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往事湧上心頭8，9，10

十年往事湧至心頭 8

我這人本來就憤世嫉俗，這麽一來我可以變本加厲地憤世嫉俗了。你跟小月都是知識分
子家庭的孩子，兩個人帥哥美女，才子佳人，真是tmd一對狗男女，兩個人後麵都跟著
一串螞蚱一樣的追求者。我本想潑婦罵街,但在鏡子裏照照自己的樣子,再看看你們倆在
一起一對鄙人的模樣,也就意興闌珊,繼續縮回自己的宿舍裏打遊戲了。

我的生活陷入無限悲慘.大學裏的男生真是壞透了，他們看著我的時候，從頭到腳都寫
著“老子對你沒胃口”這幾個大字。善良點的男生看我也總是一副悲天憫人的哭喪臉。
你本來是我的避風港。本小姐雖然醜的利害，但男朋友是大帥哥，怎麽估摸著我也應該
有點別的魅力。但一和你分手我就像妖怪被打回原型。除了你慧眼識英雄，誰還會看得
上我？

我又憤世嫉俗，又自暴自棄。還有一個人比我更悲憤。

前麵說起小八因為打架被拘留。她從拘留所放出來以後被學校開除了，帥哥男朋友也把
她甩了，她成天無所事事，就來郊區找我一起上網打遊戲。有時候就算我想上課，她也
可憐兮兮地拖著我，暈菜，陪我打遊戲吧，我快鬱悶死了。就這樣懷著無產階級同病相
憐的感情，我跟你分手以後整整一學期幾乎都沒上過課，天天跟小八去學校邊的網吧打
遊戲，還把周圍五縣四郊逛了個遍。

我對小八在那段時間加深了了解。小八比我還不走運，上小學的時候媽媽就去世了。不
過她爸爸很寵她，但寵的不得其法，所以小八人不是一般的傻。小八對男人還不死心。
這也是，誰叫她的醜陋程度比我少了那麽5個百分點呢？她就是有這資本天真加自作多
情。
我連自作多情的資本都沒有，本來還有點天真，被你一搞也沒了。

後來小八那件事估計全世界隻有兩個人知道，我，還有那個男生。不過那個男生估計已
經忘了。小八死了不算。我從來都沒有告訴過你，所以你也從來不知道我為什麽在小八
的葬禮上那麽失態。

這件事說起來很簡單，大學校園裏估計每天都要發生上一兩起。但小八可能那一年受到
的打擊太多了，承受不了。她在那間網吧看上了一個男生，是我們學校信管係的。那人
梳了一頭油光水亮的長發，一臉青春痘，是個不折不扣的癟三。小八真是饑不擇食，天
天坐在人家邊上，動不動就朝我發個嗲，但我知道她醉翁之意不在酒，也就忍了。這麽
折騰了三個月，小八還是不好意思表白，天天跟我發花癡。我勸她，小八，這人不好，
長得醜不說，還天天打遊戲。小八兩眼冒星光地說，他可以教我打通關。最後我被逼無
奈，
不得不替小八傳話。

那天，我找了個人少的時候把那個男生叫到樓下說話。我跟他說，我好朋友看上你了，你
要不要認識認識啊？

他問我是誰。我說是天天坐你邊上的。

他若有所思地望了我一會兒，說，你告訴她，我對你更感興趣。

說完了，他唯恐我對自己的認識不夠深刻，又加了一句，我開玩笑的。然後就上
樓拎了書包走了。

真是個他媽的賤人。我不知道坐在樓上正在一邊等我一邊無聊地玩心跳回憶3的小八是懷
著什麽心情看著那癟三拎著書包下樓的。長得醜的女人也是有自尊心的。這個世界上很少
有人懂得這個道理。



十年往事湧至心頭 9

那天上樓以後，我跟小八委婉地說那個男生已經有女朋友了。小八聽了很長時間沒說話，
一直在專注地玩心跳回憶，屏幕上的各色美女嗲兮兮的嬌笑聲絡繹不絕。就在我暗自慶
幸小八沒聽見我的話並且似乎已經忘了癟三的時候，小八突然扭過頭，瞪著眼睛對我說，
有女朋友？有女朋友了還天天泡網吧，你真把我當傻瓜嗎？

我為了這句話心痛和後悔了很多年。小八對我一直很講義氣，而且我確實應該比世界上
的任何人都更理解她的傷痛，為什麽我不多花點心思，編一個可信的理由安慰她？

大二快結束的時候，小八在家裏開煤氣吃安眠藥自殺了。她爸爸那時候在外地出差，回
到家裏發現自己這輩子老婆和獨生女兒都是死於非命的。可憐的人。

我跟你分手後第一次和你說話是在小八的葬禮上。那個葬禮搞得很神秘，小八的爸爸一
度被宣告要上台說告別詞，結果居然一直沒露麵，都是她的姑媽和舅媽們在拿著手帕有
一搭沒一搭地哭。小八躺在一塊髒兮兮的白色綢布上，胖乎乎的小臉上塗著嚇人的白粉
和口紅，都認不出來了。大家遺體告別的時候，我情緒很失控，坐在地上捶地板痛哭地
歇斯底裏。你他媽的發什麽神經！！發什麽神經！！我跪在地上，衝著小八白兮兮的小
臉聲嘶力竭地大叫，鼻涕拖下來，差點掉在小八臉上。

