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紅樓夢》又要重新開拍了,上次被李少紅版的銅錢頭傷得不輕,現在心理還有陰影,如果還是想通過綠影戲,替身,摳圖什麽的來糊弄大眾的話,我建議還是不要拍了的好,不光浪費錢,還對觀眾的心理造成無法彌補的傷害。
我可以自詡為一個《紅樓夢》謎,隔一段時間就要把它重新看一遍。我看《紅樓夢》的時候用不著從頭到尾連貫的看,可以從任何一個章節開始,翻到哪頁都能毫無障礙的接著看下去,因為每一個文字,人物實在太熟悉了,雖然不能做到倒背如流,也能對故事,章節,人物及其中的詩詞數如家珍。
世界上很多的藝術品,由於其本身的殘缺或作者特別的經曆更增添了其魅力,比如斷臂的維納斯,腰長三尺的安格爾的大宮女圖,又如梵高的《向日葵》等等。《紅樓夢》也是如此,因為後四十回遺失,使讀者更熱衷從自己的意願,自己的理解來解讀人物的命運。幾百年來,爭論不絕,也有很多著名的作家勇敢地去嚐試一下狗尾續貂的感覺。清朝據說就有幾十種版本的後四十回續集,現代有嚐試完成的劉心武,我不能說多喜歡這些續集,但對這種勇敢表示敬意。《紅樓夢》這本書如同一個稀世的珍珠,本身就熠熠生輝,再經過這麽多年的細細研究,時時打磨,越發把內在的光芒全部放射出來,光華奪目,絢爛的不敢直視。
正如一千個人眼裏有一千個哈姆雷特,幾億名象我此輩的《紅樓夢》讀者也有上億種寶黛結局的猜想,每次我看到新的解讀出來,我都會饒有興趣地看看,再跟自己想的對比對比,或同意或否認,樂此不疲,樂在其中。
但有一個謎題藏在我心底很多年,也從來沒看見有人深度解讀過的,就是賈母在五十回和五十四回鍾的兩段話。賈母把年幼失去母親的黛玉接到身邊,無比疼愛,而且讓她與自己視如鳳凰一般的孫子寶玉日則同食,夜則同睡,連賈府最底層的小廝也看出來黛玉是明擺著的給寶玉做親的,”再過兩三年,老太太一開口,再無不準的了”。絕大多數的紅樓迷也是這樣評論的。然而書中有兩次賈母不同尋常的發言。一是在第五十回 “蘆雪庭爭聯即景詩 暖香塢雅製春燈謎”中,薛寶琴到了賈府, 賈母不管的是真喜歡, 還是親戚的麵子, 總之對她如同對黛玉一樣也表示了非同尋常的寵愛, 把一件珍藏的野鴨子毛做的避雪的鬥篷拿出來給她,晚上又留在身邊睡。那一天下大雪,賈母看見寶琴和寶玉去折梅,這裏寫到,“賈母因又說及寶琴雪下折梅,比畫兒上還好;又細問他的年庚八字並家內景況。薛姨媽度其意思,大約是要給他求配。”值得賈母親自去求配的人,不用說, 就是寶玉。那她那時是看到寶琴一聲興起, 還是從那時起,確實她已經不再把黛玉作為寶玉婚姻的第一人選了?
相隔不遠的是五十四回“史太君破陳腐舊套 王熙鳳效戲彩斑衣”。這裏賈府正合家團圓,共度元宵,賈府的孝子賢孫們為了討賈母歡喜,換了整鑼的銅錢往戲台上撒,叮當作響,賈母大樂, 此時全家張燈結彩, 笑語不斷。為了湊趣,賈府找了兩個說書的先生,準備說一套《鳳求凰》。這時賈母發話了, 說這種戲都是糟蹋人家小姐的, 她說道:“這小姐必是通文知禮,無所不曉,竟是‘絕代佳人’,隻見了一個清俊男人,不管是親是友,想起他的終身大事來,父母也忘了,書也忘了,鬼不成鬼,賊不成賊,那一點兒像個佳人? 就是滿腹文章,做出這樣事來,也算不得是佳人了。”這說的是誰呢? 她嫡親的外孫女黛玉可不是滿肚子就想著她的終身大事?難道賈母趁這個機會,旁敲側擊的告訴黛玉, 這事不能做,你不要再想著寶玉了?
有的讀者說著這是賈母針對的是寶釵,告訴寶釵死心吧,不要胡思亂想。 但我覺得太牽強了。 一是寶釵一直把自己隱藏得很好,對寶玉從不表露出超過姐弟之情之外的情感。隻有唯一的一次,是寶玉被痛打了一頓後。她羞澀心疼地牽了牽衣帶,馬上就恢複正常了。而黛玉正相反,處處顯示出她跟寶玉不同尋常的親密,就在當天家宴上, 她還把寶玉倒的酒送到寶玉嘴裏喝完了呢, 想想這在賈府,那個時代這可是不敢想象的情形啊。
黛玉年幼失去了雙親,雖然賈府個個是她的親戚,但除了一個寶玉作為知己,紫鵑作為貼心的丫環,真正唯一可依靠的就是賈母,她也是賈母唯一的女兒留下來的唯一的骨血。如果從五十回起,賈母就已經不再把黛玉的事放在心裏,不再把她作為寶玉妻子的第一人選,黛玉的命也未免太可憐了。難怪這花團錦簇,富貴繁華的賈府在她眼中卻是風刀霜劍嚴相逼,不能多說一句話, 不可多走一步路的冰冷世界。
(圖片來自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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