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複:ZT ---天堂門口,欲望盛開     作者:半瓶哥頓金

來源: 舞女 2011-06-08 22:47:37 [] [博客] [舊帖] [給我悄悄話] 本文已被閱讀: 次 (8013 bytes)

十二、
  
  來機場接我的人自我介紹說叫強炳,黝黑精瘦一臉精明,引著我和芳芳直奔停車場上了一輛別克商務,遞過煙和飲料,說柴總有事不能來接機,實在抱歉,吩咐先送二位去酒店,晚上接風。一口普通話好得超出我的預想。
  我衝他點頭微笑,連說添麻煩了。
  強炳見我和芳芳都一身冬裝熱得冒汗,伸手打開空調,沿途不時向我們介紹此地的風物。車開得很快,進入市區後七彎八繞還故意兜了兩個圈。強炳一臉抱歉說到處都塞車,時不時瞟後視鏡的細節讓我陡生疑慮。
  我對這座城市毫不陌生,剛進這個行當時,曾經和老米在這裏住了很長一段時間。
  
  到了酒店芳芳去洗澡,我掏出手機撥了老米的號碼想了想又掛了,趴在窗台上發呆。
  芳芳從衛生間出來,攤開箱子抱怨帶來的衣服都太厚。我走過去一把扯掉她圍在胸前的浴巾,笑著說待會出去買,然後把臉埋進她的胸口。
  
  幾年沒來,這座城市依舊繁華嘈雜,舊城區正在大張旗鼓地進行改造,激動人心的標語口號和拆遷開挖的工地隨處可見,唯一不變的隻有路邊那些高大的棕櫚和紫荊樹。
  我拉著芳芳的手在最熱鬧的街道上溜達,她的興致很高,除了衣服還買了很多熱帶水果。我也象個真正的遊客一樣端著相機到處哢嚓,衝著很多商場的巨幅海報發呆,不止一次地在貼了太陽膜的玻璃幕牆上發現身後一個陌生的身影一閃而沒。
  芳芳覺得我有點心不在焉,我笑著說沒什麽,有點累了,咱們回酒店吧。
  
  晚餐前我又見到了這個跟蹤我的家夥,他叫皮特,和強炳一起來酒店接我。走過大堂時我瞥了一眼茶幾上堆滿煙蒂未及清理的煙缸,聞著他身上濃濃的煙味,估計這廝一直都在大堂蹲坑。
  在一家生意興隆的蛇餐館我見到了老柴,皮膚粗糙滿臉苦相,一股漁民氣質噴薄欲出,穿著件價值不菲的進口真絲襯衫,脖子上的金鏈子拴藏獒都夠用了。他是我和老米的新供貨商,公司的名字叫順發行,聽上去很像批發海產的。
  老柴跟我握手時顯得頗為真誠,他虎口和食指關節上的老繭讓我心裏很不舒服,皮特也有一隻同樣磨出槍繭的手。寒暄之後我借酒套話,老柴說他和皮特都當過兵,我半信半疑。
  初次見麵大家都很謹慎,喝酒挺節製。我懂點粵語,但老柴一口白話聽得我雲山霧罩,還好有強炳穿針引線,皮特話很少,那張嘴完全是用來吃飯的,嘴角汁液淋漓不時用紙巾擦拭,偶爾抬頭看我和芳芳一眼,千篇一律的麵無表情。
  芳芳膽小,一桌蛇宴嚇得她大呼小叫很快就成了一桌人調侃的中心,被我哄著連喝兩杯蛇膽酒之後醉意盎然,以手作扇不停喊熱,一張臉豔若桃花。
  