鬧了好一會兒，你伸手把我拽起來拖出去。我想起三年前在高地音樂認識你，認識小八，
轉眼物是人非。那一年我二十歲，你二十一歲。我們這幫人，在搖滾樂裏無病呻吟了幾
年，終於第一次開始了解人生。我們的人生第一課就是，有的人還活著，有的人卻死了。

你那天看我哭天搶地，沒完沒了，跟我來了句很文藝的，暈菜，你什麽時候才能長大。
我握著拳頭瞪著你，又難過，又悲憤，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是的，我是長不大。我希望
我和小八一樣，從此再也不要在這個殘酷的世界上長大。

最後，我還是崩潰地問了一句，你為什麽要背信棄義。

你搖搖頭，說，過去的事情不要再提了。

是啊，你們這樣的人是從來絕口不提過去的。就好像過去是什麽偉大咪咪，全世界你們
這樣的人都狼狽為奸秘而不宣，而我們這樣的人都隻能悲憤莫名。

一直到幾年後，我們一次吵架舊事重提的時候，你才告訴我，小月當時是主動跟你上床
的，那時候我還和你在一起。她很痛苦，對你流著淚說，不是為了她自己，而是因為她
丟了爸媽的臉。你心軟，加上那時候我居然為了一隻臭烘烘的兔子跟你鬧得雞犬不寧，
就決定為小月負責到底了。

雖然這據說是十個男人九個都會說的屁話，但這話我相信，因為絕對具有在數學上具有
邏輯性。小月是淑女，媽媽是本校教授，爸爸是係主任，她和她爸媽的臉加在一起當然
比我大多了。我算什麽。數學係著名醜女，脾氣暴躁。我媽是潑婦加第三者。我都不知
道我爸是誰。我們全家的臉加在一起估計還不如小月他爸媽的一個鼻尖大。

但你跟我說起這些的時候，我因為已經重新和你在一起，就什麽都不計較了。我還怎麽
悲憤地起來？你心軟，對女人負責，本來也不是什麽壞事。你看，我老是那麽輕易地忘
了自己的立場，就好像我不是人。


十年往事湧至心頭 10

小八死了以後，我就成了孤魂野鬼，成天失魂落魄地從宿舍逛到網吧，半夜再從網吧逛
回宿舍。一直到大三上學期的一個冬日，我花了一個月沒日沒夜連續通關了六個遊戲之
後，突然仰望星空，大徹大悟，決定多少做點兒正經事。後來係裏的人一窩蜂的開始考
GRE和托福，我也跟著報名。不一窩蜂，我也不知道怎麽規劃人生。

報名托福那天，我反正也無所事事，就半夜遊戲廳關門了直接去報名點門口等著。到了
那裏才吃驚的發現，竟然有那麽多比我還無聊的人。

托福是上午九點開始報名，我淩晨一點冒著小雨從網吧過去，居然報名的大樓門口的石
頭台階上和水泥地上已經坐的烏鴉鴉一片，蔚為壯觀。兩三點鍾的時候，小雨開始變成
大暴雨，幾百個人就這麽大冬天的坐在冰冷的大雨裏等報名托福。我身邊還坐著兩個大
媽，來幫兒子和孫女兒報名，一邊凍得哆嗦，一邊試圖互相撮合那兩個小*****。老太太
凍得臉發青，還沒帶傘，我把傘給她。大雨一直下了一夜。我們一群傻x就在冰冷的大雨
裏坐了一夜。

那天我還遇到了從爛校xx大畢業的胡子。胡子GRE和sub都考了接近滿分，跟我一把鼻涕
一把淚地說這下肯定沒好學校敢要他了。我當時還以為他下大雨沒看清我長相，因此裝
模作樣地吹牛想釣馬子。誰知道竟然是真的。現在想起來，我對此隻有一個評論－真是
不幸的人各有各的不幸啊！衰人不管怎麽樣都倒黴。

我們這一代人做事情都這樣，怎麽說呢，瘋狂，有激情，那不是壞事。說不好聽點就是
一夥人容易一起發神經。因為誰也不知道這個社會未來能怎麽樣，自己又能怎麽樣。現
在的小孩比我們這代人好得多，憤青照樣憤青，不過不會拿自己的人生一窩蜂起哄。我
智商153，早生了幾年，做起事情來也就這傻x水平。不過，看別人都是好的，沒準現在
的小孩到我這麽大也覺得自己當年很傻x。

早上快八點的時候，我看到你和小月打著傘路過我們這幫傻B聚會的地方。我想起來你去
年報名托福的時候沒有熬夜排隊，還是因為我找小月媽媽給你留了名額。你穿著一件墨綠
色的棉襖，還圍著我從我媽衣櫃裏偷出來送給你的羊毛圍巾。你給小月打著傘，傘全在她
那兒，你自己身上都濕了。小月穿著白色羽絨服，又黑又順的長頭發，看上去還是那麽清
秀漂亮，就像仙女一樣。

我當時被雨水淋了一夜，渾身濕透像個落湯雞。看到你們倆，我扭過頭眼淚就掉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