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那之後,我們一直若即若離。差不多每天,他在我的窗戶下叫我,外甥兒,今天我們去吃餃子吧。我就裹著亂七八糟的衣服,飛奔出去。
他出差了。回來問我,想不想我。我說想啊,他說真的假的,我說,嗯,真的想。然而,同事們在背後說了。他在單位上十年了。本來基礎就差,又不肯鑽研。隻能做這種經常出差的活兒。我就刺激他。你多大年紀了?你和那個五十歲的叔叔是不是同歲的?你怎麽能談文化呢?你連基礎知識都沒有?你怎麽能空談感覺呢?
他常常帶我去他家做飯。我很享受,請很多的朋友。有一次,他開始裝修廚房了。大家說,你原來不是說,你不結婚也不裝修麽?他說,哈哈,我想讓我外甥去給我做飯啊。他的門口貼了一幅對聯,大概的意思是,居有高樓,有妙筆,有香茶,有好文章。走了這麽長的路。我越來越想起那些字了。也恍然想起,那時,我總是擔心,高樓上的他,是不是今天晚上又打遊戲,一個晚上沒有睡覺呢?況且這樣地蹉跎歲月,以後怎麽辦呢?
此外,有時,那些整天盼著上司的飛機掉下來,然後自己當官的酸文人會欺負他,心情不好會刺激他。他總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我總是因為他的態度而氣到半死。然後言傳身教,告訴他換了我,是這樣的。
比如,大頭目的酒座上我風頭甚健。正在大聲說笑,大口喝酒吃肉。我的頂頭小女上司突然大叫,你能不能吃慢一點兒?我就立刻大聲回到,哈,我又不和你一樣,每天都有飽飯吃。當然,我深知,她和別的頭目不合。巴結大頭目又無門。故而我敢拿捏她以給自己壯聲威。
然而,這個小女上司,是我舅舅家的故交。
那次他又一次出差,帶了一個桃木的鏈子,說是可以避邪。一會兒,女上司走來說,這個鏈子是他隨便在地攤上揀得。中午,我把鏈子送給辦公室的日本女同事。下午,女同事很高興地把那項鏈帶了出來。他那時候的眼神我沒有細看。隻是,後來有時候我爬起來,想大喊。
不多久,恍然間,人說他相親去了。我不相信。他一直沒有告訴我。那天,我的手割破了,他抓起來幫我包紮,然後托在手裏看。有人進來,他突然趕快地鬆開。
第二天,聽說他要結婚的消息。距離他相親不過二三個月吧。我笑著說,我手機沒有電了。把你的手機借給我?他拿給我,我平平淡淡地走到窗戶前,打開窗,扔下去。我們的辦公室在五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