,母親不從,他就叫眾內侍硬生生的將毒酒灌了下去,血從她的嘴裏不停地流,不停地流,而我站在那裏看著她,一直看到她咽下最後的一口氣,你知道那時我有多恨,我恨不得一劍殺了他!”
玄麟無聲地望著他,當年他還小,有很多事情恩怨他都不知道,所以他不知道說什麽好。
玄夜布滿陰霾的眼眸中燃起熾烈的焰:“母親死後,我有若活於地獄深淵,我算什麽皇子?你們才是!真正的龍麟鳳角天之驕子!那段日子我是怎樣過的?就連下三等的奴才都敢來欺負我!”
玄麟悚然動容:“是誰?告訴我是誰?我去替你出氣!”
玄夜一笑,懾人的詭異:“他們早就去了該去的地方,那些人我豈容他們活到今天?”
玄麟愣了愣,上前一步懇切地道:“當年的事不論因果如何,趙貴妃和父皇都歸於地下,逝者已逝,是是非非恩恩怨怨就該隨他們離去,仇恨不應該延續到我們弟兄身上!”
玄夜立時吼道:“我不明白,我唯一明白的是當年害我母親的人都要死!”神態說不出的激狂:“當年如不是那賤人挑撥,母親就不會死的那麽慘,我要她和她的兒子都下地獄,所有有關的人一一除去一個不留---我要他們失去尊榮富貴,我要看到他們失去至親至愛的人痛不欲生的樣子---我要那個滿口仁義道德卻殘忍殺妻的人好好地看一看,他最鍾愛兒子們的不堪下場。”眼眸裏忽地混亂起來,唯一清晰可見的就是那切齒的恨意。
紅豆見到玄夜臉上的神色,與那日在竹林間一般無二,暗道不好,大叫:“十二王爺小心!”
果不其然,玄夜驟然出手,掌風淩厲剛猛,向玄麟心脈處擊去。玄麟大驚,向一旁閃去。
[正文:132 六王爺的網 (八)]
玄夜一擊不中更加狂亂,霍然抬頭看向紅豆,眼神森冷如鷹隼:“你還敢提醒他?”手腕一抖,一條軟鞭如毒蛇吐信向紅豆甩了過去。
玄麟冷喝了一聲,拔劍向那軟鞭挑去。
玄夜手腕一轉縱身繞開了他,第二鞭好似疾風又卷了過去。
紅豆驚呆在那,哪裏知道躲,即便她想躲也是躲不開的。
望入那雙清澈似水的眸子,玄夜陡地心中一凜,手腕猛地下沉,強硬的將使出的力道撤了回來,用力過大,鞭梢竟掃到自己的手背,他的手立時皮開肉綻,鮮血直流。
看也未看自己,玄夜隻是瞅著紅豆。
紅豆萬萬沒料到玄夜會如此,心裏亂成一團,手輕輕一指,怯聲道:“你受傷了。”玄夜神色變了又變,未語。
紅豆求救地望向玄麟,玄麟輕聲喚了一聲:“六哥?”
玄夜冷漠地看著他手中的劍,清冷說道:“你我已兵刃相見,還叫什麽六哥?”揚眉冷喝:“把人拿下。”
玄麟知道這一番若是落入玄夜手中,事態將大大的不好,不敢遲疑,擊退了幾個人之後飛身上馬:“六哥有什麽得罪之處,我們兄弟他日再敘,十二弟今日非走不可。”
玄麟一手護住紅豆,一手急轉馬頭,剛要策馬離去,有人冷笑:“六王爺千萬不能放過他,今日若是取了他的性命,那個人就如同失去左膀右臂,對我們成就大事可是有利的很。”
紅豆見到來人,身子打了一個顫,她---竟然去而複返,而且還帶了十幾個人,黑衣短襟,每個人都騎著高頭駿馬。
感覺到紅豆的異樣,玄麟望著戴麵具的女子,低聲問:“你認得她?”
紅豆點了點頭:“她一直戴著麵具,不知是誰?總之不是好人,十二王爺我們騎著奔霄快走。”
戴麵具的女子冷笑一聲,勁風一起,兩點寒芒從袖中飛出,直接指向奔霄的頭與頸。
玄麟手起劍落,擊飛那兩點寒芒,然而就在這時,戴麵具的女子又射出兩株袖箭,目標是紅豆,玄麟大驚失色反手擊落一支袖箭,另外一支他卻沒有時間抵擋,情急之下,一轉身抱住紅豆,用自己的身體護住了她。那株袖箭穿骨而入打在他的肩胛上。
玄麟悶哼一聲,不敢再做遲疑,雙腿一用力,喝道:“奔霄走!”
奔霄四蹄飛揚風馳電掣地衝了出去。戴麵具女子縱馬要帶人追去,玄夜卻神情莫測地擋在她馬前,彎下腰用手指撚了撚地上的血,森然開口:“你的袖箭上淬了毒?”
戴麵具的女子淡淡說道:“不錯,中毒者應該熬不過九日,六王爺應該感謝我,我也算為你除去了心頭大患。”
玄夜怒喝道:“你那袖箭是射向她的!”
戴麵具女子不動聲色說道:“我算準了老十二會護著她,所以才會這麽做。”玄夜臉色陰沉無比,毫無預警之下,身形一起,重重的一掌摑在戴麵具女子的臉上。麵具歪了半邊臉,但是在晦暗的陰影下仍看不清女子的容顏。
戴麵具女子沒有說什麽,她身後的人均露出怒色,欺身上前。戴麵具的女子一揮手道:“大事要緊,退後!”
玄夜惡狠狠地瞪了她一會,騰起身上了早已準備好的坐騎,一馬當先,帶領手下向玄麟、紅豆遠去的身影追去。
戴麵具女子身後的其中一人按捺不住,上前問道:“他可打傷了你?”
戴麵具女子沒有作聲,拭去嘴角蜿蜒而下的血絲,緩緩說道:“這一掌我不會讓他白打,總有一天我要他十倍奉還。”聲音一轉,異常冷厲:“你們還站在這裏,還不去追,無論是誰,見到那丫頭,殺!”
[正文:133 山中遇老虎 (一)]
夜空的雲如烏墨一般當頭壓下,沒有星隻有淡白的月,四周昏暗一片,辨不清哪裏是樹,哪裏是影。
紅豆坐在奔霄的背上好似穿雲過霧,大聲問玄麟:“十二王爺你的傷要不要緊,是不是很疼?”
玄麟暗自苦笑,若是知道疼就好了,可怕的是感覺不到一絲一點的痛,傷口處麻痹的毫無知覺,盡管他已封住周圍的穴道護住心脈,但左肩胛以及半個背部都已僵硬難動,到了這個時候他不能不憂心忡忡,玄夜追上他們隻是時間早晚而已。
紅豆見他不答話,轉過頭:“先把傷口處理一下我們再走。”
玄麟勉強笑了笑:“不礙事,這個時候不能停。”
二人來到山路的分岔口,右邊不遠處就是雲蘿山。
此時,玄麟不得不停了下來,毒氣在身體內翻湧,如冰的寒意不知什麽時候悄然侵入四肢百骸五髒六腑,眼前突地昏暗,身子一晃,玄麟從馬背上跌了下來。
紅豆驚呼一聲,這才看到他後背的傷,還有那紫黑的血,臉色大變,從馬上跳了下來:“十二王爺那是毒箭啊!”
玄麟掙紮地站起身,想再一次上馬卻力不從心,又跌了下來。
紅豆忙扶住他。
玄麟變了臉色,咬了咬牙道:“紅豆你騎著奔霄立刻離開這裏,我想辦法攔住他們。”
紅豆急聲道:“你這個樣子如何能攔住他們,要走我們就一起走,要留就一起留。”
玄麟凝望著她:“傻丫頭你若是不走,我們兩個加上奔霄,還有這小八哥雪兒都會落到他們的手中,那時候可就脫不了身了,奔霄馱著我們兩個會被六哥的追日攆上,你放心,即使我落入他們手中也不會怎麽樣。”
紅豆搖頭道,“那個女人分明說要取你的性命---”聲音裏帶了一絲哽咽,“還有六王爺他剛才分明是下了殺手,你還因為救我中了毒,我絕不會自己走。”
玄麟柔聲道:“你先走,把九哥找過來救我不就行了麽?”
沉思了一會,紅豆用力咬破中指。
玄麟驚問:“丫頭你做什麽?”
紅豆上前幾步,以血代墨,在奔霄頸上寫了‘雲蘿山’三個字,低聲道:“不知他那裏情況如何,相信他一定會沒事---奔霄你快快的跑,若是見到他,就把他帶到這裏來。”用力在奔霄的身上一拍。
奔霄依依不舍的圍著紅豆和玄麟轉了一圈,揚蹄而起,向前奔去。
紅豆對玄麟道:“奔霄這一去,後麵的人就會順著馬蹄印追去,奔霄是不會被他們追上的,六王爺的追日雖與奔霄有的比,但它馱著一人,所以奔霄在腳程上定勝它一籌,而我們就到前麵的雲蘿山裏避一避,這樣我們就此逃過一劫。”事到如今,這是最好的辦法,玄麟隻有點頭同意。
玄夜順著馬蹄印一路追來,越追越不對勁,黑漆漆的夜色之中,看不見馬也看不見人,眉峰一聳,勒住追日。
身後的人不明白為什麽停了下來,一同看向他。
玄夜目光銳利如鷹,前前後後梭巡。
戴麵具女子驅馬上前:“六王爺為何停下了?”
玄夜冷冷開口:“我們追錯了方向。”
戴麵具女子不解地看了他一會,忽地意識到什麽,“我的袖箭打中了十二的肩頭,這丈餘之內卻不見半點血跡,難道他不在那馬上,那丫頭自己跑了。”
玄夜搖頭道:“那個笨丫頭一定會和他在一起。”言罷,掉轉馬頭,向來的方向急馳而去。
戴麵具女子及眾人在後麵緊緊跟隨,直到玄夜再一次的勒住韁繩。
望著黑幽幽的山林,玄夜眉頭糾成一個結,暗暗咒罵了一句,聲音太輕,沒有人聽清他罵的是什麽。
戴麵具的女子輕狂地笑出聲:“萬籟俱靜,在這山林之間正是野獸出沒的時候,他們卻進了山,十二沒有受傷也就罷了,尋常走獸自不在他眼中,可是今時不同往日,他中了毒,過一會隻怕連走路的力氣都沒有,六王爺,看樣我們應該加把勁先找到他們,若不然十二的血腥氣引來了好東西,我們可就找不到他們了。”
玄夜一句未言,驅馬入林。
[正文:134 山中遇老虎 (二)]
山路蜿蜒曲折,也許是雨季的緣故,地上尤為泥濘。
紅豆扶著玄麟艱難的向前行走:“再向上走一段就到了仙人洞,在那裏,我們可以歇一歇,”回頭向玄麟的肩頭望了一眼,驚白了臉:“十二王爺不能再走了,你流了好多的血。”
玄麟腳下不穩,跌倒在一棵樹下。
紅豆慌忙扶起他,小心翼翼地扯開玄麟背後的衣衫,一見之下眼淚掉了下來,玄麟傷口處的一大片背肌變成了黝黑色。
紅豆顫聲道:“這可如何是好,這可如何是好?”
玄麟臉色泛青,嘴唇也變成了青紫色,強笑道:“傻丫頭別怕,你先將那箭幫我拔下來。”
紅豆顫聲道:“好,你忍一下。”一咬牙,用力將袖箭拔出。
玄麟微微一笑:“你做的很好,一點都不疼。”
紅豆自然知道他不疼的緣故,哽咽著道:“我幫你把毒血允出來。”於是低下頭。
玄麟連忙躲開:“萬萬不可,這毒歹毒的很,不能連你也倒下了,你幫我包紮上就好。”紅豆扯下裙擺的一角,一邊為玄麟包紮,一邊流著淚。
玄麟伸手抹去紅豆臉上的淚,柔聲道:“瞧你哭的像個淚人兒,這怎麽行,你哭的手軟腳軟---一會叫我指望誰?”紅豆這才抽抽噎噎地止住哭聲。
紅豆懷中的雪兒突然驚躁不安,連連扇動翅膀。
玄麟與此同時臉色大變,暗暗叫苦。
四周不知何時悄然聚集了漫野的血腥之氣。
玄麟好不容易恢複了鎮靜:“紅豆,帶著雪兒馬上走。”
紅豆被眼前的情景嚇的呆住,疏光暗影之下,四條斑斕吊睛白額猛虎在不遠處徘徊盤踞。
好一會,紅豆找回自己的聲音,將雪兒塞入玄麟手中:“十二王爺你快走。”淚花兒閃了閃,站起了身。
玄麟急的一把抓住她:“你要做什麽?”
紅豆嘴一癟,險些又哭出聲來:“我不但連累你中了毒,現在還要連累你被老虎---吃。”說到最後一個字,淚珠兒又一次滾了下來。
玄麟緊緊握著紅豆的手:“所以你想把它們引開,好讓我有機會逃生?”
紅豆隻是眼淚汪汪地看著他。
玄麟笑了笑,柔聲道:“傻丫頭,我現在連站都站不穩,如何逃?莫不如你走。”
紅豆用力地搖頭,“我不走。”
玄麟歎口氣:“你這丫頭什麽時候還犯倔?”
紅豆挨著玄麟坐了下來:“十二王爺,既然你走不了,那我也不走。”
玄麟心中感動,但如何忍心紅豆葬身虎腹?張口想再勸,紅豆卻先開口道:“十二王爺什麽都不要說了,我心意已決。”
玄麟湛清的眸子俱是柔情,抹去紅豆臉上的淚,強顏笑道:“這可便宜那些黃毛畜牲了。”
紅豆吸了吸鼻子,笑道:“即便我跑開了,它們也會追上,我哪有它們跑的快,它們都是四條腿,而我隻有兩條。”
玄麟被她的話逗笑了,但隨即想到他二人過一會的遭遇,不由一陣惻然,心中一急,毒氣上湧,立時頭暈目眩。俗話說,虎落平陽被犬欺,他這是麒麟中毒被虎欺。
良久,四條猛虎一點動靜都沒有,隻是虎視眈眈地瞪著他們。
紅豆有些奇怪,小聲地問:“它們為什麽不過來,在想什麽呢,還是不餓?”
玄麟笑道:“也許在想我們兩個哪個好吃。”
紅豆點了點頭:“應該我比你可口一些。”
玄麟笑道:“這也未必,不嚐過如何知道,也許它們的口味不同。”
紅豆搖頭道:“它們若是聰明的老虎就不要招惹你,你可是中毒了。”
玄麟失聲笑道:“它們大概不會在乎這個,它們在乎的是誰的塊頭大。”
紅豆秀眉微挑:“十二王爺,也許它們真的不餓,也許我們可以試著離開。”
玄麟點頭道:“你扶我起來。”
誰知二人的身形剛動,那四隻龐然大物立即有了反應,其中的一隻耐不住性子,嘯了一聲,迅猛向前一撲,樹邊草叢立時卷起腥風。其它三虎齊聲長嘯,聲音高亢綿綿不絕,玄麟心中一緊,將紅豆攬至胸前。
[正文:135 山中遇老虎 (三)]
不知何處傳來另一聲虎嘯,震耳欲聾攝人膽魄,瞬間,宿鳥驚飛山林震動。
玄麟叫苦不已,原來還有一條。
白影一閃如風似電,一隻罕見白虎飛躍至高高懸起的嶙峋岩石。
嘯聲未絕,百獸驚魂,其它四虎見到這白虎即俯首稱臣。
玄麟已將生死置之度外,不由驚歎:好威猛的神物!
紅豆望了過去,當她發現那白虎一對藍眸之間的月牙形斑紋時,眼睛一亮,歡喜高呼,“月牙兒!月牙兒!”輕輕掙脫開玄麟的懷抱就向白虎跑去。
玄麟想拉住她卻沒拉住,臉一下雪白。
白虎的一對藍眸在月光下熠熠發光,定定地看了一會,咆哮一聲,躍下岩石。
玄麟看見白虎將紅豆撲倒在地,頓時感覺不到自己的心跳,那一瞬心痛的無法呼吸,幾乎不敢去看,然而就在這時,他卻聽到紅豆清靈悅耳的笑聲:“月牙兒,好癢。”
玄麟忽然想起,紅豆曾經和他提起的那隻三歲被放生於山林的白虎,難道這就是那隻月牙兒?玄麟見白虎與紅豆嬉鬧在一處,親熱如同兒時的夥伴,又是好笑又擔心,好笑的是紅豆搖晃白虎的頭就好像擺弄一隻貓,擔心的是那太過熱情的虎吻,讓人看了驚心動魄。
紅豆吃吃笑道:“你的腦袋太沉了,快挪開。”
白虎不依,仍然用腦袋摩挲紅豆的頸項。
紅豆最後沒有辦法用力揪住白虎兩隻耳朵:“我看你起來不起來!”
玄麟忍不住笑出聲。
白虎留意到有人旁觀,不滿地低吼了一聲。
玄麟倒是沒有被它嚇到,其它的四隻老虎卻乖乖地挾著尾巴離開了。
紅豆喜出望外坐起身,“十二王爺,我們的危機解除了,月牙兒再餓也不會吃我們的。”
玄麟無奈地笑了笑,這無疑是個好消息。
乍憂乍喜之間,玄麟眼前又是一片昏暗,險些跌倒。
紅豆慌忙跑了過來,“你覺得怎麽樣?”
玄麟搖頭道:“不礙事。”
紅豆蹙眉看了他一會,“我們現到仙人洞暫避,然後再想辦法。”
紅豆扶著玄麟向山上行去,月牙兒跟在他們身後,時不時地瞪著玄麟,虎目中滿是挑剔。
玄麟暗自苦笑,自己也不想辛苦紅豆,怎奈自己的雙腿幾乎沒有了知覺!
黑沉沉的天空毫無預警地劃過一道閃電,明晃的讓人睜不開眼,將暗沉的夜空分為兩半,轟隆隆的雷聲隨後而至,仿若暗藏著的千軍萬馬。
紅豆驚訝地抬起頭,“不好,山裏要有暴雨,我們要快些走。”
玄麟僵硬的雙腿幾乎不能彎曲,緊咬牙關與紅豆疾行幾步就一個支持不住向前摔去。紅豆也被連帶著一個踉蹌跌倒在地上。
暴雨傾盆而下,豆大的雨點打在臉上生生作痛,紅豆扶玄麟起來,費了好半天工夫,二人才重新站了起來。
月牙兒一個竄跳,來到紅豆的身邊,用頭輕輕地蹭了蹭紅豆的腿。
紅豆見了大喜:“我怎就沒有想起來,十二王爺,月牙兒要馱你呢,你快坐到它的背上。”
玄麟別無選擇隻好坐到虎背上,還沒等坐穩,月牙兒身子一晃險些將玄麟晃了下去,轉過虎頭斜斜地瞥了一眼,才站穩了身。
玄麟勉強笑道:“你這家夥想必是心不甘情不願,我欠了你這份情就是。”
[正文:136 山中遇老虎 (四)]
二人一八哥一白虎趕到仙人洞時,全身上下都已濕透,洞內陰涼,但大大好於外麵的暴雨滂沱。
玄麟臉色暗青,無力地依靠在石壁上。
紅豆看在眼中,急得團團轉。
玄麟見她眼圈兒泛紅,一副要哭的樣子,無力笑道:“丫頭,過來坐在我身邊,你再轉下去,我的頭都要被你轉暈了。”
紅豆坐到玄麟麵前,心情焦灼,連連說道:“怎樣才能解你身上的毒,怎樣才能---”忽地,她眼睛一亮,乍現無限光彩,“我想到了,這是雲蘿山啊,龍首崖上有‘七葉黃連’,它雖不一定完全解你身上的毒,但卻能夠抑製毒氣上行入心,當年父親若是有一株‘七葉黃連’說不定就能逃過一劫,隻是那個時候---今時不同當日,現在正是它生長的季節,我去幫你采一些回來。”
玄麟一把將紅豆拉住,“不行,這個時候你不能出去,更不能上龍首崖。”
紅豆急道:“我一定要出去,你身上的毒耽誤不得。”
玄麟沒有半點餘地的堅決說道:“不行,龍首崖邊絕壑深水,外麵又是狂風驟雨,而且不一定還會碰上什麽凶險走獸,你叫我如何放得下心,還沒被毒---毒死,就會為你擔心死。”
紅豆忙道:“十二王爺放心,龍首崖我熟悉的很,外麵那一點風雨也沒有什麽,我加幾分小心就是,至於走獸什麽的,這種天氣早就躲到洞穴,我向你保證絕對不會有事的,你就讓我去吧!”
玄麟緊緊握住紅豆的手,放柔聲音:“別讓我為你著急,你陪在我身邊,什麽事等到明天早上再說。”
紅豆沒有辦法,隻好先坐了下來:“那你現在感覺怎麽樣?”
玄麟緩緩地閉上眼睛,“我很好,紅豆,不許離開。”
黑暗中,靜靜地坐了好久,玄麟的手始終都沒有放鬆過。
紅豆感覺他的手越來越冰,不由輕聲問道:“十二王爺,你冷麽?”
玄麟喃喃說道:“紅豆,我---冷。”
紅豆向不遠處的月牙兒揮了揮手,這樣兩個人和白虎背靠背地依偎在一起。
毒氣上行,玄麟周身冷若冰雪,漸漸的欲昏欲沉,意識遠離,喃喃地都不知道自己說些什麽:“紅豆---我答應九哥不會讓你出任何意外。”
紅豆心頭難過,點頭道:“十二王爺我很好,你將我照顧的很好,是我對不住你連累了你。”
過了好一會,玄麟又道:“小鏡湖邊,青女素衣---水之靈,蓮之蕊,一見難忘。”
紅豆聽了這話,身子一顫,驚慌地看著他。
玄麟迷迷糊糊地又道:“那天晚上和九哥議事情,所以留宿宣遠王府---那天晚上,月明如鏡,你在湖內,如蓮之蕊---後來問了劉媽媽,才知道你叫紅豆,那天我一口叫出你的名字,你是不是很驚訝?沒想到九哥會喜歡上你,你也喜歡上了他,六哥也來湊熱鬧---其實,我---”
紅豆的手抑製不住地抖了起來。
玄麟忽然身子一震,又道:“我不喜歡你,我會如兄長一般的對你,以後遂了你的心願---和九哥開開心心的在一起,我就最高興了。”
聽著玄麟反反複複地說著同樣的話,紅豆眼睛酸了又酸,“十二王爺,紅豆感謝你這一份心意。”
玄麟又喃喃地道:“以後,是不是還要叫你九嫂,這樣的話豈不是便宜---你這個小丫頭?”
紅豆含淚說道:“你願意叫什麽就是什麽,小丫頭---笨丫頭。”
[正文:137 山中遇老虎 (五)]
不知過了多久,玄麟停止了囈語,紅豆輕輕地探了探他的脈息,大駭。
玄麟的脈似有似無,輕的微不可辨,紅豆連連搖頭,用手搖著玄麟,低泣出聲,“十二王爺,你別嚇紅豆,你說話呀。”
玄麟卻無知無覺。
紅豆淚珠兒一串串地滾落,忽然間沒了主意,然而隻那麽一會,她用力抹去臉上的淚:“我不會讓你有事,我一定會找到‘七葉黃連’。”站起身,紅豆向洞外走去。
月牙兒本來半眯著雙眼,這時卻藍眸炯炯,一躍而起,攔住了紅豆。
紅豆皺著眉,推著月牙兒來到玄麟身邊,“你老老實實地待在這,哪裏也不許去,十二王爺冷,你趴在這裏為他取暖。”
紅豆轉過身,還沒等邁步就被月牙兒咬住裙擺,佯怒道:“你這是做什麽?難道分別了幾年,你就不聽話了麽?”
月牙兒毫不示弱的連連低吼。
紅豆像小時候一般揪住月牙兒頭頂的毛,“現在還和我吼?”
但無論怎樣,月牙兒就是不鬆口。
紅豆情急之下撕裂了衣衫,向洞口跑去,卻沒想到洞口又被月牙兒擋住。她往左,月牙兒就擋左,她往右,月牙兒就擋右,死活就是不讓她出洞口。
幾番折騰,紅豆哪裏是月牙兒的對手,最後索性坐在地上放聲大哭。
這一番月牙兒可就傻了眼,討好似的用自己的頭摩挲紅豆的臉頰。
紅豆賭氣的將它推在一邊:“你長大了,有力氣了,又知道父親去了,你就欺負我。”
八哥雪兒晃了晃濕漉漉的身子,左看看右看看,最後扇了扇翅膀飛了起來,在月牙兒的腦袋上重重地啄了一下。
月牙兒虎目圓睜,惱怒地用前爪拍去。
雪兒驚叫連聲:“紅豆,紅豆!”
紅豆連忙將雪兒抱在懷中,瞪眼道:“不許欺負它!”
月牙兒無奈地喘了幾口粗氣,俯下了身。
紅豆抽噎著,以商量的口吻:“十二王爺是最好的人,我不能就這樣看著他---”咬了咬嘴唇又道:“他若是真有什麽意外,我會傷心一輩子的。”
看月牙兒沒有什麽反應,紅豆悄悄地站起了身,向外走了幾步。
月牙兒雖未攔她,但也立直了身,紅豆向前走幾步,它就在後麵跟幾步,紅豆馬上明白了它的心思,折了回來,“你不能跟出去,你必需守在洞中。”
月牙兒不滿地低吼了幾聲。
紅豆蹲下身輕撫虎頭,柔聲道:“你在這裏我才放心,不要擔心我,我快去快回就是。”
一旁的玄麟忽地叫道:“紅豆,你在哪?”
紅豆驚喜地跑了過去,見玄麟緊閉著雙眼,神情十分的焦急,一隻手掌在胸前左右摸索。
紅豆連忙握住他的手,“我在這裏。”玄麟這才安靜了下來。
半晌,紅豆拉過月牙兒的一隻前爪,將玄麟的手放在上麵,柔聲對月牙兒道:“我把他交給你了。”月牙兒看了看自己的爪,又望向紅豆。
紅豆搖頭:“不許動,你還要照顧雪兒!”月牙兒斜睨了過去,藍眸危險地半眯著,雪兒嚇得垂下了小腦袋。
洞外,風更猛雨更狂。
第 41 章 誓情越生死
前麵是千尺深潭,紅豆好似沒有看見,事實上除了玄鳳被濁浪卷走那一幕,她什麽也看不見。紅豆一步一步向裏麵走去,至足,到膝,及腰,沒頂。月牙兒看出情形不妙,正要有所行動,卻看到一人先它一步潛入水中。或是良久,或是須臾,當窒息達到極限,呼吸忽然暢通,紅豆依稀間聽到有人喚她的名字,聲音是那麽熟悉。紅豆心中說道:“你別急,我很快就來找你,你等我。” 那聲音是那麽清晰,甚至可以聽到顯而易見的怒氣。紅豆艱澀地道:“你還生氣?我才是真的生氣,你說話不算話,你怎可以把我拋開,我一定要找你理論,不過,不管在哪裏,隻要能夠找到你,能和你在一起,我就不生氣了。” 紅豆感覺突然的被人箍在懷中,力量是那樣的大,雙臂是那樣的緊,幾乎緊的讓她無法呼吸,緊的纖腰幾乎被那人折斷。紅豆想睜開雙眼看是誰,可是她不敢,她害怕一旦睜開眼睛,所有的幻覺就會隨之消失,她害怕,她舍不得,她太留戀那懷抱。軟綿綿的身子翻來轉去,紅豆嚶嚀一聲,吐出幾口水,紅唇驟然被人占據,那人的唇火熱熱切,以至於紅豆寒冷的血液為之沸騰。輕喟一聲,紅豆緊緊攬住對方的頸項,她無法描述自己有多喜歡這個吻,於是熱烈地回應著,沉溺於唇齒間喜悅纏綿。
耳邊聲音再次響起,包含著迫切,“丫頭,你現在還沒醒麽?” 紅豆的迷茫地睜開雙眼,玄鳳的臉在她眼前飄過來飄過去,紅豆不敢相信的用手輕觸他的臉頰,沒有焦距的眸漸漸清明,不禁喜極而泣,伸臂去抱他,哽咽道:“我就知道---你一定不會有事的。” 玄鳳用力將紅豆納入懷中,心突突直跳。隻一會,玄鳳驀地將紅豆推開,黑眸深處的焦慮擔憂漸漸轉化為難以遏製的慍怒,臉陰沉的可怕,“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紅豆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情形,囁嚅道:“那一會心裏難受的緊,所以一時糊塗---我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麽?” 玄鳳瞪了紅豆一會,先前的恐懼緊張使他氣惱地甩開她的手。紅豆咬了咬嘴唇,輕拉他的手臂,“我們兩個都平平安安的---你就別發脾氣了!”玄鳳眸中的怒氣更盛,“發脾氣?我在泥石之中將你救下,是為了讓你自己尋死?” 紅豆抽噎了一下,小聲道:“我沒有。”玄鳳怒聲道:“還敢說沒有?” 紅豆不敢看他,帶著哭腔,“還不是為了你,所以才一時想不開。” 玄鳳倏地擒住紅豆的手臂,一個翻轉將她按在膝上,手掌高高舉起,一掌落在她臀上,“為什麽不知道珍惜自己?為什麽這麽糊塗?”紅豆哎呦一聲,“你打我?” 玄鳳又落下一掌,“這是替老師打的,老師怎會有你這樣不爭氣的女兒?”紅豆癟嘴道:“父親才舍不得打我---你住手。”
玄鳳冷著臉,加了幾分力氣又落下一掌,“這是替我自己打的,你竟然如此的不愛惜自己---我---”想到剛才的情景,心突突又跳,玄鳳的手掌又高高舉起。紅豆連忙討饒,“你別打了,很疼的---人家又不是小孩子,你怎能打我的---” 玄鳳的手掌落下紅豆的臀上,“你就是一個不懂事的孩子!” 紅豆哇地一聲大哭出來,有可能十分委屈的緣故,這一番哭的可以說是驚天動地。淚如滂沱,不一會,紅豆的小臉上濕漉漉的一片。玄鳳心下一軟,將她緊緊擁入懷中。紅豆抽抽噎噎悲悲切切地攀上玄鳳的肩頭,將臉埋在他的頸窩處哭泣不停,淺淺的鼻息,翕動的唇瓣將玄鳳頸處的肌膚弄的又癢又麻。玄鳳想挪開她,可紅豆抱緊了他就是不鬆手,玄鳳暗歎一聲,這丫頭是在和他撒嬌,於是輕聲道:“把你打疼了?” 紅豆偷偷地覷了他一眼,嗚咽著連連點頭。玄鳳唇畔勾起溫柔的笑,“哪裏就那麽疼,我根本就沒有用力氣。” 紅豆吸吸鼻子,抬起頭,眸子裏含了一汪水,“你的手硬的像石頭,怎不疼?” 玄鳳笑了笑,“那我給你揉揉。” 說著,手就探了過去。紅豆紅著臉,躲開他的手,“不許你碰。” 守在潭邊的月牙兒看到這裏,晃了晃腦袋,邁著四平八穩的步子向密林深處走去。
玄鳳見紅豆一臉嬌羞,唇角勾起一個弧線。紅豆眉尖微蹙,一頭偎入他的懷裏,“見到你---我有多高興,你知道我有多怕?我害怕再也見不到你。” 想到剛才的絕望、傷心,紅豆又忍不住掉下淚來。玄鳳黑眸幽暗,鐵臂將她環緊,聲音有些微顫,“我也是。” 紅豆的拳頭軟軟地砸在玄鳳的胸口,再一次流下眼淚,“你怎可以把我拋開?你說話不算話,你怎可以把我拋開?” 拳頭落在玄鳳的身上,玄鳳倒未覺得怎樣,紅豆卻疼得直甩手。玄鳳眉心攢起,“讓我看看。” 紅豆將手藏到身後,“不礙事。”玄鳳將紅豆的手拉到胸前,眉頭攢得更緊,紅豆的纖纖十指血跡斑斑,甚至有些尖銳的石礫深深地嵌入指腹之內。玄鳳皺眉道:“隻一會不見,你就把自己弄成這個樣子?” 紅豆低聲道:“不痛。” 輕柔地除去紅豆指上的異物,玄鳳凝望著她,“十指連心,怎會不痛?你這十指連著我的心。” 紅豆心頭又酸又暖,緊緊地攬住他,一刻也不願離開。靜夜流香,佳人在懷,即便是錚錚鐵骨也難免有百轉柔情,想到日間山河變色生死攸關,玄鳳抱緊紅豆,自己在泥石之中死裏逃生是何其的僥幸?那一瞬足可讓相親相愛的兩個人生死相隔!這一刻不免感謝上蒼的眷顧!
皓月懸空,繁星璀璨,涓涓細水繞翠長流。紅豆背對著玄鳳,問道:“你洗好沒有?” 身後傳來撩水聲:“還沒,你別偷看。” 紅豆嗔道:“誰稀罕看你!” 嘴上這麽說,紅豆卻咬著唇,偷偷地側過頭。後麵哪有玄鳳的身影,紅豆心中一緊,轉過身喚道:“你在哪裏?快出來,別讓我急。”身子忽地懸起,整個人被玄鳳抱在懷裏,“還否認沒有偷看?”點著紅豆的鼻頭,玄鳳臉上滿是揶揄,“急什麽?早晚有你看的一天。” 說著,邁步向前走去。 紅豆臉上羞得通紅,低聲道:“你放我下來,你身上有傷,讓我自己走。” 玄鳳一步一步向前走著,輕聲道:“即便有傷,抱你的力氣總還有,我就是不想放,我想抱著你---這樣一直走下去。” 紅豆手指輕撫上玄鳳的臉頰,“可是我怕累到你。” 玄鳳微微笑道:“你這身重量還不至於累‘倒’我,你閉上眼睛睡一會。” 紅豆歪了歪頭,“我不想睡,我想這樣看著你,這樣和你說話。” 玄鳳黑眸內異彩流動,“或許你可以和我說一些好聽的話。” 紅豆秋波一轉,宛若流螢,“宣遠王爺也喜歡聽好聽的話?” 玄鳳悠然一笑,“我說的好聽的話,不是奉承話,而是你的情話。”紅霞漫過臉頰,沒有說話,紅豆隻是羞澀的笑著。玄鳳睨著她,笑問:“說不出口?”
