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住4億中國人的過敏,背後是筆大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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勞動節一過,很多過敏人士鬆了一口氣,但是事情遠沒有這麽簡單。

當下正是北方郊遊、野餐的好季節,但是全球至少五分之一的人享受不了這樣的快樂,他們中的4億多在中國。他們每次出門都像要打一場硬仗,帽子、口罩、護目鏡一個不能少,一個不小心輕則打噴嚏、流鼻涕,重則鼻塞、眼睛紅腫、黏膜發癢,晚上睡不著,白天老犯困,嚴重影響正常生活。

這些人就是過敏人士,其隊伍還有逐漸增大的趨勢。

作為一種全身性疾病,過敏的影響還有很多,它會影響人體的皮膚、消化係統等,導致紅腫、腹瀉等症狀,嚴重過敏還可能導致患者呼吸困難、窒息、休克,甚至死亡。在經典謀殺案件中,就有利用蜜蜂殺人的故事,就是利用了蜂毒進入人體後引起的過敏反應。

近年來,更多研究還認為,過敏性疾病還可能是心血管疾病、抑鬱、多動症等疾病的誘因。

過敏令人抓狂,要治過敏更令人焦慮。

“每天秒殺。”糖心有多年過敏史,她向虎嗅分享了第一次去醫院治過敏的經驗時說。眼看候補無望,她不得不放棄了首選醫院,選擇附近的另一家三甲醫院,即便如此,也耗時兩周才成功。

有北京協和變態反應科專家在參加廣播節目時透露,今年春天以來,已經是“白+黑”“5+2”連軸轉了。而且這樣的忙碌不隻在春天柏樹、楊樹、榆樹、樺樹等開花時,夏秋季節的蒿草、豚草、葎草、藜等也易造成花粉過敏的植物。塵蟎過敏患者更是常年不休。

數據顯示,中國自免及過敏性疾病的人數總量達到了4.2億人,其中最常見的過敏性鼻炎,就有2.5億患者。有研究者稱,中國每10個人就有4個患有過敏性疾病,更多研究則顯示部分地區這個比例可能已達到50%。特別是兒童過敏現象,近年來已成為臨床研究的大熱門。

作為21世紀最常見的流行病,過敏正在成為人類最難纏的夥伴。據日本媒體報道,花粉過敏每年給日本造成的經濟損失達到3800億日元,折合人民幣176億多元。

在其背後,一門治療過敏性疾病的大生意快速崛起,已經壓抑不住爆發的勢頭。

43歲的“神藥”又火了

第一批扛不住的過敏人,已經將“氯雷他定”等抗過敏藥推上了熱搜,並將其奉為“救命藥”,很多過敏人士還自稱“氯雷他定人”。這也著實讓這款麵世43年的老藥又大火了一把。

從電商平台數據看,包括氯雷他定在內的多種常用抗過敏藥品躋身各種暢銷榜單前列,部分進口品牌的氯雷他定一度斷貨。治療過敏性鼻炎的布地奈德鼻噴霧劑半個月內已經賣出了上萬件,同期另一款治療過敏性鼻炎的丙酸氟替卡鬆噴霧,有100萬人買過。這個成績相比各類抗疫“神藥”也不遜色了。

早在3月中旬,美團買藥發布的《春季過敏季前瞻》就透露,此類藥品的需求量同比2023年大漲了1.6倍。

中康開思係統的一項數據顯示,到2023年,這類藥物的銷售額已經接近30億元,僅氯雷他定一種,在零售藥店就賣出了16.3億元。

在今年的過敏季,此類藥物的銷售額也在4月中旬達到一個峰值。

數據來自:中康開思係統/虎嗅製圖。

而從產業角度看,以氯雷他定為代表的成熟抗過敏藥物早就殺紅了眼睛。

盡管氯雷他定、地氯雷他定等產品,早就通過國家集采大幅降價——其中,揚子江藥業產品單片價格7毛錢,利潤已經非常薄,企業在其中掘金的熱情仍然不減。據藥融雲統計,至少還有32家企業的產品通過了仿製藥一致性評價,除了傳統的片劑,還有口服液、糖漿,另有7家也提交了仿製申請。

相比進入集采後就很快遭拋棄的降壓藥卡托普利等,氯雷他定等抗過敏藥儼然是一代不死“藥神”了。

客觀地說,把抗過敏藥稱為“救命藥”一點也不誇張,如果時間倒回18世紀,由豚草花粉過敏引起的“枯草病”,在加拿大、墨西哥、危地馬拉等地,一度是無藥可治的致命疾病,直到1946年美國批準上市第一個抗組胺藥苯海拉明,才改變了人類被動挨打的局麵。

不過,這類藥品治標不治本。

從原理上說,過敏就是人體免疫係統的“過激”反應,把常見的外來物當成了危險的敵人予以攻擊。這裏麵無辜的“外來物”就是所謂的過敏原,可能是花粉、飛絮,也可能是花生等食物、藥物、蜂毒,或者是塵蟎。