  飯後強炳連說意猶未盡,米總電話裏說你海量,我們不能招呼不周,柴總有好酒。
  我明白他的意思,送芳芳回酒店後上了老柴的車。
  我們去的那家夜總會堪稱富麗堂皇,強炳領路,直接帶我們從VIP通道進去,老柴顯然對那裏很熟,過道裏遇到的所有工作人員無一例外的向他問好。
  包房的茶幾上擺滿了果盤和小吃,老柴揮手打發走了一臉諂笑的媽媽桑和服務生,皮特不知從哪抱出一箱幹邑,轉身出去順手關了門。強炳開瓶斟酒,我接過他遞來的酒杯托在掌心輕輕搖晃,酒香撲鼻,琥珀色的液麵流光溢彩。
  老柴目不轉睛地看著我,一臉得意的笑容。
  我伸手拿過酒瓶細細端詳,標簽印刷和防偽標識都無可挑剔,絕對的正品,心裏納悶為什麽價格如此便宜。
  強炳在旁邊笑著說一看渣哥就是行家,貨沒問題,咱們談談細節吧。
  我放下酒杯給自己點了根煙,假裝漫不經心地問,柴總有多少?
  老柴笑而不語,強炳搭腔,你要多少?
  
  我在廣東待了整整七天,在不同的城市呼朋喚友夜夜笙歌。芳芳略有不滿,我說這是為了生意,她點點頭沒再說什麽。以前隻讓她打理酒吧,跟走私有關的事,我都盡力不讓她摻合進來。現在終於明白這趟廣東之行完全不是旅遊,芳芳眼中的失望日盛一日。接連幾天我回到酒店時近淩晨她都沒睡,守著台燈翻雜誌看電視,一言不發的替我往浴缸裏放水。
  
  我覺得老讓芳芳保持怨婦情緒不是個事,帶她去了趟澳門,吃了正宗的葡國雞豬扒包和水蟹粥,看了賽狗和桌上舞,又去了趟葡京。玩二十一點時我讓她作主下注,很快就輸光了所有的籌碼。從賭場出來時芳芳內疚得要死,吮著下唇一言不發,不時偷看我的表情。
  我笑著說輸贏常有的事,別往心裏去。
  芳芳小聲說以後再也不賭了,浪費你的錢。
  
  那天夜裏回到賓館芳芳對我極盡溫柔,讓我覺得自己挺卑鄙。
  等她睡了我端著啤酒靠在陽台的躺椅上遙望燈火通明起伏有致的氹仔大橋,把幾天來的見聞重新梳理了一遍,覺得有幾件事必須盡快跟老米商量。
  芳芳不知什麽時候起來了,拿條浴巾蓋到我身上,睡眼惺忪地說別喝了,睡吧。
  我伸手拉她入懷,親了親她的腦門,說咱們該回去了。
  芳芳點頭嗯了一聲。眼神中看不出失望,讓我暗自長出一口氣。
  
  臨走那天下了暴雨,我們的航班沒法正點起飛。三灶機場的候機廳裏一片嘈雜,各種牢騷抱怨指責爭吵層出不窮哪兒的口音都有。我領著芳芳在一溜免稅店裏轉悠,芳芳對一隻名牌手袋一見鍾情,看了看價簽直吐舌頭。我趕在售貨員衝她翻白眼之前遞上信用卡。芳芳拉扯我的胳膊連說不要,被我斷然拒絕。
  飛機起飛後我心不在焉地翻一本小說,一個北方老痞子回顧中學大學同學的陳年舊事,泡妞打架喝酒作弊,通篇的貧嘴還美其名曰追悼青春。
  芳芳一直拿著那隻手袋比劃,小心翼翼怕弄壞了外邊精美的花紋棉紙包裝,憋了半天問我,能退貨是吧,太貴了。
  我依舊低頭看書,頭都沒抬說你要實在舍不得用,拿回去賣給朋友,錢歸你。
  芳芳說我那些朋友誰買得起啊?
  讓你用你就用。我扭臉瞪了她一眼,再廢話把你扔下去。
  
  航班落地時正好延誤整整兩小時,老米在機場等得吱吱冒油,見到我劈麵就問,怎麽樣,順利嗎?
  我衝他連使顏色,拿眼角狂瞟芳芳,說玩得還行,就是太累,天天喝酒。
  老米心領神會,上了車一路跟我開玩笑,問我在廣東有沒有豔遇,有沒有邂逅老情人們。
  我大口抽煙,說我這次廉潔到死,守身如玉,廣東人民都不幹了,哭著喊著不讓走,好幾百美女嚎啕大哭,淚飛頓作傾盆雨,這不飛機都晚點了。是吧,芳芳。
  芳芳撇嘴說也不知道誰,天天天亮才回來。
  老米從駕駛席扭臉問芳芳,身上有香水味兒沒有,有長頭發沒有。
  芳芳看我一眼笑而不答。我衝老米吼,好好開車!
  