紅豆抬起頭,癡癡望著玄鳳臉上那抹笑意,慢慢地湊了過去,菱唇印上玄鳳的下頜,含羞問:“這樣說可不可以?”玄鳳眸光幽暗,笑意漸深,“你再說更好聽一點的。” 紅豆臉色更紅,嬌嗔的話還未出口,玄鳳霸道的唇已狂狷地疊上她的唇瓣,所有的話湮沒在口中,化作嬌吟輕哦,唇齒密密嵌合,幾度喘息。好一會,玄鳳克製自己停了下來,向四處望了望,“我們找一個地方歇息一下。” 紅豆這會兒連耳根都紅透。玄鳳見狀大笑,“你在想什麽?以為我想怎樣?” 紅豆口吃道:“我沒想---什麽,也不知你想什麽?” 玄鳳又是一笑,貼著紅豆的耳畔,“你想的就是我想的。” 紅豆羞澀將臉兒藏在他頸窩,一動也不敢動。玄鳳朗聲笑道:“夜深露重,我們找一個避風所在,升一堆火,免得你受寒。”又走了一段路,玄鳳尋得一個崖下被藤蘿掩住的山洞,將紅豆放在一塊青石板上,將腰間的‘碧水痕’取了下來:“丫頭你看這是什麽?” 紅豆驚喜的接到手中:“我還以為把它弄丟了,這---真是太好了!” 玄鳳想起一件事:“那九龍玉佩可還在你身上?” 紅豆從懷中取出玉佩道:“在這裏。”玄鳳點頭道:“好好的保存這兩樣物件。” 紅豆將‘碧水痕’牢牢握在掌中,“一樣是你送的,另一樣是父母親留給我的,我當然愛惜。” 玄鳳一笑,緣來緣去,這兩樣都是他送給她的,隻是關於這個九龍佩,這小丫頭還不知道。
玄鳳洞內升起一堆篝火,在前麵搭起一個支架,將自己的外衫脫下,放在支架上,然後對紅豆道:“你把濕衣服脫下來,烘幹了再穿。”紅豆看著他赤裸的背脊,臉上越來越熱,又是羞澀又是歡喜,心裏麵不知對什麽有了一絲期盼,隻是一瞬,明白了自己的心意,立刻將紅紅的臉捂在膝上。過了一會,不見紅豆有動靜,玄鳳濃眉一挑,戲謔道:“就是我有什麽心思,也要分個地方,你這丫頭---真是人小鬼大。” 紅豆臉上紅透,嗔道:“我才不怕你什麽心思。” 玄鳳一怔,隨即臉上綻開一個笑容。紅豆連忙挪開眼睛,停了一會,怯怯地將外衫脫下,火光跳躍下,纖纖身影完全無遺一絲不漏地映在洞壁上。玄鳳想起那日在船上掌下的觸覺,溫香軟玉玲瓏有致,再一側眸,望見隱隱而現的玉骨冰肌削肩細腰,眸色瞬間無比幽深。紅豆轉眸盈盈一笑,這一笑嬌媚入骨,玄鳳不由得胸腹一陣燥熱,腦子裏一片旖旎風光,緩緩走過去,俯下身與紅豆對視,深情專注,在不知不覺之間,輕解羅結,滑下紅豆身上的單衣,露出繡著淡梅的絹絲抹胸。抹胸下,酥凝嫩蕊,暗馨縈繞,玄鳳眸光更暗,抬頭望向紅豆。紅豆含羞帶怯,一雙眸子水澤瀅瀅,嬌羞的眼神不拒不迎,卻好似有一絲等待,而這一絲等待,最動人心。
玄鳳情潮洶湧,唇重重地落在紅豆嫣紅的唇瓣上,霸道卻又溫柔嗬護。沉醉於猛烈與繾綣之間,紅豆魂酥骨軟,無助地攀著玄鳳的雙肩,嬌柔婉轉地承受一切,任他索取。無數的吻如數不清的星火,瞬間燎原,情火愈燒愈烈,玄鳳手掌漸漸地探入抹胸之內,一掌盈握醉人心魂的那丘酥軟,輕喃:“紅豆,紅豆,我的紅豆。” 紅豆身子輕顫,柔軟清涼的手用力地捧住他的臉頰,眸子裏的眷戀情深濃的任什麽也化不去。紅豆手上的那一份清涼,稍稍冷卻了玄鳳臉上的熾熱,額頭緊緊抵住紅豆的額頭,重重地喘息了一會,猛然抬起頭。紅豆柔情似水,眸中波光瀲灩。 玄鳳闐黑的瞳裏,情欲理智交纏,最後,用極快的速度為紅豆披好單衣,暗啞著聲音,“傻丫頭,我不想停,可是---我們不在這裏。”紅豆水眸微漾,竟然問:“那在哪裏?” 玄鳳微微一愕,唇角勾出一抹魅惑,揶揄笑道:“你想在哪裏就在哪裏。” 卻不料,紅豆鄭重說道:“聽你的,你說哪裏就哪裏。” 看紅豆一本正經的樣子,玄鳳忍不住大笑。紅豆羞紅了臉,用手捶著他,“不許笑,你不許笑。”玄鳳忍著笑擁住她,輕吻她的唇,“我一定---選一個讓你滿意的地方,如何?”紅豆靜靜地窩在他懷裏,柔聲道:“好。”
軟軟的身子,無疑是致命的誘惑,玄鳳因這種誘惑而倍受煎熬,意欲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向四處環望,卻不想,洞壁上二人交疊的身影引起胸臆間前推後湧的熱浪,綺思又起,不自覺的將紅豆擁緊,想將她揉入自己的身體。無奈,玄鳳炯深的眸光移到地麵,看見紅豆完全被浸濕的鞋子。玄鳳一皺眉將那潮濕的鞋襪脫去,抬眸問:“腳這麽冰,是不是很冷?” 足心起了異樣的灼熱,紅豆暈生雙頰,“還好。”玄鳳目光落在紅豆纖美的足踝上,心中一蕩,不由輕撫把玩。紅豆臉赤如霞,嗔道:“你快放手---摸我的腳做什麽---這個樣子很奇怪!” 玄鳳抬眸笑道:“有什麽奇怪,你不記得曾經摸過我的腳?” 紅豆呆呆愣住,“哪有這回事?” 玄鳳笑容裏帶著暖意,“你忘記送我的生辰禮物?” 經他一提醒,紅豆想起那天為他試新鞋子的情景,笑道:“我又不是有意的,這個你記得倒是蠻清楚。” 玄鳳笑容一斂,“我還記得你送過鞋子之後做過什麽?” 想到紅豆逃家的那段日子,玄鳳低下頭,懲罰似的在她的足背上輕輕一咬。紅豆呼了一聲痛,噘嘴道:“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你太愛---記仇。”
輕嗔薄怒看在玄鳳的眼中別有一番風情,手上一帶將紅豆的雙足抵在自己的胸口。瞬時,一股暖流匯入紅豆的心底,她的足心可以清晰感覺到玄鳳強而有力的心跳。靜謐中,不知過了多久,玄鳳抬眸問:“這一會,腳暖了沒有?” 紅豆輕輕將雙足挪開,身子向前一傾跌入玄鳳懷中,“足暖心暖,在你懷裏,全身上下皆暖。” 情不自禁勾出一抹笑,玄鳳低頭又問:“你餓不餓,我到外麵去尋一些吃的?” 紅豆連忙攬緊他:“不,我不餓,什麽也不想吃,你別離開。” 經過一場天劫大難,紅豆隻想和他相依相偎,靜靜享受溫馨,感覺彼此的心跳。良久,紅豆想起一件事,抬眸道:“見到你太歡喜,月牙兒什麽時候離開的都不知道?” 玄鳳一笑,“在潭邊的時候它就離開了,不但有靈性還是一個識趣的白虎。” 紅豆仰起頭,“你早就見過它了?” 玄鳳將遇到玄麟、月牙兒的經過說了一遍。提到玄麟,紅豆恍然醒悟,上下看了看,連連說道:“糟糕,奔跑的時候將‘七葉黃連’丟落了,這可怎麽辦?十二王爺還需它解毒呢!” 看到紅豆焦急的樣子,玄鳳寬慰道:“十二弟暫無大礙,等天一亮,我們到龍首崖上再采一些就是。”紅豆懊惱地伏在玄鳳肩上,“那也隻好如此了。”
提到解毒,玄鳳蹙眉問:“是什麽人將十二弟射傷的?”紅豆輕歎一聲,“就是那日我和小巧在落雲山遇到的戴麵具女子。” 想到這個人,紅豆仍有些不寒而栗。玄鳳臉上一沉,“自你上次遇刺,我就一直在找這個人,她居然從宣遠王府跟到九江,不知是什麽來路?” 紅豆沉吟片刻,喃喃說道:“鄭柏是雲南王的人,那個人和他一同出現,應該和雲南王也有關聯,如果他是雲南王的人,那麽戴麵具女子應該也是。” 玄鳳微微蹙眉,“那個人是誰,將你從船上擄走的蒙麵人?” 紅豆臉上一黯,點了點頭。玄鳳感覺到什麽,關切地問:“他可曾為難你?” 聽了這話,紅豆一陣傷心,眸中隱隱現了淚光。見紅豆神色淒楚,玄鳳心中一緊,有些事情玄麟已經告訴了他,但有些他還不知道,焦急問道:“告訴我,發生了什麽?”紅豆將臉窩在他懷裏,半晌,斷斷續續說道:“若是以後遇到---我叔父---你要留些心。”莫名的一句話,讓玄鳳瞬間明白了所有。紅豆聲音裏有了一絲哽咽,“我一直都不明白他那種眼神,又是憐惜又是憎惡,更不明白他為什麽要那般對我,戴麵具女子---她想殺我呀!他為什麽,他是我的叔父,我的親人啊!” 玄鳳不禁全身繃緊,眼中湛出肅殺之氣。
紅豆不安地抬起頭,帶著懇求,“告訴你這件事是怕你不知情會有意外,因為他極可能是雲南王的人---可是無論怎樣,他是我的叔父,是父親臨終之前將我交托之人,如果有可能的話,你能不能---”玄鳳輕歎一聲,抱緊她,“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你真的不在意?”紅豆緩緩地搖了搖頭,仰起臉,“不在意了---老天把你還了回來,隻要你平安,其它的事情又有什麽好計較的,你---是我最親的人,隻要你對我好就足夠了。”這話聽在耳中,玄鳳分外的心疼,將她擁得更緊。紅豆傷感說道:“我不知道事情到底是怎樣的,如果事情還有回旋餘地,你就給他一個機會。”不論是誰,傷害到紅豆就已經沒有回旋餘地,可不忍心拒絕,玄鳳說道:“我答應你,不到萬不得已,我會,你放心。” 玄鳳輕吻紅豆的額頭,一字一字好似要鐫刻到她心裏,“我會一直對你好,一直對你好。” 紅豆凝望著他,心中無限喜悅,傾身,吻印上了玄鳳的額頭、眼、眉,最後滑到他的唇,最後不知如何繼續,停在那。玄鳳低笑一聲,俯唇而就,親密交纏中分享著彼此的氣息。柔情蜜意仿佛沒有盡頭。
親吻間,玄鳳低喃:“很喜歡?”紅豆迷糊了一會,笑顏如含苞的海棠花兒緩緩綻開,誠實地點了點頭。輕撫紅豆的菱唇,玄鳳笑道:“你這笑靨,讓我想起第一次吻你的樣子。”紅豆歪頭想了想,“醉酒那一次?”隨即搖頭否定,蹙著眉又道:“那天緊張得要命,哪裏敢笑?” 玄鳳得意地笑了笑,“往前猜。”紅豆眼珠兒轉了轉,“我們倆摔在一起那一次---不對,那天明明怕得要命。” 玄鳳笑道:“那一次是你吻我,你不記得說過什麽?你說---奴婢---真的不是有意輕薄王爺的。” 紅豆耳根一熱,抱住玄鳳手臂,“你告訴我是哪一次。” 玄鳳故意板臉:“你真的不記得了?” 紅豆搖著玄鳳的手臂,央求道:“我不記得了,你快告訴我。” 玄鳳嘴唇勾出一個奇妙的弧度,有一絲神秘,有一絲赧然,紅豆好奇地睜大了眼睛。玄鳳不自然地輕咳一聲,“那時候你很小。” 紅豆愣了愣,有些不解,“有多小?”玄鳳臉上微赤,“你若是再插嘴,我就不說給你聽。” 紅豆連忙道:“我不說話就是。” 玄鳳避開紅豆的眼,緩緩說道:“那年我十二歲。” 紅豆微微愕然。玄鳳繼續說道:“而你不足滿月---”
紅豆吃驚地瞠圓了水眸,一瞬也不瞬地看著他。“我和四哥去探望老師和師娘,更重要的是想看一看你---那時我和四哥都很好奇你是什麽樣子,而我在那之前從來也沒有接觸過像你那般小的嬰孩---後來老師、師娘、四哥出去說話,我就又回到你的房間---四下無人,我就牽了牽你的手---那時你的手真是小,也許動作不夠輕柔,你突然就被我驚醒了,張著小嘴打了一個嗬欠,然後就定定地看著我,如果說我見你是好奇的,那麽你見我就是更加的好奇。”紅豆臉兒微微揚起,問道:“後來怎樣了?”玄鳳道:“我以為你會哭,但你沒有,你隻是看著我,黑黑的眼珠兒上下打量我,我也看著你---後來鬼使神差的,我在你的唇上印了一吻。”紅豆想笑又不敢笑,強忍著,看著他。玄鳳接著說道:“讓我意想不到的是,你沒哭沒鬧,隻向我格格地衝著我笑。”紅豆眼睛連眨數下,斜著眼睛瞅著玄鳳,“不會吧,你說的是真的假的?”玄鳳凝望紅豆,如果不是想引她開心,他是絕對不會說出這件事情,微笑反問:“你說呢?” 紅豆憋不住一下笑了出來,“你好奇怪啊,那時的---感覺是怎樣的?和現在有什麽不同嗎?”
玄鳳忍不住輕笑,“和現在差不了多,除了你的唇上有一股淡淡的---”忽然急急地哽住,後麵的兩個字硬生生地咽了下去,玄鳳俊美的臉上出現一種極為古怪的表情,其中還包含著幾許難以言表的窘態。紅豆有些不明白,既然玄鳳能夠將這件事坦然地講出來,還有什麽讓他難以啟齒?百思不解之後突然明白,大笑起來,“我知道是什麽了!”看到紅豆笑得喘不上氣來,玄鳳知道她已經知道自己未說出口的那兩個字,更加的懊惱,不可避免的開始後悔,隻可惜太晚了。紅豆笑了一會,突地停住,“原來那麽早的時候你就占過我便宜,不行,我一定要找回來。” 說罷,紅豆抱住玄鳳的頭,櫻紅的唇再一次貼上他的,無盡地纏綿起來。玄鳳窘態盡失,紅豆已經成功地挑起他的欲望,心裏麵燃起了一團火,身體也起了明顯的變化,暗啞著聲音,低喃:“小丫頭你若是再鬧,我們真的有可能在這裏---洞房。” 紅豆咬著嘴唇,想說自己並不在意,可是這樣的話,她是無論怎樣也說不出口,感覺到玄鳳隱忍,老老實實地窩了一會,悶笑:“我知道你在想什麽?” 玄鳳的唇俯在她耳畔,“想什麽?”紅豆吃吃笑道:“你在想,坐懷不亂真君子。” 玄鳳啞然一笑,醺人欲醉的氣息如撲翼的蝶,“錯了,我想的是,一樹梨花壓海棠。”
第 42 章
‘一樹梨花壓海棠’七個字清晰地敲入紅豆耳中,她的臉愈發熱得燙人,羞怯得不敢去看玄鳳。玄鳳低沉一笑,灼熱的唇再次落在紅豆細致如脂的頸項間。攝人心魂的細細咬齧引出紅豆心底絲絲不絕的悸動,沒有力量抗拒那種異樣滲入骨髓的歡愉,她無助、欣喜地吟哦出聲。情欲如火,無法自拔,洞外突然傳來一聲虎嘯,月牙兒從外麵竄了進來,圓圓的白腦袋擠在玄鳳與紅豆之間蹭來蹭去,從而擾亂了一切旖旎。紅豆歡喜地抱住月牙兒,“你去哪了?我剛才還在找你呢!” 月牙兒見紅豆放開玄鳳而抱住了自己,興奮得連頭頂上的印記都皺了起來,藍眸中帶著一絲挑畔斜向玄鳳。玄鳳見了又好氣又好笑,伸掌抓住它額前的虎毛向自己的方向扯,“剛剛還說你是一隻識趣的虎,原來是白誇了。”
月牙兒虎目一翻,兩隻前爪用力一弓,開始和玄鳳較勁。玄鳳啞然失笑,“比誰的力氣大麽?” 手上加了幾分力。紅豆蹙眉拉住玄鳳的手臂,“你們在做什麽?你身上還有傷,和它鬥什麽?” 玄鳳自己也笑了,反手在月牙兒的腦殼上輕輕地敲了一記,“這家夥還真的挺有趣!”月牙兒眼睛一翻,臉兒扭到了一邊。紅豆看著好笑,問道:“你們好像有什麽過節?”玄鳳微微一笑,“我們在仙人洞的時候打過一架,它輸了,侍衛將它綁了一會兒。”紅豆笑道:“我說呢,月牙兒是受了委屈,看樣你要多哄一段時間,它才能夠忘記舊惡,小家夥這一點倒是和你很像。” 玄鳳眉一挑,“什麽意思?”紅豆笑道:“它也是有脾氣的,而且還很記仇。” 玄鳳緩緩地傾身上前,“你拿我和它比?” 紅豆一邊笑,一邊向後躲,“不可以麽,怎麽就辱沒了你,月牙兒可是奇珍異獸。” 玄鳳眼中滿是寵溺笑意,“你還說?看我如何罰你。” 手臂一展,將紅豆攬入懷中,玄鳳的唇狂狷而下。
紅豆被他吻的渾身酥軟,好一會兒才發覺有一個旁觀者,呢喃道:“你快放開我,月牙兒在看呢!” 玄鳳道:“它能看懂什麽?” 紅豆紅著臉,“說的也是。”但當二人向月牙兒望過去的時候,同時一愣,白虎正興趣盎然地眯著漂亮的藍眸,看得津津有味。紅豆側眸問,“你確定它看不懂?” 玄鳳輕笑一聲,“你都說它是奇珍異獸,自然稟賦異常。” 月牙兒支起身,白茸茸的腦袋向紅豆湊了過來,卻被玄鳳一掌推開,“去找你自己的伴去,她是我的。” 月牙兒這下可惱了,念起舊惡,張牙舞爪地向玄鳳撲過去。紅豆擋在它麵前,“別和他鬧。”抱住月牙兒的頭,紅豆重而有聲的在它頭頂上的印記上親了一下。月牙兒這回樂了,藍色的眸子彎成一條線。的757b505cfd34c6
嬉鬧間,外麵傳來呼喊之聲,由遠及近,“王爺---小郡主---” 紅豆站起身,“這是右翼的聲音,他們來找我們了。” 然後,玄鳳又聽到玄麟的聲音,“九哥---紅豆---” 紅豆蹙眉道:“十二王爺怎麽也來了,他的身子---”心裏一急,紅豆回應喊道:“我們在這裏。”就要向洞口走去,卻被玄鳳拉住手臂,“你這個樣子就出去?”紅豆這才意識到自己身上的情形,臉上一紅,連忙取過已幹的衣衫,穿在身上。見玄鳳依舊赤著胸膛,紅豆低聲道:“你也把衣服穿好了。” 玄鳳披上衣服,搖頭笑道:“你管好自己就行了。” 說著,大步走到洞外。
看到玄鳳,玄麟掙脫那兩名侍衛的扶持,急步向前,“九哥,我就知道---你一定不會有事!”眾侍衛一起擁了過來,“王爺吉人天相---這真是太好了。” 右翼更是激動的說不出話來。玄鳳快步來到玄麟的麵前,見他的臉色又差了幾分,緊皺著眉頭,“你又不是不知道自己身上的情形,不好好地待在仙人洞,還尋了出來!”玄麟聲音有些顫,“聽了右翼的話,我如何能待的住---紅豆她---在哪裏?” 紅豆從洞裏走了出來,上前扶住他,“十二王爺你別急,我也好好的。”玄麟神情肅然,語氣嚴厲,“你這丫頭太不聽話,若是因為我,你和九哥有什麽意外,你叫我如何是好?” 玄麟一向寬厚,說話曆來優雅從容,這一次卻大大不同。紅豆當然明白玄麟的這份心情,說道:“十二王爺---你別生氣,以後我聽話就是。”暗歎一聲,玄麟將那一份不舍掩藏到心的最深最底,好似無奈地笑道:“你這丫頭就是嘴上說得好聽。”
玄鳳微笑道:“十二弟,等你身上的毒清盡了,你願意怎麽教訓她就怎麽教訓,這個時候別和她動氣。” 紅豆不滿地瞪他,“十二王爺對我極好,他才不會那麽做!” 玄麟也笑了,“九哥是在說笑,若是我真的教訓你,他會舍不得的。” 周圍的侍衛隨聲附和起來,大家畏懼玄鳳威嚴,不敢說些什麽,但盡管如此,紅豆還是看到每個人完全明白的眼神以及別有深意的笑容,於是羞紅了臉。
眾人進了山洞,唯不見紅豆,玄鳳出來找她,“杵在那做什麽,為什麽不進去?”紅豆扭過臉不說話。玄鳳笑道:“進去吧,沒有誰敢拿我們來調笑的。” 紅豆跺腳道:“可是他們一直在笑。” 玄鳳點頭道:“那好,我叫他們不笑就是。” 說罷就往回走。紅豆忙拉住他,“那樣---他們在心裏---會笑得更加厲害!” 玄鳳毫不掩藏眼底那抹顯而易見的笑意:“那你要我怎麽辦?”
見紅豆不說話,玄鳳低聲問:“你剛才說十二對你極好,我對你不好麽?”紅豆嗔道:“你對我很好麽?剛才還叫十二王爺教訓我。” 玄鳳臉上彎出一筆柔和,展臂將她攬在懷中,緊緊地裹住她,“你知道十二弟怎樣待你,你比誰都清楚,他怎會教訓你?隻怕連一句重話都舍不得說。” 紅豆想起玄麟昏迷時說的話,低聲道:“我自然知道他對我的好。” 玄鳳眸光一轉,眸底添了幾許深沉,“可是你隻能對我好。”紅豆嘴兒一噘,似笑非笑地說:“這麽霸道?”玄鳳深深地注視她,“就這麽霸道。”雪兒從洞裏飛了出來,就要往紅豆的肩頭上落,卻被玄鳳一雙大掌半空截住,隨手一揚,將它拋給了另一頭的月牙兒,“你和它玩去。” 雪兒咕噥幾聲,落到月牙兒的背上。紅豆斜睨著玄鳳,“你這是做什麽?” 玄鳳在她耳邊道:“你是我的。” 洞內傳來玄麟的聲音,“你們在做什麽?這麽長的時間,體己話也該說完了吧?”
錦繡穀內多錦繡,含苞欲放的芙蓉,聖潔素雅的玉蘭,絢麗多彩的櫻花瑞香、雲錦杜鵑,名花異卉爭芳鬥豔。望遠處,層煙疊翠,斷崖天成,千岩競秀,萬壑回縈,處處皆是絕美風光。玄麟自服用了‘七葉黃連’情形大好,雖然身體裏還有餘毒未清,但已無大礙,隻要每日裏好好調息,慢慢地就會將餘毒排盡。紅豆為他欣喜,心裏卻不免有些傷感,不知道當年父親若是得到一株‘七葉黃連’會怎樣?
玄麟納悶問:“我和九哥前前後後的來到雲蘿山兩趟,怎麽就沒有找到這裏?” 紅豆聽了嫣然笑道:“錦繡穀的入口極為隱密,若不是我帶你們進來,你們就是在外麵繞上幾年也不會找到,當年父親也是在一個偶然的機會才發現這裏。” 玄麟一臉豔羨,“你就是在這了長大的?” 紅豆點了點頭。玄麟扭過頭對玄鳳道:“這小丫頭可是比我們有福氣的多,這裏可謂是世外桃源人間仙境。” 注視紅豆,玄鳳黑眸中漾著溫柔,老師夫婦無疑是一對神仙眷侶,而他身邊的這個女孩子則是落入凡間的仙女精靈。又行了一段路,前麵豁然開朗,在綠樹繁花的掩映下,露出幾間木屋,紅豆笑生雙靨,用手一指,“那就是我的家。”
木屋裏的布置簡單雅致,但因長年無人居住,四處落滿了灰塵,屋內正中的牆壁上掛著一副丹青,因上麵的灰塵而看不見上麵的圖景。紅豆一陣辛酸,眸中現了淚光,從裙角扯下一塊絲絹,一點一點的拂去上麵的塵埃。畫上,一美貌女子在絢爛的櫻花樹下撫琴輕歌,離她不遠之處是一個紅衣小女孩,好像是伴隨著優美的琴聲起舞於落花之間。美貌女子的眼眸溫柔慈愛,小女孩的笑臉燦若明霞,眉眼與那女子頗為相似。一顆晶瑩的淚珠從紅豆的睫間滾落,玄鳳無聲的將她攬至胸前。
沉默了一會,玄麟走上前笑道:“這是我見過最美麗最可愛的小女孩,讓我猜猜她是誰?” 紅豆在玄鳳的胸前破涕為笑,“十二王爺知道是我才會這麽說。”玄麟含笑道:“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別在傷心了,我們到前麵的溪裏取些水來,將這裏清理幹淨如何?” 紅豆含笑點頭。看到玄鳳、玄麟也要幫她清理,紅豆連忙攔住:“你們哪裏做過這些?到外麵坐一會,等到我收拾妥當再進來。” 玄鳳卻道:“這裏是老師的故居,我想盡一份心意。” 玄麟也道:“小丫頭,不要小看我們,雖然貴為皇子,卻不是嬌生慣養的無用之人。” 紅豆蹙眉,“你們身上都有傷,剛剛見好,不可以勞累,這件事需依我,否則---” 張著嘴,否則了半天沒有了下文。
玄麟笑道:“我們又不是紙紮的,做一點事就會散架?那點上傷早就好了,對吧,九哥?” 玄鳳笑了笑,手上依舊該幹什麽幹什麽。紅豆扯住他的衣袖,“你們若是不依我,晚上就不給你們做好吃的。” 玄鳳眸中含著趣味,“你想給我們做什麽好吃的?”紅豆來了興致,“前麵溪水中盛產鮮魚,一會我去捉上幾條,晚上給你們烤魚吃,這個我最拿手了!” 玄鳳撇唇道:“不依你就沒有魚吃?” 紅豆嗯了一聲。玄鳳眸中漾出笑意,“所以我們若是想吃烤魚,隻好聽你的話?” 紅豆又嗯了一聲。這樣兩個人有一句沒一句的說了一陣,等到紅豆閉嘴的時候,屋子裏麵已經變的幹幹靜靜四下無塵。紅豆瞪著玄鳳,“你這個人---就數你心眼最多!” 玄鳳手指輕點她的鼻尖,笑道:“不是我的心眼多,而是有的人心眼太少,好在知道如何烤魚吃,還不算太壞。”
一群人在不遠處引火起灶,紅豆站在溪邊,手裏拿著剛剛做好的撈網,拉著架勢,眼珠兒隨著水中的魚溜溜直轉。玄鳳將信將疑地回頭問:“你真的可以?” 紅豆頭也沒有抬,信誓旦旦道:“那是當然,我馬上就會給你捉上來一條。” 玄麟在一旁含笑低語,“九哥,何必讓小妮子費這個功夫?” 玄鳳唇向上一勾,“你看她多開心,不枉我費些功夫做出那個網。”玄麟明白了玄鳳的用心,輕喟了一聲。
紅豆緊緊地握住手中的竹竿,將前方固定在竹竿上那一圈用細藤蔓編成的網兜兒小心翼翼地浸入溪水中,眼睛睜的大大的圓圓的,聚精會神地耐心等待著。一尾一尺來長的花鰻慢慢地遊了過來,正在紅豆全神貫注準備捕捉的時候,被玄鳳突來的聲音嚇了一跳,“留神,別自己掉進去,到時候我還要去撈你。” 紅豆手一顫,快要入網的魚就驚走了,沒好氣地轉回頭,“你可以不可以不講話,真是的,好好的一條花鱔就溜跑了。”看到她嗔怒的嬌俏模樣,玄鳳的心情更加的好,臉上的笑意愈深,“自己沒有本事反怨起別人,我是關心你,要不然還要尋個地方給你烤幹衣服。”紅豆想起先前洞裏的纏綿,紅了臉,拖著長聲,“知道了。”
玄鳳、玄麟一邊留意溪邊的紅豆,一邊說著話。玄麟道:“打算在這穀中住幾日?” 玄鳳道:“我們明日就走,剛才我吩咐右翼他們多加留意,或許六哥帶著人也在這雲蘿山上,不得不防。還有,算算日子,左翼應該已將兵馬調至永安村,現在最緊要的是盡早鏟除鄭柏那些人,救出黑沙雲。我已經留了一些‘七葉黃連’,希望對他能有些用處。”
望了一眼紅豆,玄鳳又道:“回到這裏是因為她的心願,這丫頭老早就想回到這裏。” 玄麟轉眸凝望紅豆,輕聲問:“九哥的心意這回可定了?” 玄鳳的目光停留在紅豆身上,“其實我的心意早就已經定了。” 玄麟微笑著點頭,“這樣最好,我為你和紅豆感到高興。”
此時無聲應該勝過有聲,卻被紅豆的歡呼聲打斷,“我抓到了,我抓到了!” 雀躍地向玄鳳、玄麟跑了過來,笑逐顏開,“你們看,好大一條!” 玄麟揚起笑臉,調侃道:“還好,我以為要等到晚上呢!” 紅豆噘起嘴,向他做了一個鬼臉,“我才沒那麽笨!”
玄鳳接過那網中的魚,“你到那邊坐著去吧。” 紅豆眨眼問道:“你拿著魚做什麽?” 玄鳳笑著道:“自然是清理。” 紅豆遲疑地開口,“這可是有點稀奇,九王爺你確定你會?”玄鳳的手指在紅豆頭上敲了一記,“有什麽稀奇?我會的事情多了!” 紅豆疑惑地又道:“你確定到時候能吃?” 於是,紅豆又被玄鳳在額頭上敲了一記。
眾侍衛圍坐在篝火旁,你一言我一語好不熱鬧,玄鳳將一塊剔好的魚肉遞給紅豆。眾人看在眼中,又是一陣會心大笑,紅豆紅著臉推了過去,低聲道:“我已經吃飽了,你自己吃吧,我都沒見你吃多少。” 玄鳳俯下身,在她耳邊也低聲道:“你吃飽了,我就吃飽了。” 紅豆被他的話哄得又一陣臉紅,不過心裏卻歡喜得緊,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心有靈犀,玄鳳知道她心裏想的是什麽,放下手中的魚肉,悄悄地牽著紅豆的手離開人群。玄鳳靜靜地看著紅豆,“明日就會離開這裏,現在帶我去見老師、師娘吧。” 紅豆雙眸濕潤,向不遠處指去,“我將他們葬在那邊。”
櫻花樹下,落櫻紛紛,紅豆含淚道:“這裏是父親母親最喜歡的地方。” 玄鳳牽著紅豆的手,雙雙跪倒在墳前。紅豆輕喃低語,“父親、母親,女兒回來了,女兒也把他帶來了。”
玄鳳大禮三拜,嗓音中難言悲慟,“當年與恩師一別,匆匆十幾載,日日夜夜思及恩師的教誨之恩,感激肺腑,欲與恩師再續師生之緣,卻是黃泉碧落天人永隔。今攜師之愛女一同拜祭,在恩師與師娘麵前立下重誓,鳳定將愛之、惜之、護之。” 言罷,玄鳳牽手紅豆,站起身。
紅豆拭了拭眼角的淚,對玄鳳笑了笑,“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玄鳳見她神秘兮兮的,問:“什麽地方?”紅豆含笑道:“現在先不告訴你,我要給你一個驚喜。”順著對麵崎嶇石徑,紅豆牽著玄鳳的手蜿蜒向上行去,不多時,她的額頭沁滿了細汗。玄鳳向上望了望,“我們要到這山之巔?” 紅豆輕喘著,點了點頭。玄鳳微微一笑,“這樣的速度,我們要走到明天早上。” 於是攔腰將紅豆抱入懷中,足尖輕點,縱身而起。
在玄鳳懷中,紅豆隻感覺四周風起,峭壁兩邊的嶙峋怪石奇鬆疊翠,如青光暗影頻頻後移,半個時辰,玄鳳方站定身形。首先映入他眼簾的是一棵參天大樹,樹幹黝深,樹葉翠綠,樹的最高處如撐起的巨傘,直直聳入雲天,另人歎為觀止的是它的腰身,十幾個人連起手來也合圍不過。
玄鳳將紅豆放下來,“你想讓我看的就是它?” 紅豆含笑點頭,“你再往上麵看。” 玄鳳順著她手指方向望去,赫然發現,在這樹的中間,幾個巨大的粗椏分岔處,竟有三四間樹屋掩映在濃茂樹葉之下。搖晃了一下從上麵掛下來的藤梯,紅豆笑盈盈地得意炫耀,“我六歲的時候,父親為我建造的,父親是不是很了不起?”
玄鳳見紅豆一臉期待,笑問:“想不想到上麵看一看?” 紅豆亮晶晶的眼彎成一個月牙兒,連連點頭。玄鳳抱起紅豆,向上躍去。二人彎腰進了樹屋,裏麵所有物件皆由沉香木所製,雕花床、書案、櫃櫥、日常所用應有盡有。玄鳳不禁嘖嘖稱奇,這裏每一樣東西的製作都可以說匠心別具巧妙絕倫。紅豆欣喜道:“你知道父親為什麽建這個樹屋給我麽?父親希望我能成為快樂的鳥,想展翅的時候,翱翔萬裏,天高任鳥飛;想歇腳的時候,回到這裏,蓄銳豐羽翼。”的2a79ea27c279e
玄鳳輕吻著她的臉頰,問:“從沒見過這樣的樹,它可有名字?”紅豆紅了紅臉,半晌未答,過了一會兒道:“這樹是珍奇異種,在西域也有一棵,隻是沒有這株大,海的另一方,異國番邦也有幾棵,父親說和這一棵的大小差不了多少---它有一個很奇怪的名字。” 又是一陣羞澀的停頓,紅豆開口道:“它叫合歡樹。” 玄鳳一愣,隨即眼眸裏閃出異樣光彩,連聲讚道:“好名字。”紅豆羞紅了臉,仿若流霞映彩,躲開玄鳳的眼,向外麵指去,“你看那邊懸在半空的巨石,小的時候,我很喜歡爬到上麵去看日出日落。”玄鳳微微皺眉,“那石頭下麵是懸崖峭壁,你這丫頭未免太膽大。”
紅豆含羞笑道:“有一次起了大風,坐在那兒,感覺自己的身子輕得好似一片葉,隨時都會隨風飄起,那時真的害怕了,嚇得哇哇大哭,父親聽到之後連忙將我抱了下來,他說,他看到我的時候也驚出了一身汗---從那以後我再也不敢輕易地攀那塊巨石了。”玄鳳搖頭笑道:“淘氣的孩子也有害怕的時候。”紅豆倚在他的懷裏,片刻後,喃喃開口,“有一句話一直想問你,你對我這般好,是不是因為我是父親的女兒?” 玄鳳輕撫她鬢角青絲,“傻丫頭,對你好,還因為我對你動了心動了情。”聽到自己想要聽得話,紅豆無限欣喜地向他又偎近了一分。
玄鳳又道:“老師是我平生最為敬重之人,你知道我這一生最感激的人是誰?” 紅豆眸光流轉,指著自己的鼻尖,“難道是我?” 玄鳳笑了一聲,扳回她的手指,說道:“我最感激還是恩師,因為沒有他就沒有你,因為有了你,一切才是那麽的不同。” 呆呆地愣了一會兒,紅豆抿唇笑道 :“你還要感謝我的母親,沒有母親哪來的我?” 玄鳳輕笑一聲,輕吻她光潔的額角,別有用意笑道:“這個道理我自然比你明白。” 紅豆嘟起嘴,含嬌帶嗔,“又欺負我!”玄鳳眸光璀璨,如綴滿了星子,徐徐傾下身,“你生下來就是讓我欺負的。”
第 43 章
紅豆與月牙兒在雲蘿山上依依惜別,然後隨著玄鳳、玄麟回到永安村江畔。遠遠地就看見一條江岸上整齊的駐紮十幾個行軍帳篷,玄麟大喜,“九哥,想必左翼已調兵返回。” 一個帳篷裏走出一行人,走在最前麵的正是左翼,見到玄鳳、玄麟驚喜的迎了上來,“屬下子時返回,正想帶人去迎王爺。”封雪瑩聽到消息從帳篷裏奔了出來,見到紅豆喜極而泣,“太好了,我一直在為小郡主擔心。” 紅豆拭去她臉上的淚,“瑩姐姐,我這不是回來了麽。”
左翼身後閃出一員武將,跪倒在玄鳳、玄麟麵前,“江西府,副將張嗣衡見過九王爺、十二王爺。” 紅豆見到此人覺得十分的眼熟,仔細一看,原來和這個人有一麵之緣,那日欽差劉大人派遣這名武將回京請示如何處治江西二十六名貪官汙吏,玄鳳一句‘殺無赦’,連斬了那二十六名官員,而當時負責此要案的欽差劉大人成了下任的江西總督。
玄鳳頷首道:“劉大人將你派到這裏?” 張嗣衡回道:“正是,我家大人見到王爺的令牌,當夜就調齊了人馬,因下官對這一帶頗為熟悉,劉大人特意叫下官過來任憑王爺差遣,這是我家大人的信函。” 玄鳳接過他信函,看了看,點頭道:“劉大人說得不錯,你就先留在這裏吧。”
議事帳內,玄麟問道:“山坳那邊可有什麽動靜?”封雪瑩回道:“一日三炊,那些人還在挖那個山洞。” 玄麟沒有說話,訝異地望向玄鳳,“這可有些不尋常。” 玄鳳濃眉微聳,片刻不語,忽地站起身,“左翼你帶領一千五百人即刻圍剿鄭柏餘黨,不見黑沙雲,生擒鄭柏,救了黑沙雲,鄭柏生死皆可。” 左翼微微愣一下,旋即道:“得令。”玄鳳隨後又補了一句,“那個墨白的,保著他活著來見我。” 左翼應了一聲,“是。”邁步走了出去。
玄鳳轉過頭,對右翼道:“你帶領五百人護守永安村,確保村民安全,不得有一死一傷。”轉眸看向張嗣衡,“你可知後麵的山坳通著幾條山道?” 張嗣衡道:“回王爺有兩條山路,各通南北兩方。” 玄鳳點頭道:“張嗣衡、封雪瑩聽令,你們各帶五百人分別攔截在這兩處山路,不許有一名餘孽從這兩處逃出生天。” “得令。”封雪瑩、張嗣衡一同走到帳外。玄麟看向玄鳳,“那我們幹什麽?” 玄鳳笑道:“我們換件衣服,然後再過去看熱鬧。” 紅豆向周圍望了望,總覺得差了一點什麽,倏地眼睛瞠圓,自言道:“小石頭不知道我回來了麽?”
這一仗可以說大獲全勝,但左翼、張嗣衡、封雪瑩的三人的臉上卻不見半點高興神色,來到玄鳳、玄麟麵前,單膝跪倒,“屬下等失職,查遍所有地方,都沒有發現鄭柏以及黑沙雲、墨白等人的行蹤。” 玄鳳似乎對此並不意外,手一抬,“你們起來吧,以鄭柏的謀略應該知道我會調兵,也定能猜出調兵的出處以及到達的時間,所以早做了準備,”眸光一轉,問:“被擒的人可露出什麽口風?” 左翼道:“他們隻說暗襲當天,鄭柏就在帳篷裏療傷,並不再露麵而且也沒見到黑沙雲和墨白。” 玄麟點了點頭,“鄭柏想是當日就逃了。”
玄鳳神色未變,“天下也就這麽大,他能逃到哪兒去?隻是黑沙雲在他手中。” 轉眸望向紅豆,果然見她淚光閃閃,一臉的焦急,玄鳳輕歎一聲,握住她的手,“你別急,我再想辦法,” 轉頭對左翼吩咐,“派人秘密追蹤,如發現鄭柏等人的行蹤立即回報,不可擅自妄動打草驚蛇。”左翼道:“屬下這就去傳令。”紅豆想起小石頭,悄悄地將封雪瑩拉到身邊,“瑩姐姐,我回來這麽久,怎沒見到小石頭?”封雪瑩臉上現出為難神色,最後從懷中取出一張紙箋。紅豆不解其意,將紙箋打開,上麵隻有七個字:我去找紅豆姐姐。紅豆傻了眼,“這孩子會到哪裏找我?”
封雪瑩歎氣道:“小石頭見你被擒,一直哭個不停,央求王爺帶著他一起去尋你,最後王爺決定將他留下來,他也點頭同意了,可沒想到昨天清晨的時候他就不見了,留下了這封信。我本應該親自去尋他,隻是那時左大哥尚未調兵返回,我怎能擅離職守?隻得派幾隊侍衛去找,現在還沒有音信。” 紅豆求助地望向玄鳳,玄鳳臉色一沉,“加派人手,繼續找。” 紅豆苦著臉問:“你說他會不會有事?” 玄鳳低聲道:“現在知道急了,那孩子還不是和你學的,我可事先和你講好了,你好好給我待在這兒,哪裏都不許去,別找回來一個,我還要找第二個。”
玄麟在一旁輕笑,將紅豆拉到自己身邊,“九哥,什麽話要好好講,你別有事沒事的凶紅豆,紅豆該怕了。” 玄鳳反駁道:“我哪是在凶她?” 紅豆噘著嘴,小聲嘀咕,“你就是!” 玄鳳附耳道:“我哪裏敢凶你?我是在求你別再添亂。” 紅豆的臉一點點地垮下來,“難道我一直再給你添亂麽,人家哪有那麽差勁?”玄鳳絲毫不避諱二人之間的親昵,牽著紅豆的手向前走,“別犯愁,過不久,小石頭就被找回來了。”左翼和右翼對視一眼,低聲道:“我們王爺和小郡主可真是一日千裏啊!”右翼輕聲道:“依我看是一日三千裏。”
從來沒見過左翼和右翼在玄鳳身後竊竊私語的樣子,這無疑是非常有趣的情景,望著前麵對此渾然不覺的玄鳳、紅豆,玄麟笑著搖了搖頭,他的九哥,自小感情最為親厚的九哥,鐵麵九哥,百煉鋼九哥,唉,如今已經化作了繞指柔。看見他和紅豆的笑臉,玄麟豁然開朗,忍不住插話道:“我看比你們猜想的還要快。”左翼和右翼雙雙愕然。
玄麟煞有介事的對右翼道:“你有沒有留意,那晚在錦繡穀,我們都在溪邊烤魚,他們突然間就不知去了哪裏,回來的時候天已大黑,你說他們做了什麽?” 右翼瞪圓了眼睛,“十二王爺意思是,他們避開眾人---能嗎?這種事情王爺會嗎?” 玄麟笑道:“這種事情有個準嗎?”左翼自然知道這話中的含意,“十二王爺你說,我們王爺和小郡主到底有沒有?” 玄麟笑而不語。
封雪瑩探過頭,“左大哥,你們在說什麽?什麽有沒有?” 左翼破天荒的臉上一紅,支支吾吾道:“我們---沒說什麽?” 玄麟眼睛最犀利,哈地笑出聲,“你的臉紅什麽?” 這一問,左翼更是鬧一個大紅臉。紅豆奇怪地轉頭,看了一眼,“他們在說什麽那樣高興?” 玄鳳含笑道:“也沒說什麽?無非就是一千裏、三千裏,再就是,有還是沒有。” 紅豆一臉糊塗,“這是什麽跟什麽?” 玄鳳忍俊不禁,什麽跟什麽?當然是玄鳳和紅豆。
夜晚,紅豆心裏惦記小石頭所以輾轉無眠。靜夜之中,忽然聽到有人高喝,“有刺客!”紅豆一驚坐起了身,披上一件外衫,來到內側的窗旁,手指剛觸及窗欞,有人從外麵‘砰’地一聲撞了進來,紅豆來不及躲,被那人撞倒在地上。那人一身黑衣,蒙著臉,隻露一雙眼睛。一轉身,看清了紅豆的麵容,那人伸手向紅豆襲來,紅豆驚呼一聲,險些跌倒。玄鳳聽到動靜,從自己的房間匆匆趕過來,見紅豆危急,連忙縱身而起將她護在自己的身後。那人見到玄鳳,便向外麵的甲板躍去,動作隻稍稍地慢了一瞬,被玄鳳一掌擊中後背,一下摔倒在甲板上。麵巾悄然滑落,竟然是一個美貌的女子。
眾侍衛一擁而上將她擒住。玄麟、封雪瑩等人都來到這二層甲板上,左翼上前道:“稟王爺,算這名刺客在內,一共是五個人,另外四人都已服毒自盡。”玄鳳緩步上前,唇畔噙著一絲冷笑,“這就有些奇怪了,你為什麽沒有自盡,難道是貪生怕死?” 那女子臉上毫無表情,仿若冰雕而成。玄鳳眸光一轉,冷厲喝道: “你是什麽人?受誰指使?”那女子好似沒有聽見一般,眼睛盯在甲板上一言不發。
對於這個女子,紅豆可以說再熟悉不過,紫荊山上,同水鎮,和這女子已經打過不少照麵,隻是不明白這女子為何今夜出現在這裏?從後麵扯了扯玄鳳的袖子,低聲道:“我認得她,她是六王爺的人。”玄鳳濃眉一挑,轉瞬間,眼神犀利如刀,“六哥的人?看起來他到底要把這一層窗戶紙捅破,隻是他要你來做什麽,難道是送死的嗎?”
