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在短時間內看看首都華盛頓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停車就是一件非常麻煩的事。幸好我們有一位熱心的當地朋友,又當司機,又當導遊,著實省了很多時間,少走好些冤枉路。我們是以高效率、快節奏先飽了一下眼福。
麵對目不暇接的國會大廈,國會圖書館,最高法院,白宮,紀念碑等等,一路仰視而過,心裏好像沒裝進什麽。街上除了遊客,身穿西服革履的人都是腳步匆匆,目不斜視,我想這定是一個快節奏的城市。但是當我走進阿靈頓國家公墓時,節奏一下就慢了,心也靜了。一片片綠草地,一排排整齊的白色墓碑,像是一本本從沒被翻閱過的書,在沉寂中埋藏著他們的故事。而我們隻知道一件事,為了今天,為了千千萬萬不認識的人,他們獻出了自己的明天。
自155年前,阿靈頓埋葬了第一位死於疾病的軍人開始,如今已經有約四十萬的男女將士安息在這裏,除了曆次戰爭中犧牲的將士,還有三位二次世界大戰時期被美國關押的戰俘:兩個意大利人,一個德國人。另外還有11個國家的盟軍,他們多數在空難中喪生。約翰·肯尼迪總統因在職期間被刺殺,也安葬在這裏。這是一個榮譽歸葬地,要符合一係列的要求才有資格進這裏,與級別、官位無關。比如,犧牲在疆場的戰士,獲得過一定級別勳章的退役老兵,戰俘,以及他們的直係親屬。 平均每年要有九千多人被安葬在此。
然而,在阿靈頓禮遇最高的是無名戰士墓,目前有大約五千無名戰士。自1937年開始,衛兵扛槍日夜守衛在這裏,一年365天,一天24小時,從不間斷。我們到的時候,正趕上換崗,整個儀式非常莊嚴。衛兵橫跨墓穴走21步,然後麵向東、北方向各停21秒,以象征最高軍事榮譽——21響禮炮。衛兵走路的姿勢很難學,上身筆直,勁在腳下。前腳翹起,腳跟先著地,像小船一樣,一翹一翹地慢慢“軟著陸”,仿佛是怕驚著下麵的人。這不僅是個儀式,也是在傳播一種理念,它超越了種族、宗教、政治的差異;它每時每刻都在向這個國家的公民承諾,永遠不會忘記為國獻身的將士;這無聲的承諾勝過任何口號,會觸及每個到這裏的人,領悟服務和犧牲的意義,理解自由是需要付出代價的。
阿靈頓山上有一個“阿靈頓之家,羅伯特·李紀念館”,站在那裏據說可以俯瞰波托馬河和首都廣場。非常遺憾我們去的時候正在維修,要明年才開放,這次無緣。
阿靈頓的名字源於一個叫卡斯蒂斯家族祖上的地產,位於佛吉尼亞州的約克縣。這名字為什麽會用在這裏呢?怎麽又與羅伯特·李將軍扯上關係呢?
這得先從丹尼爾·帕克·卡斯蒂斯(Daniel Parke Custis 1711-1757)說起。丹尼爾出身在佛吉尼亞州當時數一數二的富豪之家,是唯一的財產繼承人。37歲那年他娶了16歲的瑪莎·丹德裏奇( Matha Dandridge 1731-1802),生了四個孩子,隻存活了一兒一女。丹尼爾去世的時候才46歲,留下26歲的遺孀瑪莎,3歲的兒子約翰·帕克·卡斯蒂斯(John Park Custis 1754-1781),1歲的女兒(她患先天性癲癇,17歲去世。)
丹尼爾去世一年半,27歲的瑪莎就帶著孩子嫁給了後來的美國總統,當時26歲的喬治·華盛頓。約翰成了華盛頓的養子。這養子不太爭氣,不愛讀書,一滿18歲就開始張羅他父親丹尼爾留給他的大筆遺產,到處買地,被人坑騙,最後幾乎要破產。他買的地產中有一處即是今天的阿靈頓,當時起名為“華盛頓山”,共1,100英畝。19歲那年他和一位17歲的姑娘結婚,一共生下7個孩子,隻有 3個女孩和最小的一個男孩存活下來。這個男孩子是喬治·華盛頓·帕克·卡斯蒂斯(George Washington (Wash)Parke Custis 1781-1857),小名叫瓦什(下麵以小名稱他,這家族有好幾個名叫喬治·華盛頓。)約翰比他父親丹尼爾命還短,27歲去世,那年瓦什還不滿一歲。
瓦什少年時期跟奶奶瑪莎和爺爺喬治·華盛頓住在一起,青少年時期他有點像他的親生父親,輟學,不求進取。喬治·華盛頓曾一度非常擔心,將他送到他親生母親那裏,(他母親後來再嫁,並生了16個孩子)。瓦什最終成為作家、演說家和劇作家,寫過不少回憶祖父喬治·華盛頓的文章,當然這祖父不是親生的。
瓦什成年後,繼承了他父親的財產,還有部分母親的遺產。他將父親買的“華盛頓山”改名為“阿靈頓”,以紀念他卡斯蒂斯祖先,並在此蓋房安家。1802年他在阿靈頓山上先蓋了幾間北房,緊接著聘請了意大利設計師喬治·哈德菲爾德(George Hadfield 1763-1826)。他要蓋一個希臘複興建築,並設專門地方收藏喬治·華盛頓的遺物。這座建築耗時15年,是當時美國第一座仿希臘複興時期的柱式建築。
