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到了三十歲才誤打誤撞進了北美的金融行業的。
移民加拿大已經一段時間,跳槽幾次,我不願在小公司窩著,下定決心進一家世界級的大公司。
簡曆發了幾千份,麵試了幾十家大大小小的公司,皆铩羽而歸。我不甘心一連串的失敗,又看著報紙發求職申請。該發的都發完後,我注意到世界最大的一家證券公司在溫哥華開了分部,也在報紙上登了招聘廣告。我沒有任何金融行業的經驗,而且沒有去考牌照,是在不抱任何希望的心情下,死馬當活馬醫,把簡曆發了過去。兩星期後,他們電話通知我麵試。我暈暈乎乎地,覺得答非所問,竟然被入取了。公司破例給了我一個月時間,邊培訓邊讀書考牌照,我是屬於“先上車後補票”的那種。
我的公司在高樓林立的市中心。一位同事建議我針對投資移民多開些投資講座,吸引潛在的客戶。我很心動,但又不知什麽才是熱點話題。某天在公司的資料室看到了一堆新股推介說明,發現加拿大許多的大基金公司的經理,分析師和經濟師都會不時到市中心的酒店舉辦投資和IPO推介講座,並附有免費午餐,這些講座信息我在公司的係統上都能查到。於是我常常趁著午飯時間跑到這些酒店聽講座,觀摩最頂級的金融從業人員是如何麵對大眾推銷自己的產品和投資理念。這些基金經理的風度和口才都很好,言語幽默,從容自信。散會後,我大著膽子向他們要名片和演講的powerpoint拷貝,他們非常友善,一一將這些資料都發到我的公司郵箱裏。回到家,我打開他們的文檔,想像著自己麵對幾百名的聽眾時該怎樣以最短的時間最精確生動的語言抓住聽眾的心。
此時我已經把父母接到了加拿大。他們成了我最早的聽眾。每天晚飯後,他們就坐在客廳聽我的投資演講。爸爸媽媽不懂投資,媽媽說,如果我能讓他們聽明白了,心動了,就能成功吸引有錢人拿錢給我做投資。
“白樂天每作詩,問曰解否?嫗曰解,則錄之;不解,則易之。”我也成了投資屆的白居易。
不過爸爸媽媽年輕時畢竟當過幾年的教師,有著豐富的教學經驗,聽我演講時,常常指正我的眼神和身體語言,甚至幫我重新組織話題,做到雅俗共賞。很快地,我就成功地組織了幾場投資講座,我在場上表現老道,看不出是剛剛入行的新人了。
爸爸心疼地對我說:“女兒啊,該考慮成家了。你呀,學習工作呱呱叫,一碰到感情,就傻了,又不肯多花精力。”
我想起十八歲時他對我的囑托:三十歲後再要孩子,避免重蹈媽媽的覆轍。爸爸大概不會想到,我年過三十還未出嫁吧。此時的網絡已經推出了不少新名詞,我讀到了“剩女”這個新叫法,我也已經是黃金剩女了。我對爸爸說:“我是做投資顧問的,如果連錢在哪兒都嗅不到,怎麽說服客戶聽我的?飯碗丟了,誰來養我的老爸?這年頭,水晶鞋早爛了,南瓜車也破了,別再指望仙女送白馬王子給你。女人嘛,一要充實自己的大腦,二要充實自己的荷包,兩樣都有了,何患沒有好男人來找你?"
哎,我也是黔驢技窮,說些讓自己寬心的話來安慰老爸啦。
就在此時,我認識了萍。萍的一個女性朋友聽了我的投資講座後,打電話約我詳談,我想多挖一些客戶,乘機對她說:"多帶一個朋友來。"
她領來了萍。萍高高的個子,風度很好,一看就知道年輕時是校花級的美女。她剛從日本來,在日本生活了十幾年,做了十幾年的貿易,是成功後退隱到加拿大的。她說話的聲音清亮,非常直率。在國有體製工作過幾年的我,乍一聽到有漂亮的女人不掖著藏著,一針見血,感到非常新鮮,對她有說不出的好感。和我談了一個多小時,萍臨別前說了一句:“錢都是我自己掙的,我花錢隻要一個人做決定,花起來痛快。”她的一身利落勁讓我不由自主想知道更多她背後的故事。
我主動問起她成功的秘訣,她和我都是搞貿易出身的,可她明顯比大多數同行成功多了。萍很爽快,抖出了她白手起家的經曆。她二十幾歲去日本時,一窮二白,最早是在辦公室裏幫人描圖。某天聽國內的老同學說起中日貿易,想到自己的家鄉是國內的蔬菜大省,於是長了個心眼,跑到家附近的超市問:“如果我能提供更好品質的大蒜樣品,價格又好,你們會向我買貨嗎?”超市的負責人說:“可以試試啊。”萍這才趕鴨子上架,匆忙學習外貿知識,並透過家鄉的親戚要來了樣品,做起了她的第一單生意,從此一發不可收拾。她是改革開放後最早從事中日貿易的那撥人,並被日本大學邀請去講課,專講中日貿易。她的人氣很旺,一開講台下便座無虛席,甚至有的學生還問萍:“您家的花一定種得很好吧?您的氣場太強大了。”
說到自己的成功,萍不諱言:“我是沒有碰到好男人。如果嫁了好老公,也許一輩子相夫教子,也就平庸下去了。可我不行,我要自己掙錢,給女兒出路,也給自己希望。”為了讓日本客戶知道自己是最好的供貨商人選,她寫了無數報告,分析中國各地的氣候,土壤,以及不同地域出產的蔬菜在品質和味道上細微的差別,做足了功夫,才取得客戶長期的信任。
“要想掙錢,就必須努力學習,先嗅到錢在哪裏。”萍說。
聽了她的經驗,我舒了一口氣,從前聽了那麽多金融高手的講座,不也有異曲同工之妙嗎?不做到行業精英,嗅不到錢在哪裏,哪有發財的可能?
我和萍成了很好的朋友,經常相約喝茶,我從她那兒學到了很多寶貴的人生經驗。萍從不諱言對愛情的渴望,期待著在一個成功的男人麵前做個聰明有見識的“小女人”。
其實,我又何嚐不想做個被男人嗬護寵愛的女人呢?隻是我沒有萍直率,一向不敢向旁人和家人傾訴心事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