女子身子輕顫,臉色蒼白沒有絲毫血色,仍是緊咬著牙關不說話。玄麟搖了搖頭,“你莫非是個啞巴?” 那女子頭也沒抬,仍是不吱聲。紅豆對這女子的脾氣在紫荊山上就領教過了,對玄鳳道:“今天晚上就先這樣吧,我們就是和她耗一個晚上,她也不見得開口說話。” 玄鳳轉身向左翼言道:“先將她關起來。” 那女子被侍衛帶下去的時候,眼睛瞟了一下紅豆,這一眼頗有那麽一點意味深長,當她發現紅豆的目光與自己相接觸之後,眼波一轉,目光落在她剛剛摔倒的地方,紅豆心中大惑不解,這是什麽意思?
女子被帶下去之後,玄麟來到紅豆麵前,“你好像對她有幾分的了解?”紅豆輕歎一聲,“說起來還真是什麽人跟著什麽人,那女子秉性詭譎,和六王爺同出一輒,她若是不想說話,逼死她也不會吐出半個字。”玄鳳勾了勾唇,“那留著她做什麽,留久了就會成了禍害,明天叫人一刀把她砍了也省些事。” 紅豆笑道:“九王爺做事情可謂雷厲風行,不過也太痛快了吧!” 玄麟也笑,“好歹也是一條性命,還是先等一等吧?”
紅豆抿唇道:“實在沒有辦法讓她開口,那就把她給六王爺送回去。” 玄鳳搖頭道:“你以為把她送回去,六哥就會饒了她,回去也是死路一條。”玄麟眸光一閃,“六哥讓她來做什麽?這裏應該沒有什麽軍情需他刺探,想加害紅豆,那天晚上他擒住紅豆也就做了,毋需等到現在,若是打算讓那幾個人在我們的眼皮底下將紅豆走,這也未免也太小覷我們了。” 玄鳳沉思不語,轉眸見紅豆臉上露出倦色,說道:“別去想它了,先回去睡吧。”紅豆點了點頭,轉過了身,想著那女子臨去的那一眼,古怪的感覺縈繞在心頭,久久不去。
第二天清晨,紅豆起得格外的早,取來一些穀粒,在甲板上一粒一粒地逗著雪兒。雪兒一會兒飛左,一會兒飛右,將紅豆拋來拋去的食糧一一銜在口中,吞到肚裏。不經意間,紅豆眸光飄落到昨夜那女子跌落的地方,心中一動,便一步一步地走了過去,蹲下身去看那一處的甲板,沒發現什麽,忽地覺得好笑,自己什麽時候也變的如此的怪異,蹲在這裏找什麽?然而就在起身的一瞬間,她看見了三個蠅頭大小的字,好似用指甲劃上去的。紅豆的眼睛定在‘來見我’這三個字上麵,愣了好一會兒。
下層甲板上傳來一個侍衛的牢騷聲,“不吃就不吃,難道還要求你吃東西?” 紅豆眉頭微蹙,連忙緊走幾步,將身子向下探了探,“這位大哥,是誰不肯吃東西?”那名侍衛是從江西府郡調過來的,見過紅豆一二麵,不知她具體身份,隻知道是九王爺身邊的人,不敢怠慢回道:“這位姑娘,是昨天晚上的那名刺客。” 紅豆眸光一轉,“等一等,先別把食籃拿走,我過去試試。”
看見紅豆一口氣跑下來,那名侍衛和對麵的侍衛對視一眼,“姑娘別麻煩了,再說萬一有個差池,小人不好交差。” 紅豆向船艙裏麵瞟了一眼,笑道:“她的手腳被捆得結結實實,整個人還綁在柱子上,這不應該會有問題吧?”
看了看裏麵的情景,那名侍衛還是遲疑著沒有答話。紅豆見了,笑問:“你們把她的手捆住了,叫她怎麽吃東西?”那名侍衛臉上微窘,說道:“張大人交代了不許給她鬆綁,又沒有合適的女眷,所以剛才我才---喂她。”紅豆望向那女子,問道:“這位大哥好心喂你,為什麽不吃,難道你不知道餓麽?” 那女子眸光閃爍,冷笑道:“正因為如此,我才不吃,我才不要臭男人喂我吃東西!”
紅豆點頭又問:“那---我喂你吃不吃?”那女子注視著她,“那就麻煩姑娘了。”紅豆向門口的兩名侍衛微微一笑,便提著食籃走了進去。那兩名侍衛知道那女子即便再神通廣大,也掙不開身上的繩索,這一會兒也就沒有再阻攔,當然,這還有一個原因,九王爺身邊的人自然武功不弱,他們見紅豆身上有模有樣地佩戴了一把匕首,所以把她當作封雪瑩一般看待了,卻不知道他們走了多大的眼!
離那女子有一臂的距離,紅豆停下腳步。女子聲音非常的輕,“見到我的字了?” 紅豆微蹙眉心,“所以我才來,為什麽要見我?”那女子道:“今夜亥時之前,我們必需離開這裏。” 紅豆心中不解卻也沒說什麽,輕輕舀了一勺羹,遞到女子的嘴邊,然後等待下文。女子將那勺羹含在嘴裏緩緩咽下,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你應該知道小石頭這個孩子?” 紅豆手一抖,銀勺差一點沒掉到地上。
女子並不意外她的反應,繼續說道:“今夜子時,我家主子若是沒有見到你,那孩子就會死,你應該知道他的脾氣,向來說一不二。”紅豆聲音不自主地發顫,“我怎麽確定小石頭在你們手中?”那女子淡淡一笑,低聲說道:“我懷中有樣東西,你取出一看便知。”
紅豆伸手探到女子懷中,從裏麵取出一塊被撕下來的一塊衣料,一見之下就白了臉。那女子輕笑道:“那孩子真的很愛惜他身上的這件衣衫,因為這是他紅豆姐姐親手縫製的,因為這一塊被撕下的衣料,那孩子還掉了不少的眼淚,說起來,那孩子的脾氣還真挺倔強,那時,又是踢又是打就是不服軟,即便我在旁邊攔著,還是有人忍不住上前去教訓他。”
紅豆手上一抖,氣憤道:“他隻是一個小孩子,你們竟然欺負他!”女子輕笑道:“這一點你放心,主子早早就交待了,隻要他見到你,沒有人敢欺負那孩子,那孩子也自然會活得好好的,除非他的紅豆姐姐夠狠心,置他的生死於不顧!” 說罷,冰冷的眼神投射在紅豆的臉上。紅豆嘴唇顫了顫,“這是我見到了你在甲板上留的字,如果我沒見到呢?如果我沒有發覺你的示意呢?”女子臉上沒有一點表情,平靜說道:“那麽今夜子時就會多四個死人,小石頭一個,我一個,還有兩個接應我而沒有接應到的。”紅豆整個人都呆住了,張了張嘴什麽都說不出來。
那女子說道:“主子一開始就知道,我們不能夠將你順利地抓回去,那麽他期望你自己乖乖地跟我走,你知道那四個人為什麽服毒自盡而我沒有,因為他們的任務是個死,而我卻不是,當然,如果今夜子時沒有帶你去見六王爺,我也是個死。” 紅豆抑製不住,聲音稍稍高了一些,“你們都瘋了!” 那女子不露聲色地提醒她,“你最好小一點聲音,如果叫外麵的人聽到了,如果叫九王爺知道了,你就走不成了,到那時我死了沒有關係,小石頭死了你會傷心的。” 紅豆憤怒到極處,“他到底要做什麽?為什麽非要我……”
女子幽幽地看著她,眼神裏有幾許酸楚,半晌說道:“這你還需問別人嗎?我在他身邊這麽多年,從來沒見過他對什麽女子上過心,天香國色、絕代佳人有過多少?可是偏偏對你與眾不同,你說為什麽?”與眾不同?紅豆怕死了玄夜對她與眾不同,漲紅了臉,“不是你說的那個樣子,他是在鬥氣!”女子愣了愣,“他---在鬥什麽氣?” 紅豆微微一頓足,“他在和他兄弟鬥氣!”那女子沉默了一會兒,“我不明白你說什麽?我隻明白今夜他一定要見到你,不過,我先提醒你,不要妄想將這件事告訴九王爺,設下什麽連環巧計,主子那裏眼睛可是雪亮的,再有,別指望從我這兒逼出什麽口供,到時候死人是不會講話的。” 遇到這樣的事這樣的人,紅豆苦著臉無可奈何地問:“你到底要我怎樣做?”
女子臉上出笑容,緩慢卻又清晰地說道:“非常簡單,晚上的時候你再過來,這繩索就用你腰間的匕首挑斷,隻要我身無束縛,而你又心甘情願的跟我走,事情就容易很多了。”紅豆蹙眉道:“我可以答應和你走,但是不論什麽情況下,你都不許傷害任何一個人!” 女子見紅豆一臉的堅決,點頭道:“這件事就聽你的。” 她當然明白,如果事情暴露的話,會是怎樣的情形?九王爺是第一個不會放過她的人,他的手段也不會比她那個主子差多少,雖然最壞的時候,她可以拿紅豆當人質,可是,紅豆是自己不能傷害的人質,如果真的有什麽閃失,別說是九王爺,就是自己的主子也不會放過自己,想到這一點,心裏一陣陣地痛。
一盞茶的時間,紅豆慢吞吞地從艙裏麵走出來,苦惱無奈充塞胸臆。守在外麵的侍衛見她食籃中那碗羹少去多半,笑道:“這位姑娘真有辦法,那女人竟然有了好胃口。” 紅豆一陣苦笑,她當然知道那女子為什麽努力地吃東西,現在的問題是她該怎麽辦?如果不見玄夜,小石頭凶多吉少,如果去見玄夜,且不說自己身陷囹圄,玄鳳那裏如何交待?思來想去,連連歎氣,如今已顧不了許多,盡管對於玄夜,她怕得要命,可是事情迫在眉睫,已經沒有時間猶豫,幹笑了一聲,對那侍衛道:“這位大哥,晚上的時候我還會再來。”
第 44 章
暗夜無邊,漆黑的江麵上有一輕舟,如葉如梭,快速地向前行進---詭異的是輕舟上麵並沒有人。在濃暗的雲影下,幾乎沒有人注意到它的靠近。紅豆和身邊的女子一樣身著黑衣,藏身於大船之尾,注視著江麵上的動靜。黑暗之中,雪兒不知從什麽地方飛了下來,怪叫一聲。紅豆和那女子均是一驚。覺察到女子眼中的殺機,紅豆忙將雪兒攬在懷中,“不許傷它!”
女子向船上以及岸邊望了望,遠處的守衛並沒有什麽反應,神色稍稍緩了下來,“你該不是要帶上它吧?”望著雪兒,紅豆開始矛盾起來,猶豫之間,女子的手忽然握住她的手臂。紅豆順著她的視線向江麵看過去。扁舟終於靜止不動,黝黑的江水下麵緩緩地冒出兩個人的腦袋。紅豆的心忽地懸起,隻一瞬,女子帶著她跳到舟上。那兩個人重新沉入江水之中,舟即刻向相反的方向行去。
紅豆難以置信地看著江麵上微起的波紋,那兩個人是水鬼變的麽,水性好得讓人害怕!想到被女子弄暈的守衛,紅豆再一次問:“那幾個人真的不會有事?你的簪子裏的到底藏著什麽?” 女子不耐道:“我說過多少遍,裏麵的東西是催人入眠的,他們頂多睡上二三個時辰,你可不可以不要再問?”這件事放下心來,紅豆又開始為另一件事煩心。
前麵的大船漸離漸遠,紅豆的心也就越來越亂,玄鳳若是知道自己這麽做,一定會氣死了,可是她別無選擇,她又怎能置小石頭的生死不顧?即使心裏清楚,她將要麵對的是什麽?在自己的臥房內,紅豆給玄鳳留了一封信箋,在結尾處,她寫了不下十句近似於哀求的話語。垂下頭,紅豆連聲歎氣,知道寫什麽都是沒有用的,玄鳳一定會氣,那後果---她不敢往下想。
女子似乎看到紅豆的心裏,輕淡說道:“既然決定的事情,再想也是沒用的。” 極度煩惱之中,紅豆抬起頭,瞪著她,氣呼呼說道:“就沒見過---比你那可惡主子更難纏的人!” 女子微微一怔,在她記憶中,從未有人這樣說過六王爺,仔細一想,玄夜做事的手段,是有那麽一點難纏。
紅豆見她唇角勾起了個弧線,有點意外,湊近了一些,問:“他要你做什麽你就做什麽,你就不問對錯嗎?” 女子聲音極淡,“他是我的主子,無論說什麽都是對的。” 紅豆皺起了臉,“他讓你殺人也是對的?” 女子麵無表情地點了點頭。紅豆翻了一下眼珠兒,“不能完成他交代的事情,他要你殺死自己也是對的?” 女子靜了一會兒,說道:“無語的這條性命十幾年前就是六王爺的,不是他,無語早已不在人間,所以他要無語死,無語就死,沒有怨言。”
紅豆秀眉倏然一挑,“無語是誰?” 女子低下頭,好似歎了一聲,輕輕說道:“我的名字。” 愣了一會兒, 紅豆失笑道:“還真是個好名字,名副其實且又有趣得緊。” 覺察紅豆的嘲弄,無語臉色一變,眼神冰冷得嚇人,“想笑就笑吧,一會兒你就笑不出來了。”紅豆沒有被她嚇著,又湊近一分,“這個名字誰起的,該不會是六王爺吧?”
無語眸中閃出莫明的情緒,迷離幽冷,最後將頭別到一邊,不去看她。紅豆向後坐去,“一定是他,除了他,誰會想出這麽古怪的名字?別告訴我,你喜歡這名字,要知道隻有啞巴才能夠一生一世的無語,他難道要你做一個永遠不說話的人?”無語眼眸中隱忍怒氣,突地出手,襲上紅豆的咽喉,“你給我閉嘴!” 紅豆非但沒有閉嘴,反而得意笑道:“我偏不閉嘴,你待如何?六王爺想見的是一個活著的紅豆,應該不是一個死掉的,你能把我怎樣?”無語眼神一暗,緩緩地收回了手。紅豆暗暗好笑,抿了抿唇,“這就無語了麽?” 無語沒有理會她,看著一波一漾的水紋,突然低叱一聲,“你們上來!”
扁舟兩側各浮起一人,紅豆向其中的一個瞥了過去,隻看了一眼,當下就不敢再看第二眼。紅豆絕對不是以貌取人的人,隻是那人長得豈止是醜陋得嚇人?周身上下,恐怖陰冷的氣息讓人望而生畏,笑容凝固在唇邊,真正的犯起愁來,也知道了害怕。
無語冷冷問道:“還需要多久?”其中一人回道:“應該用不了半個時辰。” 聞言,紅豆徹底地笑不出來了。想到自己這一去,無疑是羊入虎口,這一瞬,紅豆甚至想跳江逃回去,可是---可是---長歎一聲,小石頭啊,你可害死姐姐了!
紅豆又開始胡思亂想,玄夜會不會對自己不利,或者---如果那樣的話,她該怎麽辦?不知不覺,紅豆又想到那一晚,玄夜的鞭子向她襲來,最後寧可傷到自己也沒有傷她,凝思間,心緒已亂。
見紅豆沉默不語,無語朱唇輕啟,“這會兒知道害怕了?” 紅豆悻悻地硬著頭皮說道:“我怕什麽?你家主子難道是妖魔鬼怪?我才不怕!”一雙美目落在紅豆的手上,無語嘲笑道:“那你的手抖什麽?” 紅豆低下頭,自己的手還真的在抖,而且是抖個不停。
舟漸漸靠岸,無語站起了身,瞥著紅豆道:“你該不是因為要見到我們家主子高興的吧?” 再笨的人也知道,紅豆的臉色,絕對不是高興的意思。
江岸上,與紅豆有一麵之緣的華麗馬車停在那裏,後麵整齊地站著黑壓壓的人,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紅豆身上。到了這個時候,紅豆隻能硬著頭皮從舟上走了下去。無語來到馬車前,“主子,屬下把人帶到了。” 馬車簾子從裏麵高高挑起,玄夜魔魅般麵容露了出來,將紅豆從頭到腳看了一遍,說道:“果真是個好姐姐,難怪那孩子如此地惦記你。”
紅豆被他瞧得頭皮發麻,手指抖得更加厲害,“小石頭---在哪裏?” 玄夜伸出一隻手,道:“你走近一些,我就告訴你。” 紅豆的雙腳好似踏在刀尖上,沒有辦法,隻好向前挪去。當她走到玄夜觸手可及的地方,玄夜的手臂一帶,將她卷入馬車內。紅豆驚叫一聲,抱著雪兒似驚弓之鳥躲到角落,驚恐萬狀地看著玄夜。
玄夜幽魅的眸中蒙上一層陰鬱,清冷的聲音自口中飄然而出,“你就這麽怕我?” 紅豆想給自己打氣說不怕,但無奈舌頭打結,一個字也說不出。似不忍一般,玄夜輕歎一聲,“你說我是天下最壞的人,所以你怕我,可是你信不信,天下最壞的人也會對你很好?” 聽了他的話,紅豆有點匪夷所思,但她馬上聽明白了,目前對自己最關鍵最為有利的一點,眼珠兒烏溜溜地轉了轉,幹脆說道:“我信,你的意思是不會欺負我,更加不會傷害我!”
玄夜凝視著她,“我欺負你一個小丫頭做什麽?”又看了她一會兒,聲音驀地冷了下來,“我不會有意傷害你,除非你逼得我不得不這麽做,這一點你一定要清楚,我不想時時刻刻地提醒,你可明白?” 紅豆怎會不明白?咬著嘴唇話鋒一轉,開口問:“小石頭現在哪裏?我要見他。” 玄夜半晌不語,在紅豆就要沉不住氣的時候,他向外麵低聲喝道:“把人帶過來。”
聽到動靜,紅豆迫不及待地探頭去看,小石頭被人從後麵帶到馬車前。紅豆正要跳下去,卻被玄夜拉住手臂,“記住,沒有我的允許,你哪裏都不可以去!”紅豆的心陡地一涼,看來從現在起自己就被禁足了。
玄夜說道:“把那孩子帶過來。” 紅豆管不了那麽許多,大聲喚道:“小石頭,快過來。” 小石頭見到紅豆,眼睛一亮,向她奔了過來,但馬上明白了紅豆的處境,苦著臉,“紅豆姐姐,你是不是因為我才到這裏來?”紅豆歎了一聲,“不為了你,那我是為了誰?”小石頭一張小臉皺得如苦瓜一般,“紅豆姐姐,都是我不好。”紅豆暗歎一聲,現在隻能是既來之則安之,再怕也是沒有用的。
玄夜指了指身前的地方,對小石頭道:“你上來。”紅豆怔了怔,攔住小石頭,轉過頭,“你把小石頭放回去。” 玄夜薄唇一抿,慵懶地躺了下來,“難道你想單獨和我在一起?” 還沒等他話說完,紅豆一把將小石頭抱上車來。玄夜眉微微一挑,趣味極強的斜睨著她,神態是隨意的,但目光裏的內容卻讓人看不透。紅豆被他看得心裏沒了底,將視線挪開,低下頭,眼神從自己的左手飄到右手。小石頭也緊張地僵坐在那裏,一動也不敢動,手緊緊抓住紅豆的手臂,不一會兒,攥了滿手心的汗。
外麵有人低聲請示,“主子可以啟程了嗎?” 玄夜輕闔上雙眼,“走吧。”於是,馬車行駛起來。難熬的寂靜中,紅豆實在沉不住氣,“我們要去哪裏?” 玄夜閉著眼睛,“到了你就知道了。”紅豆辨了辨方向,知道不是往京城去的,想了想前後的利害關係,鼓了鼓勇氣,慢吞吞問:“六王爺---真的打算幫助雲南王嗎?”玄夜依舊閉著眼睛,淡淡反問:“那又怎樣?”紅豆猶豫了一會兒,小心翼翼地又問:“六王爺這麽做是為了自己做皇帝?”
玄夜睜開眼睛,直直地看向紅豆,“難道不行嗎?”紅豆沒有正麵回答,又問:“六王爺認為當今的皇上不是一個好皇帝?”玄夜怔仲了一會兒,“他能做個好皇帝,別人就不能嗎?” 紅豆輕聲說道:“雲南王是一個有野心的人,他會不會也想作皇帝?如果他也想的話,到最後他會怎樣對你?”玄夜斜睨著她,“你這丫頭想說什麽?難道想使離間計?” 紅豆臉一紅,“我隻是實話實說。” 玄夜嘴角帶著嘲弄,沒有答話。
紅豆暗中打量他一會兒,轉了話題,“那個戴麵具的女子,六王爺應該是識得的,她到底是誰?” 玄夜抬眸,若有所思地望了她一會,搖了搖頭,自嘲輕笑,“別人都道我抓了一個小人質,殊不知抓來的是一個小奸細。”紅豆臉上一紅,“那個女人三番幾次地要害我的性命,我當然想知道她是誰。”
玄夜見她談話之間沒有剛才的畏懼之色,心中反而有了一些愉悅,“我也不怕說給你聽,她是雲南王的人,我派人查過她的底細,說是雲南王最貼近的人。” 紅豆喃喃自語,“最貼近的什麽人呢?” 玄夜道:“屬下、姬妾,或者其他人。” 紅豆最想知道的不是這個,“六王爺可見過她的麵貌?” 玄夜搖頭:“不曾。”
紅豆明眸一轉,“這個女人一直以麵具示人,六王爺難道就不好奇?” 玄夜道:“我隻對她提供的消息感興趣,至於她的容貌,是美是醜與我有什麽幹係?” 想到戴麵具女子看紅豆的眼神,玄夜黑眸一眯,“她為什麽想殺你?”紅豆歎了一聲,“我也想知道,遇到她兩次,每一次都險裏逃生,那天晚上如果不是六王爺出現,我想我早就沒有講話的機會了。”
玄夜勾唇笑道:“原來你還清楚這一點。” 紅豆點著頭,極有分寸道:“ 盡管六王爺的處事與性格有那麽一點不同尋常,但那一晚的確救了紅豆的性命。” “不同尋常?”玄夜反複著這四個字,最後輕笑一聲。紅豆見他露了笑容,暗暗地鬆了一口氣。
玄夜自己也沒想到將紅豆設計誘來,會有這一番近似愉快的談話,眼睛在紅豆的臉上停頓良久,忽然間開口,“那天我就在雲蘿山上,眼看著走蛟,眼看著你……”說到這裏眼神有了變化,好似又看到了那一幕山河變色,突然心有餘悸地傾身上前,擎住紅豆的雙肩,“我以為你會……”最後的一個字,玄夜始終沒有說出口。
玄夜出現在雲蘿山上紅豆並不意外,她意外的是此刻他臉上的關切,不斷用力的雙手仿佛傳達心底難以抵禦的不安,心念一轉,難道他真的對自己有了‘與眾不同’的情感?這可如何是好?紅豆定了定心神,說道:“那天如果不是他,我就會死掉,為了救我,他甚至不顧自己的性命。” 玄夜臉色一變,驀地鬆開了手,半晌,“老九能夠做到的,我也能為你做到。”
紅豆身子一震,心底慌亂起來。小石頭左看右看,看傻了眼。馬車裏麵充斥著迫人的氣息,紅豆開始冒汗的時候,外麵突然起了騷動,緊接著就聽到無語的聲音,“主子,有三四十人攔在前麵。” 紅豆的第一個念頭是玄鳳他帶人追過來了?後一想認為不對,因為方向不對。
玄夜臉上一沉,“擋路者死,這樣的事也要問?”沉默片刻,無語道:“為首的人是鄭柏。” 玄夜哼了一聲,“原來是他。” 外麵,鄭柏高聲道:“鄭柏拜見六王爺。”玄夜冷冷一笑便起了身,想到什麽,轉過頭看向紅豆,“也許那個女人也和他們混在一起,你好好地待在這裏,知道麽?” 紅豆連忙點頭,這一點毋須他提醒。
第 45 章
躍下馬車,玄夜的微笑如沐春風,“鄭將軍別來無……”一眼看到鄭柏現在的模樣,最後一字止於口中,隨後聲音陡轉,“鄭將軍怎會斷去一隻手臂?” 鄭柏陰沉著臉,恨恨說道:“這都是拜宣遠王爺所賜。”玄夜了然於心,有意地瞥了馬車一眼,“有機會,夜幫將軍報這斷臂之仇如何?” 鄭柏忙施禮,“鄭某謝過六王爺。”
玄夜心裏明了卻明知故問,“將軍為何出現在此地?” 鄭柏走近幾步,壓低嗓音,“實不相瞞,鄭某接到主上的飛鴿傳書,得知六王爺將要與他相會,所以在此必經之地等候,希望路上能得六王爺的照應。鄭某自身性命不足掛齒,但手中握有兩個關鍵人物,希望能夠活著帶回去,這兩個人運用好了,能夠助主上和六王爺成就大業。”
玄夜心中訝異,臉上卻不動聲色,笑問:“什麽人會有這樣的本事?” 鄭柏向遠處的兩個人指過去。玄夜眸光閃了閃,“他們是誰?”鄭柏道:“左邊的黑臉大漢,王爺應該有所耳聞,他就是黑沙雲。” 瞬息間,玄夜眼神幽亮,緩聲說道:“原來是他。” 鄭柏再次放低聲音,“右邊的那個,王爺也許不識得,但對宣遠王爺卻是刻骨般的深刻,他的名字叫墨白,就是當年與九王妃私通的那一個。” 玄夜眸光低垂,掩去一閃而逝的訝異,隨即笑道:“他居然還活著?我還以為老九早早的把他處理掉了!他有什麽本事?”
鄭柏低聲道:“此人精通製毒之術,能製天下奇毒,這也就是我家主上為什麽將這廢人一直留在身邊的緣故。” 玄夜笑意愈深,“鄭將軍放心,夜一定會幫助將軍保護好這兩個人。” 挑眉又問,“鄭將軍等在這裏是你家主上的意思?” 鄭柏一怔,“是鄭某的主意,六王爺知道鄭某斷了一臂,帶出來的這些人真正能指望上的沒有幾個,所以接到主上的信函,得知王爺會在近日經過此地,所以自作了主張。” 玄夜神色未變,暗道:原來如此。
遠處的黑沙雲不知他們在講什麽,心下一橫,怒喝一聲,“姓鄭的,我不會和你返回雲南,你若是一定要帶我回去,那就帶著屍首回去吧!” 說著,向身邊的人用力撞去。黑沙雲一動,立刻上來幾人從後麵將他製住,其中一人,毫不留情地一掌打在他的臉上,“路上一直找麻煩,你當我們怕你不成?”
鄭柏幾步來到黑沙雲麵前,五指為勾抓在他的肩頭,獰笑著,“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聽好了,你就是死也要死在雲南,死在主上的麵前。”黑殺雲怒視著他,突然臉上露出痛苦神情,一頭栽倒在地,身體痙攣扭曲,最後忍耐不住呻吟出聲。鄭柏一愣,馬上明白了是怎麽一回事,“身上的毒又發作了?你若是保證以後不再惹事生非,我就叫墨白公子緩解你身上的痛楚。”
黑沙雲緊咬著牙關,一言不發。那是一種腐肉裂骨的痛,周身上下好似有千萬個毒蟲蛇蟻在咬齧,即便是鋼筋鐵骨也要動容三分。墨白看在眼中於心不忍,“鄭大人,我看還是 ……” 一句話被鄭柏冷冷打斷,“這種人同情不得!” 墨白知道自己的處境,臉色慘白地閉上了嘴。
鄭柏的手下不斷地圍了上來,譏誚之聲不斷,其中一人一腳踢在黑沙雲的背上,“瞧瞧他現在的樣子,就像一條狗。” 紅豆早已淚流滿麵,哪裏還能看下去,跳下馬車向黑沙雲飛奔過去。小石頭一見不好,也跟著跑來了下來。紅豆用力推開擋在身前的人,一下撲跪黑沙雲的身邊,“黑叔叔你這是怎麽啦?”所有的人都愣住。鄭柏、墨白是認得紅豆的,他們一時之間也沒弄明白,紅豆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黑沙雲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顫抖的手指觸向紅豆的臉頰,“丫頭---真的是你?”紅豆哭著道:“黑叔叔是我啊,你告訴我,怎樣做才可以幫你?” 黑沙運一句話也講不出來,眼中現了淚光,再一瞬,痛暈了過去。腳踢黑沙雲的那個人一手抓住紅豆,“你這丫頭是從哪裏跑出來的?長得真水靈!”另一隻手向紅豆的臉摸來。紅豆胸中怒極,拔出腰間的‘碧水痕’回手揮去。那人躲得慢了一些,手臂被紅豆劃出一條長長的血淋淋口子。那人變了臉色,一掌向紅豆擊來。
玄夜身形一起,將紅豆掩在身後,冷厲喝道:“我的人你也敢動!” 鄭柏手下麵麵相覷,最後都望向鄭柏。鄭柏也暗自奇怪,那日在永安村江畔,明明看到這丫頭和九王爺玄鳳很親昵的樣子,這一會兒怎又成了玄夜的人?看情形還不是一般關係,心中不禁起了疑心,難道他們兄弟二人---立時驚出一身冷汗。
紅豆掙開玄夜的手臂,怒道:“那人剛剛摸我的臉!”玄夜微微一笑,轉眸看向鄭柏,聲音極淡,“鄭將軍,你的人輕薄我的---女人,你看怎麽辦?” 紅豆一愣,誰是他的女人?但在這個時刻,紅豆心裏清楚,黑叔叔、她自己還有小石頭三人的命運全部掌握在玄夜手裏,所以衝到嘴邊的話硬讓她咽了回去。
鄭柏臉上陰晴不定,心裏盤算著玄夜的用意,片刻之後開口道:“六王爺的意思就是鄭某的意思。” 玄夜含笑點頭,回眸望向紅豆,柔聲道:“你聽到鄭將軍的話了,那個人就交給你發落,你願意怎樣出氣就怎樣出氣。”感觸到玄夜縱容的笑意,紅豆斂去臉上所有的表情,一張俏臉如冰似霜,瞥著剛才冒犯她的人,“把你的手伸出來,放在那棵樹上。” 那人驚懼交加,看向鄭柏,鄭柏卻麵無表情,最後眼睛挪回 紅豆的身上,“你想---做什麽?”
紅豆冷臉道:“我要把你的那五根手指,一根一根地切下來。” 這話一出口,小石頭懵住了,玄夜也頗為意外地怔了怔神。那人知道鄭柏的為人,也深知玄夜是什麽樣的狠厲角色,知道自己再若遲疑恐怕就會性命不保,咬了咬牙,將手掌張開放在樹上。紅豆秀眉微揚,寒光一閃,手起匕落。那人嚇得打顫,冷汗瞬間冒出,然而他卻沒有感覺到疼痛。紅豆狠狠地瞪著他,將‘碧水痕’從樹上拔出。
鄭柏見了,向那呆愣愣的人冷喝,“還不謝謝這位姑娘手下留情!” 那人這才反應過來,張口要說謝,紅豆卻將臉一扭,轉身離開。來到黑沙雲的身邊,紅豆眸中盡是擔憂,眸子轉向墨白,半蹲在他的小車前,“墨白大哥,我的黑叔叔中什麽毒,你紅豆在這裏求你了,你就幫他解除痛楚。”望入那雙清澄如泉的眸子,墨白慌亂道:“我幫他就是,我……”下麵的話他卻說不出口,他如何告訴紅豆,她的黑叔叔之所以有這一身的苦痛的來由?
鄭柏眼睛一眯,走到近前,“鄭某和黑兄打了這麽多年的交道,從不曾聽他提過你,原來他還有一個這麽美麗的侄女。” 紅豆冷淡道:“你是我黑叔叔的什麽人?黑叔叔為什麽要在你麵前提起我?你不知道的事情多著呢!”一句話被紅豆給頂回來,鄭柏尷尬地幹笑了兩聲。玄夜黑瞳一閃:“鄭將軍不如給夜一個薄麵,這個黑沙雲交給夜如何?”
鄭柏心中大驚,勉強地笑了笑,“六王爺若是想要這個人,鄭某怎敢拒絕?隻是主上那裏,鄭某不好交待。”玄夜輕笑道:“這好辦,等見到你家主上,夜再向他討這個人情,隻是你看看,我的小美人如此關心她的黑叔叔,夜不想她太過憂心,所以先向鄭將軍討這個人情如何?” 頓了頓,語意淡淡地問了一句,“還是鄭將軍認為把這個黑沙雲交給本王---有什麽不妥?”
鄭柏聽到他改了稱謂,心中又是一驚,當下說道:“六王爺說笑,這樣的一件小事,隻是王爺的一句話。”玄夜含笑點頭,旋即對著後麵的無語道:“你去安排吧。” 無語手輕輕一揮,後麵過來兩個人將昏厥的黑沙雲抬起。玄夜目光隨意一掃,對鄭柏道:“今夜我們就在這裏歇息,明日早起趕路如何?”鄭柏躬身道:“聽六王爺安排。”
玄夜向墨白望過去,臉上明明帶著笑意,眼神卻是刀鋒般的淩厲。墨白與他對視隻有一瞬就覺得一陣心驚膽戰。玄夜優雅開口,“還請這位墨白公子施以援手,看看有沒有辦法解了黑沙雲這一時的苦痛。” 玄夜聲音是溫和的,但墨白身子一顫,冷汗襲身,定了定神,從身上取出一個瓷瓶,倒出一粒粉色藥粒,遞給紅豆,“把這藥給他服下,三個時辰後疼痛就會有所緩解。” 紅豆喜出望外,剛想離去卻被玄夜抓住手臂。玄夜將她手中藥丸取了過來,交給後麵的無語,“你的黑叔叔交給無語,隻要你乖乖地聽話,我保證他一定不會有問題。” 紅豆想到其中的厲害關係,隻好點頭。
回到馬車中,小石頭道:“紅豆姐姐,剛才我真以為你要將那人的手指切下來,原來你是在嚇他。” 想到那個人如何對待黑沙雲, 紅豆繃著臉,“那人真是可惡,隻是殘忍的事情我做不出來,所以索性嚇一嚇他,反正他們也不敢有什麽舉動?” 小石頭有些糊塗,“他們是誰?” 紅豆道:“當然是鄭柏那一夥人。” 小石頭更加的不明白,“紅豆姐姐就這麽確定?你拔出來‘碧水痕’的時候,嚇了我一跳,萬一他回手怎麽辦?”
紅豆瞟了一眼玄夜,“傻孩子沒有萬一的,借幾個膽子,他們也不敢輕舉妄動。” 小石頭揉了揉腦袋,“難道他們會怕紅豆姐姐?” 紅豆點了點他的額頭,“傻孩子,他們怎會怕我?我這裏是狐假虎威,他們怕的是姐姐身後的人。” 小石頭恍然大悟。
玄夜撇唇說道:“我那時不管你怎麽辦?”紅豆低頭沒有答話。玄夜搖頭道:“你這丫頭料定我必不會袖手旁觀,要不然你也不會魯莽揮匕,畢竟小石頭還和你在一起,而且你還有你的心思。”紅豆有一點心虛,麵上微紅,“我有什麽心思?” 玄夜一笑,“實話和你說,我是不怕和他們有間隙的,更何況還是為了你。” 目光灼灼,傾身道:“你心中這麽篤定,是因為知道我對你的心意,你既然知道我的心意就不應該再回避,而且你心裏清楚,你無法回避。”
紅豆微微一縮頭,怯怯地向後挪了挪,“六王爺是什麽意思?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麽?” 玄夜斂去臉上的笑容,異常冷魅,“你真不明白?” 眉一挑,擲地有聲地道:“那我們就把話說明白---我亦鍾情於你,寤寐求之。” 小石頭哪裏見過這樣直白的場麵,看得張口結舌。紅豆連忙扯過他,將他擋在身前,“六王爺是在和我們開玩笑。”
玄夜神情冷峻,一手撥開小石頭,緊緊扳紅豆的雙肩,“你應該清楚,這不是玩笑!” 紅豆心裏一急,“可是,你知道我心裏的人是……” 玄夜打斷她的話,“那是你和他待久了,你若是和我在一起,時間長了,你心裏自然就會有我。”紅豆傻了眼,“那如果和你在一起夠久,心裏的人還是他不是你,那你要如何?”玄夜臉上的笑容是溫柔的,但黑瞳深處陰霾執拗卻愈來愈濃烈,“那我就將你永遠的留在身邊,除了我,你誰也見不到,這樣直到你心裏有我為止。”
紅豆呆愣了好一會兒,最後無力地問:“六王爺---你到底鍾情我哪裏啊?” 玄夜沒想到她會有此一問,怔了怔,柔聲道:“很想知道麽?” 紅豆用力地點了點頭。玄夜的聲音又柔和了一分,“為什麽?”紅豆皺起臉,可憐兮兮地抬眸,“不知道現在改,還來不來得及?”
