嵐輕輕地靠在頤和園裏冰冷的紅漆柱上， 失神的目光空洞地滑過光禿禿的荷塘。 冬天， 原來冬天的景致就是一個荒漠。 原來荒漠， 會讓人感到一陣陣的淒涼。 不遠處的矮山， 突兀地立著， 再沒有了少男少女們喧鬧戲耍的身影， 那隻若幹年前被峰無意中弄斷了尾巴的小壁虎還好嗎？ 一抹淡淡的微笑出現在嵐的嘴角， 那個時候， 她怕峰， 卻無意中發現了峰怕壁虎。 於是，無辜的小壁虎，失去了一截尾巴， 成就了一個大一男孩對一個高二女生的愛戀。 從那次夏令營到現在， 十年了。
不知為什麽， 寒的三角架今天總是支不住， 好幾次差一點把新買的尼康長鏡頭摔落到地上。 小小的三角架，在高大魁梧的寒麵前象一個頑皮的孩子， 即使相機已經固定了，隻要寒的手一離開鏡頭， 頑皮孩子就馬上搗亂，讓相機耷拉腦袋。 寒在取景窗裏對了半天， 鏡頭晃來晃去的結果， 就對上了一個孤獨的身影。
寒目前的興趣是做一套中華文明古建築的紀念作品， 所以才會在這春寒料峭的二月， 第N次地來到了頤和園。 他偶爾也給各種大小模特和明星們照照寫真的， 對人物的麵部輪廓有著攝影師本能的敏感。 這個女孩的側臉， 輪廓清晰而不失嬌媚。 看不清眼睛， 俏挺的小鼻子和一頭卷曲的露耳短發， 溫柔地映襯著微翹的小下巴。 寒把鏡頭拉近，再拉近，終於對上圓潤的小下巴上的調皮的小肉坑， 寒的脖子有點兒僵住了， 覺得自己的喉嚨有點發幹， 有一種好想馬上過去捏一捏這個小下巴的衝動。 或許是， 今天太冷了吧？ 園子裏的人實在是太少了， 所以看見還算入眼的女孩，就想本能地親近她？ 寒快三十了， 但是根本沒有結婚的打算。 他身邊從來不缺女人， 未婚的， 已婚的， 搞藝術的， 業界的。 到他的工作室來的女人太多了， 工作上的， 非工作上的。 不僅因為他掛著某著名雜誌社攝影主編的名頭， 二十幾歲就在國際攝影大賽中獲獎， 更是因為他年輕， 瀟灑， 也還算英俊和多金。 土生土長的北京人， 父母都是醫界資深的教授， 寒的先天和後天條件都是得天獨厚的。
嵐微微欠了一下身子，藍灰格子的休閑呢子大衣不小心蹭下了一些廊柱上的紅漆。 是的， 柱子上的紅漆已經退色斑駁了。 正如自己和峰的愛情一樣。 結婚才僅僅三年， 他就出軌了， 而自己， 如果不是那個女孩打來電話， 自報家門， 還象傻子一樣被蒙在鼓裏。 峰的解釋，實在是算不上解釋， 居然是逢場作戲， 為了在哥們兒麵前有麵子？！ 難道他和那個女人上床的時候， 是為了表演給他的哥們兒們看嗎？ 那為什麽兩個人還要經常聯係，以至於那女孩都以為她和峰正在感情破裂的邊緣呢？ 嵐的腦海裏倏地滑過峰和另一個赤裸的酮體在賓館的大床上絞纏翻滾的畫麵， 耳邊還似乎回蕩著女孩的嬌吟和峰的粗重的喘息…… 她感到胃裏一股酸水上湧， 身子不由自主地一個趔趄。
“小姐， 需要幫助嗎？”一個低沉又富含金屬磁性的聲音適時地從身後傳來。
嵐轉過身，透過細黑金屬邊的鏡片，目光正對上了寒那雙深邃的眼睛。 這個男人的目光好溫柔， 雖然正視著自己，卻沒有一絲的唐突和冒犯， 微微泛光的雙眸裏滿是善意的探尋。 在這個清冷的冬日下午， 嵐的心莫名地蕩起一股暖流。
“謝謝，我還好， 不麻煩你了。”嵐回報了一個淡淡的微笑， 柳眉下的鳳眼本能地向寒慢慢地掃了一圈， 轉回身， 再一次懶懶地斜靠在了紅漆柱上。
寒站在嵐身後不遠的地方， 臉上的笑意更深了。 她有一雙大小適中的歐式鳳眼， 不薄不厚微微上揚的雙唇， 休閑大衣太肥大， 看不清她的身材。 不過沒所謂， 那滿頭的柔柔卷發， 細細的鑽串耳飾以及剛才那個有點嬌羞更多的卻是嬌媚的笑， 已經泄露了她在男人麵前的千柔百順和以懂風情。 這樣的一個冬日， 這樣的一個女人， 在這樣一個空曠的園子裏， 找尋的是什麽， 那， 還用問嗎？ 就在她轉過身的那一瞬間，長長睫毛好像要掩飾住什麽，更多的， 不是已經泄露出來了嗎？
“小姐， 介不介意我取你的身影入畫？ 我是搞攝影的， 覺得您的氣質非常適合我目前正在拍攝的主題。 您可以幫一個忙嗎？”
嵐微微怔了一下， 什麽？ 他是一個藝術家， 要找我做模特？ 嵐一直知道自己也算得上一個美人， 可是個頭算不上高挑， 從來沒有人說過她適合做一個模特。 自從愛上了峰以後， 她就考上了峰所在的大學， 基本上就活在了峰的影子裏。 也有過一些男同學和男同事們偷偷地約過她， 但是象這樣的一個陌生人上來就要求認識， 除了十年以前的峰， 好像還真的不曾有過。 頤和園？ 而且又是在頤和園……
“小姐， 請原諒我的唐突， 不過我真是覺得能遇見您， 是我今天最大的收獲。 您的典雅， 您的……憂鬱， 實在是太適合做圓明園和古長城圖片裏的模特了。”
嵐隨著話音望去，不知什麽時候， 寒已經來到了她的麵前， 他寬闊的胸膛就在眼前似乎一起一伏著， 抬起頭來， 那張棱角分明的臉下峻峭的喉結似乎也在一起一伏地翕動著。 嵐覺得自己的臉上忽然沒來由地發燙， 不禁用眼睛的餘光慌亂地掃視著周圍…… 空蕩蕩的園子裏， 隻有自己， 和一個， 男人！
(The next chapter will be rated R.)
琴清於03.29.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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