過敏人群體內細胞,在接觸過敏原後會發出錯誤信號,導致免疫B細胞釋放出過量的抗體(IgE)。當過敏原與免疫細胞(肥大細胞或嗜堿性粒細胞)上的IgE結合,就會有大量炎性分子失控釋放,這些炎性分子就是引發打噴嚏、皮疹、腹瀉等過敏症狀的“打手”。組胺、白三烯等,都是主要成分。

服用氯雷他定等抗組胺藥物,相當於直接製服引起過敏症狀的“打手”,來消除症狀,與之類似的還有白三烯拮抗劑、肥大細胞膜穩定劑、糖皮質激素等,常見的有氯雷他定、鹽酸西替利嗪、地氯雷他定、孟魯司特鈉等40多種。抗組胺藥物,已經發展出了三代,氯雷他定是第二代。

毫無疑問,抗過敏藥物市場巨大。最近二三十年裏,過敏性疾病快速席卷了全球20%到30%的人口,在全球變暖、城市化、老齡化等趨勢攻勢也越來越猛。

這也成就了過敏性疾病用藥市場的快速增長,弗若斯特沙利文預計,到2024年,抗過敏藥全球市場總規模將達到630億美元(約合人民幣4552億元)。其中,中國將達到82億美元(約合人民幣592億元),5年複合增長率超過13%,遠超全球市場的6.8%。

隻不過,在兒童過敏人群日益增加的今天,這個龐大的市場也到了迭代的時候了。

“神藥”正在過時

盡管當下抗組胺藥物還是風光無限,但是該類產品也麵臨挑戰——抗過敏免疫療法已經悄然崛起了。

在今天,如果一個人因為過敏性鼻炎或者某種皮膚過敏問題到醫院就診,醫生大概率會給他開出抗組胺藥物等,配合糖皮質激素等產品使用。

抗組胺藥物不挑過敏原、全身起效,簡單直接、經濟實惠,幾乎是所有上班族的首選,特別是第二代、第三代藥物,一定程度上解決了第一代藥物的中樞神經抑製嚴重、容易出現嗜睡的問題等不良反應,安全性大幅提高,也在兒童中廣泛使用了。

但是,這種療法本質上隻是對症治療,也不宜長時間拿來“續命”。早有臨床專家提醒,長時間使用一種抗過敏藥會出現耐藥、肝毒性等問題。甚至有臨床專家建議使用此類藥物不宜超過一周。其他療法也有各種問題,比如:有研究認為,糖皮質激素如果長時間大麵積使用,可能影響兒童發育。

正因為此,很多家長開始選擇脫敏治療。在一家知名大三甲醫院,虎嗅看到,候診的患者80%以上是由家長陪同來打“脫敏針”的兒童。同時,針對兒童過敏性鼻炎、蕁麻疹等過敏性疾病的免疫療法、生物製劑,也在公開招募患者。在積極爭取下,糖心也獲得機會報名了3個在研項目的試驗。

上市公司數據似乎也可以佐證這一變化。4月28日,我武生物公開了2024年第一季度的業績“戰報”——今年前3個月,“粉塵蟎滴劑”賣了2.07億元,同比增長 15.93%;“黃花蒿花粉變應原舌下滴劑”的銷售收入為 648萬元,同比增長了143.68%!

所謂的脫敏療法,也就是免疫療法,就是對過敏的中間環節下手——簡單來說,就是“以毒攻毒”,讓免疫係統提前接觸濃度逐漸提高的過敏原,形成免疫耐受,減少對過敏原的過激反應。這種療法不算新鮮,在研發抗組胺藥物的同期(1911年),免疫療法也在臨床上應用了。

全球免疫療法市場格局情況,藍色部分為皮下注射產品、綠色部分為舌下含服產品。來自:Fortune business insights

具體來說,治療過敏的免疫療法主要有皮下注射、舌下含服兩種給藥途徑。注射劑目前是市場主流,在中國有丹麥的ALK、德國的Allergopharma針對塵蟎過敏注射液,為塵蟎提取物;後者市場潛力更大,在中國主要就是我武生物的粉塵蟎滴劑、黃花蒿花粉變應原舌下滴劑。

這些都是較為成熟的“低致敏原性製劑”,隨著生物藥的發展,生物製劑等也開始引入過敏性疾病的免疫治療。全球範圍內已有的生物製劑包括奧馬珠單抗(抗IgE)、美泊利單抗(抗IL-5)、雷珠單抗(抗IL-5)、本拉珠單抗(抗IL-5)、度普利尤單抗(抗IL-4、IL-13)、曲羅蘆單抗(抗IL-13)、奈莫利珠單抗(抗IL-31R)和替塞單抗(抗TSLP)等,目前部分產品已經進入中國。

這些生物靶向藥的作用機製,更加精準地圍繞過敏疾病的發生機製展開。比如:奧馬珠單抗,作為一種抗IgE單抗,它主要通過競爭性地結合血清中遊離的IgE抗體,來阻止過敏症狀。