第41章 辛酸牽舊恨
夕陽斜下,霞光在樹梢葉隙間映出圈圈暈紅,紅豆向外張望,猜測到了哪裏。一直閉目養神的玄夜睜開了雙眼,見紅豆那雙靈動的眸轉來轉去,說道:“應該快過了華亭山。”紅豆暗暗心驚,那不是進了雲南地境?這一會兒,她才明白玄夜為什麽一直走荒僻的山路峽穀,其他路上必定有皇家重兵把守,而他意圖悄然入境與雲南王會麵,所以才選擇這樣的道路。偷偷地向玄夜望過去,紅豆又開始歎氣,二十幾日來,這樣與他朝夕相對,真是說不出的辛苦,話不敢說,覺不敢睡,到了今天,全身上下沒有一處不是酸痛疲倦的。
外麵的無語恭敬地稟報,“主子,過了山,前麵有一個華亭山莊,看起來是一個大戶人家。”玄夜將目光落到紅豆的身上,自己這一次會見雲南王,。將紅豆帶在身邊總覺得不妥,且不說那戴麵具的女人有可能加害於她,若是讓雲南王知道紅豆在玄鳳心中的分量,就會帶來更大的不妥。原本想雲南王必定會忌諱自己,沒有什麽可擔心的,可是不怕一萬隻怕萬一,思忖了一會兒,“過去叫門,我們今夜要在山莊裏借宿”
馬車停了下來,玄夜整理了一下衣衫,縱身躍下。回首,玄夜的手向紅豆遞去。紅豆坐在那裏,一動未動,“我自己能下去。”玄夜手臂維持不變,冷冷道:“想不想見你的黑叔叔?”聽到威脅,紅豆臉上一垮,萬般無奈之下,將手放在玄夜的掌中。小石頭一臉同情地看著愁眉苦臉的紅豆,在他眼中,六王爺絕對是一個能讓鬼神掉頭就跑的人,隻是鬼神有本事轉眼無蹤,他和他的紅豆姐姐卻萬難逃出魔爪。
紅豆現在的心情絕對不是羞澀而是惱怒,是有惱不能言,有苦說不出的那種。看到後麵無語那向來無動於衷的眸中,流露出幾許酸楚傷心,紅豆更加無奈,這樣的對待她也不想!自從那夜自己的一句話,不小心得罪玄夜,這段日子根本就是煎熬!好在即使他再氣急敗壞,也沒有做出比現在更壞的舉動。見幾乎所有人的眼睛都落到她的身上,紅豆頭痛似的,“你現在可不可以鬆開我的手?”玄夜臉上掛著惡意的笑,“我不想。"紅豆垂頭喪氣地在心裏嘟囔,你不想,可我想啊!”
鄭柏帶著人迎麵走過來, “六王爺真的要留宿這裏?”玄夜不輕不重地“嗯”了一聲,拉著紅豆大步向前走去。鄭柏隨後跟著,遲疑開口,“六王爺,若是宣遠王爺追過來……,’玄夜停下腳步,冷冷一笑,“都到了這裏,你還怕什麽?你若這麽想,天下雖大,恐怕已無你容身之處。”鄭柏被他斥得臉色泛紫,低頭說道:‘‘六王爺說的是。"
有人叫開了山莊的大門,向裏麵的人說明了來意,幾個人探頭向外望過來,看見外麵足有二三百人,立時瞠目結舌,其中一個好似管家模樣的人壯著膽子說道:“我們莊裏客房有限,恐怕容不下這麽多的人。再行一段路就到了華亭縣,各位不如到縣城中……”玄夜手下哪有耐心聽他把話說完,早就有幾個人踢門硬闖了進去。
山莊的主人從裏麵聽到動靜,從內院出來看個究竟,乍見外麵眾人,一顆心就開始跳得厲害,賠著笑,來到玄夜身前,“這位公子,我這裏的客房也不過十間,委實容不下這麽多的人。,’玄夜臉上籠了一層寒霜,字字如釘,“容也要容。"山莊主人為難地說道:“這不是——強人所難嗎?”鄭柏的一名手下有心討好玄夜,上前將山莊的主人推個趔趄,“強人所難怎麽了,我們就要全部住在這裏,再廢話就一把火燒了你這個莊子!”
山莊主人晾得冷、汗浹背須發皆濕,“這青天白日的,難道就沒有了王法?”鄭柏手下冷笑道:“我們的話就是王法,你再不讓開,小心你性命不保。”紅豆眉心微蹙,暗暗大量玄夜,見他眸底露出不耐,臉上也越來越冷,暗道不好,沒有辦法,邁前一步,刻意學著某人的神態語氣,斥道:“你是什麽人,六爺在此,豈有你說話的道理?六爺是什麽人,豈會縱容你殺人放火?”
鄭柏那名手下本要發作,見是紅豆,便支支吾吾地閉了嘴。這幾日,凡是長眼睛的都看出玄夜對紅豆的縱容。紅豆這番話,玄夜大為意外,見自己的神態被紅豆模仿得惟妙惟肖,眉梢一跳帶出一個笑,對山莊主人說道:“其他的人會留在外麵,你隻需準備一間上房,”轉眸看向紅豆,掛著意味深長的笑容,“一間就足夠了。”紅豆大驚失色,忙道:“一間不夠,我們要兩間。”山莊主人拭去頭上的冷汗,知道玄夜等人是絕對得罪不起的,連忙說道:“沒有問題,我這裏那十間房可以人住,公子,請跟我來。”
山莊裏麵不是很大,但極有景致,眾人跟著山莊主人過遊廊穿花榭向裏麵走去。紅豆遠遠地看見黑沙雲,想過去和他講話,卻被玄夜緊緊攥住了手。紅豆瞪著他,玄夜隻當沒看見。山莊主人先為鄭柏、墨白、黑沙雲等人安排了房間,最後帶著玄夜、紅豆、小石頭、無語來到一間竹閣前,殷勤笑道:“這裏共有兩個房間,布置得還算雅致,希望公子和小姐不要嫌棄。”玄夜信步走進一間,眼睛一掃,“還說得過去,就在這兒將就一晚吧”山莊主人籲了一口氣,“那我下去讓人為公子和小姐準備一些茶水點心,可好?”玄夜點了點頭,山莊主人悄聲地退了出去。
玄夜坐了一會兒,見紅豆仍然站在門口,眼睛一斜,“還不進來?”紅豆一手牽著小石頭,另外一隻手臂緊緊地挽著無語,仍站在遠處,幹笑道:“我和小石頭住隔壁那間就好,你若是不放心就讓無語姐姐陪我們,你說好不好?”玄夜的眼掃向無語,“這是什麽時候的事,竟已姐妹相稱了?”無語臉色一白,剛要說話,紅豆先已開口,“無語姐姐人長得漂亮,性情又好,紅豆從心裏喜歡,真心想認她做姐姐。”玄夜嗤之以鼻,譏諷道:“性情好,真心喜歡?你難道忘記誰在紫荊山刺了你一刀?”紅豆張了張嘴巴,他莫不是忘了誰是罪魁禍首?“那是——六王爺、無語姐姐和我開玩笑——開玩笑。”
玄夜勾唇輕笑,“看來你倒是很喜歡開玩笑,那麽等哪一天,我們再來一次如何?”紅豆嚇了一跳,慌忙擺手,“那種玩笑一次就夠了,一次就夠了。”玄夜掩去臉上乍現的笑意,對無語道:“從現在起看好她,知道嗎?”無語點頭稱是。紅豆知道自己解決了一件事情,又開口問另一件,“我什麽時候可以過去看黑叔叔?”玄夜轉身坐下,“等我高興了再說。”
紅豆瞟著玄夜,重重地歎了一口氣,玄夜卻連眼皮也沒抬一下。紅豆不甘心地又問:“那你什麽時候能夠高興?"玄夜黑眸一眯,向她勾了勾手指,“想知道就過來,我告訴你。”紅豆哪裏敢過去,連退了幾步,拉著小石頭和無語向外閃去。到了外麵,紅豆鬆了一口氣,至少晚上不用和玄夜大眼瞪小眼了,眼珠兒轉了轉,對無語道:“好姐姐,我們到外麵走一走可好?”
無語冷冰冰地摔開她的手,“已經達到你的目的,不用在這裏姐姐長姐姐短的,也不用什麽說喜歡不喜歡!"紅豆鼻子一翹,硬是握住她的手,“如果你不再板著臉的話,我會更歡喜你。”無語又一次抽開手, “誰稀罕!’,卻哪知,紅豆賴皮賴臉地又一次挽住她的手臂,“好姐姐,你帶我去見黑叔叔好不好?我隻看他一會兒。”無語冷著臉,“我不會帶你去的。”紅豆挑了挑眉,笑
道:“你不帶我去,難道我自己不會去?”
看著前麵正在辨別東南西北的一大一小兩人,無語覺得好笑,這麽小的地方也能迷路?紅豆終於找到那園子的入口,拉著小石頭走了進去,立時就愣住了。這裏原來是一個牡丹園,裏麵種著十幾株牡丹。紅豆圍著一株牡丹轉了一圈,嘖嘖稱奇。小石頭問道:“紅豆姐姐,這花有什麽奇怪的?”紅豆道:“這一株叫做酒醉殘紅,那一株名為墨蝶戲金,左邊的那株是白鵝雪蓮,右邊那株是天香湛露,如果說在這裏見到稀有茶花不足為奇,但見到這些珍奇牡丹卻是不易,而且這些花十分的嬌貴,需有個懂牡丹的人精心照料才行,不知道那個人是不是山莊主人?"
看了一會兒牡丹,紅豆可沒忘記心裏麵放著的事情,見花叢後看幾閹屋子,轉身問無語,“黑叔叔是不是被安置在那裏?’’無語冷眼道:“和你說過多少遍,黑沙雲不在那裏。”紅豆黠然一笑,‘‘我自己要看過才行。”紅豆向那點著燭火的房間走去,越走越近,仿若一幽怨女子在靜夜之中傾訴寸寸相思。紅豆微微一怔,止住腳步,漸漸地聽入了神。簫聲嫋嫋而逝,西窗下,一女子吟道:“悲歧路,羊腸苦難度,陸艱未盡人心艱,一折差時千折誤。千折誤,悲歧路。”紅豆眉心微蹙:莫不是這女子做錯了什麽事?
裏麵的女子幽幽說道:“你定在一處仙境桃源,攜佳人逍遙快活,卻不知我這裏孤燈照壁冷雨敲窗,獨自一人黯然神傷。花容月貌不能引你駐足,要來何用?始終無我,但你可知道,這麽些年來,我沒有一天不思念你!”紅豆聽到這樣的話,知道自己委實不應該再聽下去,轉過身向不遠處的小石頭、無語做了一個手勢,意思是你們別過來。卻沒想小石頭會錯意,一路就跑了過來,還大聲問:“紅豆姐姐,黑叔叔在這裏麽?”紅豆臉一垮,知道自己弄巧成拙。
門“吱”的一聲被人推開,裏麵出來兩名侍女模樣的人,三十幾歲年紀,其中一個張口叱道:“不是說過了麽,我們家夫人住在這裏,除了一日三餐以外,不允許有任何人打擾。”紅豆忙道:“我們是剛住進來的,有些事情不知道,莊主也沒說,所以實在對不住。”兩名侍女的身後閃出另一女子,紅豆乍見之下不由驚豔,那女子生得太過美麗,所以看不出實際年齡。那女子怔怔地看著紅豆,一動不動,臉上神情不知為什麽又是喜又是嗔。
紅豆被她看得不自在,“你別生氣,我們現在就離開。”誰知那女子卻急聲挽留,“這位姑娘你別走,你走近一些,讓我好好地看看你。”紅豆雖然覺得她的要求有點怪異英兀,但在她殷切期盼的目光下,還是緩緩地走了過去。女子目不轉晴地看著紅豆的眼睛,喃喃說道:“好像,真的好像。"目光由癡迷變成迷離,臉上卻現出惑人的妍麗微笑。
紅豆心中不解,忍不住開口,一句話打破所有凝聚周圍的沉寂,“夫人,什麽好像?”那女子一怔,清醒過來,神情漸漸地轉為無限的憂傷,抬起手,輕輕撫過紅豆的眉角,“姑娘這一雙眉眼真的和他好像。”紅豆望著那女子,難道她是莊主夫人?不過看情形,她另有所愛。女子歎了一口氣,“姑娘好像他,一個我想了十幾年的人。”紅豆驚愕地張大嘴巴,還十幾年?不禁有點同情那位莊主,但想一想,從外貌上,那位莊主的確配不上這位“莊主夫人”
望著不遠處的牡丹花,女子說道:“他曾經說過,我就似一朵牡丹。富貴高雅,也許他的這句話說得偶然,也許他自己都忘記了曾經說過什麽,可是從那以後,百花之中,我最愛牡丹。”紅豆一愣,問道:“這裏的牡丹都是夫人種的麽?”女子點了點頭,又陷入自己的心緒,“整整一年,我都在想一個問題,我應不應該去找他?”
難道她還想去找她的情人?紅詛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又見女子神色怪怪的,說不上哪裏不對勁,尷尬地笑了笑,“莊主夫人,我看我就不打擾你了。” 聽了她的話,女子一怔,“你叫我什麽?”紅豆眨了眨眼睛,“莊主夫人——”隨後,騰地漲紅了臉,她在思念情人,自己怎好道出她的身份?
女子笑了笑,“姑娘誤會了,我不是什麽莊主夫人,我隻是這裏的客人。”紅豆正疑惑不解的時候,那女子說道:“我在這裏住一年了,這個山莊不景氣,我可以給莊豐充足的銀兩,而我需要一個容身之處。”紅豆更加不明白,“夫人沒有自己的家嗎?”女子眸中露出痛楚之色,良久說道: “我——是有家回不得。”紅豆暗想,她難道有什麽苦衷,難道家裏的人對她不好?
女子的眸又落在紅豆的眼睛上,冰霜化為了春水,脈脈皆是柔情,好似她什麽都看不見,隻能看到紅豆的這一雙眼睛,“我好想見他一麵,想親口求得他的原諒,如果他能夠諒解我,我就是現在死了也心甘情願。”想起她剛才吟的詩,紅豆感受到其中的悲苦,心道:看來這位夫人一定有一段傷心往事。
身後的兩名侍女不忍看自己的主人傷心,上來勸慰,“外麵風大,夫人還是到裏麵歇著吧。”紅豆在一旁連連點頭,卻不料女子突然抓住她的手,“姑娘你說,如果我去找他,她會不會原諒我,他會不會還恨我?”感覺到她神智混亂,紅豆寬慰道:“會原諒的。”女子的眸中有著幾許猜疑,“真的麽,即使我做了很壞的事情?”
不知為什麽,因為紅豆有著那樣一雙眼睛,女子非常急切地想聽到她的回答。紅豆點頭,又一次堅定道:“會的,我父親說,即便做錯了事情,隻要真心悔改,那麽就回頭是岸。”無語此時真的無語,不過她還是開口問身邊的小石頭,“你這個姐姐真有本事,和什麽樣的人都能說上話,也不管這個人有多奇怪。”小石頭道:“紅豆姐姐當然有本事,她就是有本事讓很多人喜歡她。”無語想到玄夜,神色一暗,不再做聲。
女子好似打開了一個多年的心結,開心笑道:“那好,我這就去找他。”侍女不由歎氣,多少年來她們從未見過女主人笑得這麽開心,隻是,真的能去找那個人嗎?牡丹花叢後,傳來清冷如水的聲音,“你不用去找,因為你想找的人已經死了。”玄夜似魅影一般掠至眾人眼前,臉上的神色陰戾得嚇人,扯住紅豆,轉眼之間又來到無語麵前,一掌擊在她臉上,“我說讓你看著她,你卻讓她和陌生人講話。”無語臉上慘白,跪倒在他腳下,“屬下知錯。”
紅豆怒道:“你怎可以因為這樣的事,動手打她?”玄夜冷酷地抿著唇,“你再多話,我就殺了她!”紅豆又氣又惱,卻不敢再開口。女子見到玄夜,大驚過後連聲慘笑,“六弟,好久不見,隻是我對你來說是一個陌生的人嗎?”女子這一開口所有的人都愣住了。無語向那女子望過去,難道她就是當年遠嫁雲南的大公主?可是她的夫婿是雲南王,她怎會來到這裏,她口中的愛人又是誰?
大公主好像意識到什麽,顫聲問玄夜,“你剛才說什麽,他——他死了?”玄夜冷冷地吐出兩個字:“不錯。”大公主身子一顫,險些摔倒,幸虧身後的侍女扶住了她,“怎會是這樣?”突然間撲向玄夜,“你告訴我,他是怎麽死的?”玄夜冷漠地推開大公主,看向紅豆,聲音一沉,“我也想知道,我也在找殺他的人。”大公主淚流滿麵,抬起頭,“你說他是被人殺死的?"玄夜點了點頭。
紅豆見玄夜看自己的眼神頗為古怪,心想:他們說的是誰?大公主神情絕望,嘶聲道:“這怎麽可能,天下間誰有本事傷得了他?你說的不是真的!”說著,衝向前抓住玄夜的手。玄夜麵無表情地甩開她,“你為什麽會在這裏,雲南王知道麽?"
大公主淒厲地喊了一聲, “你別提他,我就是要離開他!"玄夜冷笑道:“我說他怎會一敗再敗,想必和你有些關聯,你現在就回到他身邊,聽到沒有!”大公主大聲慘笑,“我就是死,也不會回到他身邊!”,玄夜猛地揪住她的手臂,“今天遇到了我,你就是死也要死在他身邊,我絕對不允許你破壞我的大事!”大公主用力掙紮,卻掙不開他的鉗製,冷笑道:“我有什麽本事破壞你的事情?你放開我!”
玄夜緩緩地鬆開手,陰沉說道:“我這一次就是見他,我會把你帶回去。”大公主狠狠地看著他,“原來你還是恨我,你小的時候就恨我!”玄夜陰惻惻,我的母親就不會死。”
大公主冷笑著,咬牙說道:“你母親的死完全因為我麽?你母親的死是因為她太貪心。她做貴妃不滿足,就想做皇後;她的兒子當親王不滿足,就想讓她的兒子當帝王。你恨我,你知道我有多恨她?因為她,我有多恨自己!”連聲慘笑後,悲傷說道:“當年的我太年輕,因為身份尊貴而嬌縱,認為沒有自己得未到的。有一天發現,並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夠讓我稱心如意的時候,我就不能夠忍受,在趙貴妃的一一應該說挑唆還是幫助下,做了這~生都後悔的事情,我好恨我自己!"
玄夜盯著她,殘忍說道:“你還怪罪我的母親?是你自己不自量力,硬是要不屬於你的東西,你就繼續恨你自己吧!”大公主慘笑道:“知道你的母親還做了什麽嗎?當她知道所有事情敗露之後,她就開始為你物色盟友,當她知道雲南王對我有所企圖的時候,她就設計將我迷暈獻給了雲南王,用我的清白換來雲南王對她的一句承諾。你恨我,你知道我也恨你!可憐那時的我——沒有一個人替我做主,父皇也不肯,因為我做錯了事,他不肯見我。"
說到最後,她放聲慟哭,等到聲嘶力竭的時候,抬起頭懇求道:“不管怎樣,我們還是姐弟,我隻求你一件事—一別把我送回去!我要去找南星!”紅豆被姐弟二人這一段舊恨的語驚呆在那裏,當她聽到大公主最後一句話的時候,更是驚訝地張大嘴巴,看向玄夜,“她說的南星是誰?難道——難道——,,玄夜想到前塵往事的恩怨糾纏,這個時候也不知是什麽滋味,對於紅豆,他突然間不知如何對待,厲聲喝道:“不許問!”
紅豆被他這一吼,嚇得一個激靈,正想遠遠地躲開他,卻不料玄夜手臂一收將她攬至胸前,聲音因過度壓抑而沉悶,“別問,別再問!”大公主神色一變,“這個小姑娘,她是什麽人?”玄夜抬起頭,“她是什麽人和你沒有關係,你記住你是什麽人就行了!”姐弟倆相互怒視的時候,山莊外麵忽然亂了起來,人聲嘈雜,戰馬嘶鳴,玄夜眉心緊蹙,臉上如籠寒冰,難道老九追來了?
但沒過多久,外麵又沒了動靜,玄夜自己正感到奇怪,看見自己的屬下鬼七、怪六從外麵躍到這裏。這兩個人,紅豆也是認識的:、正是這兩個人被玄夜派到江上接應她和無語,當然她在某種程度上應該說是被劫持的。鬼七稟道:“外麵來了很多人馬,我們的人差一點和他們動起手來,但鄭柏認出來人,說是自己人。片刻後,屬下就看到那日和我們一起進雲蘿山的戴麵具女人,她還說雲難忘隨後就到。”玄夜沒有說話,轉眼看向大公主,隻見她一張臉慘白如紙,喃喃說道:“天啊,他竟然找到這裏,我不要見他,我——不要見他!”
第42章 最險是人心
外麵不知有多少個人點著火把,火光照亮了半邊天,緊接著從各個進口湧進好幾隊兵馬,將小小的園子擠個水泄不通。玄夜看了過去,除了自己這次帶過來的人,剩下的全部是雲南王的部下,站在最前麵的人玄夜認得,乃雲南王帳下大將軍孫思衡。鄭柏、墨白跟在其後,再後麵的就是那個戴麵具的女子。玄夜挑了挑眉——她果然在這裏。
最後一個人,他乍見之下略感訝異,這個人竟然也來到這邊。紅豆見了此人,唇上瞬間淡去了血色,那人不是別人,正是她的叔父禦風行。禦風行自然也看到紅豆,隻不過就好像不認識她一般。戴麵具女子的眼睛死死地盯著紅豆,眼睛中的怨毒絲毫不減。紅豆隻覺得背脊一陣陣泛寒,拉著小石頭躲到玄夜的身後。
外麵走進一行人,走在最前麵的男子,大約四十左右的歲數,容貌清臒,麵色略帶青白,眉宇之間流露出淩厲的鷹梟之氣。紅豆望過去,見兩側的人對他畢恭畢敬,猜測:這個人莫不就是雲南王?看了一眼紅豆,玄夜暗自搖頭,什麽事情總是計劃沒有變化快!隻一瞬,好似變了一個人,微笑著迎了上去,“多年不見,雲南王英姿不減當年!”雲南王含笑走到近前,“六王爺謬讚了。”玄夜眸光一轉,笑問,“雲南王為何如此地興師動眾?”
雲南王微笑說道:“知道此處是六王爺必經之地,所以帶人前來迎著,湊巧的是……”眼神飄向一旁的大公主,“湊巧的是——這一道竟然打聽到離家王妃的下落。”大公主雙肩瑟瑟抖動起來,若不是身後侍女,恐怕就會摔倒在地上。雲南王緩緩地向她走過去,無形中帶著迫人窒息的壓力,聲音輕緩,卻字字銳利如刀,“我就不明白了,這裏有什麽好,公主居然流連而不知返。千遍萬遍地想,公主會去哪裏,卻做夢也沒想到,公主會置身於這等地方,難道雲南王府不如這裏?”
大公主不言不語,也不去看他,目光呆滯無神,移向自己身前的叢叢牡丹。雲南王順著她的眼神看過去,臉色一陰,手向後一揮,立時上來幾個人,將園中牡丹砍個七零八落、支離破碎。兩名侍女見此情形,忙跪倒在地,“王爺息怒。”雲南王冷笑道:“你們兩個,自認為是她從宮裏帶過來的就高人一等,和她做出這等事來,還敢出來講話,來人,給我綁出去砍了!"後麵上來幾名雲南王府侍衛,將兩名侍女拖到後麵,兩聲慘叫後就沒了動靜,前前後後隻是須臾之間。紅豆完全驚呆在那裏。大公主撲倒在地,空洞的眼神終於落到雲南王的臉上,齒縫中,一字一字擠出,“你除了這麽做,還能做什麽?”
雲南王蹲下身,握住大公主的手,不斷地用著力,仿佛要將她捏碎一般,“我和你說過。你若是再如此,你身邊的人都要死,我還和你說過,你種多少,牡丹我就會毀了多少,牡丹不知道痛,我想知道——你知不知道?”雲南王戎馬一生,手上的力氣自然不會小,五指相錯會是怎樣的痛?大公主痛得呻吟出聲,隨即她緊緊地咬住唇,直到鮮血順著唇角蜿蜒而下。
所有的人都無動於衷地看著,甚至是玄夜,紅豆眼睛一熱,淚就流了下來。玄夜在她耳邊低聲道:“這件事就是我也管不了,你若是希望你的黑叔叔還有小石頭平安,就把眼淚給我擦掉。”盡管玄夜將紅豆扯到身後,雲南王還是留意到她,緩緩鬆開大公主的手,“六王爺,這位姑娘是什麽人?”玄夜瞥了一眼戴麵具的女子,說道:“我身邊的人,要知道這一番路途漫漫,有多少個黑夜,身邊沒有個人怎麽成?”
雲南王心領神會,笑道:“看來我將六王爺的美人嚇著了,實在是過意不去。”玄夜陰柔一笑,“這丫頭我一直捧在手心,沒見過什麽世麵,倒是叫王爺見笑了。”石南王輕歎一聲,“應該說是我讓六王爺見笑了。”轉過身,冉次向大公主,“公主,你說我們現在回家可好?”大公主看著他,“那是你的家,我不會和你回去的,”然後仰起頭,“你能困住我的人,卻困不住我的心,我心中自始至終隻有南星一人。”
雲南王因嫉恨而扭曲了一張臉,上前擒住大公主的雙肩,厲聲道:“你說的那個人早已變成了一堆白骨,他已經什麽都不是了!”雲南王話語中的某種熟悉感如閃電霹靂般擊中紅豆,她的身子止不住地開始顫抖,目不轉睛地看著雲南王,想到大公主的話,想到那個黑夜,所有的細節瞬息間串聯在一起,那答案脫口欲出。大公主平靜的麵容上是難以言表的堅決,“即便他變成一堆白骨,我也要去見他,”忽然間臉上慘白,“你怎知道他……”
雲南王陰狠說道:“想知道你的心上人為什麽英年早逝嗎?”大公主不能抑製地尖叫一聲,“你做了什麽?!”雲南王殘忍地反問:“你說呢?”,紅豆再也控製不住,全身上下的血湧到頭頂,大聲喊道:“原來是你,是你毒害了我的父親!”雲南王、大公主、玄夜都愣住。雲南王眼睛一眯,厲聲道:“你到底是什麽人?”一直沉默的禦風行,上前幾步,躬身開口,“回主上,她就是多年以前的那個小女孩,禦南星的女兒。”雲南王眼睛盯著紅豆,突然笑道:“時間過得真快,當年的小女孩也長成了一個大姑娘。”事態變化太快,快得讓玄夜都感到難以掌握,雲南王竟然是當年加害老師之人,想到紅豆現如今的處境,心思竟然全部逆轉。
紅豆看向禦風行,連連搖頭,一邊抹著眼淚,一邊問;“為什麽?叔叔,他害死了父親,你為什麽還要和他在一起,那天你真的想讓我死嗎?你為什麽要這麽做?我不懂,你告訴我!”禦風行麵無表情地看著她,緩緩開口,“因為恨你的父親,所以希望他死,因為恨他,所以討厭你。那天我看著他將那‘九日斷腸’一飲而盡,你知道我的心裏有多暢快,從那之後,天下再沒有禦南星!”
紅豆如墜入冰窟,瞬息冰寒入骨,顫抖著問:“你說什麽?那天——你也在?”禦風行冷笑道:“不錯,多少年我一直活在他的背後,所有的人都知道有一個禦南星,不知道有我禦風行,論文韜武略,我哪裏輸給他?”紅豆不能相信地搖頭,“你就因為這個仇恨我的父親?’’禦風行沒有回答,向她緩緩而行。“這還不夠嗎?最可笑的是,他臨終竟然把你交給了我,你說科笑不可笑?”紅豆涸流不止,抽噎著說遵:“你認為可笑?你恨父親,父親卻把你當兄弟。你說他為什麽把我托付給你?因為他信任你,因為你是他死後——我唯一的親人啊!”禦風行腳步一滯,停在那裏。紅豆哭著又道:“既然是那樣。當年你又為何收留我?”禦風行冷然說道:“這是主上的意思,即便禦南星不把你交給我,你最終也會落到我掌中。”
紅豆傷心欲絕,斷斷續續說道:“所以,你對我不理不睬,任憑嬸娘和錢七欺負我。我還一直以為你公務繁忙而顧不上我。”禦風行端詳著她,眸色幾度變幻,“我也想對你好一點,你小的時候很像你的娘親……”說到這裏,神情陡然一轉,變為猙獰,“我傾慕的女子——明明是我先遇到的她,明明是我先對她鍾情!”紅豆驚惶失措,心中的驚訝悲傷全部堵塞在胸口,“你說什麽?”禦風行沒有回答她,隻是恨恨地瞪著她。紅豆還能說什麽,隻是無聲地流著淚。
寂靜中,有人慘笑,大公主搖搖欲墜地站了起來,“原來這位禦大人和我們的雲南王爺同病相憐啊!”雲南王臉上陰晴難測,嘴角微微抽動,盯著大公主,“真的很好笑嗎?”忽然間,一掌擒住紅豆昀手臂,將她猛拉到大公主的麵前,“好好地看一看這個女孩子,他是禦南星的女兒,是他和另外一個女人的女兒。想一想這個女孩子怎會來到世間,想一想她父母雙親的燕好纏綿,你還能不能笑得出來?”大公主笑聲一頓,神情委靡淒苦,又是癡又是怨地望著
紅豆。
見紅豆落到雲南王手中,玄夜的心一下提到口邊,不動聲色地走到近前,“她是我的人,王爺看在小弟的情麵上,不要傷了她才好。”雲南王眼睛一轉,不由細細打量玄夜的神色。鄭柏冷笑道:“回主上,這位紅豆姑娘可是不一般,她不但是六王爺懷中珍寶,還是九王爺玄鳳的心頭肉。”雲南王神情莫測,“這麽說來,她還真是個寶。”
戴麵具女子聽到雲難忘這話,眼睛向鄭柏冷冷掃去。鄭柏見她眼眸中有著明顯的不悅,心裏暗自嘀咕,自己難道說錯了什麽?他哪裏知道戴麵具女子的心思,早在看見紅豆第一眼,她就開始盤算如何盡快出去紅豆,鄭柏這一多言,讓雲難忘知道紅豆與玄鳳之間的關係,自己就無法下手,因為她太了解雲南王,他絕對不會放棄這個棋子。看見紅豆受製,玄夜眸光驟冷,心底壓抑不住突然而來的煩躁之氣,思由心生,行由心起,手腕一轉拂向雲南王肘間。雲南王萬萬沒想到他會突然出手,隻覺得手臂一陣酸麻便失去了對紅豆的掌控,再一轉眼,紅豆已落人玄夜懷中。
雲南王雙眼銳利如刀,“六王爺這是做什麽?難道要因為這丫頭和我反目?”玄夜陰柔笑道:“我正是不想因為她和你反目,才出此下策,得罪之處,還請王爺不要放在心上。”雲南王是何等人,當即明白玄夜的弦外之音,哈哈一笑,“這件小事我怎會放在心上?六王爺隻是護花心切而已,”好似漫不經心地對戴麵具女子說道:“去辦你的差事吧。”戴麵具女子麵上浮出陰冷的笑,帶著幾個人退出園子。轉回身,雲南王笑道:“來人,備上等酒宴,我要和六王爺暢飲一番。”
周遭的氣氛異常詭譎,雲南王、玄夜推杯換盞侃侃而談,而他們身邊的兩個女子卻是難以形容的敗興。紅豆將牙關咬得緊緊的,瞪著雲南王,眼神告訴所有的人,麵對著的是自己的殺父仇人。大公主仿佛是沒有了氣息的死人,軀殼坐在那裏,魂魄不知飄到何處。紅豆想起那晚父親說的話,“豆兒,答應父親一件事,就是永遠都不要探聽此人的來曆。”直到現在,她才明白父親的苦心,那個時候父親就知道害他的是什麽人了。想到與父親生離死別的那一刻,紅豆悲傷至極,眼淚在眼圈裏轉了轉,硬是忍了回去。
戴麵具的女子又回到園中,玄夜心中不禁猜測,這一個時辰她去了哪裏?隻見她對著雲南王道:“主上,事情都辦好了。”雲南王神情未變也沒有說話,隻是點了點頭,然後一雙銳眼看向大公主,斟滿一杯酒遞到她麵前,“俗話說,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你我不管怎樣也是十幾年夫妻,若公主記得往日的情分,就喝下這杯酒,我們以後還是恩愛夫妻。”
大公主死死地看著他,然後有了反應,一手將酒杯打翻,冷笑道:“事情發生之後,你想一筆勾銷?我們之間隻有侮辱和折磨,何曾有過什麽情分?”雲南王臉色驟變,突地攫住她的手腕,“沒有情分,那我容忍你到今天又是什麽?”另一隻手掌閃電一般襲向大公主的頸項。紅豆大驚,“你——連你的妻子也要害?”雲南王一愣,將昏厥的大公主輕放到一旁,愴然冷笑,“連你都知道她是我的妻子,可她自己卻不知道!”說罷好似盛怒,一下掀翻了桌子。
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孫思衡、鄭柏、禦風行見酒桌一倒,三人同時向玄夜出手,招招狠毒處處要害。玄夜一怔,身子旋起,雖然躲過孫思衡、鄭柏的致命一擊,但禦風行的武功卻高深莫測——揮掌擊退衝進來的無語,一劍向玄夜背脊刺去,而這一劍玄夜萬難躲過。玄夜拚一個兩敗俱傷,反手一掌向禦風行擊去,然而這時,他聽到戴麵具的女子的冷笑,“六王爺,你若是再動一
下,我戳穿她的咽喉。”
玄夜一驚,劍她手中的短刃正對著紅豆的咽喉,手掌硬生生地止住。禦風行豈會放過這等良機,手腕一沉,利劍穿過玄夜背脊,再一轉,將劍拔出。玄夜身上血流如注。小石頭見紅豆受製,本欲向戴麵具女子一頭撞去,但聽到她的話立時不敢妄動。從幾人動手,到玄夜吃這一劍,不過轉眼之聞,大部分的人,包括雲南王手下兵士,事先大多並不知情,所以都感覺意外。玄夜的人一陣呆愣後,驟然警戒,將他護在當中。
雲南王緩緩開口,“世事變遷,人心反複,六王爺的心思更是難猜。近日細想,六王爺隻不過是想趁著亂世而坐收漁翁之利。對於盟約,從始至終隻是利用。還有,六王爺在京裏的所作所為太讓人失望,若不是因為六王爺隻為自已,禦風行又怎會處處不利,以至於早旱地澄露身份。這樣也就罷了,六王爺不該?動黑沙雲的心思,本來還是可以忍耐一段時日,可是六王爺竟然因為這個丫頭和我動手,這個丫頭既然是個寶,我沒有道理不得到手,畢竟玄鳳才是我心頭大患。”
玄夜眸光一沉,“剛才那女人出去是為了找黑沙雲?”雲南王點頭,“不錯,隻要我下令奪回黑沙雲,以後的事情,他們就知道該如何去做了,而如今,黑沙雲已經在我的手中。”玄夜的眼神陰狠冷冽,“你知不知道失去我這個盟友意味著什麽?”雲南王冷笑一聲,“當初答應趙貴妃與你結盟是為了得到公主,而且你還可以為我所用,而這幾年,你早已不是舊日少年,若要你先負我,莫不如我先負你,不為我所用者,早早除之!”
從外麵跑進來一個副將,跪在雲南王的麵前,“王爺,華亭山莊共七十九人,全部綁在外麵,請王爺發落。”雲南王看著始終昏厥的大公主,說道:“斬盡殺絕,一個不留!”那名副將剛要出去,卻聽有人喊道:“慢著。”雲南王見是紅豆,冷笑道:“你這小丫頭自身難保,還有什麽話說?”紅豆眼眨也不眨地看著他,“你若是處死外麵那些人,我即刻死在你的麵前。”雲南王冷笑道:“你憑什麽和我講條件?”紅豆注視著他,“你知道我憑什麽?“雲南王冷笑道:“你信不信我有很多辦法讓你死不了?”紅豆倔強地抬起頭,“隻要我一心求死?你有多少方法都不管用!”雲南王仰頭笑道:“果然是禦南星的女兒.都不怕死.隻是我放了他們,你仍是一心求死,我還是達不到目的。”紅豆注視著他,“你若是放了他們,隻要一息尚存,我就不會輕易言死。”半晌,
雲南王對那副將道:“把那些人放出去。”
紅豆看向玄夜,“六王爺不用顧忌紅豆,戴麵具女人雖然一心想我死,但她的主子卻不想,所以她不敢怎樣。六王爺,紅豆隻求你把小石頭帶出去。”戴麵具女子見雲南王看向自己,恨得牙癢癢,這鬼丫頭哪裏是想死。隨即冷笑,“既然主上想留著這丫頭,我自然不會傷她性命,隻是六王爺一動,這丫頭的臉蛋上就會多出血淋淋的幾道。”說著,將紅豆以及手中的短刃交給身邊的兩個人,“你們知道如何去做?”那兩個人立即點頭。
玄夜神情淡淡,望著戴麵具女子,“你想怎樣?就過來吧。”紅豆急聲道:“六王爺,不可以!”玄夜笑了笑,“你在擔心我?沒想到還是內訌,最終稱了你這丫頭的心思。”紅豆蹙眉,盡管如此,她不希望玄夜因為她而受性命要挾。戴麵具女子走到玄夜麵前,無語忍不住喚了一聲,“主子!”玄夜喝道:“住口。”戴麵具女子輕狂地笑了一聲,一掌摑在玄夜的臉上,反手又是一掌。玄夜漸漸仰起頭,眸子中射出駭人冷芒,幽冷說道:“今日我若不死,他日一定將你碎屍萬段。”
戴麵具女子冷笑,“你以為主上會縱虎歸山嗎,你已經沒有他日了!說罷,短刃向玄夜心口刺去。紅豆驚呼,“不要!”戴麵具女子本以為自己得手,卻不知何處破空射來一箭,力道之猛烈足可以斷金劈石,一下擊飛她手中短刃,她的整個臂膀也被震得失去知覺。緊接著幾聲慘叫,紅豆身邊一排人紛紛中箭倒地,一個人手持鑲金鐵弓,好似從天而降,展臂將紅豆圈在懷裏。封雪瑩等數十人自屋脊、樹上躍下,護在來人的左右。紅豆喜極而泣,上前擁住玄鳳。
園子裏出奇的靜,仿佛隻要有一點聲響,激戰便一觸即發。雲南王見玄鳳周圍也就幾十人,哈哈大笑,“九王爺是來自投羅網的嗎?”玄鳳猶如自家庭院一般,淡淡一笑,“何以見得?”雲南王道:“我這裏精兵良將千員,適才為了六王爺又叫人調了一萬兵馬,半個時辰之後即到,九王爺這時出現,不是自投羅網是什麽?”玄鳳又是一笑,話帶玄機,“依我看來,這不是自投羅網而是甕中捉鱉。”雲南王臉色大變,話鋒驟轉,“你這是什麽意思?”玄鳳笑道:“我既然來,就有萬元一失的把握,別說是區區一萬人,你就是將雲南所有人馬調來,我也不放在眼中,”笑聲一頓,目光尤為淩厲,“我大軍在外層層攔截,無論來多少人,一網成擒就是!"
