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redrick Sanger去世了,在他劍橋的家中。這位曾兩次獲得諾貝爾獎,在測序研究上有突破性貢獻的始祖離開了由DNA和蛋白質等順序組成的我們。
他曾經工作的地方(分子生物實驗室,LMB Laboratory of Molecular Biology),就在我工作的地方隔壁,我每天都經過 。前幾個月LMB搬家到離原址不遠的新址,我和同事們還去看了女王來做的新址落成典禮,這仿佛還是昨天的事情。LMB出產的對生命科學有傑出貢獻的人有許多,其中跟諾貝爾獎有關聯的超過20位,而得獎時在LMB工作的人有13位。英國人稱其為諾貝爾獎的生產車間(the factory of Nobel Prize)。現在有無數辛辛學者,繼續工作奮鬥在此地。 這裏除了LMB外還有相關的好幾個做生命科學研究的院所,這些的所在地總稱為生物醫學校區biomedical campus,坐落於劍橋的Addenbrooke’s hospital site,我的研究院也隸屬於此,我的經費也來自於這個校區。
做科學的人分很多種,最有特色的有兩種,一是動手能力極強,非常有鑽研精神,致力於親力親為的人,一種是極有遠見和判斷力,領導能力高超,善於把握全局但是並不親自動手的人。Frederick Sanger屬於第一種;我目前的老板以及現今許多研究組的頭目(principal investigator)都屬於第二種。親自動手的人,已經很少了,這些人是真真正正全身心的熱愛著科學。不親自動手的人,成功的大部分也是非常熱愛科研的,隻是選擇了做領導和管理為主,他們的科學素養和目光也是相當犀利的,不然無法把握科研方向和領導一個以研究為主的團隊。我認為僅從科學成果上說,親力親為者有決定性突破的較多,這些人一般對權利,職位和管理等諸事不大上心;而不親自動手的人,“成功者”也不少,但他們的成功多來自於權利和責任,而不僅僅是科研成果。親力親為者,好比螺絲釘,有許許多多隻是付出了一生但並無轟動成果,這些人們我在劍橋常見到,大多非常勤懇,謙遜,沒有所謂的“野心”,性格靦腆,樂趣僅在做實驗上,如果不讓他們考慮遷升,經費等諸多瑣事,他們會樂得做一輩子的螺絲釘。
這也讓我想起了我們研究院新進來的一位做細胞研究的大拿,也是第一種人。此人是美國猶太人,原來是學醫的,後來棄醫,專門從事科研。這種放棄做醫生的穩定收入的,一般都是非常喜歡做科研的才會有那個動力和勇氣,且對世事的看法不俗。由於成果十分優秀,他一直經費不斷做研究,後來從紐約搬到了劍橋。這人組裏有十多個博士後,他還樂於親自“下廚”做實驗,不為別的,就是喜歡。最近有八卦的同事驚奇的發現,他根本沒有博士學位即PhD,他隻有一個MD (medical doctor),雖然都是doctor,但此doctor並非彼doctor。這樣也可以做PI,讓知情的同事們非常驚訝。可是,我認為,研究成果可以代表一切,不是非要有那些條條框框的文憑不可才能做研究組領導,這在某種程度上也代表了英國科研經費的不拘細節和靈活性,有能力便有經費。
劍橋確實是做科研的天堂。即便不會經常在街上碰到像Frederick Sanger這樣已經隱退30年的人,但是他們都生活在身邊,呼吸著同樣一個小城的空氣,而且還有千計的正活躍於研究工作的人們,給大家作伴,相互認識同道中人,相互給予支持和幫助,讓科研這個在其他地方會十分孤獨甚至無助的行業,在這裏可以找到母體和歸宿的感覺。我肯定,以後這裏的人會繼續譜寫壯麗的篇章。僅以此文紀念Frederick Sang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