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0，21，22，結局

十年往事湧至心頭 19

你到了彎曲以後，忙得四腳朝天。開頭我還指望偶爾回來東部看我，後來發現需要調整
期望值，就指望你多打電話。但我給你打電話，你都是在寫程序。你唯一給我打電話的
時候就是開車，到了目的地就掛電話。我偶爾跟你發脾氣，你隻要沉著嗓子說一句，你
別鬧了。我就一個字也不敢再說了。你剛來美國的時候說，和小月之間沒有我們倆那種
親密感。我覺得我們之間的親密感也沒有了。

還好那段時間我處於事業上升期，終於摸到了點兒所謂屁股挨著地兒的感覺。我數學功
底比較紮實，經濟學也就那麽回事兒，有點兒什麽亂七八糟的想法然後推點公式。而我
亂七八糟想法比較多。三年級下學期的時候搞了篇有點小牛x的論文，就去彎曲開會，
還穿的人五人六地做了presentation，看著底下人專注而迷惑的目光，我忍不住洋洋自得，
又找到了中學到大一那段時間的牛逼感覺。

但那次見麵，是我第一次覺得我們倆真的要完了，就連小月在的時候都沒覺得這麽完過
。我住在你那個單間公寓裏，晚上你一直在牆角的寫字台前工作，根本就沒來跟我一起
睡。而我一直都沒睡著，聽你劈裏啪啦地打字的聲音。你在台燈下的樣子還是那麽帥，
但似乎離我已經無窮遠。

我們的差距確實太大了。你的公寓收拾得整整齊齊，用的東西雖然不貴，但都比較講究
。我想起我自己的小公寓，真是跟狗窩一樣。到處都能找到襪子，什麽時候把床拉開來
都起碼能找到不同顏色的三四隻。床底下還能找到約莫一兩隻。有可能我這輩子確實隻
能和我媽一樣。不管我讀了多少書，做faculty或者人摸狗樣地去公司，也一樣是個糙
人。好像又回到高三時候第一次遇到你的時候，那時候想起來你能看上我簡直是天方夜
譚。但那時候我自認為是天才少女，天方夜譚也不是沒有可能發生的。想起來我就很悲
憤。我想幹脆就這麽放手算了，你其實應該跟小月這樣的女的在一起。過一會兒又想我
不能放棄，這麽多年的感情。

臨離開灣區前，我問你能不能再開車帶我去17 miles，你猶豫了半天，同意了，但讓我
別跟你鬧，說你滿腦子都是產品開發的問題。ok。老子不鬧。彎區初春還是很冷，海邊
風尤其大，你的夾克衫在風裏鼓起來，像大海鳥。我之前說的時候好像用的就是這比喻
吧，這真讓我傷心。那確實是留在腦子裏抹不去的樣子。你之前問過我是不是在向你求
婚。我覺得這輩子恐怕不可能了吧。

我在彎曲待了一個禮拜，我們一次都沒有xx。你送我去機場，臨下車前我猶豫了一下，
最終也沒有抱你一下。

說句題外話。我跟你隔著東西岸那段時間，看了部挺火的小說，叫什麽“少年”的。我
這人從來不看書，連武俠小說都沒看過，言情更是想也別想。別人跟我說那部小說名字
都是金庸小說裏的，我也懶得看原著。可能是我那段時間在農村一個人特無聊，就把那
書翻來覆去看了兩三遍。搞笑是搞笑，但裏麵一個長得醜的女人都沒有。我那時候立誌
要寫一本以醜女人為主角的小說，給我自己著書立傳。後來又想想，自己這日子自己過
都沒勁，寫出來誰看？


十年往事湧至心頭 20

我跟你最後一段幸福時光估計是你這一生最不好受的時候。彎曲想做start up的人太多了，一個個都人五人六的。說實在的不是光靠勤奮和聰明就能做成功的。我現在可以暢所欲言了，就評論一句吧，你那時候不應該不讀完PhD就去師兄那兒。計算機的產業我不懂，但你完全沒有建立起自己的圈子就那麽去了，實在很冒險。一年多以後你回來了，辛苦開發的幾個產品沒賣出去或者賤賣了，你師兄另外找了個工作，你就回東部來了。

大概有那麽幾個月的時間你沒正兒八經工作，在猶豫是去公司當IT民工，還是回去繼續permenant head damage。我當然希望你繼續讀PhD，不然你多半還要回彎區。但我沒跟你說我的希望。到那會兒我已經不敢亂出主意。我們大學的時候經常討論人生觀世界觀什麽的，具體的事情很少有分歧。我那時候覺得和你無話不談。到了在美國幾年以後，我們人生觀世界觀分歧太大，沒法兒談了，具體的事情我又不敢跟你談。其實主要是因為也沒啥好事。我感情上老受挫，你事業不順利，剛好是最能分別打擊男人跟女人的事兒。

