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大王之白米粥

來源: warsonwang 於 2015-05-07 21:05:31 [檔案] [博客] [舊帖] [給我悄悄話] 本文已被閱讀：次 (13733 bytes)

漂亮大王的母親在她上高中的時候就自殺了。漂亮大王說這件事的時候，大家都沉默，隻有我一個人傻乎乎的追問，為啥。。她聳聳肩冷酷的回答道，因為特麽的生活吧。。誰讓我爸愛她甚過她愛我爸。。我媽看我漸漸也出落成她那樣的漂亮大王之後終於堅持不下去了，用刀割斷了動脈。。我們發現她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漂亮大王在德國學畫畫。身材頎長，平胸，短發，總是淩亂著，不化妝連擦臉霜都省了，中規中矩的五官，零散的有幾顆青春痘，皮膚有點粗糙。因好大紅大綠長短搭配的奇裝異服，被我戲稱為漂亮大王。認識她是她在路上和我搭訕，說是想要給我畫一幅畫。我這麽臭美，當然一口答應。。結果令我很失望，她把我的臉畫得五顏六色，完全忽略我的美貌與智慧。兩根辮子粗黑粗黑支愣著，我抗議她畫的不是我，是如花。。漂亮大王瞪著眼睛罵我不知好歹!就差跳起來打我的腦袋了。。她還說，藝術這個東西需要閱曆和年齡來欣賞，好東西，有一天你觸景生情了自然會喜歡。。她也就比我大概大個七八歲吧。。

漂亮大王來自福建，也許是在北京呆過很多年的緣故，也沾染了北方人喝酒的習慣。我們在聚眾喝酒的飯局上好幾次不期而遇。但是，她酒量極差，喝半瓶啤酒就開始上桌子撒瘋，喝完一整瓶的時候就鑽到桌子底下呼呼去了。。。我觀察過，醉酒呼呼的她不流口水。。不像我。。

漂亮大王總是第二天從宿醉中第一個醒來的那個。。起來之後她用啤酒漱漱口，就去廚房給我們熬白米粥。。她熬的白米粥滑嫩潤口，受到了許多酒友經久不息的交口稱讚，至於用啤酒漱口是她自己說的，無從考究。

除了一起喝酒吃白米粥。她還愛叫我去她家的大陽台上燒烤。她有一個很土豪的陽台，寬敞明亮，陽台上的一麵牆爬滿了觀音蘿，張牙舞爪四處蔓延，每次我都盡量坐到離它們遠一些的角落，怕一不小心就被這些瘋長的爬藤掠走吞噬，完了隻吐出來一地的發絲。。每次她都提前做好了充分的準備，有我親點的羊肉串，雞胗串，還有蘑菇串。上麵有我最愛的密密麻麻辣到爆表的辣椒粉，是那種你一湊過去就要你哭的那種。。沾一點到嘴裏就讓你腦洞大開，內牛滿麵，直呼爽爽爽的那種，要是塞一口到嘴裏還能讓你起死回生。。。她們福建人也愛吃辣嗎?我還以為她們隻愛喝海帶湯呢。。她聽了後甩著她那頭蓬亂的短發，嘲笑我的孤陋寡聞和自以為是，她說她灰常認同湖南人認為的辣才是食物靈魂的觀點。。

我一直不知道漂亮大王那些香到人神共憤的辣椒粉到底從哪裏搞來的。每次追問，她都故作神秘，搔首弄姿。。我想偷一點走，把她家的廚房翻了個底朝天也沒有能夠得逞。。以至於我真特麽懷疑那些辣椒粉是她自己臨時生出來的。。。哈哈哈哈

有一次，她爸爸出差到德國順道來拜訪她。我們在市中心巧遇。很高大剽悍的一個中年男子，大概55加的歲數。剽悍爸爸灰常和藹，一定要請我和他們一起共進午飯。我歡欣雀躍的連說了好幾個好，腦袋都快點斷了，漂亮大王卻當場翻臉了，把我推出好幾米外，說是下次再找我喝酒吃燒烤。。回頭拉著她爸就走了。。。我一頭霧水的獨立街頭，幾十米外，剽悍爸爸還回過頭來衝我揮手。。。揮手。。。意味深長的微笑。。

她再給我打電話的的時候她爸爸已經走了。她說她周六要去跳蚤市場賣畫。問我要不要陪她。我毫不猶豫的答應了並且告訴她現在像我這麽義薄雲天的人不多了。。對此她不置可否。那天天沒亮她就開著她的toyota在我家樓底下等我了。上了車，我埋怨她忒早了。她怒眼圓睜的看了我幾秒，然後深呼吸說，是有點早，不過現在我被你那張不講義氣的臉徹底驚醒了，多謝多謝。我告訴她不用那麽客氣，然後坐在副駕駛上繼續酣睡。她車開得很狂野，下車的時候我都想吐了。。。

