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08.22 處暑。處暑就是“出暑”,意思是到了處暑日炎熱就會離去了。“離離署雲散,嫋嫋涼風起”,處暑這一天這邊也是天氣轉涼秋風送爽了。想到雖然我們遠在萬裏之外,與故鄉隔了千山萬水,時空倒錯,兩地氣候如冰火兩重天,但節氣依然相通,我便不由讚歎先人們是多麽的敏於觀察和富於智慧,讚歎24節氣是多麽富有詩意又蘊涵了自然之道。我又想起去年武漢疫情初起時,日本曾給我們同胞送去大量抗疫物資,並附上“山川異域,風月同天”的佳句,一時傳為美談風靡神州大地的情景,不禁喟歎如今疫情肆虐,民粹主義盛行,人心昏亂,那樣的美好情誼恐已永無再現之日矣!
處暑這天也是周日,而周日是我們通常隨緣聚落基山山友們進山的日子。這一次我們去的是Storm Mountain風暴山。我後來才知道,在我們附近有兩座Storm mountains,一座是我們這次要去爬的,坐落在Banff國家公園內靠近93號公路旁,其海拔3158米,全程10公裏,爬高1599米;還有另一座是在Kananaskis省公園內40號公路旁,海拔隻有2600米左右,爬高也在1000米之內,是我們去年冬天爬過的,相對而言容易得多。報名時我誤以為是後麵這座簡單的山,所以盡管天駿說露營回來沒有完全恢複不想去,我還是自己一個人無知無畏地跟著緣聚落基山五大俠去了。
說到緣聚的五大俠,那真是著名的飛毛腿。平日跟我們一起爬山時,他們都是耐著性子才能按捺住飛奔的步子,走在我們的視線之內開路。若是由著性子放開來撒野,我們是難望其項背的,一條10多公裏的山路他們能提前2個小時以上走完。不過,平時緣聚的隊長的愛侶荷花也總是一起去,她走得比較慢,隊長就不時停下來陪她。因為有荷花在,一般走得較慢的人也敢報名了,所以她被譽為緣聚的定心丸。而我和天駿走得不快不慢,通常都是走在飛毛腿和定心丸之間。
可是這次天駿和荷花都不去,除了我和5個飛毛腿大俠之外,就隻還有一個新來的年輕姑娘。她的體能不錯,隻是爬山經驗並不多。恐怕她沒料到的是,自己的初次緣聚就遇到了一個大大的下馬威。
我們8點剛過就開始爬山,開頭的1.5公裏盡是鑽野林子,一開始就錯過正路的我們在密集的鬆林中艱難穿行,沾滿雨滴的樹枝不久就打濕了身子。陡峭的叢林中枯木縱橫,那是將近20年前被山火燒毀後留下的樹幹,橫七豎八的樹木倒臥在地,每爬幾步就要奮力跨欄,使得本來就要氣喘籲籲地追趕大俠們的我像是來一場拚盡全力的障礙賽。好不容易出了樹線之後,眼前是漫無盡頭的爬高超過600米的陡峭碎石坡,那之後又要從近乎垂直向上的山澗爬上拔高超過500米的石壁,之後才能隱約看見Storm mountain 敷上新雪的芳容。走在我後麵的年輕姑娘一早就放棄了。當我氣喘籲籲膽顫心驚終於爬上最後的石壁時,山頂寒風呼嘯飄雪紛紛,風刮得我的隻戴了薄手套的手指疼痛入骨,而風暴山光禿禿的山頭在風雪飄搖中搖曳在蒼茫天際之外,看起來遙不可及。那時,離登頂還有將近500米,而我的體能已經消耗殆盡,每邁出一步都需要拚盡全身力氣,同時要咬牙排斥一次就此放棄的念頭。我看著前方遙遠渺小的大俠們的身影,在無數次的咬牙堅持下終於登頂。。。一直陰沉迷蒙的天色在我登頂的那一刻突然放射出短暫的晴光,仿佛是老天爺對我露出了嘉許的一笑。
回程盡是下山,自然省力很多。滑石而下到碎石坡大半時,赫然發現右下方的半山腰有翠湖一角,湖水青翠如藍,不禁高聲歡呼:哇!看!那邊有個湖!好漂亮啊!不知道是什麽湖?
大俠們全都笑了:“哈!你現在才發現有個湖啊!”有人說:“這是無名湖。”又有人說:“這是貝葉湖啊!用你的名字命名的!”我樂得大笑:“好啊!它就是貝葉湖!”
年輕的姑娘一直自愧不如,說:“我每周跑步3次,但還是怎麽都趕不上你們!”我笑:“可是,我們全都至少比你老了20歲以上啊!”姑娘似乎非常詫異,凝視著我說:“天啊!我要是到了你這個年紀還能這麽厲害,就心滿意足了!”我又笑:“應該是一代更比一代強啊!到時你肯定更厲害呀!如果你一直堅持的話。”
繼續下山到密林處,橫臥的枯木交叉縱橫,需不停彎腰屈體地或跨或鑽或爬地越過橫木,令人非常疲乏,看到橫木真想一坐不起。那時,我又記起了東坡誌林裏的《記遊鬆風亭》,想到那句“此間有甚麽歇不得處!”便又笑了,心想:我還是一心更想急急下山,馬上回家。恐怕我是永遠無緣於如掛鉤之魚忽得解脫之悟也。
附蘇軾《記遊鬆風亭》:
“餘嚐寓居惠州嘉佑寺,縱步鬆風亭下,足力疲乏,思欲就林止息。望亭宇尚在木末,意謂如何得到?良久忽曰:‘此間有甚麽歇不得處!’由是如掛鉤之魚,忽得解脫。若人悟此,雖兵陣相接,鼓聲如雷霆,進則死敵,退則死法,當甚麽時也不妨熟歇。”
清晨,雲霧繚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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