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酒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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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草草地看過《紅樓夢》,印象最深的就是哥哥妹妹們一起過中秋,喝著酒,吃著螃蟹,說著酒令,猜著謎。從此我就覺得,這才是喝酒的最高境界。小口喝著酒,吃著美食,聊著天,逗著樂子,跟喜歡的人們一起打發著時間,人生多美妙!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國內的喝酒風俗變得非常粗陋。酒要一一杯一杯的見底地幹,紅的,黃的,白的,管他什麽酒,能大杯大杯的幹掉才顯得有酒品。電視劇裏不管是美女帥哥,老幹部小鮮肉,還是白富美,都是要喝得吐得滿身,醉得不省人事。什麽時候,從寶玉黛玉都變成武鬆魯智深了?所以,在國內,不管是同學還是客戶或者代理商請客,我是一概不給麵子,都說不喝酒。

鼠年尾,親愛的姨父去世。他在我喝酒的生涯中,算是一個啟蒙人。我小時候經常住姨媽家,他們一家子是夏天啤酒,冬天白酒,不酗酒但經常喝酒的人家。記得有一次姨父給我嚐嚐一種白酒,我用鼻子聞聞,好香!算得上香氣繞梁三日。姨父跟我說這是竹葉青。後來這些年,各種酒喝了不少,但從來沒有喝過這麽香的酒了。前些日子我在亞洲店看到一瓶煙台古釀,想起了竹葉青,買回家,打開聞聞,也是一種醇厚的香味。於是,我有時吃飯的時候,打開瓶蓋,聞聞香味,就心滿意足了。

我並不嗜酒,喝酒純粹是湊熱鬧。這些年,國內家裏的親人聚會都在外麵吃飯,各個兄弟姊妹們都開著車去,誰也不喝酒了。於是,我的酒就基本上都在自己小家和老公家那邊聚會上喝了。我其實挺喜歡在我老公家聚會上喝酒,因為特有氣氛。他們的酒大都是自家釀的,不管是葡萄酒還是白酒。聲明下,我這人喝了幾十年的酒,其實一點品位都沒有,喝不出好差。他們各家釀的酒,在我看來比很多店裏買的就好喝得多了。一般,我最愛果味濃厚的,偏甜的葡萄酒。至於白酒,他們都是用李子釀的,喝起來既沒果味,也沒國內高粱酒的醇香。我唯一喜歡的是它的喝法,一般加熱,放點糖和胡椒粒。當然,我真正喜歡在老公家裏喝酒,還得說是下酒菜好。比如有醃豬皮,醃肥肉,炸肉丸,炸肥肉,豬血灌腸,豬肝灌腸,豬肉凍,魚肉凍,牛肉酸黃瓜薩拉,酸西紅柿,酸泡菜。。。這些是常見前菜,就著李子酒喝。幾輪李子酒喝完,前菜撤下,上第一道主菜。要是聖誕節,一般是肉卷,或者炸肉腸。這一道是就著葡萄酒喝。一般各家是紅葡白葡一起上,大家各取所好。下一道主菜可以是烤火雞,烤魚,烤豬排。。。又一輪的葡萄酒上來。大家是喝了紅的,再喝白的。一輪又一輪。公公在世的時候,就該講古道今。各家兄弟媳婦互相揭短。大家是一輪又一輪的上酒。有時是我們家的酒喝一輪,堂哥家的酒下一輪,堂弟家的再下一輪。大家喝著喝著,就從純酒喝到兌水的酒。嘿嘿,這就是大家能喝一下午的訣竅。大家誰也不逼誰幹杯,要加水,成,給你遞過礦泉水。當然有人加太多了,都沒留地方倒酒,倒酒人就會大聲嚷嚷,嘿,你是喝水還是喝酒哪!我這人不嗜酒,但實在學不得大家兌水喝。我是打心眼裏鄙視這種行徑,行動上完全不隨大流。既然喝酒,就要喝純酒,否則就隻喝水。這種水兌酒的行為,隻有奸商才幹呢。於是乎,別人開始兌水,我繼續喝酒,讓他們見識見識大中國女子的酒量!主菜吃完,休息一會,就是甜食。除了繼續上葡萄酒,還要上櫻桃酒。這櫻桃酒是我最愛。我老公不會釀葡萄酒,但有酒方,我們每年夏天酸櫻桃季節,都會釀上幾瓶櫻桃酒。這一口吃的,一口酒,一段飯吃個幾個小時。別人一邊喝兌水酒,一邊吹牛聊天,我呢也聽不太懂,就看著熱鬧,一直胡吃海喝的。十幾年下來,我從來沒喝醉過,也沒喝高過,我發現我真的非常能喝,酒量不同凡響!

結果,大意失荊州!覺得自己能喝,就喝高了。大概是五六年前吧。我們一家去公公老朋友家吃飯。以前寫過在他們家的聚餐 ( 我的跨國小家庭係列(6):老老外考小老外中文)。 一般呢,都是三點多鍾開始,一直吃到六,七點。那回呢,我們不知道怎麽一點多就到了,像以往那樣,一道道菜,一輪輪酒。我都不記得說啥了。隻記得老頭把他會的那句中文一遍一遍的說出來“酒逢知己千杯少,幹杯!”還記得他一次又一次地去陽台搬上來一桶又 一桶的酒。杯盞交替,天色已黑,我隻記得看著大家都有種難以抑製的好笑。得,喝多了。我趕緊跟老公說回家吧。於是,起身,跟各種人擁抱道別,我樂得滿臉開花。一般我們吃完這種大餐,都走回住所。大概半個多小時,正好消消食。那年也是如此。有趣的是,我雖然喝高了,但記得特別清楚。那天晚上不特別冷,剛下完大雪。人行道兩邊都是到我膝蓋高的雪。過馬路時經常要邁過堆得高高的雪。我們一家三口,前麵兩個大個子輕輕鬆鬆就邁過去了,輪到我,人又半醉的,有的邁過去,有的就直接坐雪堆上了。坐到了雪堆上,我就樂得哈哈大笑,覺得太開心了。大家把我拉起來,繼續往回走。我最後一次看人喝醉是大學畢業時,一群哥們姐們在學校外麵的哪個小館裏吃散夥飯。一個哥們從來都是樂嗬嗬的,那天竟然喝得抱著桌子大哭不止。從此我就好奇自己喝醉了啥人品。現在看來我是屬於彌勒佛型,越醉越高興。話說我跌跌撞撞地到了家,然後接著幹活呢。第二天我們就準備飛回美國,那天晚上就忙著收行李,打掃歸置房子。記得我把陽台歸置好,把自己的箱子裝完,實在不行了,就坐在床上看老公打包。他問我要不要帶這個呀?我哼一聲。他又問我那個呢?我嗯一下。嗯哼了幾下,就睡死過去了。好在第二天是中午的飛機,等我早上起來,好像就沒啥事了。大家都忙著,也沒人笑話我。我就自己想起來,偷著樂一下。

自打那以後,我可不敢這麽硬喝了。別人兌水時,我就開始喝水。水兌酒的事情,我還是不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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