  我從後備箱拎出芳芳的拉杆箱,告訴她我跟老米還有事,先走了。
  芳芳點點頭說你們忙去吧,我回家收拾收拾就去店裏。
  我說不用急,明天再去吧,好好休息。
  芳芳固執地搖頭,我也沒再堅持,說了句你看著辦吧,隨即上車走人。沒開出多遠,手機上收到她的短信,跟你旅遊很開心,不是因為那個手袋。
  我笑著合上手機,發現身邊的老米正一臉壞笑地瞅我,撓撓頭說進貨的事不想讓她摻合,不好。
  老米嗤之以鼻,說那你還帶著她。
  員工福利,行不行!
  老米搖搖頭,過了片刻說去楊叔那兒吧。
  
  夜空晴朗,即將盈滿的月亮燦若銀盤。深夜的街頭清冷寧靜,夜風呼嘯,烤爐前溫暖如春讓人前額冒汗。
  照例的烤羊排和羊肚,照例的溫過的二鍋頭,照例的熱得燙嘴的羊湯。我和老米頻頻舉杯啜飲,突然覺得有些恍惚。
  過去的幾天我每逢飯點都坐在裝修豪華的酒店包廂裏,觥籌交錯推杯換盞,麵前琳琅滿目堆砌著各種尺寸的盤子和笑容,吃什麽都沒味道,腦袋裏總有一把算盤打得珠落銀盤劈啪作響,殫精竭慮地算計和被算計,絞盡腦汁地窺探和被窺探。
  對這種生活,我自己都說不清該樂此不疲還是灰心喪氣。
  老米已經為婚禮的事忙得身心俱疲,眼圈都青了,聽我講述時不停地抽煙,我能感覺到他和我一樣,對那批貨充滿了疑慮。
  
  那一天我和強炳在夜總會包房裏談到很晚,價格數量運輸安全,事無巨細。老柴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偶爾插話,更多的時候坐在一邊喝酒。他的眼睛目光深邃視界極寬,看似盯著電視目不轉睛,可我總覺得有一縷視線投射在我身上,讓我很不舒服,像是在被人監視。
  強炳開出的價格相當誘人,幾乎隻有市價的一半。我暗自估算了一下,即便加上運輸成本和各種可能的開銷,每瓶酒的利潤仍接近千元,感覺就像一隻滾燙的餡餅從天而降結結實實拍在我腦門上。
  我是個懷疑論者,這世界上有很多事我都不信,比如彩票、星座、幸運和愛情。我隻堅信一點,所有看上去美好無比的東西到頭來都會露出狗屎一般的醜陋本質,或早或晚而已。老柴手裏這批貨概莫能外,因為它太誘人了,跟直接往我褲兜裏塞錢差不多。
  
  在我看來,談生意跟審訊異曲同工,互相試探,用一個個問題逐步逼近對方的心理底線,直到把對手逼到牆角無法轉身,他露出馬腳你拿到你想要的。
  麵對老柴和強炳,我最終提出了一個絕對有悖行規的無理要求,去他們的庫房看貨。庫房和入境渠道是他們的命門,所有的走私犯都一樣,為了保守這些秘密,往往悍不畏死。
  強炳聽了我的話,原本笑意盎然的臉上明顯一抽,目光瞬間黯淡下來,扭頭去看身後的老柴。
  老柴的表情同樣低沉,用陰冷的目光凝視我半晌,手中的酒杯重重墩在玻璃茶幾上,啞著嗓子用廣東話說了聲得!
  強炳的臉上一抹驚訝轉瞬即逝,舉杯衝我微笑,明天早上,我去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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