到了跳蚤市場才發現比我們到的早去占位子的大有人在。好在她高大強悍，幾下就搶到一個有利地形，七手八腳的就開始運載她的畫。我要幫忙吧，她又怕我摔了她的寶貝畫。。搞得我跟個白癡一樣根本插不上手。隻好在熙熙攘攘的人群裏四處閑逛。等我逛一圈回來她已經收拾妥當，一幅老板娘的樣子坐在畫中央喝咖啡。連畫架子都帶去了，我閑極無聊，就拿著她的油畫筆在畫架子上揮灑著，寫中文玩兒。。那天，畫沒有賣出去幾張，倒是有不少人來找我求字。寫了足足幾百張中文我愛你，幾千個亂七八糟的德文翻譯成中文的名字。（稍微誇張了點哈）糞土當年萬戶侯，全部免費贈送，反正漂亮大王那裏的白紙多得擦一輩子屁股都用不完。。。哈哈哈

收工的時候，鄰桌賣舊貨的老板非要把他沒有賣出去的電子鋼琴送給我，還主動要送貨上門。漂亮大王很生氣，覺得我應該牢記無功不受祿的古訓。我，我，我把他們家祖宗三代的德文名字都翻譯成中文用你漂亮大王的紙寫出來送給他了。。人家的這點小意思何足掛齒。。我反駁她。沒想到她當場又翻臉，走到那個比她高了一個半腦袋，胖了兩圈都不止的德國佬麵前說:Lassen Sie sie in Ruhe! Alter Sack..意思就是你特麽有完沒完。。我驚呆了，問她為何如此動怒。她淡淡的說，她發現那個男的是個變態。。。我繼續驚呆。。人家一番好意，從何說起啊。。我甚至懷疑漂亮大王和這個德國佬是舊相好，分手多年，如今仇人相見，分外眼紅。。

又過了一段時間。我的語言考試結束了，在家賦閑的時候。漂亮大王給我打電話，說是要去基輔，臨走之前單獨請我喝酒。照例是準備好了的驚天動地泣鬼神的辣燒烤和成箱的啤酒。漂亮大王依然半瓶啤酒下肚後就開始撒瘋。隻是那次，她沒上桌子，而是摟著我的肩膀痛哭。我看她哭，就想起了遠方和家人。。也跟著痛哭。我們倆的淚珠顆粒都有蠻大，硬是把我手裏的那杯酒給衝得寡淡無味。。

接著，她給我講了她母親的故事。她母親生於1955年，有過一個女兒，一個丈夫，愛過一個要好了一輩子的女人。。人生除了生與死，其它的都是浮雲。。聽到此處，我有點酒意的腦袋有如遭了雷擊一般，似乎明白了些神馬。。她的短發和過分素顏，她花裏胡哨的穿著。。她爸爸對我意味深長的打量。。難道，難道你。。。。。?

她憤憤的說，你以為我會在大街上隨便搭訕一個女孩子，要給她畫畫嗎？你以為我喜歡熱鬧熱衷聚會嗎？你以為我愛喝酒愛吃辣椒嗎？我愛的其實是海帶湯和白米粥。。。。

天哪。。。難道你爸爸以為我們倆是一對兒？？？這個事實讓我。。。讓我欲哭無淚。。

漂亮大王接著說，她特意從網上找人人肉帶過來的辣椒粉，藏在床底下，怕被我發現一股腦全帶走，以後就再也不來她這裏吃燒烤了。。她還說她特意把辣椒跟不要錢似的往死裏放是想要我一輩子記住她。。。

聽到這裏我如坐針氈終於招架不住了。。。催促她把剩下的那半瓶啤酒一飲而盡。。。她的酒量還是那麽差。。喝完後就鑽到桌子底下呼呼去了。。。。

食客不解風情。隻知道美味和宿醉。我想起她給我畫的那張五顏六色的臉。。各種色彩堆積在一起，如同舞台上搔首弄姿的戲子，如果你不去用心傾聽，就永遠看不到斑斕色彩下孤獨哭泣的心。。。

這次，我沒有宿醉，而是進了廚房，用漂亮大王提前浸泡好了的大米給漂亮大王熬了半鍋不粘不稀的白米粥。。然後不告而別。。

漂亮大王臨走前托人送我一架電子鋼琴。還有許多琴譜在裏麵。和那天跳蚤市場上的琴一模一樣。。搬家的時候帶不走就留在了那個初來乍到的小城。。。鴻雁飛去，琴聲飄揚，從此再無音訊。。。

漂亮大王，真性情，真人物，真會畫畫。漂亮大王熬的白米粥，我隻能望其項背。。

下麵請你們喝粥。。。

1.白米先浸泡半個小時左右。。。話說我並不是個賢惠的大娘，要問我做飯的風格，隻有一個字可以形容，就是粗獷大條。隨心所欲。隨遇而安。哈哈哈比一個字多了那麽兩三個哈。。。

所以家裏有什麽白米就用什麽白米，隻要不是那種長長的黑黑的就好。那煮出來的是釘子湯。長黑米變成了釘子，水依舊是水，兩不相欠，兩不相憶。。淡定，無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