雲南王將信將疑地看著玄鳳,見他一臉篤定,不免一陣心驚,自己當真陷人埋伏?轉眼看向玄夜,疑心又起,難道他早就有了異心,所以兄弟一前一後來到這裏?玄夜是何等人,見雲南王如此神情,當即冷笑,“雲南王再孤陋寡聞,也應該知道這樣一句話,打仗父子兵,上陣親兄弟。“雲南王一聽,滿目驚疑,自己果真中了他們兄弟二人的圈套?雲南王的部下你看我,我看你,各個均想:今夜豈不要凶多吉少?玄鳳的眸向玄夜瞥了過去,眼神隻有玄夜才看得懂。
紅豆暗自奇怪,這兩個人每次見麵都劍拔弩張,這一次卻說起了上陣親兄弟的話,情形有些不同尋常。眼眸一轉,紅豆發現戴麵具女子正以一種極為奇怪的眼神看著玄鳳,愛恨幽怨糾結。紅豆心中一凜,這女子到底是什麽人?腰間長臂漸漸移開,紅豆心頭詫異,抬眸向玄鳳望去,隻見他臉色冷凝,眸光如劍,對雲南王沉聲道:。“老師與我情同父子,卻遭你的設計,今夜我要替他報仇雪恨!"話音一落,雙臂一用力,弓如滿月,箭若流星,三支箭連珠發出。
禦風行離雲南王最近,‘當下舉寶劍向那第一箭矢揮去。這一箭的力道最為猛烈,雖被他擊中斜飛出去,但整個人收勢不穩,踉蹌著倒退了幾步方才止住。雲南王躲開玄鳳的第二箭,第三箭已虎嘯著夾著勁風到了麵門,身子連忙向下一縮,第三箭穿發髻而過,雲南王的頭皮硬是被擦出一道血槽,立時整個頭顱火燒火燎的痛,這一下驚得他冷汗如雨。不下將他護在中央,喊道:“保護主上!”
玄鳳麵色一沉,冷眼看向禦風行,想起適才他與紅豆的對話,心中對他的厭憎至極,想那日蹭經許諾紅豆,不到萬不得已不會取他的性命,可是今時今日,這個人如何能留?庭院外麵傳來呐喊之聲,玄鳳聽出是左翼、右翼的聲音,將小石頭交給身後的封雪瑩,低聲道:“衝出去。”
雙方廝殺起來,玄夜、無語以及鬼七、怪六,分別迎戰鄭柏、戴麵具女子、孫思衡。玄風一麵護著紅豆拚殺,一麵留意著禦風行的動靜,暗暗思量,今日他若是上前攔阻,那麽自己就當機立斷取他的性命,如果不,那就容他再多活幾日。禦風行冷漠地回視玄鳳,向前邁出幾步,卻聽有人喊道:“禦大人,王爺命你護駕!”腳步一頓,禦風行向雲南王躍去。玄鳳冷冷一笑,帶領眾人向前衝去,來到園子的出口,看見玄夜和鄭柏戰在一處。
玄夜雖受了傷,但仍不減其勇,鄭柏躲過他手中的劍,卻沒有躲過他手中的軟鞭,須臾之間,軟蛇繞頸,鄭柏剛剛感到頸喉劇痛,便被玄夜一劍穿心。玄夜的眸子轉向戴麵具女子,見她正與無語廝殺在一處,陰厲一笑,心裏盤算著如何報那兩掌之仇。玄鳳眸光幽沉難測,腳下頓了一瞬,攬著紅豆攔在他麵前,“事不宜遲,現在就走!”玄夜陰戾遍布全身,“為什麽要走,我要殺一個痛快!”玄鳳冷言道:“現在不走,雲南王那一萬鐵騎到了,你想走也走不了!”
玄夜不禁挑眉,“你到底帶來多少人?”玄鳳輕聲道:“一百單八騎。”玄夜神色一變,語調裏半含譏誚,“好一個兵不厭詐,你倒是好膽色。”玄鳳冷著臉,“外麵有馬匹接應,你的追日想必也會在其中,要走要留,你自己決定。”玄夜盯著他,最終點了點頭。雲南王見他二人帶著人向自己衝來,心中大驚,慌忙叫人護衛,卻不想玄鳳、玄夜越過自己,向外衝去,一陣恍然過後,立即神清目明,大聲喝道:“來人,給我追。”
第43章 水落石未出
玄風、玄夜帶著入縱馬疾馳,一口氣不知跑出多少裏,直到這一會兒,再一次遠遠拋開雲南王的追兵。玄鳳勒住馬頭向四處環望,觀察周圍的地勢。前方不遠。一大片奇峰怪石平地拔起,有的矗立如林,有的峻拔如牆,後麵是一個二三百丈的石峰。玄鳳暗暗頷首,終於趕到了這裏。
紅豆偷偷望向他,自二人見麵以來,玄鳳非但沒有和她說過一句話,甚至連看都沒看她一眼,她當然知道原因是什麽。帶著一絲怯意,輕輕拉住玄鳳的手臂,“你——這段日子可好?”玄鳳眼睛終於落到她的臉上,神態淡漠疏離,然後冷冷地推開她的手,翻身下馬。紅豆小臉一垮,愁眉苦臉地看向小石頭:小石頭一咧嘴,手指了指玄鳳,做了一個繼續的動作。紅豆打起精神也跳下馬,賴著臉,湊到玄鳳的麵前,“我們要去哪裏?”玄鳳眼神淡淡地掃過來。“你要去哪裏,還用問我嗎?”一句話硬硬地撂下來,好半天,紅豆都沒有勇氣接茬。
玄夜見此情景,眉梢微揚,縱身來到二人麵前,“問他做什麽,你跟著我就好了。”說著,一手攬過紅豆的肩頭。玄風臉上凍結,眸光直直地向他射去,好一會兒,隱忍說道:“你放開她,我有話和你說。”玄夜見他語氣不善,心思轉了轉.冷笑道:“我們之間有神麽好說的?”玄風沒有理會他,仍是徐徐開口。“九年前的八月十五,你可曾去過河南的清溪口?”
聽到玄風的問話,紅豆愣了愣,如果她沒有記錯的話,當日墨白曾經說過。他和慕容晴就是在河南清溪口遭人攔截,此後,慕容晴下落不明。玄夜冷冷開口,“去過怎樣?沒去過怎樣?”玄鳳聲音裏無波無痕,但眼神卻異常森然,“有一個叫封陽的侍衛,不知六哥還記不記得?”玄夜輕笑一聲,“我府內成千上萬名侍衛,我可沒有那麽好的記性,來記住每個人的名字。”
玄鳳眸底隱現怒焰,“六哥是貴人多忘事,那我再提一件事。"瞟了一眼身邊的紅豆,玄鳳繼續道,“六哥應該記得,紅豆第一次人六王府那一日,她想送還‘一池波’,六哥早有預見,吩咐一名叫封陽的侍衛在門口候著,並告訴他,門外拿著古琴的人就是你所等待的人,後來紅豆就隨著這名侍衛進了六王府,在後園的竹林內,他們找到了六哥,六哥可記得當日的情形?”玄鳳說到這裏,紅豆立即想起那日的情景,那天玄夜整個人好似瘋癲,自己隻差一點就丟捧了性命。
見玄夜不做聲,玄鳳又道:“六哥那天不知道為什麽,竟然好似不認得他們,撥劍就刺,那封陽見自己躲不開六哥的劍,於是就抓住紅豆來擋,可就在這時,六哥竟被紅豆一聲喚醒——想必六哥對那封陽心存厭憎,當時沒有做什麽,事後就叫人將他除去。也許這封陽命不該絕,也許他太了解六哥的乎段,在殺手未到之前,他就悄悄地逃了。”頓了頓,玄鳳聲音陡轉,“前不久,這個封陽落人我的手中,他說九年前的八月十五,和六哥去了河南的清溪口,六哥你那天做什麽了?”
玄夜半晌不語,最後嗤聲一笑,“九弟既然都知道了,為什麽還明知故問?”紅豆大驚失色,難道當年是他的所作所為?瞬間,玄鳳額角青筋暴跳,怒喝道:“為什麽?”玄夜神色不改,悠然笑道:“當年你在西疆平亂,你可知西疆王的兩大盟友?”玄鳳橫眉道:“雲南王還有你?”玄夜點頭,“不錯,當時什麽人會擾亂你的心神?於是我就想到了慕容晴,如果慕容晴有什麽意外,或者我把她掌握在手中,九弟你在前方會怎樣?”玄鳳悲憤難言,過了一會兒,譏誚道:“這就是你想出來對付我的辦法?去為難一個弱女子?”玄夜不以為然地說道:“隻可惜她不是一個普通的女子,誰讓她是九王妃?”
看著玄鳳鐵青的臉色,玄夜殘忍地緩緩說道:“不過,我沒想到的是,這個九王妃竟然紅杏出牆,而且還珠胎暗結。”一句話激起玄鳳眸中暴戾之氣,出手如電,一掌擊在玄夜的胸口。玄夜本就受了傷,如今玄鳳在盛怒下出的這一掌是用了全力,當即胸口一窒,一口猩紅噴出。無語、鬼七、怪六立即躍了過來,拔劍出鞘。左翼、右翼、封雪瑩也紛紛下馬站立在玄鳳左右。雙方的人劍拔弩張。紅豆和小石頭左右相顧,不知所措。
玄夜邪魅笑道:“九弟是在謝我麽?因為我替你出了一口惡氣?”玄鳳向他逼近,黑眸中的烈焰噬人膽魄,“惡氣?謝你?你把一個好好的人弄得人不人鬼不鬼,還將惡名留給了我!”玄夜陰柔笑道:“看看你現在的樣子,當日那個墨白若是遇見你,恐怕會比如今的樣貌還要慘不忍睹!”玄鳳身子一僵,憤恨說道:“這是我的事情,當初你別有用心地插手了這件事,我今天就和你來個了結。”
玄夜狂肆笑道:“不錯,我是為了別的緣由,可是我也真的替你不值,你知道他跪在地上是什麽樣子?我就不明白,堂堂的九王爺怎會不如他?你說慕容晴的眼睛長到了哪裏?更有意思的是,這個傾國傾城的美人居然分辨不出你我的聲音,雖然我刻意模仿得八九成相似,但她是你什麽人,她卻聽不出,隻知道流淚求饒,九弟呀九弟,你說你有多失敗?”
玄鳳忍耐到了極限,怒喝:“她現在哪裏?”玄夜蔑然笑道:“我為什麽要告訴你?”玄鳳衝天的怒氣充滿胸膛,強忍著,一字一句進出齒間,“你今天說也得說,不說也得說,我若是不知答案,絕不會善罷甘休。”玄夜張狂地大笑起來,眼睛半眯,瞥向紅豆,“塋塋白兔,東走西顧。衣不如新,人不如故。他對那個女人始終念念不忘,你還惦記他做什麽?不如跟了我,我好好待你,絕不會比他差!”
玄鳳的眸光也轉向紅豆,目光深沉,蘊含悲傷,沉重得讓人無法去負荷,“你可記得我曾經和你說過什麽?’’紅豆想起那日玄鳳在船上說的話,“如果你再輕易離開,我將永不原諒。”一肚子的話全部堵在喉口,急得口吃,“你——聽我說,你,聽我說……”玄鳳別過頭再也不去看她。玄夜放聲大笑,這一笑,又嗆出一口血。看到玄鳳向玄夜逼近,無語蒼白著臉擋在他麵前,“我家主子已經受了傷,你——還要怎樣?”玄夜臉色一陰,斥道:“滾開,今天是我和他之間的事情,誰也不許插手!”無語咬著毫無血色的唇退到後麵。玄鳳冷冷地對左翼等人喝道:“你們也退後!”紅豆瞪大眼睛,雖然知道玄鳳心中感受,可是這個時候,雲南王的追兵不知何時就會追上來,他們現在解決舊日恩怨,這也未免太不是時候!
兩個人麵對麵站著,玄夜先開口,“你先還是我先?”玄鳳道:“你先。”玄夜唇邊揚起自嘲的笑,“你以為我受傷了就要你讓麽,小心我一拳打死你,你還是什麽也不知道!”玄鳳冷笑道:“你還是自己小心好了,不過,在你做鬼之前,我一定要知道答案。”
玄夜斂起笑,唇緊緊地抿著,陰戾刹那間充斥周身,“你知道我為什麽討厭你,所有的事情都是因為你的從中作梗,才功虧一簣,當年即便知道慕容晴的事情,你還是打敗了西疆王,提著他的人頭返京,你知道破壞了我多大的謀劃?如果沒有你,我又何須落到今天這步田地?”話說完,一拳重擊在玄鳳的胸口。
玄風退後一步.冷笑道:“路是自己走出來的,就算當年我沒有收複西疆,你以為他們得逞之後會助著你登上九五之尊?我告訴你,那是癡人說夢,若不然,雲南王今日驟然下手為了什麽?這件事隻不過是早晚而已,四哥比你強上凡倍,當皇帝你也配?”玄夜臉上越發陰冷,“皇帝?你當我稀罕,我就是恨那個人!你們是那個人最喜愛的兒子,如果你們痛不欲生,那個人是不是在地下也難求安生?”說罷,又一拳打在玄鳳的下顎。玄鳳還是沒有還手,抹去嘴角的血,瞪著他道:“那個人是誰?他是我的父皇,也是你的父皇!”
玄夜狂吼一聲,切齒道:“他不是!他殺了我母親之後就不是了!”玄鳳冷笑道:“趙貴妃是咎由自取罪有應得,怨不得父皇狠心,父皇不是沒有饒過她。她卻一而再、再而三地變本加厲,不知悔改,她若是不死,不知還要害多少人,你難道不知道她做過什麽?”玄夜惡狠狠道:“不管她做過什麽,她是我的母親,他殺了她就是我的仇人,我恨他所以恨你們!”
玄風反駁道:“恨他,恨我們,你知不知道,你的身體裏流淌著和他和我們相同的血,血脈相連,你是不是連自己也該恨!”玄夜吼道:“不錯,我就是恨這血脈相連!”又一拳打在玄鳳的臉上。玄鳳瞪著他,也吼道:“我若是父皇也不會放過趙貴妃,你看她把你變成了什麽模樣,當年那個兄弟和睦一起讀書練武的六哥到哪裏去了?你知不知道,你恨的那個人臨去之前最惦念、最掛的是誰?他囑咐四哥要好好地待你,所以四哥才會對你一忍再忍,你不能諒解父皇,我無話可說,可是父皇已經去了,你還要怎樣?因為父皇,你恨所有的人,你是不是瘋了?我和四哥可曾做過對不起你的事情?再愚笨的人也知道親疏遠近,你看你這幾年都做了什麽?當年老師教誨的六哥成魔了,老師當真是白教了你一場!”說到氣憤之處,玄鳳反手一拳打在玄夜的臉上,“你恨我也就罷了,什麽事情衝著我來好了,你卻招惹到晴兒身上,當年你到底怎樣屈辱她?她現在哪裏?”吼著又一拳,落到玄夜身上。
玄夜跌倒之後,站起,然後還手,“我就是不告訴你,我就是讓你心裏總插著一根針!”玄鳳急紅了眼,於是又是一拳。這樣你一拳我一拳,兩個人拚命似的打鬥起來,周圍的人誰也不敢上前,更不知如何地勸,可是無論是誰,都擔心雲南王的大軍追到這裏,那時候,後果不堪設想,最後所有人的目光落到紅且的身上。紅豆心裏也想知道慕容晴的下落,可是玄夜的為人她也清楚幾分,知道耽擱久了誰也討不到好,衝了過去,大聲喊道:“你們住手!”
玄鳳、玄夜卻一同對她吼,“你一邊去!”紅豆被他們駭得連退了幾步。玄鳳、玄夜身上都見了血,打到力竭,彼此下手還是互不留情,最後玄夜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來。玄鳳一個重拳擊下來,“晴兒她在哪?”玄夜噴出一口血,笑道:“我不會——告訴你,你就是打死我,我也不會說。”暴怒之下,玄鳳拳頭又高高舉起。紅豆忙跑過去抱住他的手臂,大聲道:“你難道真想打死他?他做了惡事,可是你現在打死他又算什麽?”玄鳳的拳落也不是停也不是,一拳擊在身邊的石壁上。玄夜聽了紅豆的話一怔,喃喃問道:“你也把我看做惡人?”紅豆望著他,“六王爺真的不知道那樣對待墨白大哥有多殘忍?”
玄夜掙紮著坐直了身,不斷向紅豆靠近,“不管我對別人怎樣,但如何對你,你難道不清楚嗎?在你心中我也是十惡不赦的嗎?”紅豆一時間不知如何回答,所以靜默無聲地注視著他。玄夜臉色驟變,眼神變得激狂,倏地將紅豆身上的“碧水痕”拔出,將匕柄放在她手中,“你若認為我是惡人,你就一劍殺了我!”紅豆驚惶失措道:“你這是做什麽?”想鬆開手,卻猝不及防地,玄夜握著她的手,將匕首向自己腹前一遞。玄鳳一驚,連忙去奪玄夜手中的匕首,但還是晚了一些,鋒刃仍是刺人玄夜腹中寸許。
紅豆臉上血色盡失,手指止不住地顫抖起來。玄鳳怔怔地看著玄夜,他沒有想到,玄夜會因為紅豆的一句話,做出自戕的瘋狂舉動。見此變故,無語、鬼七、怪六一同圍了上來,為玄夜止血包紮。玄夜卻握住紅最的手,斷續問道:“你——不知道我對你好嗎?”望著他身上一片觸目驚心的鮮紅,紅豆想到華亭山莊裏的種種,他為了自己所做的一切,情不自禁地落下淚來,“六王爺,你隻對紅豆一人好是不夠的。”玄鳳身子又是一僵,抬眸看向紅豆。玄夜自嘲地鬆開了手,“你知道——我對你好就足夠了。”等到眾人為他包好傷處,玄夜說道:“你們先離開,我有話要問老九。”眾人隻好都退到後麵。
玄夜盯著玄風,聲音透著鋒利,“你既然有了紅豆,還管那女人生死做什麽?雲蘿山上的情景我永遠也忘不了,你到底想怎樣?”玄鳳注視了他一會,“不管怎樣,她的種種苦難皆由我而起,我一定要找到她。”玄夜挑釁地笑了笑,“為了那女人和我生死相搏,你就不怕紅豆誤會?我不是十二,不會成全你。”玄鳳神色淡淡,“有些事情不是強求來的,如果人近在咫尺,心卻隔著天涯。那還有什麽意思?她是我的就是我的。”
玄夜怔忡片刻,又問:“在華亭山莊內,你應該知道那時紅豆沒有性命之憂,而且你也已知道當年在河南清溪口的事情,明明知道自己隻有一百單八人,一旦出手便凶險難測,可你還是出了手,為什麽?”玄鳳黑眸中異樣情緒一閃而過,是的,那個時候他知道一切,明明是憎惡他的,可是,當看到戴麵具女子持著短刀刺向他胸口的時候,他還是毫不猶豫出手,隻是這樣的問題,他不想回答。
見玄鳳不語,玄夜輕不可聞地說道:“慕容晴在哪裏?是生是死?我也不清楚。”玄鳳身子一震,“你也不清楚?”玄夜道:“那個墨白,從一開始我就無心留著他,折騰了一陣以為他已經氣絕,所以一把火想毀屍滅跡,卻沒想到那時他並沒有死,而且一場大火也沒有燒死他,還居然活了下來。至於慕容晴,留著她,原本是用來羞辱你,可那時候卻出了點狀況,所以沒達成心願。”
玄鳳沒有心思理會他當初的想法,追問道:“出了什麽事情?”玄夜道:“我將她藏在一個隱秘的地方,可是不知什麽人還是找到了她,一夜之間殺了那裏所有我安置的人。因為隻不見她的屍首,當時我猜測她還活著。”直直地望入玄鳳的黑瞳,又道,“一開始我懷疑是你帶走了她,後來才知道不是,這些年我一直在追查這件事,一直都沒有頭緒。”
玄風皺著眉頭,正想追問細節,卻聽到左翼喊道:“王爺,雲南王的人追上來了。”玄鳳隻好作罷,看向無語“把你的主子扶到馬上,穿過石林向西行,你們先走。”玄夜臉色一變,“憑什麽我先走,你當我是無用之人?”玄鳳冷冷一瞥,“你若沒有捅自己那一刀,也許還有一些用處,現在連站都站不起來,不走等死麽?”玄夜臉上越發難看,“再怎樣我也不會先走!”玄鳳擰著眉,冷笑道:“我偏就不讓你留,"眸光掃向無語、鬼七、怪六,“把他給我架到馬上!”
鬼七、怪六直覺上覺得玄鳳說得有道理,於是上前扶住玄夜。玄夜眼睛一翻,惡狠狠道:“連誰是主子都不記得了嗎?你們若是按他的話做,小心事後我割下你們的腦袋!”玄鳳耐性到了極處,“他們不聽我的,我現在就摘了他們的腦袋!”鬼七、怪六二人聽得脖頸之後直冒涼風。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開始苦笑,雲南王的一萬追兵已近在眼前,一會兒不知將是怎樣的生死相搏?兩位王爺卻在這個時候較勁!
玄夜終於意識到眼前的形勢迫在眉睫,輕輕一笑,“這一役隻要我們不死,我們之後再計較如何?”玄鳳定定地看著他,多少年了,又一次從玄夜口中聽到“我們”兩個字,瞬間,心中不知是什麽滋味。眸光一轉,說道:“晴兒她若是有個三長兩短,我定不會放過你。”玄夜唇角勾著一絲譏諷,看著紅豆,“你對她倒是癡心一片,隻可惜她對不住你,這樣也好,如果我們安全突全,我替你把那個墨白殺了,你把紅豆讓給我如何?”
紅豆不可思議地瞪著他,當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自己剛剛還為他難過得掉眼淚!玄鳳望向紅豆,淡淡開口,“你既然有本事讓她自己跟你走,還需要我讓麽?”聽了玄鳳的話,紅豆更是氣結,難道自己真的做了罪大惡極的事情,讓他如此地耿耿於懷?小石頭從後麵拉了拉她的手,“紅豆姐姐,都怪我不好,若不是因為我,九王爺也不會生你的氣。”紅豆氣呼呼道:“他願意氣就氣,不用理他。”
玄風濃眉一揚,人已經到了近前,將小石頭輕輕一擲,送入左翼的懷中。紅豆一愣神的工夫已經被他攔腰抱起,飛躍到馬上。紅豆用手推拒,“你既然生我的氣,還管我做什麽,讓我自生自滅好了。”玄鳳臉上一寒,“你給我閉嘴!”紅豆看了看後麵的追兵,歎了一口氣,這個時候還是服些軟好,於是老老實實地窩在玄鳳懷裏,不再做聲。
無語來到玄夜身邊,“主子,我扶你上馬吧。”玄夜摔開她的手,“怎麽,我連馬都上不去了?”說罷,縱身上了自己的坐騎。用力過猛,玄夜的腹問又滲出好多的血,他自己不覺,無語卻是一臉擔憂。玄鳳看了看左右地勢,喝了一聲,“全部進入石林。”
石林之中,在黑暗的掩護下,易守難攻。不知經過多少次交鋒,雲南王雖然人多勢眾,但也死傷無數。終於,雲南王停止進攻,他在等天明的那一刻。玄鳳這邊也傷亡過半,他身上如同浴血一般。紅豆與小石頭相擁躲在後麵,一顆心始終都為他懸著。玄夜臉色蒼白,眼神卻異常的亮,對玄鳳道:“我們還需想辦法衝出去。”玄鳳淡淡回道:“等到天明再說。”玄夜扯出一抹嘲笑,“你難道不知雲南王在等麽?天明突圍,難比登天。”玄鳳向石林外麵望去,輕輕開口,“等到天明,該突圍的就不是我們了。”
玄夜眉梢一挑,知道他話裏有話,“你這是什麽意思?”玄鳳轉過頭,“在我知道你和雲南王在那華亭山莊的時候,就已經派人回前沿大營調兵了,算算時辰,在天明之前,十二弟一定會帶著大軍趕到這裏。”玄夜這才明白,神色變了變,心中暗道:原來如此,這一番的謀算,真叫人不得不……
突然之間,石林外傳來騷亂聲,火光四起。二人又驚又喜,一同向外張望。外麵,人聲喧嚷馬盡嘶鳴,四路皇家鐵騎將雲南王的兵馬殺得七零八落,潰不成軍。玄鳳唇邊揚起淺淺的笑,縱身掠出石林。
遠處玄麟銀盔銀甲,瘋子如霽月,看到玄鳳,放下心來,朗朗一笑,策馬揚鞭直衝陣前。離得老遠,玄麟就跳下了馬,興衝衝地來到玄鳳麵前,“九哥,接到你的口信,我即刻調兵趕到這裏,生怕趕不及。”
玄鳳含笑道:“十二弟來得正是時候。”看到趕過來的紅豆,玄麟仔細看了看,笑道:“還好,沒被六哥虐待。”紅豆聽他說得有趣,忍不住笑了笑。一眼看見有傷在身的玄夜,玄麟忙上前問,“六哥,你傷的要不要緊?”玄夜冷漠地掃了他一眼,沒有答話。玄鳳挑起眉,冷冷道:“別管他,還死不了。”
玄麟不依為忤地說道:“你們猜誰來了?”然後伸手向後一指,“你們看!”後麵的山坡之上,旌旗飄飄,最前麵的高頭駿馬上端坐一個,正是玄昊,如風、若影護在其左右。來到近處,玄昊翻身下馬,見玄鳳周身都是血,握住他的手臂,“可傷到哪裏?”玄風一笑,“我沒事,有事的是他。”眼睛瞥向玄夜,“不過肚子的傷是他自己捅的。”玄昊默默地看了玄夜一會兒,“六弟好好養傷,什麽事情我們以後再說。”玄夜眼睛也沒抬,“什麽事情你還不都清楚,有什麽好說的?”玄吳暗暗歎氣,自己該如何待他?
玄鳳冷言道:“有什麽好說的?你我之間還有筆賬沒算!”玄夜目光飄向玄鳳,“我等著你就是了。”紅豆帶著小石頭上前見禮,玄吳將她從地上扶起,笑道:“你這小丫頭的一柬書函,引得九王爺萬裏追蹤,好本事啊!”紅豆臉一紅,偷偷向玄鳳瞟過去,卻看到他冷冰冰的一張臉。紅豆暗暗叫苦,這一次不知什麽時候可以雨過天晴?
一名副將匆匆地趕了過來,跪倒在地,“皇上,雲南王突破重圍,向東南方的金川峽逃遁,劉大將軍帶兵去追了。”玄昊看向玄鳳。玄鳳皺眉道:“雲南王在金川峽有重兵駐紮,而且地勢險要,若是追過去恐怕會吃虧。”玄吳道:“九弟,按你的意思辦。”玄鳳轉身對那副將道:“傳本王口諭,若是雲南王過了金川峽就鳴金收兵,窮寇莫追。”玄麟歎道:“差一點,有些可惜了。”玄鳳一笑,“沒什麽可惜的,雲南王經這一戰之後,勢必聚集所有兵力,到時候聚而殲之,也算是幹淨利落少些麻煩。”玄昊微微笑道:“不錯,聚而殲之正合我意。”
玄麟想起一件事,“四哥,不知大姐的情形會如何?”玄鳳想起華亭山莊發生的事情,不禁黯然,隻聽玄吳輕輕地道:“有些事情盡力而為,如果注定無奈,那也是沒有辦法,”話鋒一轉,“這一仗九弟戰得辛苦,六弟還受了傷,我們返回大營再續話不遲。”
第44章 憫情生變故
夜色如墨,大帳內卻亮若白晝。玄昊、玄鳳、玄麟圍坐在書案前,三人的目光均投注在軍事地圖上麵。玄鳳輕點畫著紅圈的所在,“金川峽地勢最為險要,西南兩麵是萬仞懸崖,峭壁之下便是以急湍甚箭著稱的怒江,向東蔓延便是東嶺深穀,我軍在北,雲南王所有兵力被迫退至金川嶺。從一方麵說此處易守難攻,但從另一方麵講,他便是後無退路。”
玄昊皺眉問:“九弟可想到這東嶺深穀?"玄鳳微微一笑,“我之所以說他後無退路,因為明日正午,我將派三萬精兵攔截此處。"玄昊聽到這裏微微頷首。玄麟問道:“形勢對我們大為有利,擒獲雲南王隻是早一日晚一日的問題,九哥你如何打算?”玄鳳將桌案上的地勢圖輕輕合起,“後日之戰便是最後之決戰,決戰過後便是大軍凱旋之期。”
玄麟一笑,“戰事了結以後,我們哥幾個好好地輕鬆輕鬆。"玄昊輕歎道:“我縱然想偷得一日閑,但哪裏會那麽容易?戰事過後,若要社稷安穩,很多事情還需好好處理。”玄麟揚眉笑道:“四哥不需為此事煩心,交給九哥處理好了。”玄昊目光在玄鳳身上打轉,“十二弟說的極有道理,九弟你就多替兄長分憂,讓我做一個逍遙皇帝如何?”玄鳳瞥著他,“你想做逍遙皇帝,難道我就不想做個逍遙王爺?”
想到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玄吳笑道:“這麽快就想逍遙?小心我偏不讓你風流快活,嗯,我正在想是否將紅豆那小妮子晚許給你幾年。”玄風臉上微赧,“你怎也和十二犯一個毛病,現在說的是大事,你提她做什麽?”玄吳哈哈大笑,“人人都說平亂是九弟心中大事,依我看,小小紅豆的分量遠超於此,我還沒看見九弟為了平亂茶飯不思,坐臥難安。"
這幾日不斷地被玄昊、玄麟取笑,玄鳳眸光一橫,“你哪隻眼睛看見我坐臥難安?”玄昊笑道:“九弟,你這人太奇怪,怎會和一個小丫頭鬥起氣來了?人家過來看你,你板著臉孔拒人千裏,人家一時三刻的不過來,你就思來想去,有的時候我就在想是你搞不定那小丫頭,還是那小丫頭搞不定你?”這一番話聽得玄麟也大笑起來,“當然是紅豆搞不定九哥,不過話說回來,什麽事情都要適可而止,那件事,紅豆也是為了小石頭,九哥,我看差不多就算了。”
玄鳳臉上一熱,轉過身。雖然這幾日他一直在氣惱紅豆私自離開,但每次見她軟語相求,還是不禁心軟,而且每當想起紅豆在華亭山莊淚眼盈盈的樣子就一陣心疼,若不是不想讓麵前這兩個人看笑話,也許早就將她擁在懷中好好撫慰一番。不過,心裏還是很氣,想到玄夜就會更氣,甚至想到小石頭他也氣。
玄昊轉到他麵前,斜睨著他的臉色,“要不然,我現在就賜你們大婚,天大的難題,到了床上就都不是問題了。”玄鳳臉一板,“懶得理你。”便大步向外走去。身後傳來玄昊肆意的笑聲,“九弟,該不是到了床上也搞不定吧?”玄麟見玄鳳躲了出去,笑道:“我們兄弟四人,九哥是最掛不住臉的,有的時候真覺得有趣。”
一句話讓玄昊想起玄夜,“老六那邊可有什麽動靜?”玄麟道:“這段日子,他一直窩在帳內,身上的傷也不見大好,今日我才瞧過他,去的時候正和醫官發脾氣,最後還把人家攆了出去。”玄昊問:“這一次他和雲南王反目,不知還會不會起什麽念頭?”玄麟沉吟片刻,“和雲南王應該不會再有什麽瓜葛,畢竟這一次他差一點死在雲南王的手中。”
玄吳點頭道:“這樣最好,除了這件事,隻要不激起太大的事端,對他,別的事情我還可以忍。”玄麟笑了笑,“感覺這段日子六哥稍稍有所不同,不似往昔那般冷漠,見了麵也.有了親切之感。希望自此之後能夠兄弟同心,隻是九哥那裏還是為慕容晴和墨白對他深有芥蒂,不知以後的情形會是怎樣?"
玄昊臉上肅然,“那一對男女不提也罷,老六這件事雖做得狠絕,我卻頗不以為然,現如今九弟有了紅豆,那件事情也多少看開了,而且看在慕容老大人的臉麵上,九弟不同他們計較,我不同他們計較,這已經是天大的恩典了,還想怎樣?至於他二人這幾年間的經曆,隻能說,這是他們的命,最後能夠保住性命就是他們二人的福分了。”玄吳這一番話說得甚是冷絕,是玄麟這幾年間從未見過的,但轉念一想,兄弟情深,自己何嚐不為玄鳳不平?而且在玄昊的心中,玄夜的分量自然會比慕容晴和墨白重得多。
玄吳又道:“老六對慕容晴他二人做的事情,我還可以忍,也會勸九弟,畢竟血濃於水,始終不敢忘父皇臨去時的囑托,隻希望老六好自為之,不要辜負我這一番苦心。”喟歎一聲,轉眸看向玄麟,“不過,我最擔心的不是這件事,而是老六對紅豆的用心,這一次若不是因為紅豆,他是不會和雲南王這麽快翻臉的,由此可見,老六對紅豆確實不同尋常。”頓了頓,又道,“自古以來,皇家最忌諱的就是兄弟幾人喜愛上一個女子,若是別人也好發落,可紅豆卻是不同,即使她不是恩師的愛女,我心中對她也是憐惜的,唉,這丫頭最打動我的就是一心一意,所以希望有情人終成眷屬。"玄麟定定地望著他,點了
點頭。
信步間,玄鳳來到紅豆住的的營帳,見裏麵燭火搖曳,不由挑眉,“這麽晚了還沒睡?”走到營帳門口,守在周圍的侍衛剛要傳包,被玄鳳揮手製止住。正在思忖是否進去,玄鳳就聽到小石頭的聲音,皺起眉,深夜時分,這小子還在這裏?小石頭坐在五彩氈毯上,仰著頭問:“紅豆姐姐,怎沒見瑩姐姐?”紅豆噓了一聲,“小聲一些,瑩姐姐在隔壁睡著,不要把她吵醒了。”小石頭低聲道:“你現在還沒有和九王爺講話嗎?”紅豆歎氣道:“是他不理我不和我講話,你沒看出他在和我鬧別扭?”
聽了紅豆的話,帳外的玄鳳不禁莞爾。小石頭抿唇笑道:“紅豆姐姐,我教你一個辦法,你若是按我的話做了,九王爺一定不會再生氣。”紅豆歪著頭,笑問:“你有什麽辦法?能試的我都試打了,怎奈那個人根本就是塊石頭,軟硬不吃。”小石頭笑道:“原來我是小石頭,九王爺是塊大石頭,難怪他在吃小石頭的醋。”帳外的玄鳳一怔之下,臉上驀地一熱,眼睛向周圍一掃,所有的待衛識趣地退得老遠。紅豆好奇地湊過去,“這話怎講?”
小石頭笑道:“紅豆姐姐是當局者迷所以沒看明白,九王爺一定在氣,你為了小石頭把他拋下。"紅豆翻過身,手支著下顎,“會是這樣嗎?"小石頭道:“一定是這麽回事,”向前湊近一些,“我有辦法讓九王爺不再生紅豆姐姐的氣。”紅豆明眸波轉,笑問:“你有什麽好辦法?"小石頭道:“明天你再去找九王爺,你跟他說,他是紅豆姐姐最親的一個人,也是紅豆姐姐最喜歡的一個人,以後無論發生什麽,無論為了誰,都不會離開他,永遠地聽他的話。如果他問,以後小石頭再有事情怎麽辦,你就說讓小石頭自生自滅好了,反正決計不會離開他半步。這個樣子,九王爺一定不會再氣。”
紅豆吃吃笑道:“不好,現在脾氣就大得要命,若是再和他說出這一番話,那還了得,以後豈不是更要被他壓製得翻不了身?”小石頭嘻嘻一笑,“紅豆姐姐,你就先說一些好聽的哄他開心,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嘛。"玄鳳眉頭一皺,甚至想走進去,將諂媚獻策的小石頭從紅豆身邊揪出來。紅豆忍著笑,“還是不好,以後你若是再被什麽人捉去,我難道真的不管你?”
小石頭笑道:“傻姐姐,那些話是哄九王爺開心的,姐姐心裏還是要牽掛我的”。紅夏臉兒一扭,“為什麽要我哄他開心?”小石頭歎道:“因為男人總是比女人要體麵啊。"紅豆笑道:“這些話你又聽誰說的?”小石頭道:“軍營裏的弟兄啊,姐姐你想一想,普通男子都好麵子,那九王爺豈不更是?”紅豆笑著微微點頭,“嗯,聽你的,明天試試看,隻是不知好用不好用?”
小石頭一臉神秘,又道:“如果這個辦法不好用,小石頭還知道一個更好用的辦法,絕對不會有錯。”紅豆見他一雙眼眸亮亮的,小臉兒因為過於興奮也紅彤彤的,忍不住問:“什麽辦法?”小石頭搔了搔腦袋,“我若是說給姐姐聽,你可不要生氣。"紅豆笑道:“你說就是了,我不生氣。”
小石頭伸出四根手指,“四個字。”紅豆笑問:“哪四個字?”小石頭嘻嘻一笑道:“投懷送抱。"紅豆一愣,隨即揪住他,“你這小東西不學好,快告訴我是誰教了你這些不三不四的!”小石頭撅著嘴,小聲求饒,“你剛剛說不生氣的,我以後不說就是,你別打了。”
聽到那四個字,玄鳳唇邊彎出一笑,隨即又斂去,這小子若是再大一些,說什麽也要找個借口弄到別處,然後忍不住又笑,投懷送抱是個好辦法。紅豆輕叱道:“誰教你這些的?”小石頭撅著嘴,“沒誰,平日裏軍營裏的弟兄閑說話.說英雄難過美人關,百試百靈。”
紅豆瞪了他一眼,“什麽百試百靈,我若是那樣做的話,說不定他會把我從大帳中扔出去。”小石頭舉起手,信誓旦旦道:“絕對不會,那些弟兄說——是男人都不會。”紅豆又是羞澀,又是好笑,用力地杵了一下小石頭的額頭便扭過臉去。
小石頭又道:“姐姐,還有一個麻煩。”紅豆假寐了一會兒,問:“什麽麻煩?"小石頭道:“六王爺啊。”聽他提起玄夜,紅豆頭痛起來。小石頭繼續說道:“六王爺是那種不達目的就不會善罷甘休的人,讓人想起來就害怕。那天他和你說九王爺什麽海啊水的,山啊雲的,是什麽意思?"紅豆臉上略現迷茫,不知不覺地幽幽吟道:“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玄鳳臉上陡然一變,笑痕瞬間無影無蹤,僵立了一會兒,旋即離去。
清晨起來,不見紅豆,封雪瑩便出來尋,果然在離主營帳不遠的地方找到了她。乍一見紅豆,封雪瑩一愣,從未見紅豆在衣著上下過心思,可是今天卻大不同,一身靚麗春衫將她裝扮得體態婀娜,格外俏麗,隻是不知為什麽躲在角落,手裏拿著本應插在發間的紫玉鳳釵在地上不停地亂劃著,臉上還異常的紅,嘴裏嘟囔著:“什麽百試百靈,都是胡說八道!”封雪瑩走到近前,“小郡主近日起得好早,為什麽坐在這裏,誰得罪你了?”
紅豆斂去臉上憤色,低聲道:“沒——誰得罪我。”她想起了什麽,又道:“剛才見到左大哥,說有事問你,你進去看看他有什麽事?”封雪瑩攜起她的受,“我們一同進去。”紅豆卻道:“我才不進去。”封雪瑩笑道:“小郡主來不就是見王爺的嗎?”紅豆臉上更紅,“誰說我是來見他的?他不理我,我也不理他!”封雪瑩微微愕然,一雙妙目轉向主營帳。玄鳳和左翼剛剛走出來,正好聽到紅豆的話,臉上現出古怪的神情,封雪瑩見了差一點笑出聲。
紅豆一邊向前走,一邊嘀咕著,“前兩天也就是不說話,眼神有的時候還會掃過來幾眼,今天倒好,整個兒一個不理不睬!那麽大的人,你當我一定要哄著你?”不經意一抬頭,發現無語擋在她的麵前,一身黑衣襯得整個一張臉雪白,眼裏不知為什麽還閃著淚光,紅豆一愣,“誰欺負你了,是不是你那可惡的主子?”