在中國,作為國內唯一一家做舌下含服脫敏藥的藥企,我武生物已經占據了國內脫敏藥市場80%左右的市場份額。按照華金證券的預測,我武生物的分塵蟎滴劑到2025年銷售額有望達到16億元,針對黃花蒿花粉的脫敏產品,巔峰收入將達到52億元/年,也是隱形王者了。

市場調研機構Fortune Business Insights預測,全球過敏免疫療法市場規模將在2032年超過40億美元(折合人民幣約290億元),2024年到2032年的複合年增長率達到10.3%。

在新藥研發越來越難的今天,是一座誘人的金礦。

過敏性疾病治療遠遠不夠

事實上,直到今天,中國很多過敏性疾病患者,還是沒有得到合理的治療。

上海市多家三甲醫院的兒科專家做了一項調查,結果顯示:學齡前存在多動行為的兒童,有59.4%同時患有過敏性鼻炎,10.9%有哮喘。研究者認為,“男性、有過敏性鼻炎是學齡前期兒童罹患多動行為的獨立危險因素”。研究者也指出,因為樣本量少,這一結論還不夠充分仍需驗證。

更多流行病學研究認為,過敏性疾病可能會引起心血管疾病。

要想避免這些情況,除了避免接觸過敏原之外,及時有效的藥物治療也非常重要。然而無論是抗組胺藥物,還是免疫療法,都遠遠談不上完美。

來自:《國際耳鼻咽喉頭頸外科雜誌》

相關醫學指南早在幾年前就已經把免疫療法定為過敏性鼻炎的一線療法,還是很少有醫生會給此類患者開具相關處方。

這主要是因為,雖然相比服用抗組胺藥物這類對症治療,脫敏療法作用效果更長久,甚至可以“治愈”、預防過敏,但是,相應地,它的使用也更加複雜。

首先,缺少必要的產品。因為免疫治療需要針對特定的過敏原進行,但是目前中國隻有針對塵蟎和蒿屬花粉過敏相關製劑,沒有針對其他過敏原的免疫療法,針對多重過敏患者,也缺少可對多種過敏原起效的產品。

第二,就是耗時長。至少需要用藥3年,如果是皮下注射,最初每周要打兩針,總針數超過100針,中間有誤工誤學問題,有不良反應問題,很多患者難以堅持。

第三,費用更高。脫敏治療,要先了解過敏原,僅確定過敏原的檢查費用就在1500元以上,更不用說2500元到6000元的治療費用了,且免疫療法也並不是100%有效的。糖心了解到,可以在花粉季來臨之前,預防過敏的“疫苗”,每針也要1200元。除了少數藥品,如奧馬珠單抗的部分適應症,大部分過敏的免疫治療還是完全自費的。

重重困難下,除了焦慮的家長和實在忍受不住過敏折磨的人士,很少有人能下這個決心。

同時需要注意的是,免疫療法也有一定概率會發生不良反應,即使舌下免疫療法也不絕對安全。

一項包含西班牙、法國、德國4316名患者,耗時一年半左右的研究顯示,免疫治療期間90例患者(2.1%)發生了109次全身不良反應(有12次於舌下免疫治療相關),最常見的是濕疹,其次是鼻炎和呼吸困難,還有少數患者出現了過敏性休克。

此外,全球範圍內,抗過敏免疫療法還存在質量參差不齊的問題。

由全球脫敏專家鄭軼武主編的《過敏性疾病前沿》一書中記載,曾有研究者在西班牙藥店購買了5種蟎蟲舌下過敏原滴劑,對其過敏原組成及含量做盲檢發現,不同產品之間過敏原的含量可以相差幾十倍。研究者指出,相關產品質量還有很大改進空間。

當然,過敏性疾病也不是洪水猛獸,不必過度焦慮。臨床專家也提醒患者,特別是患兒家長,隻要規範治療,過敏性疾病,即便是哮喘也並不可怕,也不必強求治愈。“就像癌症治療,現在也並不強調一定要消除腫瘤了。”

在今天,過敏性疾病,作為與免疫係統密切相關的疾病,仍然是玩家很少的賽道,全球範圍內隻有ALK、Stellargenes Greer和Dermapharm等企業,在中國,相當長時間裏隻有我武生物一家做本土含服脫敏藥企。

這一片藍海,正在逐漸有更多企業湧入。可以看到,奧馬珠單抗在中國的首款仿製藥已於2023年5月拿到了注冊批文,同時石藥集團、海正藥業、四川遠大蜀陽藥業等企業的產品也在臨床階段了。

在更多仍然空白的領域也持續有新的突破。在中國,我武生物推出了全球首個“黃花蒿花粉變應原舌下滴劑”;全球範圍內,2022年以來,也有至少7個相關產品取得了階段性進展,花粉、花生、狗毛等均有涉及。

從全球臨床試驗登記平台看,關於過敏的研究有1645項,其中約32%處於臨床1到3期試驗階段。這些無疑都是研究者向過敏發起的挑戰。他們的新發現,又將在數百億美元戰場上掀起怎樣的風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