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個月來一直在家裏後院忙活。菜價忽然漲的離譜,以前根本不在乎的青菜,也變得有些不認識了,一小把就可以賣五美元,和豬肉價格齊肩。於是就開始琢磨在家裏後院開辟一片菜園,但是那個好多年不能用的大遊泳池,幾乎把後院占滿了,轉了半天隻能在房子的側麵,另一個木柵欄門的紅磚小徑兩邊,讓家裏力氣大的某人翻出兩小片焦黃的土地,自己圍了幾片木板,算是菜園雛形。
先把在菜店裏買來的三包蔥頭大剌剌地種進去,結果澆水太多大概淹半死,又挖出來,種到小花盆裏,似乎隻有一個出來綠芽。在網上買了七八種蔬菜種子,二三十個花盆,七八袋花園土和肥料,算算已經花了近兩百刀。開始自己育苗,但是現在已近冬季,就在油管上看那些抗寒的蔬菜,發現韭菜,茼蒿,水芥菜等是比較耐寒的。
育苗有些難。先濕潤好結實的廚房紙,把種子們均勻平攤,包好後放入那種有zip的小塑料袋裏,再平放到塑料飯盒裏,找個暖和地方,比如咖啡壺的頂上催苗。
小種子們非常有力氣,很快就出來小小的白芽。土隻能先用potting mix,這種土輕盈溫和,不似其他的土很強壯,那樣會殺傷小苗苗們。一開始沒買育苗器,直接種到長條的塑料花盆裏,澆透水,蓋上有小孔的塑料薄膜,等著它們在土裏成長。
不久就開始冒出綠芽,小小的樣子很柔嫩,卻倔強地成長了。看到它們的出現還是很欣喜的,每天早起都看望它們,仿佛一群剛認識的可愛小朋友。
等待的過程中,看著後院泳池周圍的小片土地,忽然想,那些雜亂藤蔓生長多年,該收拾一下了。
拿了圓頭鐵鍁,還有兩個剪樹枝的大花園剪子,把垃圾桶拉到後院,開始清理那些肆意生長多年的野生藤蔓,它們爬滿木柵欄和鄰居家探頭過來的一大片大樹杈上。
很多年來看這些茂盛的藤蔓,像無數的伏地虎,攀登猿一樣鋪滿後院泳池那麵沒有水泥硬化的地方,遠遠看去頗有些林野自然的景象。現在是深秋臨冬的季節,它們也不例外地枯黃了葉子,把主幹都顯露出來,好像等著春天的呼喚再來相會一樣。
家裏某人先用電鋸把藤蔓雜樹削斷,我就一條條拽下來,塞到垃圾桶裏,裝了五六桶次,每個星期五垃圾車來,在廚房窗前看垃圾車舉起垃圾桶倒進去,結束它們多年來在後院的放肆。
後院潔淨寬敞了一些。忽然覺得,應該斬草除根,以免不久它們再卷土重來,畢竟他們的根還在土裏藏著。可是當我開始清理他們的根係時,發覺這個工作比割斷它們要艱難的多。
它們的根係盤根錯節,互相纏繞,家族發達,深長堅固,牽一發動全身,經常不知哪裏是它們最後的根據地。園藝大剪子幾乎沒有用處,隻能用圓頭鐵鍁掀翻土地來挖它們,拽出來往往會帶出很多土,褲腳鞋襪就會被弄髒。一連幾天,每天處理它們累的不行。
幹活的時候,就想,人的思想也是盤根錯節的東西。每個人如果一直在一個環境中生存,接受的教育,教訓,新聞宣傳,會讓此人,或者一群人,一個社會的人都生出幾乎相同堅固的想法,他們為統一的想法而有統一的話語,統一的行動。這些人如同柔韌堅固的藤蔓,盤據在一起,纏繞在一起,織成一片大網一樣的環境,肆意展現他們的生存能力。
柏楊先生說中國文化是一種醬缸文化,人們互相沾染,淹沒,沉積,把自己的顏色味道統一,和蛆蟲一起在缸中糾纏,最後成為一塊充饑拌飯的鹹菜疙瘩。但同樣,也像藤蔓文化,往往會同根係發達,關係不斷,上麵形成一片自己的天地,中間剪不斷理還亂,沒有法律的現代化的修理便無理侵蝕。他們的思想很緊箍,幾乎少年時期的想法,中年和老年還要堅持,真正的不忘初心。
但是換一個環境,到發達國家去住一段時間,耳濡目染,經曆不同,或者會有改變,如同被小心培養的種子發育成自己的小苗。也或者還是完全不變,帶著故土,不變地等待環境變成自己喜歡的樣子,往往也是不成功。
看到一張照片,幾個文革時期的少女在北京天安門留影,每個人手中執紅寶書,胸戴毛像章,幾十年後她們還在天安門留影,還是同樣姿勢和那種書。還有很多小視頻,街頭廣場的大爺大媽們唱著紅歌,氣宇軒昂地表現他們那步伐舞蹈,甚至看到一個看似神經兮兮的大媽扛一根棍子當長槍,在地上跳來跳去,爬來爬去,還做投手雷狀,讓人好笑,更起雞皮疙瘩。更有那些所謂的網絡大v,滿腦子文革思想,一嘴的陳詞濫調,已經看到他們頭腦裏的藤蔓根係發達,他們隻能看到自己的天。
每當這時候,總覺得那種圓頭鐵鍁不夠用,其實力氣也不逮。
終於清除了後院大部分的藤蔓,相信還有很多根係沒能全部挖出來,因為它們延伸太遠,甚至牽扯到鄰居家的籬笆。院子裏清爽不少,終於可以和小菜園有匹配的模樣,隻等待春天來了,把小苗兒移栽出去,給予一片生機盎然的有機蔬菜地,健康幸福,有希望。
藤蔓,甚至都無法堆肥,它們隻會用土地滋養自己,對別的物種進行纏繞糾結,甚至能把別人纏死,它們依賴,賴皮,從沒有半點反省,隻一味長成自己的模樣,並影響著別人的天空。
不能放任了,從土裏挖出它們的根,也不太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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