無語盯了她半晌,轉眸道:“主子——他若是能夠欺負人就好了。”也不知為什麽,聽紅豆說欺負好似再自然不過,這兩個字經自己口中說出來就有些不對勁,暈紅淡淡地染上臉頰。紅豆有些糊塗,“你這話是什麽意思?”無語躲開她的視線,“主子身上的傷好像越來越厲害,尤其是他腹上的傷總是不愈合。他的脾氣你是知道的,他還不讓別人為他敷藥。”
紅豆搖頭道:“為什麽?”無語歎道:“主子行事哪有什麽原因。”紅豆點頭道:“說得也是,要不然就不是六王爺了。”無語輕聲又道:“你過去看看,勸一勸,你的話,他也許會聽。”紅豆臉上現出猶豫之色,去見玄夜總覺得不妥,自從上次見過他以後,紅豆一直避而不見。
見紅豆不做聲,無語說道:“不論怎樣,他的傷總是因你而起,即使他對別人有千般不好,但他如何對你,你心裏應該清楚。”紅豆輕歎一聲,“就是因為知道他的心意,所以我才不能離他太近,”轉眸看向無語,“你的心意我也知道,你又何苦這樣做?"無語臉色一變,隨即眼波楚楚,“這一次就算我求你,他若是能夠聽你的話,同意好好地醫治,我便心滿意足——求你去見他。”紅豆認識無語以來,何曾看過她以這樣哀求的口吻講過話,不由暗暗歎氣。
進了玄夜的營帳,紅豆蹙起了眉,整個帳內不見一點光亮,所有的地方遮擋得嚴嚴實實,入眼處黑沉沉的一片。紅豆隨手挑開窗口的簾帳,立時一縷明媚和煦的目光照射進來。歪在榻上的玄夜睜開雙眼,見到紅豆也沒意外,眼睛直直她看著她,也不說話。
紅豆見他鬆散地穿了一件內衫,露著胸膛,不禁有些窘迫,正要將目光移到別處,卻看見他腹部的敷布被血染紅了大半。紅豆看向他,“六王爺為什麽不敷藥?”玄夜挪開視線,“你和他們一樣,將我看做窮凶極惡之人,像我這樣的人傷重不治,不正好稱了你的心思?”紅豆臉兒一垮,開始後悔自己走這一遭,思量了一會兒,歎氣道:“六王爺明明知道我不是這麽想。”話語中的幾許無可奈何讓玄夜的心一熱,目光漸漸柔和下來,“你若是幫我換藥,我就換。”紅豆呆立了一會兒,最終點頭。
玄夜眸子幽然一亮,向無語看過去,見她仍然站在原處,臉上即現不悅,“逐不去準備東西?"無語一怔,轉瞬之間,斂去臉上所有淒楚神色,應道:“是。”紅豆偷窺著玄夜,暗自煩惱,明明知道麵前這個人是一個心狠手辣的禍害,靠近為什麽自己不能夠嫉惡如仇?難道因為他對自己用情,自己就不分是非對錯了麽?也許應該多想一想墨白,那樣自己才會擺正心思,可是想到華亭山莊的種種,又覺得好難。
玄夜盯著紅豆每一個細微動作,見她小心翼翼之中含著輕柔,眼角眉梢漸漸地現出淺淺的笑。忽地,紅豆停了下來,仰起頭看向他,“中間的那塊雖然被我用清水浸濕了,但還是粘著皮肉,一會兒你可別嫌疼。”玄夜撇唇笑了笑,“你該不是舍不得,心疼了?”聽了他的話,紅豆臉蛋兒微凝,手腕一轉,將那血汙的敷布幹淨利落地整塊揭去。
突來的扯痛讓玄夜長吸了一口氣,咧嘴看向紅豆。紅豆發泄了心中不滿之後,又有些不忍,“真的很疼?"玄夜見她動容,有意說道:“當然,這傷口被你想這一揭又裂開了。“紅豆連忙低下頭,果然傷處又滲出鮮紅的血,臉上現出不忍,急急說道:“對不住,真的對不住!”玄夜緩緩靠近她,聲音輕不可聞,“小紅豆啊小紅豆,不管怎樣,你還是關心我的,也不枉我待你這一番心意,隻是我也要小小地對不住你一次。”
紅豆一怔,見他目光精銳閃爍,隱隱感覺不妙,而這時,玄夜的手已經拂了過來。紅豆隻覺得頸項一痛,便倒入黑暗之中。玄夜將紅豆抱起,目光從她臉上移開時已變為冷冽,問站在門口處的無語,“事情都安排好了?”無語道:“是的。”玄夜聲音冰冷,“可是萬無一失?”無語點頭,“是,主子。”玄夜微微一笑,低頭看懷中的紅豆,“我帶你到一個好去處,一個老九找不到的地方。”
紅豆在顛簸中醒過來,發現自己置身於馬上,玄夜坐在後麵,緊緊地圈住她的腰身。紅豆一驚,立刻意識到自己的情形,驚慌失措地掙紮起來。玄夜手臂又施了幾分力,蹙眉道:“別動!”紅豆聽了他的話,掙紮得越發厲害。馬奔跑的速度極快,又是在崎嶇陡峭的山路上,紅豆這一動,碰到玄夜的傷處,玄夜持韁繩的手立時不穩,馬首一偏便向一側的山崖衝去。
慌忙之下,玄夜急勒馬頭,用力或夢,一整匹馬揚蹄而起,直立起來,險些將二人拋了下去。穩住了馬,玄夜陰著臉,“你若再動,我就再將你劈暈過去。”紅豆憤憤說道:“早知道,我就不應該理惠你。”玄夜笑了一聲,“不理會?隻可惜太晚了!”紅豆大聲道:“你這人根本就是不可救藥!”玄夜冷笑,“我本就如此,也不是一天兩天,你才知道麽?”
二人在馬上爭執,後麵的人停下坐騎一同看向他們。紅豆困在玄夜懷中,又氣又急.“你放開我,我不要跟你走。”玄夜輕俯柱她耳邊,“丫頭,此時此刻這還由得你麽?你若是再多說一句,我就讓你睡上一會兒。”紅豆當然明白他話中的意思,想到以前玄夜說要將她帶到一個不見天日的地方,便開始害怕,後悔自己因為心軟就放鬆了警惕,想大聲反駁,又擔心玄夜再次將自己弄暈,心翟一急就掉下淚來,淚珠兒一個跟著一個。玄夜愣了一會兒,向她臉上拭去,“別哭。”紅豆心裏委屈,“你不讓人說話,還不讓人哭?”於是大哭起來。
玄夜何曾為女子的眼淚無奈,這一會兒不禁暗自長歎,張口正要勸,卻聽到附近的樹林中有人拊掌,陰惻側道:“沒想到會在這裏看到一出好戲!”一聲長嘯,林間陸陸續續地冒出了好多的兵馬,不下千人,為首的正是戴麵具女子,她身側的正是大將軍孫思衡。玄夜這一驚非同小可。他這次為了暗度陳倉引開玄鳳的視線,設了許多障眼法,並且將大多數人留在軍營混淆視聽,隻帶著無語、鬼七、怪六等十幾個人暗中潛出,心想著在玄鳳調兵東嶺之前,從這必經之地速速離開,卻沒想到在這裏會遇到雲南王的人。隨即,眉心緊蹙。暗罵一聲,雲南王怎會想不到這條退路?
戴麵具女子一麵拊掌一麵前行,“東嶺探路,竟然探到如此大的禮,真可謂是機緣巧合。”玄夜心中懊惱,低頭望著淚痕未幹的紅豆,輕聲道:“也許我真的不應該把你帶出來。"紅豆心中亂極,到了這個時候說這些還有什麽用?玄夜當即掉轉馬頭,向來的方向疾速回奔。無語、鬼七、怪六等人護衛奪他左右。戴麵具女子帶人緊追不舍,冷齧一聲,“還想逃?”勁風乍起,兩支弩箭齊齊射中玄夜的坐騎。追日痛嘶了土聲,向下跌去,這一跌將玄夜和葒豆高高地拋了出去。玄夜抱著紅豆在半空中一個翻身,落到地上。戴麵具女子帶著人,立即將他們團團圍住。無語等人大驚失色,跳下馬與敵人展開拚殺。
玄夜竭盡全力保護紅豆,但漸漸地力不從心,身邊的人一個跟著一個倒下,無語也被戴麵具女子一刀刺中,摔倒在地上。戴麵具女子知道玄夜力護紅豆,所以每一招每一式都漫天鋪地地襲向紅豆,引得玄夜連連路出破綻。玄夜心如明鏡,知道她對紅豆是虛,對自己是實,還是怕一個萬一,最後被戴麵具女子看準了一個空當,一刀刺中他的肩頭,隨後四麵八方的的刀槍劍戟指中了他和紅豆的要害。
玄夜愴然一笑,“紅豆丫頭,這一番可是對不住了。”紅豆不忍心責怪他,勉強笑道:“六王爺保證下一次不要——對不住紅豆就好了。”聞言,玄夜添了一分窩心的難受,“我答應你。”戴麵具女子嘿嘿冷笑幾聲,“六王爺不必這般傷感,你們還不會有性命之憂。”向前踱了幾步,又道,“那日六王爺摑了我一掌,我說過有朝一日必會十倍奉還,怎會輕易地讓六王爺死?”話語中的陰森恐怖,饒是玄夜也是心中一凜。
戴麗具女子眼眸中盡是詭譎,走近紅豆,冷冷說道:“我想知道的是,在生死一線的時候,對於他,誰的分量會重一些,新歡和舊愛,他如何取舍?"紅豆開始以為她說的是玄夜,聽到最後方知她說的是誰,眼睛直視過去,“你說的舊愛是誰?”戴麵具女子淒厲地笑了一聲,“明天你就知道了。”
第45章 平定雲南王
兩軍對壘,最讓玄風心悸的不是拚殺慘烈,而是死亡般的寂靜。昨日得知玄夜設計擄走了紅豆,玄鳳即刻帶著人追出數十裏,沒有追到玄夜和紅豆,卻追到十幾個人的屍體,還有一個奄奄一息的無語。玄夜雖可惡,玄鳳更多地還是責怪自己的百密一疏,如果早些調兵到東嶺,也許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如今紅豆在雲南王的手中,他的心焉能不亂?
抬眼瞥見西南兩處堆滿柴草的木閣高台,玄鳳心底泛起絲絲寒意。靜謐之中,對麵敵軍戰陣悄然發生改變。上萬兵將向兩側分散,中間露出丈餘寬的長長空道,玄鳳正疑惑雲南王的用意,一眼看到了紅豆。勁風中,纖弱的她好似峭壁山澗間一株蘭草,隨風飄搖。當紅豆看見玄鳳時,憔悴的臉色有那麽一瞬湛然而亮,旋即又被深深的憂慮所替代。
見紅豆被縛至西麵高台,並緊緊綁在木樁之上,所有的人都明白了雲南王的用意。玄昊和玄麟的臉上露出焦急之色,一同向玄鳳望過去。玄鳳狠命地抿著唇,臉上的線條越繃越緊,周身上下籠罩著一股迫人窒息的暗沉。雲南王軍中又押出一名女子,將她縛至南麵高台,雪白的衣裳,自紗遮麵,一麵行走一麵向後頻頻回望。玄吳、玄麟露出驚詫神情,玄鳳黑眸中亦閃出困惑。一聲號角,雲南王緩步從戰陣中走出,眼角眉梢俱是鷹隼般陰冷,淡淡掃視遠處的玄鳳、玄昊,手臂向上一抬,一輛由兩匹馬駕馭的轅車從戰陣中直衝到陣前。
轅車上站立的正是孫思衡,而車後不遠之處拖著一人,由長長的繩索緊緊地縛住雙手,那人的身後是一路觸目驚心的血。那人臉龐微微仰起,玄麟驚叫出聲!“六哥!”雲南王冷笑著高聲道:“六王爺想必是最不招待見之人,兄弟不親盟友不合,今日的下場也是他咎由自取。"手向南一指,目光冷如利盛,直視玄鳳,“九王爺可知那白衣女子是誰?"
所有的人都感覺到一種異常的詭異,同時屏息。雲南王聲音清晰得刺入耳,她就是九王爺尋找多年的九王妃!不知今時今日,夫妻相會是何等的心情?"一句話引得所有的人都望向那白衣女子。紅豆看著那白衣女子,想起戴麵具女子昨日說的話。
一陣風吹過,白衣女子臉上的白紗被吹開,飄蕩到半空。眾人驚呼出聲,那雪白的臉頰上密密麻麻俱是血肉翻出的刀痕,五官被毀去大半,醜如厲鬼。白衣女子崩潰了一般,大哭出來,沒多久,雙肩劇顫,暈厥過去。雲南王好似十分憐惜的樣子,連連歎道:“昔日的傾國美貌變成如此的模樣,真是令人痛心,所以本王好心以白紗覆其麵,卻不料風兒不作美!”
雲南王的戰營中傳出墨白淒厲的喊聲,“怎會這樣?王爺,晴兒怎會在你手中?她的臉是誰劃傷的?不,她不是晴兒!"雲南王也未答話,隻見他身後一人縱身躍上高台,伸手將那白衣女子的衣衫用力一扯,直至胸前,雪白的肌膚上赫然一個蝴蝶形的胎記。
雖然離得遠,玄鳳卻看得真真切切,刹那間,無形的鐵錘重重地砸在他的胸口,雙眸中驚怒交加。雲南王冷笑道:“九王爺應該知道,不是所有的女人都會有這麽一個蝴蝶胎記,同樣的形狀,在同櫸的位置。”墨白不知喃喃地說了些什麽,臉色大變,瘋狂地搖著木製小車向雲南王撞去。雲南王身後的兵衛一擁而上要將他擒住,卻被雲南王揮手製止住。
等墨白到了自己身前,雲南王一掌擊出去,墨白就如斷了線的風箏,摔出去老遠。雲南王搖頭道:“在本王身邊也有幾年了,還是這樣不知道死活!"墨白弓起背,恨聲問:“為什麽騙我,為什麽要這樣做?”雲南王冷笑道:“你也長腦袋了,難道自己不會想?”墨白目光呆滯了一會兒,氣瘋一般將頭撞在地上,幾下臉上就血淋淋的一片,嘶聲道:“是我糊塗,晴兒啊!"兩軍將士看在眼中,不免惻然。
玄鳳濃眉霍然挑起,眸光直射雲南王,殺機隱隱而現。木閣高台上傳來低低嗚咽之聲,雲南王向上一瞅,見是紅豆,眼睛倏地一眯,想起舊事,抬頭道:“你為他掉眼淚,可知道一點都不值?本王告訴你一件事,你非但不會可憐他,還會恨他。”紅豆眼睛紅紅的,沒有答話,隻是怒視著他。雲南王緩緩開口,“你的父親死於‘九日斷腸’,你可知那‘九日斷腸’是何人研製?”紅豆打了一個冷戰,看著倒在地上的墨白,心中隱隱約約感覺到什麽。
墨自簌簌抖個不停,一時間愧疚難言,竟不敢與紅豆對視。玄鳳、玄昊、玄麟同時變了臉色。雲南王又道:“丫頭,‘九日斷腸’就是這個人研製的,你現在還可憐他麽?"墨白的身子僵硬如屍,失聲喊道:“紅豆姑娘,我不知道啊,他用那藥害死你的父親——我——”獨目恨恨地瞪著雲南王,“晴兒在你的手中,當年的事和九王爺沒有一點關係,一切都是你所為對不對?”
石南王狂笑一聲,“這你可說錯了,當年將你弄成這副模樣的並非本王,而是那一位。"手倏然指向臥在地上的玄夜。玄夜艱難地撐起身,揚唇應道:“不錯,當年的事和老九一點幹係都沒有,全部是我所為,現在事情都清楚了,要恨就恨我,不要再恨錯了人。”雲南王轉身對墨自道:“你跟隨本王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本王今日就替你報了毀容斷腿之仇,也算是對得起你了。”
孫思衡揚鞭而起,駕駛轅車在陣前繞著圈地疾馳。隻是片刻,玄夜身下就已血肉模糊。玄昊神色冷峻,無論玄夜做過什麽,此時卻不能看著他死在宜己的眼前,還未及開口,玄鳳、玄麟已縱馬躍出。左翼、右翼、如風、若影等人相繼而出。眾人與那轅車越來越近,雲南王看在眼中,陰側一笑,手一揮,戰陣後競推出十餘尊紅衣火炮,齊刷刷地對準過來。玄昊大驚,高喝:“九弟、十二弟快回來!”然而,玄鳳坐下奔霄疾如閃電,沒有半點停頓之勢,玄麟咬緊習一關緊隨其後。其他的人見兩位王爺沒有停,頓了一下也向前衝去。
從始至終,玄夜臉上一直都是一個表情,也沒有因為裂骨之痛而哼如一聲,而這一刻不禁動容,幾分質疑,幾分震撼。雲南王高喝一聲, “開飽!”炮手同時擦燃火石,向火繩點去,轉眼問,十餘尊火炮口冒起青煙。孫恩蔚見雲南王下令發炮,立時一身冷汗,下意識勒住馬,自己的位置也在射距之內,這莫不是連自己也要轟了?愣神的工夫,玄鳳已到近前,手起劍落將他斬於馬下。孫思衡的屍身滾落轅車,甚至沒有時間弄明白自己怎樣送的命。
下一瞬,玄風砍斷轅車上的繩索,一個馬背倒勾將玄夜撈到奔霄馬上。玄麟麵上喜色剮露就聽到轟轟的幾聲響。高台上的紅豆渾身打顫,想呼喊玄風的名字,卻一點動靜也發不出,那一瞬,她幾乎不敢去看。誰也沒有覺察到,南麵高台的慕容晴不知何時睜大眼睛,死死地盯著玄鳳,身子也如同紅豆一般打著顫,嘴裏不知在說些什麽。所有人的目光同時落在玄鳳身上,大氣也不敢喘一下。
玄鳳本欲掉轉馬頭疾奔,卻聽出異樣,那炮聲非但沒有震耳欲聾反倒有些暗啞,而且也沒有聽到炮彈爆炸之聲,微微不明的錯愕後,黑眸霍然一亮,向後望去。十幾枚冒著煙的炮彈滾落在三丈遠的地方,毫無聲息,最後連煙都散了。玄夜怔了一會兒,望著玄鳳,“為什麽救我?"玄鳳麵無表情,聲音冷硬,“你縱然該死,也不該死在他的手中。”如風、若影驅馬到了跟前,玄風雙手輕送,將玄夜拋給他二人,“把他交給皇上發落。”然後眼眸轉向雲南王。
雲南王驚呆任,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喃喃自語,“為什麽會這樣?”陡然醒悟,氣急敗壞地嘁道:“來人,把黑沙雲給我帶上來!"紅豆看見陣前的情景欣喜若狂。這時候聽到雲南王的喊話,心瞬息又沉了下去。炮彈之所以會是那般情形,一定是黑叔叔所為,雲南王惱羞成怒,黑叔叔豈不是有性命之憂?
黑沙雲被人押解上來,雲南王咬牙切齒地來到他麵前,狠狠一掌打在他的臉上。“本以為你誠心歸順,卻沒想你暗藏鬼胎,不為我所用,留你何用?”黑沙雲吐出一口血水,“你這等小人,害死了南星兄弟,我豈能為你所用?”雲南王猛地拔出佩劍,“我殺了你!"黑沙雲神色不改,揚聲笑道:“這麽些年。我何曾怕過死?”雲南王目露凶狠之色,“好,那我今天就成全你!"
紅豆驚惶之下脫口而出,“不要!"黑沙雲下意識抬起頭,看見紅豆的情景,臉色大變。雲南王看在眼中,冷笑道:“你不怕死,本王就不讓你死,不知道看到這丫頭燒死在你的麵前,你怕不怕?’’黑沙雲憤怒地要衝上前,卻被後麵六七個軍士按跪在地上,“你果真是個背信棄義的小人,當年你答應南星什麽?你這個小人!”雲南王良久不語,臉上愈加陰寒,沒有理會黑沙雲,將視線轉到玄昊、玄鳳身上,“皇上、九王爺,退兵三百裏!”手向上揚起,“如若不然,她們兩個都要死!”
周遭數萬人,沒有半點動靜,隻等待玄鳳的回答。後方的玄昊,眉心越聳越
雲南王連聲冷笑,“九王爺的兩個紅顏知己當真是有情有義,隻是不知道高。墨白失聲道:“九王爺,求求你救救晴兒!”玄鳳一眼掃過去,凜凜生寒。墨白好半天閉不上嘴,痛苦地蜷縮在地上。紅豆顫著唇,高聲喊道:“絕——不可以退兵!”玄鳳深深地注視著她,眼眸中某種意誌越來越堅定。南麵的慕容晴嘶啞喊道:“王爺不要以晴為念,弱是因晴錯失良機,晴甘願一死。王爺——王爺——”最後兩聲呼喚,婉轉纏綿動人心魂。
雲南王連聲冷笑,“九王爺是否同樣的有情義?”玄鳳厲聲喝道:“退兵絕無可能,她們若死,你必死在她們前頭!"雲南王哈哈大笑,搖頭道:“九王爺果真是鐵石心腸,你真的忍心看她們活生生地燒死在你的麵前?"獰笑一聲,下令道,“來人,點火!”話音一落,紅豆和慕容晴所處的木閣高台被人以火把點燃,借著風勢,火焰迅速躥起。
玄風斷喝一聲,“所有將士聽令,搶占金川嶺,取下叛王首級!”霎時,殺聲震天,天昏地暗。玄鳳駕馭奔霄在敵陣內飛馳,方向正是紅豆所處能高台,而這時,他看見墨白一點一點地向南爬去,“晴兒,等我去救你,縱然救不了你,我們也要死在一處。”這其間不知受了多少人的踐踏,嘴角滲出滴滴血來。玄鳳惻然,向紅豆瞥去。
紅豆被煙火嗆得咳嗽幾聲,高聲道:“我這裏沒事,你先去救晴兒小姐!”玄鳳心中一痛,“等著我,我馬上就來。”玄麟見玄鳳奔向慕容晴,連斬數人向紅豆衝了過去。如風、若影、左翼、右翼、封雪瑩俱向紅豆奔去。趕過去救紅豆的人雖多,但雲南王在西麵的兵力是南麵數倍,短時間內,營救的人,仍然攻不過去。玄麟急得熱血衝到臉上。慕容晴看見玄鳳向她飛奔過來,眸中竟是幾許得意,瞬息間,又轉為駭人的恨意,冷笑在唇邊漸漸地漾開。所有的一切,在玄鳳出現她麵前時,全部幻化成涕零的欣喜。
玄鳳解開繩索,慕容晴低泣著撲到他的懷裏,“王爺,晴兒知道,你一定會來救我的!"玄鳳抱著慕容晴躍下高備,看見正趕過來的自己的將士.便將慕容晴交給他們。見玄風要離去,慕容晴拉住他的手臂,“王爺別走,晴兒好怕!”玄鳳心急如焚,情急之下甩開她的手,“你安全了,我要去救她!”慕容晴眼神一變,聲音忽然轉了腔調,“你心裏的人倒地是誰?是她還是慕容晴?”
這哪裏還是慕容晴的聲音?直到這一會兒,玄鳳才仔細地看她,臉色驟變,厲聲道:“你是什麽人?”“慕容晴”冷笑著用手抹去胸前的蝴蝶胎記,原來那胎記是用胭脂精心調畫上去的。玄鳳看出她臉上戴著一張精致麵具,本欲上前弄一個水落石出,但馬上認識到,她是什麽已不重要,重要的是紅豆,於是向後奔去。“慕容晴”在他的身後,淒厲笑道:“來不及了,她馬上就被燒死了!”
看到紅豆在高台上的情景,玄鳳的眼中都要滴出血來,眼看到了近前,禦行卻攔在麵前。玄鳳怒目欲裂,“你當真該死!”禦風行一臉詭秘,眼睛微揚,瞥了一眼高台上的紅豆,“不知道禦男星知道他的女兒被活活地燒死在這裏,會是怎樣的心情?”說話間,與玄鳳戰在一處。玄鳳心急如焚,漫天的劍雨一時之間竟也無法擊退禦風行,而那一張戴著嫉怨之恨的笑臉映著火光分外猙獰。他似乎在拖延,而紅豆卻沒有時間拖延。
看著火光漸漸籠上,玄鳳心誌欲狂。忽地,華亭山莊裏的一幕一閃而過,黑瞳幽邃凜冽,冷厲喝道:“不錯,紅豆的母親也在看著,看你如何加害她的女兒!”禦風行一怔,神色隱隱飄忽恍亂,渾然不覺之間身形微頓。這一瞬,玄風怎能錯過?而且心中恨極,沒有任何餘地空隙,劍氣如虹,直直刺人禦風行前心。
高台上,紅豆的臉被烤得通紅,眼見衣衫燃起了火苗,心裏思忖,怎會是這個死法?燒得黑黑的一塊!迷迷糊糊地想著,死了之後切莫讓玄鳳看見,最好化成灰,風一吹就散了。胡思亂想之際,不知過了多久,好像很短暫,又好像很漫長,紅豆隻覺得身子猛地被人淩空抱起,落地之後滾了又滾,最終停了下來。紅豆緩緩地睜開眼睛,看見玄鳳一雙近似於激狂的眼。認真看過每一處。確定紅豆並無大礙,玄鳳全身劇顫,捧著她的臉用力吻了下去。好一會兒,聽到有人不住地幹咳,玄鳳這才抬眸。看見玄昊、玄麟、如風、著影、封雪瑩,紅豆意識到自己的情形,立時紅霞籠靨,羞怯地將臉蛋藏進玄鳳懷裏。
西崖邊,雲南王歇斯底裏地喊道:“你們再靠近一步,我就先殺了這個人!”黑沙雲臉上毫尤畏懼,“要殺就殺,何必廢話?”紅豆恍然驚覺,對玄鳳急道:“快帶我去.是黑叔叔!”雲南0王和所剩不多的殘兵敗將全部退到西崖上,手中的劍正要向黑沙雲的頸項間壓下,卻聽到嶺上傳來一陣簫聲,悠遠回旋中盡是悲愴淒涼。
雲南王神情一滯,循聲望去。夜色下,大公主款款走到近前,聲音淒楚,“四弟、九弟、十二弟,好多年不見。”玄昊暗歎一聲,喚道:“大姐?”一顆晶瑩的淚自大公主眼角滑下,“你們也像當年的父皇一樣,不管我了麽?”玄昊想起舊日情景,不禁感傷。大公主看向雲南王,幽幽說道:“窮途末路,路已經到了盡頭,你何苦再害一個好人?”雲南王仰頭長笑,神情異常悲憤,“這麽說,你是給我送行來了?”
大公主無動於衷地看著他,“除此之外,我還能做什麽?”雲南王連連點頭,語調發顫,“不錯,你真是我的好公主!”情緒激動之下,竟鬆手放開了黑沙雲。躲在玄鳳身後的紅豆見此良機,連忙將黑沙雲拉到自己的身邊,黑沙雲也沒想到自己就這個樣子死裏逃生。
玄昊見此情景,對雲南王說道:“你若是放下兵刃,朕饒你不死!”雲南王聽罷,冷笑道:“誰用你饒?”轉眼看向大公主,“生有何歡,死有何懼?隻是,我的公主,你知道我處心積慮地爭那麵北朝南是何緣故?為什麽你不能真真正正地看我一眼,為什麽我連一個死人都比不上?”說到這裏。止不住地狂笑起來,“公主美意,我——豈能辜負?”最後一字出口,雲南王反手將長劍自胸刺入。
大公主怔怔地看著雲南王,雙眸無神且又空洞,突然向他身後猛地抱去。所有的人都驚呆住。“大姐!”等到玄鳳、玄麟衝上前時,已經太晚,一柄長劍刺穿了兩個人的胸膛。雲南王尚未氣絕,吃驚地瞪圓雙目,緊緊握著大公主扶在他腰間的雙手,“你——這是為什麽?”大公主將頭無力地抵在他的後背,輕輕道:“你是我最恨的人,但也是對我最……”後麵的話幾乎沒有聲息,雲南王卻聽得十分清晰,慘笑道:“這樣也好。”二人倒在一處。
這場變故,所有的人始料不及,好一會,玄吳沉痛說道:“把他二入抬下去,擇日厚葬。"那些殘兵敗將麵麵相覷,最後紛紛屈膝跪倒,“皇上饒命!”玄昊微微頷首,兵士們上前將他們一個一個地押解下去。隻有一人遠遠地退到崖邊。被人扶回小車的墨白見了焦急說道:“晴兒你快過來,哪裏危險!”“慕容晴”冷笑著,“誰是你的晴兒?”
紅豆吃驚地看著她,望向玄鳳,“她不是——晴兒小姐麽?”玄鳳眉頭一皺,“她不是!”紅豆神色一變,看了“慕容晴”一會兒,說道:“我知道你是誰,你是那個戴麵具女子!"玄鳳一怔,隨即明了,緩步逼過去,“晴兒在哪裏?”墨白呆呆地看著一切,神情淒愴,因失望而絕望。“慕容晴"笑了起來,聲音極為刺耳,“九王爺,你若是想找到慕容晴,那就向上天祈佑——我不死!"言罷,縱身跳下懸崖。峭壁之下,憤怒之江,猛浪若奔。
第46章 一誤顯真意
京城內外沸沸揚揚談論的莫不是平亂大軍凱旋、雲南王金川嶺伏誅,宣遠王府裏麵自然也不例外。紅豆和封雪瑩穿過九曲回廊,避開那些正談論得眉飛色舞的丫環、小廝們,向前行去。一路上,封雪瑩見紅豆默默無語,低聲問:“小郡主在想什麽?”紅豆輕歎一聲,“不知為什麽,總是想起金川嶺發生的事情,還有我的……”
下麵的話雖未出口,封雪瑩也明白她說的是誰,輕輕勸慰道:“所有的事情都已過去,不要再想了,有的人更不值得為他傷心費神,那個時候,王爺他也沒有別的辦法。”紅豆半晌不語,向前走了一段路,幽幽說道:“所有的事情好像都已經結束了,可是那件事為什麽還沒有眉目?”女子跳下懸崖時瞥過來的眼神,深深地烙在她記憶裏,想抹也抹不去。如果隻有她才能夠找到慕容晴,那麽紅豆希望她能夠死裏逃生。
封雪瑩沉默下來。二人轉過竹林花叢,繼續向前走著,前麵的涼亭之內傳來兩個人的談話聲,正是二夫人錢小曼、五夫人李馨兒。李馨兒道:“二姐,你說奇怪不奇怪,老四的病說好就好了,前兩天還看她病懨懨的。”錢小曼冷笑道:“平日裏裝模作樣的,見了王爺就什麽毛病都沒有了。你瞧她這兩天的殷勤樣,哼,也不過是白費那玲瓏心思,王爺的心放在什麽人的身上,誰不明白?冊妃換稱謂是早晚的事,到時候千般寵愛在一身,偏她還不死心!”李馨兒歎氣道:“她當然不死心,她的名分比二姐給得晚,但畢竟是跟王爺最久的人,這件事若是定下來,她自然不甘心被冷落在一旁。”
錢小曼冷笑道:“不甘心又有什麽辦法,事實上,自從進了這宣遠王府的第一天,我們就是被冷落的,前些年,之所以隔那麽一段時間瞅上一眼,還不是因為那個人,這些年我早就習慣了,也沒什麽想法,當自己是擺設好了。”李馨兒“唉"了一聲,“不管怎樣,一點肖似換來這三世都享用不盡的榮華富貴,我也就心滿意足了。”錢小曼嘴角向上一撇,“如果真的心滿意足,那夜你在煲湯裏加料是為什麽?偏還讓那小丫頭享用了,你知道鬧出多大的笑話?”李馨兒啐了一口,“二姐又拿我開心!”
紅豆想起那日的情景,臉上一熱就要離去,卻聽到李馨兒又道:“不過老四這病有些古怪,王爺出征不久她就病了,躲在自己的院子裏誰都不見,連我們兩個都不見。那日謝鐵左攔右攔的,說什麽四夫人要安心靜養,當我們稀罕去看她!看她露臉的時候,也就是前段日子,臉色自得像鬼。王爺回來也不過幾天的工夫,她好似換了一個人,還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臉蛋兒上的胭脂賽過了桃花,二姐你說怪不怪?”
這一番話聽在耳中,紅豆的心突地一跳。錢小曼接道:“管她是好是壞,是死是活,她又能折騰到哪兒去?總之,不會討到半點香就是了。”紅豆牽著封雪瑩的手,悄悄地避開涼亭,雖無意偷聽,但若叫她二人發現終歸不好。紅豆一路前行,一路想著李馨兒、錢小曼說的話,思慮間,見平安和小巧從對麵石徑一溜小跑過來,“府門外,慕容大人和一個叫墨白的求見,王爺這工夫應該還在宮裏,小主子你說怎麽安排好?”紅豆微微一愕,“快把人請進來。”
小巧將慕容泓和墨白請入棲鳳居,等二人落了座,紅豆講剛剛沏好的一盞“敬亭綠雪”遞到慕容泓的麵前,“老大人何時來到京城,夫人也來了麽?”慕容泓微微欠了欠身,謝了茶,說道:“老夫三日前到的,夫人也跟來了,由倩雪陪著住在京城驛館。”紅豆笑道:“太好了,我明天就去看望夫人和倩雪。”平安急匆匆地從外麵走進來,“小主子,六王爺來了。”紅豆睜大眼睛“啊”了一聲,他——怎麽又來了?
返回京城的前一段時日,玄夜在六王府謝客養傷,除了玄昊派過去的人誰也不見。傷剛剛見好就隔三差五地來一趟宣遠王府,盡管玄鳳每一次都冷臉對待,甚至是避而不見,玄夜依舊是我行我素。令紅豆困惑的是玄昊對玄夜的態度,對他和雲南王舊日勾結,玄昊隻字不提,好像什麽事都從未發生,對於玄夜當年對慕容晴和墨白的所作所為,玄昊給玄鳳的交代則是找到慕容晴以後再說。
由於玄昊的態度,玄夜還是那個尊貴的六王爺,和亂臣賊子沒有沾上邊。有一次,紅豆實在忍不住問玄鳳,玄昊之所以對玄夜寬待是不是因為手足兄弟的緣故,玄鳳沉默一會兒告訴她,一半是因為血濃於水,一半是因為另有乾坤,對於這另有乾坤的解釋,玄鳳好半天才說,玄昊和玄夜密談了一天一夜,最後達成了一種默契,至於是什麽默契,紅豆就不得而知了。
一眼瞥見慕容泓和墨白臉上的驚懼神情,紅豆忙道:“將他請到別處。”平安一臉為難,“他已經進來了。”還沒看見玄夜的人就先聽到他的聲音。“為什麽要把我請到別處?"紅豆無奈地歎了一口氣,迎了過去。外麵珠簾一響,玄夜大步走人廳內,後麵跟著無語和左翼。左翼進到廳內就和封雪瑩交換了一個眼神,封雪瑩暗暗點頭,這個六王爺需時時提防才好。
玄夜瞥見墨白,臉色一冷,開口道:“原來你在這裏,難怪這丫頭要將我請到別處,不過話說回來,墨白公子好大的臉麵,我們老九怎麽看也不像容易被人欺負的主,你都登堂人室了?"好似回到自己的府邸,悠閑地坐了下來,“彩衣傻站著做什麽,給六爺倒茶去。"彩衣恍過神,忙應下一聲,退了出去。玄夜望向慕容泓,神態間有著幾許漫不經心的傲慢,“想是慕容大人同樣的將我恨之人骨,那不如再等一段時間,找到了慕容晴,不管她是生是死,本王將自身交給慕容大人發落如何?"
慕容泓臉色一白,屈膝跪倒在地,“六王爺——下官不敢。”紅豆不滿地瞪著玄夜,將慕容泓扶了起來,“六王爺有傷在身,不在府內好好休養,跑來這裏做什麽?”玄夜睨著她,“你也知道我身上有傷,卻不知看望我,”眼睛轉向墨白,語氣暗藏鋒芒,“莫不是因為他,你才這麽對我?他恨我,你也恨我麽?我雖不是什麽好人,但他就是麽?要知道,若不是他,你的父親、我的恩師也不會去得那麽早,他想報仇可以,我並不介意變成他現在這副模樣,隻是恩師的仇該如何去報?"
墨自身子顫了顫,半晌說遭:“墨白是戴罪之身,不敢言仇,以前的一切,既是六王爺的懲罰,也是上天的懲罰,墨白心中已無怨恨。”玄夜聽了,嘲諷笑道:“現如今日是心非的人真是越來越多了。”墨白沒有理會他的諷刺,轉眸看向紅豆,“多少年來一直辛酸度日,姑娘是對墨白最友善之人,可是我卻——害死了令尊,不敢求得姑娘的原諒,今日來到這裏就是給姑娘一個交代,我——此番回去,自會親自向令尊大人謝罪!"