1804年瓦什與16歲的瑪麗·李·菲茨休(Mary Lee Fitzhugh 1788-1853)在阿靈頓結婚,此後他們生了四個女兒,隻有瑪麗·安娜·蘭多夫·卡斯蒂斯(Mary Anna Randolph Custis 1808-1873)存活下來。瓦什的夫人有個表姐,常帶她兒子來阿靈頓玩,那兒子就是後來的羅伯特·李將軍(Robert E. Lee 1807-1870) 。李將軍24歲那年娶了比他小一歲的瑪麗,婚禮是在阿靈頓公館舉辦的。他們生了七個孩子。瓦什夫妻和女兒女婿,外孫,三代同堂共同生活在阿靈頓。按瓦什的遺囑,女兒一家可永久住在阿靈頓,女兒去世後,阿靈頓地產將留給長外孫。由此看,這房產與李將軍還真沒什麽關係。
瓦什的願望在1861年內戰爆發時被打破了。李將軍因為選擇到南方的邦聯任統帥,一家人被迫匆匆離開阿靈頓。聯邦很快占領了阿靈頓公館。為了讓李將軍一家再也回不來,聯邦的人將士兵遺體埋在離阿靈頓公館很近的地方,甚至玫瑰園內。1862年聯邦立法,對所有“反叛”地區征收房產稅。一年後又修正法案,要求房主必須親自到縣法院付款,他人代付,寄支票、匯票等,統統不算數。這不是成心為難人嗎?讓“敵方”的人到你這邊來付款,人家敢嗎?再說瑪麗患類風濕性關節炎,根本無法做到。於是,1864年聯邦政府凍結阿靈頓,然後拍賣。美國政府以2.68萬美金拍下了阿靈頓,並開始建立國家公墓。
此後,李將軍再也沒回到阿靈頓。他夫人瑪麗去世前幾個月去過,她隻在外麵停留了片刻,甚至沒有進去。因為她記憶中的阿靈頓公館,已麵目全非。聯邦軍人進駐後不僅偷走了很多華盛頓的遺物,對房屋破壞也很大。
1874年,李將軍的長子喬治·華盛頓·卡斯蒂斯·李向佛吉尼亞巡回法院提起訴訟,狀告美國政府,要求歸還阿靈頓的財產。這時內戰結束已9年了。1882年,最高法院以5:4,一票之多,裁定18年前政府非法沒收的阿靈頓產權應該歸還給李家。然而,從高法四票反對,案子曆經8年之久,可以想象事情遠比我們知道的複雜,但即便有千條理由,私人財產應受法律保護,這條基本原則不容踐踏。糾正錯誤,還民一個公道,不僅是對法律的尊重,更是政府的誠信,對公民的承諾。
喬治最終以15萬美元的價格將阿靈頓賣給了政府,因為那裏已經不適合居住了。1972年國會將阿靈頓正式命名為“阿靈頓之家,羅伯特·李紀念館”(Arlington House, The Robert E. Lee Memorial)。
向政府申訴阿靈頓區域產權的不止卡斯蒂斯,還有黑人查爾斯·賽普克斯(Charles Syphax)一家人。他和妻子曾是阿靈頓的奴隸,查爾斯是餐廳主管。1826年,瓦什還他們自由身,並在西南方劃了17.5英畝的地送給他們。1864年聯邦凍結阿靈頓地產的時候,把他們那塊地也算在內了。1868年,查爾斯的兒子威廉給國會寫信,對他們的產權提出申訴。一個黑人居然敢於站出來申訴自己的產權,成為當時一大新聞。戰爭剛結束不久,找不到任何文字證明,更別提繳納房產稅了。但是威廉提出了有利的證據,最終經委員會立案,國會批準,總統安德魯·約翰遜簽署法案。他們贏了。
阿靈頓的變遷是一個國家承諾的曆史,這承諾從昨天、今天到明天。
阿靈頓無名墓碑的側麵。
遙望傑斐遜紀念碑
華盛頓紀念碑
無名戰士墓,衛兵正在進行換崗儀式。看到一個資料說,這些衛兵最喜歡晚上站崗,那是他們內心對話的最好時候。
無名墓正對的建築。
墓地
肯尼迪夫婦的墓地,最右邊是剛出生就夭折嬰兒的墓。
學校組織孩子們來墓地。
這樣的愛國教育自幼兒園就開始了。
網絡照片,自上拍攝的無名墓。
DC的越南紀念碑
阿靈頓官邸 圖片自網上。
1864年聯邦占據阿靈頓,圖片自網絡。
圖片自網絡,1864年6月
黑人賽普克斯起訴政府,要回房地產。圖片自網絡。
查爾斯·賽普克斯抱這他的孫子。查爾斯的妻子有一半白人血統。圖片自網絡。
瑪麗的貼身女仆賽琳娜。瑪麗撤出阿靈頓的時候,留了一把鑰匙給這位女仆。聯邦軍人進駐的時候,她保護了一部分華盛頓的遺物,還找當地的指揮官,要求他們協助保護曆史文物。網上的圖片。
阿靈頓當年奴隸照片,有資料說,阿靈頓曾是一個非常和諧的地區,黑人擁有他們自由的生活。網上的圖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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