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節幽思

來源: 風起於 2012-06-18 07:35:17 [檔案] [博客] [舊帖] [給我悄悄話] 本文已被閱讀：次 (9139 byt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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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是父親節，準備花力氣做大餐，老公說不是怎麽在乎父親節的，做不做兩可。這讓我想起父親在世時的熱情。
如果是父親，一定會興趣盎然地出主意，忙前忙後地去買菜，指手畫腳地來幫廚，最後做出可口的飯菜，還要大加評論，以促改進。爸爸就是這樣一個熱情的朝氣蓬勃的人。

我和妹妹還小的時候，爸爸媽媽所在的工廠每周都發電影票，我們必定是全家一起看電影下館子。有錢的時候東來順的餃子炒菜，沒錢的時候牛奶店的牛奶麵包或者是冰糕，平時隻有冰棍兒灘的3分錢紅果5分錢巧克力冰棍兒。冰糕的話，舍不得每人一根，隻是我和妹妹各一根，爸爸媽媽跟著嚐一口了事。吃餃子的話，爸爸可是當仁不讓，吃得暢快淋漓。記得當時還有一種羊肉串，個大肉厚，用鋼簽子串起來，烤得外焦內嫩，油滿味香。雖然一根，我們兩個小的是斷然吃不完的，剩下的爸爸會很慢很細心地吃。這種羊肉串失傳了很久，前幾年又在北京出現，但總覺得和那時候的風味不可同日而語。

等長到中學大學，很少和父母一起下館子了，一是我們都上學家裏經濟負擔重，一是外麵飯館的味道也越來越不抵母親在父親味覺指導下的成果，尤其一些老牌子紛紛倒台以後，我們再沒法吃到象老東來順，鴻賓樓那樣的味道了。爸爸的口味也從正宗炒菜向地方小吃進軍。

有一陣，爸爸很中意豆汁兒焦圈。因為店鋪太小，爸爸不願意帶著我們去，就自己端了鍋去買了回來吃。媽媽是不能接受那個酸臭味的，我們兩個從開始不喜歡到喜歡到上了癮。現在每年回去都要喝豆汁兒，就著脆脆的焦圈和辣鹹菜。多年後去老磁器口豆汁兒店，周圍都高樓大廈了，唯有那一帶那一間還是平房小鋪，棉門簾子，玻璃窗口，交了錢到爐子那裏盛咕嚕咕嚕的豆汁兒。不知如今是不是也現代化了。

後來就是四川擔擔麵和涼麵。我記得特別清楚，第一次去四川館，是爸爸帶著我一個人，爸爸一定是特別偏愛我的。西單豆花莊的樓上，沒幾個顧客，那時候北京還不大有人認四川館呢。一個大圓桌，茶壺茶碗都是藍花瓷的很漂亮。我們先每人一大碗擔擔麵，吃得我眼淚鼻涕一起下來。爸爸一邊給我遞手絹一邊問：好吃吧。我眼淚汪汪地點頭。之後是個大的黑芝麻湯圓。可能看官要笑話了，黑芝麻湯圓算什麽稀罕物？可那個年代在北京賣黑芝麻湯圓的還真是別無二處，因為後來我帶北京的土著同學去吃，沒有不是頭一次嚐鮮兒，搖頭稱讚的。擔擔麵以後，爸爸又引薦了四川涼麵，透心涼的甜辣香口，著實是夏天的享受。很多個夏天，我們在爸爸的帶領下全家上陣用電風扇吹麵條，用香油給每根麵條上妝，最後撒上爸爸自己琢磨出的佐料，體會不用出門就吃上豆花莊四川涼麵的得意。

再後來爸爸發現了令人發指的朝鮮冷麵。在一個炎熱的夏天，爸爸帶著媽媽和我不遠萬裏來到西四的一個門臉兒。店裏髒髒兮兮，可是人滿為患，還有很多人幹脆端著碗在店外吃。就是這個冷麵，爸爸興奮地說。媽媽和我看著那灰不溜秋的麵條稀裏光湯的一碗，沒抱什麽希望。一入口，涼涼的酸酸的滑滑的，頓時沁人心脾，可是接下來的難以阻擋的辣可是把我們給驚呆了。當時也沒有涼水在旁邊壓驚，我們就覺得嗓子冒了煙又沒有水來滅，簡直是在燃燒了。出了門，一向節省的媽媽破例給我們一人買了一瓶冰鎮汽水。其實對我來說一瓶汽水比一碗麵更值得慶幸，因為媽媽從來不給我們買飲料，總是從工廠打回來鹽汽水。我們就那樣無怨無悔地愛上了朝鮮冷麵。爸爸依然是端上鍋和飯盒，騎著自行車跑半個北京城，給我們把麵買回來。一定是麵是麵，湯是湯，佐料要單放，連辣白菜都是單分開的。到了家，爸爸象飯館師傅一樣，分麵分湯分佐料。如此跑一趟爸爸也不虧，因為可以在店裏吃一碗，回家再吃一碗。

等我長大了，也開始帶著爸爸去吃仿膳，國貿西餐，直到去日本吃壽司，牛肉火鍋，法國大餐，爸爸都是滿心歡喜的。爸爸對新鮮事物總是有好奇心和接受力。每次帶著爸爸吃鮮兒，我也會象爸爸那樣問：好吃吧。爸爸總是點頭稱是，還道出理由三四五，我便特別享受，好像體會了爸爸當年那份分享的欣喜。

有那麽一天，父親會把他如今享受的也和我分享，那時爸爸會不會問：好吃吧。

下麵是我第一次在家裏嚐試法國料理，讓大家見笑。

三個前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