剛開始那段時間，你雖然事業遭受沉重打擊，倒也沒對我流露出過沮喪的情緒，反而常常開著車帶我在東部的樹林裏轉悠，要不就一起去酒吧看演出，有的時候我們一起和同學去爬山。雖然我導師很變態地push我，我還是每天都變著花樣給你做飯，晚上和你比賽做公司麵試的弱智題，樂此不疲。那段時間我還很開心，自己 research進展順利，和國內比起來那時候周圍女的大多數都比我好看的百分比基本在20%上下浮動，而且走哪兒都帶著一個帥哥。就好像又回到大一時候。

高興的事兒說完了，還是得說傷心事兒。

那段時間我又有過一次小孩。這是我們的第二個孩子。但根據變態的美國法律規定，這次才算真正的孩子，他長到了快四個月，連小名都取好了，叫本本（笨笨）。一方麵名字不都反著取嗎，他繼承咱倆的智商，中和一下怎麽也得一百四五十的。另一方麵是紀念我們倆剛認識時候最喜歡的歌手柯特考本。本本這孩子運氣實在太黴了，碰上他爹娘最後一次大吵，就此壯烈犧牲在火線上。

我實在都不願意回憶最後那次吵架了。但是沒辦法，我已經寫了這麽又臭又長的文章，做事情總得有始有終。


十年往事湧至心頭 21、22 （完）

21.

我們在東部過了悠哉悠哉的幾個月，但我知道這日子長不了。幾個月後，你告訴我決定
回國。你這人做事情一向很決斷。其實回國沒什麽不好，你回國肯定能混出頭。現在事
實也證明你的決定是對的，你回國不僅時機對頭、方法也對頭，現在估計已經開著倆別
摸我一輛闖紅燈一輛闖綠燈新老婆一手挎一香奈兒上墳給外婆燒另一個了。我那時候
PhD第四年下學期，隻剩下論文，其實回國找個大學當老師也沒什麽，反正我幹什麽都
無所謂。

但我恨你又拿著一個打定好主意的事情來和我“商量”，就好像你處處比我高了一等。
那次我們整整吵了一個晚上，加第二天一整天。我把你買的戒指都給扔了，還砸了不少
東西，黑漆漆的芝麻糊給潑了一牆，歇斯底裏的，你不得不使勁把我按在地上。說實在
的我都不知道自己有這麽大能量發神經。我還大叫著跟你說，九年前我就為了你沒去北
京，為什麽每次都要我犧牲自己的career來迎合你的生活。

我不知道為什麽我連這種狗P話都說出來了。我雖然因為長得太醜，從來沒把自己太當
回事兒，但還是比較驕傲的。自己做的決定絕對不會算在別人頭上，何況那時候你根本
就把我當哥們兒。但是我鬱悶了太久了，過去一兩年你都冷落我。真的tmd受夠了。

最後你死不開口，一言不發，我使出了最後的殺手鐧，跟你說如果你回國，我就把小孩
流產。本本這背運走的得多慘啊。現在想想。

但當時，這一梭子果然正中靶心。你聽了就哭了，手撐在書桌上，哭得渾身顫抖。我覺得
很爽。非常爽。你是條漢子，自從大學一年級以後就再沒哭過，我都不知道哭過成千上萬
次了，基本都是為你。但你也不是為我哭的，你是為小孩。或者為過去的日子。沒準還為小
八。反正為誰都不是為我。

22.

最後總結一下吧。我再悲憤一把。

wind同學，我這輩子欠你的，但是下輩子絕對不還。

你什麽都好，論外表論人品都是我見過的最優秀的。而我是個外表醜陋心靈也醜陋的神
經病。你陪我度過了這麽多年，給了我無比自在的青春期，相信你也曾經真心希望給我
幸福的更年期。而你自己的生活卻被我搞的雞飛狗跳。原因是什麽我說過了我認為是階
級矛盾！！！！我對你從來都說不出口，但在這裏寫的明明白白。我和你之間沒有感情
問題，隻有階級矛盾。

現階段世界人民的階級矛盾我認為有以下幾點：

1.帥哥美女和醜女之間的階級矛盾。這是根本矛盾。
2.目標遠大又自律的同學和吊兒郎當的同學之間的階級矛盾。
3.其它一切因以上兩條而產生的階級矛盾。

你看清楚了，馬克思都解決不了的問題，我們倆還鬧個什麽勁。

你離開美國的時候我們沒有好好說一聲再見，之後也沒再好好說過話。現在你開始新生
活了，我更加要管好我的嘴，堅決不要跟你胡說八道一個字。我還不到三十，人生還有
希望，沒什麽可自憐自傷的。再說，這世界上也沒誰愛觀賞我自憐自傷。

於是就寫這篇不知所雲的東西，過去十年的雞毛蒜皮，咱們從此一筆勾銷。


我們的這十年 （後記）

paladin版一位女同誌感慨地說，小說裏那個帥哥男朋友這樣上進的人是不會用大好時
光來發感慨的，而我們這些人的時光在發感慨中就溜走了。我當時回複說，什麽事情做
到極致和偏執，那就牛X了，連發感慨都一樣。可能過去十年已經把我的曾經脆弱的文
藝女青年的神經鍛煉地無比堅韌了，不是那麽容易被打擊的。