紅豆聽出他言語中的意圖,一驚,“墨白大哥,萬萬不可!"墨白顫聲道:“這些年來,做了很多的錯事,沒有麵目苟活人世,我現如今隻有一條路可以走。”紅豆心裏跟著難受,誰會比他的處境更加堪憐?走上前,輕柔說道:“墨白大哥怎可以輕言生死?有一句話說得好,不求前生之過,但求今世無悔,過去的事情都已過去,與其糾結其中,不如重新活過。”
墨白身子一震,顫聲道:“你——真的這麽想?”紅豆點頭道:“黑叔叔的傷好了,身上的毒也解了,墨白大哥的有用之身,又何止會幫我黑叔叔一個人?相信紅豆,苦盡甘來的那一天很快就會到來的。”墨白顫抖著嘴唇說不出話來,獨目中現了淚光。紅豆的這些話,玄夜人了耳也人了心,怔忡良久,緩緩說道:“沒想到,你這丫頭倒是蠻會勸解人的。”紅豆蹙起眉。有心搶白他幾句,但又想起他那日切腹的瘋狂舉止,暗歎一聲,話到唇邊又停住。
玄鳳從宮裏回來就聽到平安的稟報,得知玄夜、慕容泓、墨白在棲風居,臉上沒露出什麽,心裏是不快的,如果世上有兩個人是玄鳳最不願意見到的,那麽這兩個人此時此刻都在這棲鳳居之中。當下吩咐平安不要言語,到偏廳換下蟒服,來到與棲鳳居遙遙相對的流雲閣。
緩步來到樓上,玄鳳揣測慕容泓和墨白一同拜府的用意,想來想去,無非就是兩件事,搖了搖頭,暗自苦笑,慕容泓的心意他是明白的,可是即便事過境遷,自己現在還是不能心平氣和地麵對墨白,而且玄夜還在那裏。然而,沒想到的是,他身處流雲閣,還是看到自己刻意避開的人。正廳裏的每扇碧羅紗窗都是敞開的,雖然窗前柳絛半掩,玄鳳還是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裏麵的情景,盡管聽不見他們說什麽。
麵對墨白,紅豆臉上的神情是關切的,那一瞬,玄鳳心裏忽生幾許不自在。玄夜不知說了什麽,慕容泓和墨白告辭離去,廳裏麵的封雪瑩、左翼和小巧也被打發出來,隻剩下玄夜和紅豆兩個人。玄鳳挑起眉頭。一個時辰過去了,兩個時辰也過去了,玄夜還是沒走,玄鳳胸中鬱結之氣越聚越盛。不知玄夜說了什麽,紅豆如春花一般,盈盈地綻開一個極美的笑,紅唇一啟一合,堅定地吐出每一個字,眼角眉梢半是羞澀半是喜悅,看得玄鳳心弦一顫。然而,玄鳳很快有所醒悟,紅豆麵前的人並不是自己而是玄夜,臉頃刻間冷了下來,心裏好似裹了一根針。等到看見玄夜的手仿佛要撫上紅豆的額頭,玄鳳再也坐不住,騰身站起。
平安、彩衣、小巧見玄鳳來勢洶洶,不知出了什麽事,連忙迎過去,卻不 料玄鳳看也沒看他們一眼,拂袖而過。三個人麵麵相覷,連忙跟在後頭。封雪瑩正和左翼說著話,見玄鳳來到近前,剛要說話,卻不料玄鳳張口斥道:“你們倒是會辦差事,我是讓你們守在門外麵嗎?”這一句話好似疾風,還沒等左翼回答,風就已經刮過去了。左翼和封雪瑩對視一眼也跟羞後麵。
聽到玄鳳的聲音,紅豆驚喜地挑起珠簾。看著紅豆的笑臉,玄鳳想起剛才的情景,心越發的堵得慌,沒有說話,大步走人廳內。什麽人都能看出玄鳳臉色不對。更何況是玄夜。玄鳳冷著臉,斜睨著他,“你來做什麽?”玄夜微微一笑,“自然是來看紅豆,不行嗎?"玄鳳沒有理會他,轉頭問紅豆,“還敢和他見麵,忘記上次他如何將你擄走?"
紅豆搞不懂玄鳳從哪裏來的這麽大的火氣,愣了愣,說道:“他說過——以後再也不做那樣的事了。”玄鳳心裏更氣,“他說什麽,你就全當真?”紅豆錯愕地站在那兒,心道:他說什麽,我倒是並不完全信,隻是這話難道要當他的麵說出來?玄鳳見紅豆不說話,忽地想起那夜在紅豆營帳外聽到的話,瞬間,心裏添了幾分酸澀,“經曆的一切,我說過什麽你都不記得,他說過的話你卻全部記在心裏,一個字都不差。”紅豆更加的不明白,見他臉上的神情,心裏發了急,“你這話什麽意思?”
玄鳳瞪著她,“還問我是什麽意思?我的話你都聽不懂了麽?"紅豆沒有弄懂,玄夜卻明白了幾分,暗想自己和紅豆說過什麽,會讓玄鳳如此地耿耿於懷?隻一瞬便想到了,臉上露出惡意的笑。紅豆蹙著眉,低聲問玄鳳:“你到底怎麽了?生氣也要有個來由吧?”玄夜搶先說道:“當然是有來由,找不到慕容晴,他自然是心裏煩。”這段日子,玄鳳一則忙著叛亂之後的安穩,二則就是日日夜夜追蹤慕容晴的下落,擔憂自然免不了,但從玄夜口中聽到這話,卻說不出的怒。
玄夜眸光閃了閃,說道:“九弟既然對慕容晴如此四年,當初為何將香兒送回紅袖閣,現在想起是不是覺得惋惜,不如隨六哥走一趟,欣賞一段香兒的歌舞,慰解一番如何?”玄鳳眼睛瞟著紅豆,冷冷一笑,“六哥美意卻之不恭,九弟正有此意!”玄夜笑道:“既然如此,擇日不如撞日,我們現在就過去如何?”紅豆攔阻的話還未出口,玄鳳已經幹脆地應了一聲,“好!”
紅豆不由氣結,看著封雪瑩、彩衣、小巧,低聲道:“你們哪個知道他是怎麽了?為什麽無端地發脾氣?”封雪瑩抿唇笑道:“小郡主不知,我們就更不知了。”一眼看見玄鳳和玄夜走了出去,紅豆頓足跟了出去。封雪瑩、彩衣、小巧、左翼、平安隨即也跟了出去。
馬車備好,紅豆二話不說坐到玄鳳的對麵,一雙眸子還一直地瞪著他。玄鳳冷眼打量她,“你跟來做什麽?”紅豆仰著頭,“六王爺約請欣賞歌舞,豈能錯過?”玄鳳哼了一聲,“我可沒聽見,他什麽時候請了你?”紅豆張了張嘴梗在那兒,一對眸子瞄向玄夜。玄夜揚唇而笑,“紅豆要去,我當然是求之不得。”玄鳳臉上更冷,“到時候別又想起什麽人什麽話,心裏不舒服。”
紅豆不知他為何弦外有音,也動了氣,“美輪美奐的歌舞,傾國傾城的家人,高興都來不及,怎會不舒服?”玄鳳臉上一沉,便不去看她。小巧在外麵,怯聲問:“王爺,我們是不是也要跟著,在一旁伺候著?”玄鳳濃眉一立,剛要開頭,就聽紅豆道:“跟著,為什麽不跟著?不就是美女歌舞麽?要欣賞,大家就一同欣賞!”外麵,有人朗聲大笑,“有這等好事,為什麽不叫著我?”簾子一挑,紅豆看到玄麟的笑臉。
紅袖閣內牡丹廳,粉白黛綠姹紫嫣紅,眾舞姬精致的妝容下,各個皆是豔溢香融。在一次見到衛雲娘和杜秋娘紅豆本應該是喜悅的,可是她卻喜悅不起來,等著玄鳳,不論什麽緣故生氣,都不應該跑到這裏享受鶯歌燕語嫵媚風流。看著飄來蕩去的錦繡花裙鸞帶繡履,紅豆的臉色越來越壞,滿肚子都是酸氣。
玄麟見紅豆氣鼓鼓的樣子,甚是好笑,低聲問玄鳳,“這段日子好得如同蜜裏調油一般,怎又成了這個樣子?”玄鳳沉默不語,一杯又一杯地飲著酒。香兒一曲舞罷,看到玄夜遞過來的顏色,便款款走到玄鳳的麵前,一隻手輕輕地撫到玄鳳的手腕上,“讓香兒替王爺斟酒吧。"玄鳳神色未變,不聲不響地鬆開了手。香兒巧笑嫣然,軟語問道:“六王爺適才說了,隻要香兒侍候得好,沒準兒九王爺就會回心轉意,將香兒接回去,不知是不是真的?”
玄鳳知道紅豆正看著自己,瞥了一眼玄夜,譏誚說道:“六王爺說話自然假不了。”香兒嬌聲笑道:“那對香兒來說可是天大的喜事。”玄鳳有意說道:“你的模樣與本王心裏的人有九分的相似,本王自然會另眼看待。"香兒輕歎一聲,“這樣也是香兒的福氣。”有意無意地竟倚在玄鳳的懷裏,玄鳳長臂一展攬住她的纖腰,香兒眉眼含笑,順勢坐到玄鳳的腿上。
紅豆哪裏還能看得下去,幾步來到玄鳳麵前,“你太過分了!這樣做給誰看?"玄鳳微微一窘,“反正不是給你看,你心裏認定了,我又何必多此一舉?”紅豆一怔,“我認定什麽了?"玄鳳道:“你心裏明白!”紅豆心裏一急,奪過玄鳳掌中的酒杯往案上狠狠地一撂,“可是我不明白!”兩個人你瞪著我,我瞪著你,誰都不示弱,周圍所有人的眼睛都圍著他們兩個打轉。
此時,紅豆也真動了氣,看見香兒抿著唇仍然坐在玄鳳的腿上,腦袋一熱,想也未想,伸手將她從玄鳳的懷中硬拉了出來。所有的人都愣住了,甚至玄鳳自己也愣住了。玄麟看在眼中,“哈”的一聲笑了出來。紅豆這才明白過來,心裏發糗,自己剛剛做了什麽?香兒美目一轉,微微屈膝,“香兒不好,惹小郡主生氣了,請小郡主責罰。"聽了她的話,一眼瞥見玄鳳似笑非笑的神情,紅豆掛不住臉,說道:“香兒姑娘說哪裏的話,你把九王爺哄得那麽開心,打賞都來不及,怎敢責罰?”
玄鳳濃眉微揚,對香兒道:“還不謝謝小郡主,小郡主要賞呢!隻是不知道要賞多少銀兩?"紅豆被他一將,下意識摸向腰間。怎奈她出來的時候太匆忙,根本就沒有帶錢袋,不由得眼睛瞟向後麵的平安、小巧、彩衣還有封雪瑩。這四個人正看熱鬧,好長時間才發覺紅豆遞過來的眼神,忙往懷裏摸,最後都是神情尷尬地抬起頭。
紅豆臉上又紅又熱,情急之下又往腰間摸,第一個摸到的物件是那九龍玉佩,心中暗道:這是父親留下來的,怎可給人?再一摸就摸到了“碧水痕”,手停在那兒,抬眸看向玄鳳,見他若無其事地瞅著自己,惱羞成怒,將“碧水痕"取下,重重地放在香兒的手中,“這個就賞給你了。”話一說出口,又覺得無限的委屈,眼淚險些湧了出來,當下急步奔出牡丹廳。
玄鳳的臉早已變得鐵青,從香兒手中去過“碧水痕”氣急敗壞地吼道:“你給我站住!”便追了出去。眾人錯愕過後,紛紛起身緊跟了出來。紅豆聽到玄鳳的聲音,腳下動作就更快了,拐個彎想下樓,不想迎麵與上茶水的堂倌撞個頂頭碰。那堂倌受傷把持不住,托盤的茶壺茶杯都掀到地上。紅豆收勢不住,跌坐到地上,剛巧坐在一塊破碎的瓷片上。紅豆“哎呦”一聲,隻覺得後麵火辣辣的痛,手向後捂去,竟觸到一片溫熱,回首一看,整個手掌都沾了血。
玄鳳縱身來打紅豆麵前,伸手要扶,卻被紅豆一推,“不用你管,你欣賞歌舞去吧!”玄鳳見到紅豆手上的血,當即不管她怎樣掙紮,將她一個翻轉抱了起來,隻見她後麵已經殷紅一片。
玄鳳臉色驟變,也未多想伸手扯開那被血染紅的地方。紅豆用手死命地擋著,但怎能擋得住玄鳳,一抬眼看見所有的人都圍了上來,羞窘到了極處,“哇”的一聲大哭了出來,“你這個混蛋,你怎可以,當著這麽多的人——扯我的……”玄鳳眼睛向周圍一掃,連忙將她攔腰抱起,衝著玄夜吼了一聲,“給我一個房間!”玄夜注視他二人,神色怪異,最後歎了一聲,手向後麵指了指。玄鳳抱著紅豆向他所示的房問掠去。
玄麟搖頭輕笑,對玄夜道:“你把九哥和紅豆帶到這裏,就是為了看這個場麵?”玄夜眉心一皺,“天知道我想看什麽樣的場麵。我隻不過想借著老九的心結擺一道,誰叫紅豆說什麽他是她的四個‘至’……叫我心裏一直都不痛快,卻沒想到這兩位當真是天生的一對!”玄鳳腳步一頓,不由問:“什麽四個字?”紅豆臉上立時火燒火燎,瞪著玄夜道:“你不許說!”玄夜眼睛瞄著玄鳳,輕輕一笑,“聽你的,我們不告訴他。”玄夜的故弄玄虛成功引起玄鳳的疑惑,但此時他關心紅豆的傷,所以沒有再問,一掌推開前麵的門。在關門的一瞬間,玄鳳大聲道:“左翼!”左翼明白他的意思,從懷中掏出一個白玉瓶,扔了過去。門“砰"的一聲從裏麵關上。眾人好奇地圍到門前。
紅豆尖叫道:“你住手——你住手——聽到沒有!”掙紮尖叫不斷,而且是聲聲不絕,眾人知道玄鳳肯定是沒有住手。玄鳳冷硬說道:“別亂動,你若是老老實實的怎會屁股開花?”紅豆慘烈地大哭,“我——開花也是你害的!”
玄鳳繼續手上的動作,“誰允許你將‘碧水痕’擅自送人的?”紅豆嗚咽道:“我的東西願意給誰就給誰,你管不著!”玄鳳咬著牙,“那是我給你的,誰說我管不著!”紅豆毫不示弱地川應,“你既給了我就是我的東倆,還婆婆媽媽地做什麽?”
玄鳳被她這句話氣得濃眉倒立,卻不知如何還口,手上不由加了一分力氣,將紅豆踢起的腳硬按了下去,紅豆吃痛,大叫了一聲。玄鳳又問:“老六剛剛說的什麽四個字?”紅豆臉漲得通紅,“我——偏不告訴你!”話音一落,又痛呼了一聲。門外,玄夜看向玄麟,“我們就這麽看著他欺負紅豆?"玄麟輕笑道:“那能怎樣?他們在那裏不是誰欺負誰,而是打情罵俏,有煞風景的事情我不做。”
一個時辰後,玄鳳終於從那間房內走了出來,眼睛瞥向封雪瑩,“你進去看看她。"封雪瑩忍著笑,邁步走了進去。小巧和彩衣趁機也想跟了進去,卻被玄鳳叫住,“你們去弄一套新的衣衫給她。”小巧和彩衣一愣,隨即明白是怎麽一回事,憋著笑離去。外麵的人依舊豎著耳朵,依稀聽到紅豆微弱的哽咽聲,“瑩姐姐,你把我扶到那邊的牆邊——我要一頭碰死在那兒——我不要活了!”玄麟聽了,哈哈笑道:“九哥你到底做什麽了,害得紅豆這樣痛不欲生?”
第47章 洞裏有乾坤(上)
玄夜隨手一揮,遣散了滿堂春色,牡丹廳內隻剩下兄弟三人。玄夜也不說話,盯著玄鳳,眸色時明時暗變幻莫測。玄鳳不閃不避,直視著他。落寞在玄夜眼中一閃而過,轉開了頭,“這段時間,我一直派人在怒江的中下遊尋找那跳下山崖女人的屍身,可是幾個月間並無所獲,所以她極有可能還活著。”又看向玄鳳,“我知道你也一直在找她,她若是不死,她就是能夠找到慕容晴的唯一線索,隻是有一點,你一定要清楚,此人是個禍害。"
這件事又何須他提醒,玄鳳心中豈會不知?玄夜又道:“她是雲南王的人。照理不應該和紅豆有什麽交結,可是幾次三番想害紅豆的性命,為什麽?你可猜測過是什麽原因?”玄鳳沉吟著,說道:“我命人對那些歸降的雲南王兵將逐一盤問,想從他們的口中得知那女人的具體身份,可是無人知道,甚至沒有人見過她麵具下的容貌。" .
玄夜眉尖一挑,“這麽說,你那裏也是一無所獲?”玄鳳凝視他一會兒,緩緩說道:“也不盡然。"玄夜一怔,“那也就是說,對於那個女人,你是有些眉目了?”玄麟見玄鳳不語,一笑,“我和九哥一直懷疑她是內鬼。”玄夜略略
思忖,問:“她是宣遠王府裏的人?”目光再次轉向玄鳳。玄鳳輕輕頷首,“應該說她是隱在宣遠王府裏麵的人。”玄夜追問:“你科知道她是誰?”玄鳳道:“這個女人一直都戴著麵具,原因很簡單,就是不想別人認出她,也許是不想我認出她。”
玄夜挑眉問:“難道你會識得她?”玄鳳點頭道:“也許還是我熟識之人。”頓了頓又道,“這個女人曾在宣遠王府內出現,那一次若不是我及時趕到,紅豆在落雲山上就遭了她的毒手。事後,我派遣眾侍衛密查府內每一個角落,這個人競如同煙消了一般,轉眼之間沒有了蹤跡,我自信外麵的人絕對沒有本事在那麽短的時間內逃出去。”
玄麟在一旁接道:“而且,宣遠王府內曾發生兩宗命案,一個是三夫人被剜眼慘死在自己的寢室,二是丫環錦蘭被人溺死在小鏡湖,兩場凶案環環相接,種種跡象表明,行凶之人就在王府,而且還不是一個人。如果戴麵具女子隱身於王府,那麽她和這兩個人的死一定逃不脫幹係。”玄鳳聽到這裏,說道:“這個人自九江跟到金川嶺,再有本事也是分身乏術,所以回京之後,我叫左翼、右翼秘密徹查,誰在我出征以後的這段時間離開了王府。”
玄夜見玄鳳的話停在此處,“結果如何?”玄鳳道:“貌似沒有人離開過王府,但是有一個人卻病了,病了好長的一段時間,甚至幾乎沒有人可以看到她,而且我知道,這病並不是作假。"見玄夜露出疑惑之色,玄麟言道:“那戴麵具女子從崖上一縱而下,下麵壁仞如刀急湍甚箭,即便武功再好也難保全身而退。"玄夜目光一寒,“那個人是誰?難道你還留著她?"玄鳳眸色幽深,“事到如今須萬事小心,沒有真憑實據之前,我並不想驚動她,畢竟晴兒還沒有下落。”
玄夜冷笑道:“開口一個晴兒,閉口一個晴兒,那個女人的死活你管她做什麽?這麽一根毒刺留在王府裏麵,你有沒有想過紅豆的安危?依那戴麵具女子的行事,你的晴兒早幾年前恐怕就已經送掉了性命,何必為了她而擔上任何的風險!”玄鳳眸中閃過一絲鬱色,冷冷說道:“沒有人會比我更加在意紅豆的安危。"玄夜臉色壞到極處,冷笑兩聲,憤憤說道:“若不是我已經答應了紅豆,若不是那丫頭眼裏心裏隻有你,若不是我有愧,險些害她送掉性命,若不是金川嶺上,你——我豈容你說這樣的話!"
玄鳳怔忡了一瞬,隨即眸光一閃,逐字問道:“你已經想清楚了?”玄夜恨恨地瞪著他,從齒縫中一字一字擠出,“我不想清楚,還能怎樣?”玄鳳微微點頭,唇向上淺淺彎起,“那就好。"悠然自得的笑意分外刺眼,玄夜冷笑道:“你也別高興太早,等哪一天,紅豆看你一直糾纏於舊事,換了心意也說不定。”玄鳳搖頭問:“難道六哥有耐心等到那一天?"
玄夜眼睛半眯,勉強壓抑某種情緒,冷笑,“你不要得寸進尺。”玄麟見此情景,微微一笑,“六哥提點的極有道理,九哥,加一分小心總是沒錯。”玄鳳自然明白玄麟的心意,這個時候與玄夜作唇齒之爭,有害無益,再者,以他的為人能說出剛剛那一番話,也委實不易,當即眸光一轉不再做聲。玄麟又是一笑,“不知道紅豆那丫頭怎樣了,還委屈不委屈?我們過去看看,若是還沒好,九哥你就再哄一哄。"
兄弟三人來到紅豆暫居的房間,見左翼和若幹侍衛仍然守在門口,玄麟開口問:“怎麽樣,紅豆還不想出來?”左翼笑著回道:“小郡主想必還在鬧脾氣。”玄鳳上前問:“小巧和彩衣回來沒有?”左翼道:“半個時辰之前就回來了。”玄麟搖頭笑道:“這幾個丫頭在裏麵搞什麽鬼,怎麽一點動靜都沒有?”聽了玄麟的話,玄風的心猛地一跳,三步化為兩步來到門前,重重地叩了一下,“小巧、彩衣開門!"裏麵靜悄悄的,一點回音也沒有。
兄弟三人同時變了臉色,玄夜一腳將門踢開。一股淡淡的似有似無的餘留馨香從室內飄逸出來,正是“紅粉佳人"。兄弟三人心中一凜,立時屏住氣息,一起闖了進去。室內,封雪瑩、小巧、彩衣倒臥在地上不省人事,紅豆已不知去向。玄鳳又驚又急,額頭青筋暴起,雙目一掃,看見被木雕仕女屏風擋住的半開半掩的窗。瞬間,惱怒至極,玄鳳甚至有些痛恨自己,一掌將那屏風劈了個四分五裂。
無語、衛雲娘、杜秋娘、香兒聽到動靜,匆匆地趕了過來,見到屋裏的場麵,誰也不敢開口,悄然站在門外。玄麟暗歎一聲,查看了一下封雪瑩、小巧、彩衣,知道她們並無大礙,便將她們逐一抱到床上。左翼和身後的侍衛臉紅豆劫去!”陰戾地瞪著玄鳳,“你若是早早將那人除去,就不會有這樣的事情,都是你害了紅豆!”一句話引來玄鳳怒目而視,眸光危險駭人,“你當真沒有參與這件事情?”玄夜眼睛一眯,厲聲道:“你說什麽?”玄麟連忙擋在二人之間,“九哥,這件事我相信六哥——紅豆現在危險得很,你們不要這樣,及早想辦法才是!”
玄鳳靜了靜心神,知道自己這時候一定不能亂,凝神思索種種可能,霍然開口,“左翼,你帶人傳令四城門守衛,凡出城者嚴加檢查,防止紅豆被擄出京城。"左翼起身離去。玄夜思忖一會兒,道: “若是紅豆已經被帶出城了呢?”玄麟點頭,“雖然時間短暫,還是有這種可能。"玄夜眉頭一緊,對無語道:“將所有的人派出去,京城之外方圓百裏秘密追蹤,如有紅豆的消息立刻回報。"無語帶人急急離去。
玄麟看向玄鳳,“現在要做的是搜查京城每一戶每一個角落,直到把紅豆找出來為止。”玄鳳緊鎖眉頭,“如果紅豆真的被藏在京城的某一角落,隻怕這樣做是有害無益,容我再想一想。”玄夜早已失去耐性,冷言道:“都到了什麽時候,哪容你再想!"玄鳳沒有理會玄夜,轉身就走。玄夜在他身後喝道:“你去哪裏?”玄鳳沒有回聲,縱身而起。玄夜、玄麟對視一眼跟在他的身後。
謝羽裳的紫竹苑內可以說是滿目血腥,望著屋內十幾個人的屍首,玄鳳心裏想的是紅豆,不由心亂如麻。玄夜查看所有人的致命傷處,陰沉說道:“你的這位四夫人就是那個戴麵具的女子,那日她曾經在我和紅豆的麵前殺死一個婢女,手段如出一轍。”玄鳳沒有答話,蘸了一具屍身頸間的血液微撚,眉頭越皺越緊。玄夜挑眉道:“你聽見我的話沒有?"玄鳳望向他,語氣陡然沉摯,“這血尚溫。"玄夜臉色一變,“這說明她剛剛離去不久。”
玄麟從裏麵走出來,手裏還拿著一封字箋,“九哥,你看。”玄鳳忙接過那張字箋,隻見上麵寫著兩行字:新人舊人會九泉,紅塵萬丈留一人。上麵的意思再明白不過,玄鳳手一顫,字箋飄然下落。玄夜手腕微拂,將字箋接在手中,“這上麵的墨跡亦是未幹。”玄鳳眸光一閃,“這說明她將紅豆擄走,又回到王府內行凶。”沉吟一會兒,說道,“從她大概將紅豆擄走的時間,自紅袖閣趕回王府的時間,再加上這未幹的血跡和墨跡,她應該沒有時間出京城,甚至她還有可能留在王府。”玄夜冷笑道:“她再沒腦子也不會認為這裏比外麵更安全。”玄鳳沒有理會他,目光再次落在那字箋上麵,隨即道:“左翼,你把王府六門守衛全部叫到這裏,還有派人看看錢氏、李氏現在哪裏?”不多時,王府六門守衛全部會齊。玄鳳問道:“你們有誰知道總管謝鐵的行蹤,他在兩
個時辰間可曾出府入府?”
一個守衛站出行列,“回王爺,屬下沒見他出府,卻見他人府。"玄鳳眸色幽沉.“如果他自己入府,或者出府應該有本事不讓你們知曉,但隻有入不見出卻一定有文章,這說明他不得不從府門走進來。"玄鳳揚眉問,“他入府的時候,可曾帶進什麽東西?”守衛回道:“他入府的時候帶進一輛木車,上麵有一個大木箱,說是今年新添置的膳房器皿。”玄鳳點了點頭,對身側的右翼道:“你和他帶人去尋找那輛木車,挖地三尺也要把它找出來。"最後加上一句,“找到以後,留在原處,任何人不可擅動。”右翼和那守衛應了一聲,領命離去。
左翼帶著婢女翠香匆匆走進了院子。翠香跪在地上,顫聲道:“回王爺,二夫人和五夫人不見了。”玄鳳緊鎖眉頭,“你別怕,將事情的經過詳細講來。”翠香穩了穩心神,“一個時辰前,二夫人和五夫人在後花園裏賞花,奴婢為她們準備了茶水點心,後來二夫人說要和五夫人說一些體己話就把奴婢支派開,後來奴婢路過後花園,發現茶水點心打翻一地,二夫人和五夫人不知去向,於是奴婢和幾個姐妹去找,到現在也沒有找到。”
玄鳳沉默一會兒,轉眸看向左翼,“王府內每更次的巡查,侍衛可是按我要求布置的?”左翼回道:“是,王爺。”玄鳳點頭道:“傳令下去,王府內五步一哨,秘密稽查每個角落,直到發現小郡主、二夫人、五夫人的行蹤。"玄麟來到他身邊,“你認為紅豆她們在王府內,可是謝羽裳沒有道理這麽做啊!”玄鳳沉聲道:“我不明白她為什麽這麽做,但是我確定她和紅豆都在這王府裏麵。”
右翼轉了回來,“王爺,屬下在廢棄的東院找到了那輛木車。"玄鳳立即向外走去。東院內,玄鳳仔細查看木車上每一個環節,直到他從車輪上取下一塊黃色黏土才站起了身。玄夜見他神色嚴峻,“你發現了什麽?”玄鳳沉聲道:“這種黏土,京城上下,隻有宣遠王府的落雲山上才有。"
四周黑沉沉的一片,甚至什麽也看不見,可怕的靜謐中流動著腐敗的久不見天日的塵土氣息。紅豆一驚,乍然坐起,自己這是在哪裏?想到記憶中的那抹馨香,她臉上一白,莫非——不遠處,似乎有一雙眼睛死死地盯著她,惡毒中交纏著嫉恨,紅豆心中暗怯,向後移去。一聲火褶子響,上方突然發亮的火光照亮了紅豆周遭的視野,這是哪裏?潮濕的石壁,汙濁的泥土,狹小、令人窒息的空間,競好似一個洞穴!
一轉眸,紅豆看見了那個足可以令她瞬息驚恐的人——戴著慘白麵具的女子。紅豆下意識地向腰間摸去,便聽到森冷刺耳的笑聲,“你在找什麽,是這個麽?"紅豆抬眸看去,她手中拿著的正是“碧水痕”。戴麵具女子緩緩走近,“這東西削鐵如泥,不知道削起你的腦袋瓜是什麽樣?”紅豆向後躲去,咧嘴笑了笑,“自然也不會太費事。”
看到紅豆臉上的笑容,戴麵具女子愣了愣,“事到如今還能笑得出來,你當真不怕嗎?”紅豆無奈地歎口氣,“現在怕還有什麽用?”戴麵具女子點了點頭,“這話倒是有幾分道理。”紅豆抬眸看向她,“都到了這個時候,你還不打算讓我看你的廬山真麵目?”戴麵具女子的嗓音陡然轉變為另外的一種聲音,這聲音入到紅豆耳中竟然有幾分熟悉,“你真的想知道我是誰?”紅豆點頭。
戴麵具女子掀去臉上的麵具,露出一張同樣慘白的臉。紅豆怔怔地看著她,“原來是你,四夫人。”謝羽裳俯下身,端詳紅豆,“沒有想到會是我?”紅豆歎了一聲,“四夫人心機過人,又掩飾得極好,人前人後判若兩人,紅豆豈能輕易地勘破玄機?更讓紅豆想不到的——四夫人的聲音竟然可以隨心所欲地變換,莫非這就是人們常說的口技?"謝羽裳嫣然笑道:“不錯,這也算是好本事!”聲音一轉,變成另外一人的聲音,“王爺,不要以晴為念,若是因晴錯失良機,晴甘願一死。王爺——王爺——”紅豆苦笑道:“這是慕容晴的聲音,想必你已經模仿得惟妙惟肖,所以當日在金川嶺上,玄鳳和墨白大哥都沒有聽出來。”謝羽裳的聲音又變,“我自然要和喜歡的人在一起,如果他心中也有我,那麽其他的事便不放在我的眼中,任世事變幻無常,我始終都會不離不棄,永遠守在他的身邊。”聽那聲音好似自己在講話一般,紅豆呆了呆,歎道:“四夫人當真是好本事。”
凝視著紅豆的麵容,謝羽裳恨恨說道:“隻可惜,我卻沒有精妙絕倫的易容之術。”紅豆搖頭道:“難道你想易換成別人的容顏?那有何用?你胸膛之中的還不是同一顆心?”
謝羽裳臉色一變,厲聲道:“你這是什麽意思?”紅豆笑了笑,“即便容貌和聲音變了,四夫人始終不是慕容晴,也不是我紅豆,四夫人還是謝羽裳。"
謝羽裳突地一笑,語調溫柔,卻越發讓人寒在心頭,“瞧你,為何一直坐在地上?你那兒還受了傷——來,我扶你起來。"說罷,將雙臂遞到紅豆麵前。看著她伸過來纖纖素手,紅豆渾身冰冷,眼睛一閉,心一橫,手搭著她的雙臂站起了身,“一點小傷,不礙事,看見四夫人,就忘記疼了。”
謝羽裳一怔,柔聲道:“紅豆妹妹真是會說話,比那兩個人討喜得多。”紅豆愣住了,那兩個人是誰?謝羽裳又道:“我會將妹妹留到最後,也會讓妹妹了結心中的夙願。”聽到“最後"這兩個字,紅豆身上又冷了幾分一自己有什麽夙願?謝羽裳回眸一笑,“妹妹覺得這裏如何?”紅豆向周圍望了望,黑暗、陰森、恐商,恍若墳墓,見謝羽裳正等待自己回答,幹笑道: “這裏——很好。"謝羽裳掩唇笑道:“難得妹妹也喜歡這裏,這個地方可是花費了我不少的心血。當年,我們家王爺在西疆平亂整整三年,我創建這裏也用了三年。”紅豆強迫自己一直微笑著,“這是哪裏?"
謝羽裳輕歎一聲,“我就是告訴了妹妹這是何地,也沒用處,若是換一個人,也許才會有些不同。妹妹你猜,現在誰最想知道這是哪裏?”紅豆卻故作不知地搖了搖頭。謝羽裳笑道:“傻妹妹,當然是我們家王爺,可笑的是,在宣遠王府內,他將你身邊安置得如同銅牆鐵壁,可是他萬萬沒想到.我在外麵得了手,現在他不知有多急呢,隻科惜,再急,他也找不到這裏,即便他找到這裏,那時候也已經晚丫。”
紅豆咬著唇,心裏不停地呼喚著玄鳳,知道自己如今能夠做的是盡可能地拖延時間。謝羽裳臉上的笑容愈發明媚,蒼白的臉平添了幾分病態的紅潤。“紅豆妹妹,如果我告訴你,我們在宣遠王府裏麵,你信是不信?”紅豆心頭一跳,笑道:“四夫人說是的話,紅豆當然相信。"眸光一轉,“隻是,紅豆實在想不出,王府裏麵哪裏會有這樣的好去處?”
謝羽裳微微一笑,“如鏡碧波依伴,山腹別有洞天。”紅豆驚詫出聲,“難道我們是在落雲山腹之中?”謝羽裳輕笑道:“紅豆妹妹果然聰明!”親熱地挽住紅豆的手,微笑道,“我帶你去見二夫人和五夫人如何?”紅豆驚訝地圓睜雙眼,“你將——她們也帶到這裏來了?”謝羽裳的聲音輕柔得可怕,“正是,人多了才有意思。”忽向右拐,向前走了一段時間,漸漸地,洞穴裏麵開闊起來。
前麵不遠的地方,中間有兩個木柱子,上麵分別綁著兩個人,正是錢小曼和李馨兒。旁邊肅然站立著三個青衣男子,其中的一個是總管謝鐵。望著謝鐵那雙冰冷的眼睛,紅豆暗道:想必那晚在芳香閣遇到的人就是他,若不是玄鳳來得及時,自己就死在了他的手中。錢小曼和李馨兒顯然吃了不少的苦頭,臉上腫得老高,又是淤紫又是血。看見謝羽裳,錢小曼破口罵道:“你這個瘋女子,你將不得好死!”謝羽裳微微蹙起了眉,看著紅豆問:“你說她這個人是不是很討人厭?”望見她雙目中暴戾之色,紅豆知道錢小曼恐怕是凶多吉少。
謝羽裳伸手指向一個青衣人,幽幽說道:“想一個辦法,讓她永遠講不了話。"隻見刀光一閃,錢小曼慘叫一聲,嘴裏血流如注,再也不能清楚地說出一個字。李馨兒嚇得抖成一團。謝羽裳從地上拾起那被割落的半截舌頭,來到錢小曼麵前,輕聲笑道:“我早就知道,你背地裏不知說了我多少壞話,這一會兒,我看你還有沒有本事再說出一句半句。”
錢小曼雙目血紅,不知是哀號還是在咒罵,漸漸地聲息越來越弱。李馨兒嚇得連聲驚叫,紅豆也扭過頭去。謝羽裳嫋嫋地向角落走去,那洞壁上竟有一個石櫥,上麵依次擺著幾個水晶碗。謝羽裳取下一個,將那半截舌頭放了進去,然後放回石櫥裏。從旁邊取下另外一個水晶碗,謝羽裳來到李馨兒的麵前,“五妹妹,你看裏麵的是什麽?”
李馨兒早已嚇去了三魂七魄,顫聲道:“四姐姐,你饒了我吧,平日裏我可沒有什麽地方對不住姐姐。"謝羽裳臉色一變,厲聲道:“我讓你看,你就看,廢什麽話!”李馨兒壯著膽子看了一眼,大哭道:“我——什麽都沒看到!”謝羽裳罵了一句,“廢物!”便捧著那水晶碗,轉到紅豆麵前,“妹妹你看一看,告訴姐姐識不識得裏麵的東西?”紅豆臉上蒼白得毫無血色,緊咬著牙關向水晶碗中看去。
裏麵不知是什麽東西,薄薄的兩片,好似枯萎的花瓣,紅豆抬眸,“紅豆實不知裏麵的是什麽,還請四夫人見告。”謝羽裳柔聲笑道:“傻妹妹,難怪你看不出來,這東西放久了,已經失去原來的模樣。姐姐給你提個醒,你一定會識得——當日是你第一個發現三夫人的屍首,她的臉上可缺了什麽?"紅豆
猛地抬起頭,行凶之人剜去三夫人的一雙眼睛!聲音抑製不住地顫抖起來,“這裏麵是——是——"胃中一陣翻江倒海,紅豆險些吐了出來。
謝羽裳達到目的,心滿意足地狂笑起來,將那水晶碗放回原處,tt也怪我大意,竟然讓老三從我的房中偷去主上給我的信函,她竟妄想以此要挾我,你說她是不是太不知道天高地厚?那時候,我本無心和誰過不去,沒有辦法隻好將她除去。”紅豆顫聲道:“可是你為什麽要剜去她的一雙眼睛?"謝羽裳冷笑道:“沒有了那雙眼睛,她就一文不值!"
紅豆想起膳房劉媽媽的話,“因為三夫人的眼睛酷似慕容晴,所以你才這麽做,對不對?"謝羽裳冷笑道:“原來你知道的事情還不少!"追溯前因後果,紅豆又問:“那麽,錦蘭的死也和你有關了?"謝羽裳道:“那個丫頭更不知道深淺,老三將主上的信藏了起來,卻讓那蠢丫頭得了去,她學誰不好,卻學老三的勾當,還自作聰明將信轉給城郊的兄長藏著,所以不但害了自己,還白搭上家裏幾口人的性命。”
紅豆想著那日右翼從錦蘭家無功而返,道:“想是四夫人早知道錦蘭有家人住在城郊,所以派人先右翼一步到了那裏,不但將錦蘭的家人斬盡殺絕,最終還回得雲南王的那封信函。”謝羽裳冷笑道:“九王爺的計策固然好,我也入了套,但他卻不知我還另有安排,雖然折一員猛將,但最終勝出的還是我。”紅豆注視著謝羽裳,她就是平日裏楚楚可憐的四夫人?凝神間,想起一個最關鍵的人,暗暗地四周環視。
謝羽裳的目光也隨紅豆的眼波流轉,忽地一笑,“你在找什麽?”紅豆也未躲閃,直視著她,“慕容晴——莫非也在這裏?”謝羽裳眼神中盡是詭異,微微一笑,“九王爺身邊的女人,好像每一個都對她感興趣,我雖厭憎她卻又不得不佩服她,隻是她早已不是當年那個傾國傾城的慕容晴,你見到她一定會大吃一驚的。”紅豆心頭一涼,隨即道:“四夫人的意思是要帶我去見她?”謝羽裳的紅唇勾著笑,輕輕地向紅豆揮了揮手,“你跟我來。”
第48章 洞裏有乾坤(下)
一道厚而沉重的鐵門置於最深暗的角落。隨著一步一步地靠近,絲絲不絕的寒意蔓延至紅豆的四肢百骸,凍結在心頭。難道近十年間,慕容晴是在這裏度過的?
謝羽裳從懷中取出一把由銀色錦帶係住的鐵匙,對準掛在鐵門左右兩側鐵鏈上的鎖,微微輕旋,那鎖應聲而開。謝羽裳推開門,眉梢飛揚,嘴角抿著鄙夷,“來看看吧,這就是當年名噪一時的九王妃。"
裏麵的女人,蒼白憔悴,依稀美麗的容顏已被利刃毀去大半。從頭到腳形同枯槁,仿佛隻剩下一個軀殼,而這樣的一副身體竟然是身懷六甲!望著她凸起的腹部,紅豆驚呆住。
謝羽裳輕狂地笑了起來,“紅豆妹妹,不要不相信,你麵前的確實是如假包換的慕容晴,你看多好笑!"慕容晴無動於衷地坐在一角,好似什麽都沒有聽到,也什麽都沒有看到。
紅豆的心被深深地刺痛,慕容晴——遭遇了什麽樣的非人折磨?謝羽裳笑得越發的得意,“當年尊貴的九王妃和別人私奔的時候,身子裏已有了一個孽胎。現在的更是一個孽種,甚至這個孩子的父親是誰,她都不知道!"