在北京的時候，我見到了一位曾經生活中非常重要的人。他在十年前跟我從北大走到了
天安門，整整走了一夜。我們一起站在離國旗幾十米遠的地方，剛上大學不久的我是流
著眼淚看著五星紅旗升起的。那時候他非常瘦，但精力過剩的樣子。幾個月後，二十三
歲的他被診斷為一種惡性癌症，生存期不超過五年。06年是我最後一次見到他，那時候
即將到5年“大限”。他說，如果活到年底，他就有一個新的生日了。那時候他正在掙紮
著如何繼續自己進退兩難的事業，同時擔心隨時會死去。

這次見到他，雖然死亡的陰影從未從頭頂散去，但他仍然非常樂觀地活著，而且活的非
常精彩，一手創辦了一個完善的慈善機構，以及屬於自己的積極向上的人生觀世界觀和
價值觀。他還成了一個慈祥的基督徒，自稱“一隻溫柔的小雞”。

我讀了他寫的書，看見書裏他寫到一度為身體、未來和工作痛苦焦慮地半夜牙疼地在床
上跳，但又隨後怕父母聽見，把頭蒙在被子裏呻吟；一度常常徘徊在窗前，想著如果跳
下去，自己和周圍人的痛苦都會結束。書本之外，不到33歲的他，後麵的頭發已經花白。

但他感慨地引用馬雲的話說，男人的胸懷是委屈撐大的。

希望我們的胸懷都能被委屈和不如意撐大，而不是將人生之路被其堵死。我不是一個基
督徒，但我想用這段哥林多前書裏的話結束這篇小說，送給小說裏的女主人公（為了滿
足大家的願望，我就半推半就地承認那就是我吧）。它不僅讓我深思如何去對待自己的
家人，也讓我深思如何去對待工作中的夥伴以及工作本身。

最後，衷心企盼我們的下一個十年會充滿陽光。



愛是恒久忍耐（當我們熱愛一項事業的時候，我們能為它耐心和持之以恒、無論出現何種挫折嗎？當我們愛一個人的時候，我們能忍耐他暫時的不順，幫助他扶持他，和他共同度過嗎？）

又有恩慈 （我們是否有足夠的同情心和愛心，去關心工作夥伴和客戶？我們是否對愛人有足夠的同情心和愛，理解他的難處並支持他？）

愛是不嫉妒 （我們能否不嫉妒同事所取得的成績，能否將嫉妒轉化為虛心學習和改善自己？一切為了最大化我所熱愛的工作？我們能否不嫉妒伴侶所取得的成績和生活上的所得，不斷鼓勵他並為他得到的一切欣喜？）

愛是不自誇。不張狂。（我們能否做到不驕傲、不自滿、不做一點事情就嚷嚷著讓對方知道？能否用謙卑平和的心去做每一件事情，看長遠的效果而不是執著於短期的成績？）

不作害羞的事。（即使別人不知道的時候，我們能否也做到問心無愧？能否對伴侶忠誠？）

不求自己的益處。（我們評判一項工作是否必要的時候，是否僅僅以自己能否得利為標準？如果是這樣，長期來說很難把工作做好。對伴侶是否總是自我中心，希望得到而不願付出？）

不輕易發怒。（我們能否心境平和，常常微笑？一顆平和的心能讓工作夥伴和生活伴侶感到可靠和愉快。）

不計算人的惡。（我們能否輕易原諒？能否不計較別人的過失？）

不喜歡不義。（我們是否對朋友和伴侶有義氣？是否做事符合道義？這三個字不隻是武俠小說裏的，在生活中也可以時時問自己。）

隻喜歡真理。（我們是否以追求事情的真相、努力理解周圍世界為目標？這可以讓我們保持一顆孩子般真摯和好奇的心，也可以保持對工作的熱情）

凡事包容。（我們能不能包容別人的缺點，幫助他們改正？還是不斷提起和指責，使對方與我們對立？）

凡事相信。（我們是否過於多疑？特別是作為女性。。。）

凡事盼望。（我們是否存著希望？是否能像樂觀主義者那樣思考問題？）

凡事忍耐。（我們能否忍受追求夢想過程中的痛苦？能否忍受自律和自省的艱難？）

愛是永不止息。（去愛這個世界、去愛他人，會讓人忘記小我的痛苦。隻要活著一天，就應該充滿勇氣地去愛和付出）

所有跟帖： 

• 這麽長的？不過挺好看的。我先去歇歇再來看。 -玉珠- ♀ (0 bytes) () 04/07/2011 postreply 11:36:06

• 階級矛盾是不可調和的。她和他都很努力了。 -舞女- ♀ (116 bytes) () 04/07/2011 postreply 13:39:37

• 這個真的是太傷感了。。玲瓏心，受傷的時候簡直是7竅流血。。。 -舞女- ♀ (0 bytes) () 04/07/2011 postreply 14:03: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