紅豆冰冷地注視著她,心裏有一種厭惡到極處的衝動,心裏想著,如果今天當真難逃一劫,自己也應該想一個玉石俱焚的法子。謝羽裳臉上的笑容愈加燦爛,“以前,若是哪個男子得知有機會和這個‘絕世美女’春宵一度,一定會趨之若鶩,現在的情形卻大大不同,我的那些手下,非要我用刀子逼著才能行事。”
紅豆憤怒到了極點,身子不停地戰栗著,拳頭越握越緊。紅豆的模樣自然落入謝羽裳的眼中,她隻是更加得意,“若不是太忌諱我們家王爺,我真想讓他看看他的晴兒現如今的模樣。"慕容晴有了反應,十指狠狠地向手心摳去,不多時,指縫間滲下鮮紅的血。謝羽裳見了,搖頭又笑,“真是好恨啊,真是生不如死啊,偏偏地卻不能去死!”看向紅豆,“你知道為什麽嗎?"紅豆看著她,沒有答話。
謝羽裳的興致絲毫不減,“那是因為她的寶貝兒子,在我的掌握之下,她若敢死,我立刻就讓她的寶貝兒子去陪她。”紅豆心頭一緊,抬眸直直地看著謝羽裳。
謝羽裳繼續說道:“提到那孩子,他和紅豆妹妹的交情可謂是不淺。”紅豆一驚,立即明白她說的是誰,“你說的是小石頭!"眼睛盯著紅豆,謝羽裳緩緩地點了點頭,突然,臉上的笑容斂盡,惡狠狠道:“隻是你太多事!”伸手指向慕容晴,“我答應了這位尊貴的王妃,每隔一段時間讓她見一次兒子,你卻將那孩子一起帶出了宣遠王府,害得這位王妃每日裏和我尋死覓活的,你知道我費了多大的氣力才將她安穩住,你說她若是這麽白白地死了還有什麽意思?"紅豆眉頭一蹙,“你將小石頭帶到這裏?那他怎會不知道?”
謝羽裳不屑地搖頭,“他當然什麽都不知道,中了‘紅粉佳人’的孩子,會知道什麽?”眼睛斜著慕容晴,冷笑著又道,“那孩子我始終都看他不順眼,雖然不能讓他死掉,但小手段還是要使的。老二的玉如意是我讓人弄斷的,就是想打他幾板子,那日即使你不趕到聽雨軒,即使十二王爺和皇上不在場,我也不會讓老二將他打死的,那樣還有什麽樂趣?”
紅豆難以置信地連連搖頭,“世上怎會有你這樣的人?"眸光一轉,“若非皇上和十二王爺當日在,我和小石頭就必定會受一頓痛打。”謝羽裳點頭道:“是啊,那天你們的運氣真是不錯。”紅豆又問:“那時候你就知道君公子就是皇上對不對?”謝羽裳的臉上忽現莫名的憂傷,淒楚說道:“你知道我侍奉在王爺身邊有多久嗎?怎會不識得皇上?當年九王爺大婚,新皇不過登基一載,喜燭堂前,新人如玉,我也是第一次見識了皇家的尊榮富貴,那時,皇上就坐在離我不遠的地方。”
紅豆有些不明白,“你是雲南王的人,難道那時你已經成為四夫人?”謝羽裳苦笑了一聲,“傻丫頭,怎麽會?那時,我隻不過是九王爺身邊的一名婢女,隻不過是一枚被人精心設計的棋子,如果當年的棋子隻知道完成自己的使命,而不知其他,那樣就好了,我就不會有這麽多的痛苦。"
紅豆挑眉反問:“四夫人竟然說自己痛苦?那麽被你剜眼慘死的三夫人、被你割舌的二夫人,被你關在這裏生不如死的九王妃該是怎樣的痛苦?”謝羽裳一怔,隨即尖銳喊道:“這幾個賤人怎可和我比——我說的是心上的煎熬,癡心一個人,天天麵對他,你卻得不到,你知道有多痛苦?她們誰是真心對待他的?這個九王妃自不用我多說,誰都知道她是一個沒有婦德的淫蕩女人,那幾個哪一個不是貪慕榮華富貴的,隻有我一個才是真心對他好!”紅豆一時無語,怔怔地看了她一會兒,“別人都不是真心,隻有你這個被雲南王安排過來的棋子才是真心?”
聽出紅豆話語中的嘲諷,謝羽裳嘶聲喊道:“不錯,隻有我才是真心!主上對我有救命撫育之恩,我不能叛之,可對他,亦不能見他有一絲一毫的傷害與不快,夾在他們中間,你知道我有多難?當年,雖然慕容晴落在我的手中,但對主上我是一直隱瞞,我隻對他說,慕容晴生死不知,下落不明,我怕他會因為這個賤女人而受到威脅傷害,所以我才建了這麽一個地方,既不讓主上知曉,也不讓他知曉。”
紅豆搖頭笑了一聲,“你說怕他受到威脅傷害,你說雲南王不知道慕容晴的事情,那麽你們在金川嶺上做了什麽?難道不是你和雲南王一同設計,由你假冒慕容晴來加害於他?那時十幾門紅衣火炮對著他,你竟然還說是真心待他?”謝羽裳雙目圓睜,厲聲喊道:“那天雖是我的計策,但並不是你想的那樣,主上並沒有和我提及火炮的事情,我並不知道——那天高台之上,你知道我有多擔心!”
紅豆搖頭道:“擔心?在擔心的同時有沒有其他?有沒有因為得不到他的心而生怨恨?那日,你和我說要看他新歡舊愛如何取舍,你是要陷他於兩難,你要看的不是他如何取,你要看的是他如何去舍——應該說你是了解他的,因為你知道這一舍,他會多難受!說什麽怕他受威脅,如果這樣的話,你那日又怎會以慕容晴的樣貌出現在高台之上,又怎會向雲南王獻出那樣的計策?其實
那是假話,當年你瞞著雲南王將慕容晴藏在這裏,不是為了他,而是為了你自己,因為你太過嫉恨,你想的是如何報複如何解恨,你恨玄鳳當年心裏眼裏隻有她,而看不見你!”
一番話聽得謝羽裳愣了良久,忽然歇斯底裏地吼道:“我就是嫉恨又怎樣?我就是要折磨她,不但要折磨她,還要折磨她的兒子,我要他們生不如死!”慕容晴一直都是靜靜地沒有聲息,這時卻突地開口,但卻不是對謝羽裳,而是對著紅豆,“這位姑娘,我的兒子——他現在是不是很安全?”紅豆一愣,“他一直和右翼演習武藝,二人形影不離。我……”
謝羽裳冷笑插言,“他若是安全怎樣?事到如今,他不在我手裏,可你們兩個在我手裏,”眼睛睨著慕容晴,“想尋死麽,到現在已經是最後的時刻,我也不會再留著你。”話音剛落,慕容晴已經衝了過來,謝羽裳一掌擊在她的胸口。這若是在往日,慕容晴一定會被她擊倒,可是那日,她縱下山崖,撞到石壁之上,身體五髒受損,這一掌的威力照往日差了很多,而且她一點防備也沒有,距離又是那麽近,慕容晴又是如瘋狂拚命一般,所以她竟被慕容晴死死地抱住,而且還被慕容晴一口咬在臉頰上。
等到紅豆、謝鐵和那兩名青衣人圍過來的時候,慕容晴猛然放開手,恨恨地將口中的一團血肉吐了出來。謝鐵揮刀向慕容晴砍去。紅豆大驚,想也未想衝了過去,護住慕容晴。謝鐵臉上一寒,一掌擊在紅豆的肩頭。紅豆重重地撞在石壁上,又跌落在地上。慕容晴一反常態,不知躲閃,含著淋漓快意的笑,看著謝羽裳,“臨死之前,能夠咬去你一口爛肉,也算是解了我這幾年的心頭之恨,好痛快!”謝羽裳極愛自己的容貌,捂著臉,眼中燃起了瘋狂,“真是好笑,當年嫻靜如花的九王妃,如今已經成了瘋狗!”紅豆見謝鐵向慕容晴走過去,掙紮著要站起身,卻一個搖晃又跌倒在地。
慕容晴笑道:“在這個地方待上十年,成了瘋狗那還是好的。"說著一頭向謝鐵撞去。謝羽裳製止住要下殺手的謝鐵,一把抓住慕容晴的頭發,“想死?沒那麽簡單,你既然是個淫蕩之人,我就要你受奸淫而死,我要你至死都不幹淨!”對著身邊的青衣人說道:“你來!”那青衣人自然明白謝羽裳的用意,舌頭打結道:“一刀殺了她算了,她還——大著肚子。”
謝羽裳眼睛一翻,惡聲道:“你敢違背我的命令?"那人道:“不是我違背,隻是這樣——實在——"後麵的話全部堵在喉裏,沒有機會說出口,因為謝羽裳一把短刀捅在他的心口。謝羽裳看向另一個青衣男子,臉上滿是猙獰,“你來!"那男子目中露出驚懼之色,和謝羽裳對視了一會兒,掉頭就跑。
謝鐵一驚,想去追,卻被謝羽裳緊緊地拉住手臂,他掙了一下,沒有掙開,皺眉高聲道:“不能讓他出去,你難道不知那將是什麽後果?”謝羽裳卻聽而不聞,癲狂地笑著,“他不來,你來!"謝鐵身子一震,臉上的表情完全僵住,好一會兒,吼道:“你瘋了?別人也就罷了,竟然和我說這樣的話,你當我是什麽人?"謝羽裳仰頭狂笑,“你是什麽人?難道叫了幾年的兄長,你真的以為自己是我的兄長?"紅豆驚異地看著他二人,難道他們並不是親兄妹?
謝鐵望著謝羽裳,“這麽些年,你到底把我當做什麽人?”謝羽裳瘋癲地笑著,“你說你是我什麽人?你隻是我身邊的一條狗!”臉上現出凶狠之色,“你去不去?"謝鐵隻是怒視著她,沒有任何的舉動。謝羽裳咒罵一聲,手中的短刃向他刺去。謝鐵一驚,忙躲。謝羽裳卻再次跟上。謝鐵大怒,一掌捆在她的臉上,“你醒一醒!”謝羽裳一個踉蹌摔倒在地上,從身上甩下兩個物件,她卻渾然不覺。
紅豆見“碧水痕’’和那鐵門鑰匙同時落在離自己不遠的地方,緊張地屏住呼吸。謝羽裳眼睛血紅,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你敢打我!”揮著短刃向前衝去。謝鐵不想還手,隻好甩開慕容晴向後退,這一退,競退出鐵門外。謝羽裳也跟了出去。紅豆知道機不可失,強忍著肩頭上的劇痛,一咬牙挺身站起,拾起那鑰匙,用她自己都認為不可思議的速度,將鐵門從裏麵反鎖起來,然後一下子坐在地上。
謝羽裳聽到動靜連忙往回奔,但為時已晚,氣得她一拳砸在鐵門上。紅豆聽見她砸門的聲音,心裏鬆了一口氣,如果她還有第二把鑰匙在身邊,就不會是這樣的舉動了。謝羽裳惡聲向謝鐵喊道:“都是因為你!”謝鐵望著她,懇求說道:“那小子已經跑了出去,也許玄鳳很快就會被引來,我們也從密道內出去。這裏已經是這樣的情形,如果沒有人發現她們,她們就是死路一條,你就此放手吧。"
謝羽裳好似失去身上所有的力氣,順著鐵門滑坐在地上,臉上毫無表情,半晌後,無力開口,“是我不好,我不應該那樣對你,你別怪我。"謝鐵心一軟,上前說道:“我不怪你,無論你做什麽,我都不怪你。”謝羽裳眸中現了淚花,輕柔說道:“無論怎樣,你都不會離開我,都會和我在一起是不是?"謝鐵激動地連連點頭。謝羽裳伸出一隻手,“我沒有力氣了,你過來扶我起來。"
謝鐵身形一動,來到她身邊,用力地抱住她。謝羽裳也反手擁住,低聲道:“我就知道你是對我最好的,我當然知道她們是活不成的,可是我想親眼看她們死。"謝鐵還沒有完全弄明白她話裏的含意,隻覺得胸口劇痛,一把短刀穿胸而過。他一臉悲痛地向後跌去。
謝羽裳麵無表情地看著他,“那小子出不去,密道的機關已經讓我封死,他現在沒有返回來,那麽就一定死在我下的埋伏裏。我答應你,不讓你離開我,永遠都和我在一起,死也會和我在一起。" .
良久,謝鐵道:“一直以來,我有件事情不明白,你能不能告訴我?”謝羽裳溫柔說道:“你盡管問,我什麽都會告訴你。"謝鐵緩緩說道:“九王爺正當壯年,卻不好女色,所以幾位夫人都盤算著旁門左道——第一個是三夫人,第二個是二夫人,第三個就是你。那天晚上他還是沒有去紫竹苑,我卻暗中吩咐玉嬌將那東西放人在你的膳食中。黑暗裏,你一晚呼喚的都是他的名字,你說玄鳳,我說我是,可是在你身上的人卻是我。我隻是不明白,那個時候,你為什麽還是處子?”
聽了謝鐵的話,謂亍羽裳臉越來越青,最後好似變成一個厲鬼,連聲尖叫。“你說什麽?你說什麽?這不是真的!”
謝鐵看起來很傷心,“自那日,我一直留意,九王爺始終都沒有進過你的房。巧的是,你竟然有了身孕,我知道那一定是我的,也知道九王爺一定知道不是他的。我還不能告訴你事情的真相,所以我就以兄長的身份回稟,你被一個侍衛迷奸卻不知情,你以為是和他……那個侍衛讓我一怒之下處死了。我乞求他開恩,不要告訴你,害你傷心,我頭上都磕出了血。後來,他的決定你是知道的,你不知道的是——那是我們的孩子。如果自那以後,他還是沒有碰過你,我就是你唯一的男人。”
謝羽裳狠狠地瞪著他,全身不停地顫抖,舉起刀用力地捅下去,再捅下去,直到謝鐵成了馬蜂窩。鐵門內,慕容晴放聲大笑起來。謝羽裳恨聲道:“你笑什麽?”慕容晴笑得愈加厲害,“因為好笑,我才笑。”謝羽裳撲到鐵門前,“為什麽——難道當初你離開他是因為……是不是?”慕容晴笑得幾乎岔了氣,“這話問出來,你自己信麽?當年我和他夫妻纏綿、閨房恩愛,你不是一直侍奉在左右嗎,什麽情形別人不清楚,你還不清楚?沒想到,這麽些年,你是如此的不中用,難怪時常跑到我這裏發泄!"
謝羽裳無力地癱倒下來,過了一會兒,冷笑道:“你果真沒有了廉恥,說出這樣的話,還有臉說什麽恩愛,你做了什麽,你都忘記了麽?"慕容晴不停地笑著,“不管我做了什麽,他心裏麵的人始終都是我,相比之下,你豈不是更可憐?”
鐵門外好久沒有聲響,慕容晴正想再次開口,卻聽到謝羽裳的冷笑聲,“他現在心裏的人已經不再是你了,看一看身邊的紅豆姑娘,再看看你自己,你拿什麽和人家比,她比你年輕,比你美麗,又是那麽善解人意,你知道我為什麽把她帶到這裏來嗎?因為我們的九王爺早已將她愛若至寶,更難得的是她對王爺的那份真情真意,你是永遠都比不上的。"
慕容晴臉上的笑容頓失,怔怔地看著紅豆不再言語。謝羽裳又道:“忘記告訴你一個好消息,你那個情人,他還活著,可喜可賀的是,他現在的樣貌和你當真是天生的一對地設的一雙,而你,九王爺恐怕再也不會看一眼,更別提什麽恩愛纏綿了。”說到這裏,謝羽裳得意地大笑起來。紅豆被她二人一來一往的言談弄得發懵,不經意間對上慕容晴那雙幽怨的眸子,裏麵閃爍的妒意使她忽生不安。
外麵一聲巨響,三個人同時一驚。然後,聽到玄鳳的呼喊,“紅豆,紅豆,你在哪裏?”紅豆驚喜交加,大聲道:“我在這裏!我在這裏!你別急,我沒事!”遠處,玄鳳聲音帶著顫,“我現在就過來,你別怕!”
謝羽裳目光呆滯,喃喃說道:“這不可能,他怎會這麽快找到這裏?"紅豆欣喜若狂對著慕容晴道:“他來救我們了!”慕容晴毫無表情地注視著她,“他是來救你的,並不是來救我的!”紅豆的笑容凝固在唇邊,搖頭道:“他找了你近十年!”慕容晴渾身打顫,連連慘笑,“找了我十年沒找到,而你到這裏才多久?他卻找到了!”
忽然間,謝羽裳癲狂大笑,“來了也好,慕容晴,讓那兩個男人看看你現在的樣子,這不知道多有趣!”聽了她的話,慕容晴臉色煞白,猛地起身拾起地上的“碧水痕"。紅豆大驚,連忙去奪,“你不要做傻事!”慕容晴失聲痛哭,“傻事?你叫我如何麵對他,麵對墨白,我寧願死,也不要讓他們見到我現在這副模樣!你若是有一點憐憫仁慈之心,你就不該攔我。接觸他們的目光,對我來說好比淩遲啊!"
紅豆心裏一急,也簌簌地落下淚來,“我知道你心裏的難受,可是,我不能讓你這樣做啊!若是你……他們不知會怎樣傷心悲慟?還有小石頭,難道你不想再看到他,和他生活在一起?”慕容晴還是搖頭,“我當然渴望見到自己的兒子,可是即便是他,我也沒臉麵對,我這一生徹底毀在那賤人手中。”謝羽裳喃喃接道:“我毀了你,誰又毀了我?到頭來,縱然他見到你不似從前,若是見到我,他隻怕會更加的厭煩,隻有見到紅豆,他才會真正地歡喜。”
慕容晴的目光落在紅豆的臉上,幽幽地轉動著某種異樣情緒,厲聲道:“原來我還忘記了一個人,若不是他,我怎會遭受這賤人的十年淩辱?"紅豆大驚失色,心裏有千百句話,可是這個時候,慕容晴這種心態處境,無論哪一句,她都難以開口。良久,慕容晴緩緩說道:“紅豆姑娘若是應下我一件事情,我便忍辱含垢地活下去——否則就是一屍兩命。我的性命就掌握在紅豆姑娘的手中。”
紅豆眼前一陣眩暈,顫聲問:“你想讓我答應你什麽?"慕容晴一字一句地說道:“從今日起,十日內,離開他,十年內無影無蹤無音訊。”心驚膽寒下,紅豆渾身打起顫。慕容晴眼也不眨地盯著她,“用你們以後十年的煎熬,來化解我過去十年的苦難怨恨,難道不公平嗎?”紅豆半晌說不出話來,她不知自己應該說什麽,能夠說什麽?如果她真的稍有意外,玄鳳和自己豈不是會終生內疚難安?
鐵門外,謝羽裳冷言相譏,“說什麽怨恨,依我看,是嫉恨吧?"慕容晴身子一震,臉上神色越發淒厲。外麵再次傳來玄鳳的聲音,清晰得仿佛就在耳邊。慕容晴再問:“你答應還是不答應?”答應她,對自己和玄鳳意味著什麽?可是,慕容晴眼中的冷漠決然讓紅豆隻有一種選擇,最終,她強忍著開口那一瞬鑽心刺骨的痛,輕輕點頭,“隻要你好好保重自己——我答應你就是。”
似乎早就料到紅豆的回答,謝羽裳喃喃說道:“慕容晴你也夠狠,不過.這也是我的願望——如今,我也沒有勇氣麵對他——我的心中亦是無窮無盡的嫉恨,也不願意看到他們以後的風流快活,你這一個要求,讓我死得瞑目了。"漸漸地沒有了聲息,殷紅的血從她嘴角滲了下來。
第49章 雲開見月明
春夏秋冬幾番寒暑,對別的人來說,也許是兔走鳥飛匆匆三載,對紅豆而言,卻是相似難熬度日如年。三年前的今天,她不得不再次離開玄鳳,孤零零地自北飄到南,最後停駐在這裏。一個偏遠的小山村,小得隻有十幾戶人家,偏遠的幾乎沒有幾人知曉它的存在。
紅豆的木屋坐落在村子的盡頭,屋後是一片林子,枝繁葉茂,四季常青。紅豆在木屋的旁邊辟了一個菜園,裏麵有各樣的瓜果蔬菜,每隔三十餘日,她就背上一竹簍的成熟瓜菜,走十幾裏的山路,到前麵的小鎮換些白米幹糧。日間除了和雪兒逗一會兒嘴,紅豆很少與村裏的什麽人來往交談,她所有的時間都消磨在這個菜園中,菜園前,青蘿繞徑石橋越溪,正對著的是一條還算平坦的山徑,平日裏,這裏很少有人經過,今天紅豆卻聽到了零碎的馬蹄聲,她望了過去,見一人趕著馬車向這邊行來。
趕車的是一位濃眉大眼的青年,看見紅豆,麵露喜色,將車停到路邊,幾步行到她的麵前:“這位姑娘,我夫妻二人趕了一天的路,早感覺腹中饑渴,可不可以討杯水喝?”紅豆點頭道:“這位大哥不用客氣,你在這裏等一會兒;”紅豆舀好誰出來,見那馬車簾子高高挑起,裏麵作者一個懷有身孕的女子。紅豆將水遞了過去,青年和女子連聲道謝,紅豆看著他們的模樣,心裏暗自奇怪,為何見他們有些眼熟,好似在哪裏見過。
女子飲過水,對那青年輕輕說道:“真是可惜了,那消息可是真的?”青年神色黯然:“天子詔告天下,舉國哀悼,這還會有錯?”紅豆驚詫地抬眼看去,“發現什麽事情,要舉國哀悼?”本欲繼續趕路的青年見紅豆發問,說道:“河南洛陽地震,宜遠王爺奉皇命勘察,為了救十幾個災民,九王爺出了意外,陷入地裂之中,再也沒有上來。”
突來的噩耗如雷電一般擊中紅豆,她失魂落魄地連連搖頭:“不,這不是真的,這不是真的!”青年歎氣道:“這件事情千真萬確,我們在路上一直為這件事難過,當年,九王爺對我們有恩,幸虧了他,我夫妻二人才締結良緣。”重重地歎了一聲,“姑娘,天黑前,我們必須趕到前麵的小鎮,所以就不打擾了。”說罷,駕車離去。
紅豆心痛地彎下腰,最後再也支撐不住,跪倒在地,這三載的日日相思夜夜難寐,究竟為了什麽?眼淚洶湧而出,“怎會這樣?上天在懲罰我離開你麽?我有很多話想跟你說——玄鳳,我不想離開你——我——想陪在你身邊,永遠和你在一起,可是我不能不答應她——十年無影無蹤,我不願意,卻沒有辦法啊!本想熬到她消了心中的怨氣,那樣就可以再和你相聚——可是為什麽會這樣會這樣?”三年以來,紅豆對自己的選擇藏著無限的委屈,但是心裏始終都有一個希望,這一會兒,希望變成了絕望,聲嘶力竭中——不停地,不停地呼喚著玄鳳的名字。
生生悲慟,讓所有的人為之動容。身後飛奔過來的人更是心疼的不得了,猛地將她緊緊環抱,用盡全身的力量感覺她的存在:“我就在這裏,你別再哭了。”紅豆身子一震,這分明是玄鳳的聲音,驀地轉過身,麵前的人不是玄鳳是誰?玄風深深注視著她,熱吻驟然落下,兩個人的心劇跳在一處。
大悲大喜之間,紅豆疑是幻覺,喃喃說道:“真的是你?你還活著對不對?這不是夢境對不對?”玄鳳喟歎一聲,更是緊緊地擁住她。紅豆窩在他懷裏,不停地流著淚,“不是我想離開你,不是我存心毫無音信,你相信我,一切都是不得已,這三年——日日夜夜時時刻刻,我都在四年你,你知道這有多難熬?”說到這裏,淚珠兒滾滾而下,迅速地打濕玄鳳胸前的衣衫。
玄鳳顫聲道:“傻丫頭,那你為什麽還一口應下人家十年?我們——有幾個十年可以蹉跎?”紅豆含淚抬眸,“你都知道了?”情劫曆盡,鋼鐵般的人也感到心力交瘁,玄鳳輕輕點頭,“她將一切都告訴了我。”紅豆心頭一酸,眼淚再次落下,緩緩說道:“將心比心,她實在是吃了太多的哭。”玄鳳百感交集,緩緩說道:“她讓我和你說一聲對不起,她還說——謝謝你對慕容夫人的照顧,謝謝你對小石頭的關憐,謝謝你寬解墨白的那一舉苦盡甘來。”紅豆淚眼朦朧,“我是不是不用再守那十年之諾,我們現在就可以在一起?”
這一切是多麽不容易,玄鳳心潮澎湃,點頭道:“我們現在就可以在一起,永遠地在一起!”紅豆心中歡喜,眼淚還是止不住地留下。一點一點地吻去她臉上的淚,玄鳳輕輕道:“她的苦難皆有我起。紅豆,你別怪她。”紅豆含淚道:“你就在這裏,站在我的麵前,我怎會怪她?很高興也很感激,她能夠——釋懷。”想到剛剛那對男女的言語,“剛才的那兩個人為什麽說——你已經……”
玄鳳輕撫她的臉頰,說道:“那段時間沒有我的音訊,四哥以為我已經出了意外,所以詔告天下,也許我有九條命,也許心裏放不下你,所以在一次死裏逃生。剛才那兩個人。隻知道前麵的事。卻不知後來發生了什麽。”紅豆的眼淚再次湧出,“幸好你沒事,他們真的把我嚇壞了。”玄鳳將她抱得更緊,百般滋味湧上心頭,“那兩個人,當年我成就了他們的姻緣,近日他們卻把你弄得這麽傷心。”
紅豆愣了愣,“你成就了他們的姻緣?”玄鳳微笑著,“你不記得那日在‘歡喜園’內和你共醉的姑娘,那個被你弄得手足無措的青年?”紅豆這才恍然大悟,隨即眸中淚光又閃。
遠處,玄夜將目光從玄鳳和紅豆的身上挪開,神情孤寂落寞。玄麟看在眼中,輕聲道:“祝福他們吧。”玄夜望著他,低低說道:“隻可惜,老師隻有一個女兒,世間沒有三個紅豆。”
枕石漱玉,清音潺潺,冰輪映照山間流溪,處處皆是波瀠影動流光飛舞。再次回到錦繡穀,與心愛的人相依相偎,紅豆心中豈止是一個喜悅?玄鳳愛極了她的笑顏,吻愛憐落下,“我還給你準備了連個驚喜!”紅豆仰起頭,迫不及待地問:“是什麽?”玄鳳清嘯一聲,對麵林間立時傳來虎嘯回應。紅豆攀住玄鳳的手臂,大聲道:“是月牙兒!”兩隻白虎似風如電般飛躥過來。
紅豆指著另一隻白虎,驚奇地問:“難道月牙兒已經有了伴?”玄鳳含笑點頭,“它何止有了伴,你往後麵看。”順著玄鳳的手指,紅豆看見了四隻額頭上也帶著月牙兒痕跡的小小白虎,跌跌撞撞地向他們跑過來。紅豆驚呼道:“天哪,月牙兒做父親了!”月牙兒以到近前,一下將紅豆撲倒。另一隻白虎則停在不遠處,注視著月牙兒和紅豆嬉鬧在一處。玩耍了一會兒,月牙兒炫耀似的,將自己的妻兒一一喚到紅豆麵前。紅豆歡喜得眉飛色舞,逗了逗這隻,逗了逗那隻,最後抱起一直虎崽,連轉了好幾個圈。
玄鳳攬過紅豆的腰肢,將她手中的小白虎接過來,放到地上,“小心一會兒頭暈。”紅豆笑道:“不暈,一點也不暈,它們是我見過的最可愛的小老虎。”瞥著月牙兒,玄鳳將紅豆擁入懷中,唇落在她耳畔,“妻兒樂融融,我都有些羨慕它了。”紅豆一笑,“以後你也會有的。”玄鳳的黒眸異彩乍現,笑容帶著幾分誘惑,“還有第二個驚喜,我帶你去看?”紅豆連連點頭,“好啊,好啊。”
古樸的樹屋布置一新,六對喜燭璀璨輝煌。看著那大紅繡的鴛鴦錦帳紅綃流蘇,紅豆羞意無限,心兒怦怦直跳,甚至不敢去看玄鳳,這就是他說的第二個驚喜?玄鳳取來風銜珠瓔珞玉冠,輕輕地置於她的發上,“紅豆,你可願意做我的妻?”紅豆胸臆被柔情盈滿,眸光晶瑩,脈脈凝望著他,最後含羞點頭。
玄鳳輕吻她的額頭,稍稍有一點心緒不寧,“有件事情應該先告訴你,關於二夫人和五夫人……”紅豆抬眸看著他,“她們?”想到那日獲救時二人的驚懼神色,她說道,“她們——那日也受了牽連,還有,二夫人恐怕再也不能說話,所以,不要因為我而去做什麽。”玄鳳情懷激蕩,攬她入懷,“這幾年,我雖給她們富貴,卻無其他,所以一直涼薄+但畢竟,她們韶華未盡,所以我讓她們自己選擇,如果她們願意留在宣遠王府,那麽她們就是王府裏的夫人,另外一種,她們既可永享富貴生活,亦科有自己的幸福,現在,我還不知道這結果是什麽。”
紅豆明白玄鳳的心意,窩在他懷中。“無論它們怎樣決定,我都會是你的妻,朝朝暮暮不相離。”如潮的喜悅鋪天蓋地,清朝更是波瀾蕩漾。相擁良久,玄鳳指著一旁的彩霓霞帔,含笑道:“我的妻,今夜洞房花燭,夫婿要你新妝巧扮。”紅豆俏臉羞紅,沉醉於玄鳳眸中的溫柔愛憐,喜滋滋地點頭。
綠鬢堆雲,紅裳映月。玄鳳望著紅豆一臉驚豔,久久挪不開視線。紅豆含羞帶怯地為他斟滿了一杯酒,遞了過去。玄鳳笑問:“合巹交杯?”紅豆臉上羞紅,眸子裏卻是喜悅靈動,於是為自己也斟了一杯輕輕彎過手臂。玄鳳大喜,一舉將杯中酒飲盡,展臂將她攬在懷中,唇迫不及待地壓下,這一吻熾情焚焰一發而不能收。紅豆攀住他的脖頸,一波一波的眩暈窒息激動蕩懷。
玄鳳抱著紅豆雙雙倒入秀床錦帳,朗朗笑道:“鴛鴦比翼燕雀雙棲,我的妻,你科準備好獻身給本王?”紅豆波轉流動嬌羞無限,卻仰頭也問:“花開今朝月圓這宵,尊貴的九王爺,可準備好獻身於紅豆?”玄鳳微微一愕,隨即大笑,“我早就準備好了,而且早已等不及!”大掌一揮,霞帔飄然落下。紅豆眼眸低垂,既羞又喜,“這身新衣。剛剛才讓人穿好,這一會兒,你就給脫下來。”
淺顰軟語玉體橫陳,玄鳳低笑一聲早已請不自持,傾身附上,熱吻雨點般地落下嬌顏、紅唇、玉頸、酥胸,“剛才不是說過——我等不及了麽?要知道我們在這合歡樹上,熱是等待,豈不是辜負這樹的美名?”羞不可抑,紅豆明眸漾著醺醉,吻著玄鳳的臉龐,細雨低喃,“我也想,想和你在一起,親密無間,永不分離。”鴛鴦交頸,翡翠交歡,千般旖旎,萬種妖嬈,等到雲收雨歇,春風以度玉門關,玄鳳將紅豆緊緊鎖在懷中,心滿意足。
紅豆身上紅潮為退,下顎支在玄鳳的胸膛上,手指輕輕地從他額頭滑到唇。玄鳳慵然笑問:“在看什麽?”紅豆嫣然笑道:“當然看你,你的額頭你的眉,你的鼻你的眼——我都喜歡。”玄鳳黑眸幽亮,戲謔道:“我的妻是個小花癡麽?”紅豆吃吃笑道:“如果對著九王爺,做個花癡又怎樣?”一邊說笑,一邊撫玩著滑在枕畔的九龍玉佩。
看見那玉佩,玄鳳心中一動,吻了吻紅豆的唇,“你可知這佩是誰送給你的?”紅豆笑道:“當然是父親。”玄鳳搖頭,將當年贈玉佩的往事說了出來,自始至終,紅豆都是一臉的驚奇,直到最後,仰頭笑問:“九王爺是在告訴我,我們姻緣早已定麽?”玄鳳大笑,然後正色道:“是的,我和小紅豆的情緣早早就已注定!”
從紅豆的手中接過那九龍玉佩,玄鳳說道:“我一直都好奇,老師當年留了兩塊怎樣的絲絹在裏麵?”紅豆好奇心被勾起,“我們一起看看。”叢上首龍口中取出的絲絹上麵寫著六個字:宣遠王爺玄鳳。紅豆驚異地抬起頭,“原來父親讓我找的人是你。”玄鳳不禁感慨,“這一點,我倒是不意外。”紅豆打開下首龍絲絹,“不知父親寫什麽給你了?”二人一同觀看,隻見上麵寫著:紅豆,師之愛女,一日攜玉見鳳,必有不幸,為師將愛女重托於鳳,望鳳愛護,師之絕筆。紅豆看見最後的四個字,心中不免傷感。
玄鳳不忍見她傷心,“原來老師早就將你許給了我,當年你弱是早些將絲絹取出,是不是我們早就會有了花燭之喜?”紅豆睨著他,“弱是一開始就看到這絲絹,我一定認為父親將我——所托非人。”玄鳳翻身將紅豆壓製在身下,佯怒道:“看我如何教訓你!”肌膚相親,曖昧又生,紅豆霞飛雙頰,連忙討饒。
玄鳳捧著她的臉,端詳良久,想起了一件事,正色道:“關於晴兒,並不是六哥說的那樣,你不要把那句話放在心上,我的心你應該懂。”紅豆困惑地眨眼,“六王爺的什麽話我放在心上?“定定地看了她良久,玄鳳無奈喟歎,輕輕說道:“滄海水,巫山雲。”紅豆瞪圓眼睛,忽然想起那日玄鳳莫名其妙發怒時的情景,以及當著玄夜說的話,這才明白,“原來哪天你是因為這個生氣。”
玄鳳又道:“我還見到你和老六之間親昵的舉止。”紅豆一愣,大聲分辯,“哪有!”玄鳳見她模樣煞是可愛,不禁莞爾,故意說道:“我親眼見到的還有假,他的手還放在你的額頭上。”紅豆努力回憶當時的情景,“撲哧”一笑,雙臂攀上玄鳳,“六王爺是說過這樣的話,這句話也在我心理麵徘徊了那麽一會兒,然後就煙消雲散了,並不是你想的那樣,你的心我懂。”笑了笑又道,“那日六王爺的舉動並無其他,他隻是聽了我的話,同意防守。”玄鳳不禁驚異,玄夜會聽人勸?問:“你說了什麽?”
紅豆將頭埋在玄鳳的頸間,好一會兒,柔柔開口,“紅豆不是滄海水、不是巫山雲,紅豆是一顆相思豆,在鳳心裏生根,在鳳心裏發芽,花開花落,之為解風隻相思。”玄鳳心弦一顫,不自覺地將她用力一擁。紅豆又道:“我還對六王爺說了四個‘至’,他就同意防守了。”玄鳳十分詫異,“隻說了四個字?”紅豆知道他會錯了意,嬌羞地俯在他耳畔,“玄鳳是紅豆的四個至,是紅豆是至真、至信、至情、至愛。”
玄鳳的心被紅豆說出的這八字燙得火熱,一把攬過她,唇狂恣吻下,恨不得將她融於自己的骨血中,“這些話不應讓你先說才是。”良久紅豆呢喃問:“我們在這裏待多久?”玄鳳熱吻纏綿,“你想待多久就待多久。”紅豆又問:“那皇上那裏同意麽?”玄鳳動作偽停,“他不同意也得同意——他身邊還有老六、十二,也該是他們為君分憂的時候,”紅豆“哦”一聲,“那我們就可以在這裏——待久一些,那我就可以多陪陪月牙兒,還有它的虎寶寶。”
玄鳳挺身侵入,紅豆身子一陣輕顫,攀住他的背。激情間,玄鳳沙啞道:“你要陪的是我,不是它們!”半晌後,紅豆道:“可是,我也好像陪一陪它們。”懲罰似的,玄鳳在她身上重重地印下自己的痕跡,“除非——你讓我贏過那藍眼睛的家夥。”意亂情迷,紅豆斷斷續續地低喃,“什麽——意思?”玄鳳低吼,“專心!”霎時,紅豆口中所有的話都化為零碎的呻吟,歡愉排山倒海似的襲來,心魂震顫的那一刻,又聽玄鳳低吼一聲,“它已經有了四個——我要勝它一籌!”
番外 吻前緣
綠樹陰濃夏日長,樓台倒影人池塘。
水晶簾動微風起,滿架薔薇一院香。
小小的寢室流溢著薔薇馨香,小小的人兒熟睡在小小的床上。
紅紅肚兜兒,繡著一對並蒂蓮。
少年一步一步靠近。
離那小人兒越近,少年的好奇心就越盛。
黑黑的眼眸落到那粉嫩的小手上,少年的唇勾起向上的弧線。這麽一隻小手竟然抓去了他的九龍玉佩。
情不自禁的,少年輕輕地握住小小人兒的手。
柔軟盈滿掌心。
好似感覺到有人觸碰,小小的人兒輕輕地打了一個嗬欠,睜開了眼。烏玉般的眼珠兒轉了轉,定在少年的臉上。
少年俯下身,鼻對鼻,眼對眼。探出手指,從小人兒的臉頰輕輕地滑到下顎,最後落在嫣紅的唇瓣上。
小人兒眨了眨眼,有些新奇,伸出舌兒舔了舔,嗯,味道不錯,於是張開嘴兒,吮吸著少年的手指。
少年的眼睛越睜越大,倏地,將手縮了回來。
愣了良久,鬼使神差的,少年緩緩地俯下身,雙唇印在了小人兒的唇瓣上。
小人兒鼻子翹了翹,咯咯地笑了起來。
少年驚奇地抬起頭,瞪大眼睛,“你很喜歡我親你麽?”
小人兒笑得更歡,小手揚起,一掌拍到少年的臉上。
感覺到口中的異香,少年愣了愣,然後就漲紅了一張俊臉。
院子中站立著一男一女,
男子俊逸出塵,女子溫柔似水。
男子挑起眉就要向屋子裏麵走進去,卻被女子拉住,“你要做什麽?”
男子道:“你沒看見他在非禮我們的女兒?”
……
兩個少年正在練習搏擊之術。
一旁的男子喝了一聲,“停!”大步走到他們麵前,男子道:“小九,你告訴為師如何能將搏擊練至爐火純青?”
小九立即道:“勤加練習。”
男子搖頭道:“錯,”瞟著少年,“一個非常簡單的道理,若是想學會如何打人,就要從挨打練起,小九你可明白為師的意思?"
小九思忖了一會兒,點頭,“弟子明白。”
男子點頭,對另外一少年道:“小六開始吧。"
小六眸中閃著詭異的笑,一拳重重地向小九擊去。
小九想著老師的話,挺起胸膛,硬硬地接了這一拳。
小六眸底笑意更甚,又一拳揮出。 .
男子在一旁含笑點頭。
【全文完】
失蹤的王妃 by 赤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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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點小白的古代文, 還挺可愛的, 周末輕鬆看看吧. :-) -寂寞一城- ♀ (0 bytes) () 04/09/2009 postreply 13:33:12
• 謝謝一城mm,還是挺好看的:) -愛到荼蘼- ♀ (0 bytes) () 04/14/2009 postreply 14:33:09
• 回複:失蹤的王妃 by 赤冰 -shenzhen- ♀ (10 bytes) () 04/18/2009 postreply 23:00: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