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年後,霸淩者仍得意洋洋,他決定起訴

文章來源: - 新聞取自各大新聞媒體,新聞內容並不代表本網立場!
(被閱讀 次)



2023年6月,有媒體曝出,山西汾陽,8名未成年男女毆打一名未成年少女;2023年7月,山西介休,一則短視頻顯示,3名未成年學生強迫一名同齡人吃糞便;更甚者,今年3月,河北邯鄲,經公安機關調查,3名未成年人涉嫌殺害一名未成年人並埋屍。

校園霸淩的相關新聞屢次出現。

看到一幕幕慘不忍睹的畫麵,青春時那段不堪回首的痛苦記憶湧上馮浩心頭,在他眼裏這些少年少女滿是15年前的自己。

青春的記憶對於一些人來說是無憂的夏天,是情竇初開的自己,是深厚的友誼,但是對於馮浩來說是被霸淩,被敲詐,被毆打,被強迫幹一起壞事。

校園霸淩不僅僅是一個進行時的概念,對於被霸淩者而言,這是需要一生去治愈的創傷。

4月26日,教育部會同公安部、國家消防救援局等部門,召開全國中小學幼兒園安全工作視頻會議,強調“深入實施學生欺淩防治專項行動,形成長效治理機製”,對所有中小學校開展一次“起底式”大排查。

01

無法揮散的陰霾

29歲的馮浩決定起訴當年霸淩自己的人。

時隔15年,被霸淩的痛苦回憶依舊時常折磨著馮浩。

馮浩讀的是上海一所公辦初中,四年製,班上多是外來務工子女,霸淩他的是班上的幾個男生。得知馮浩也在玩一款叫彩虹島的遊戲,對方開始對他敲詐勒索,要求他交出所有的遊戲裝備,否則就會挨打。

馮浩妥協了,但這隻是噩夢的開端。接下來的日子裏,霸淩者不斷地向馮浩索要錢和遊戲點卡,“連早飯都要分他一半”,還強迫他幫忙購買西瓜刀、電棍等器具並帶入學校,稍有不滿,就會對馮浩進行謾罵和毆打。



《美麗的世界》劇照

至今,馮浩還能從貼吧上看到對方當年辱罵自己的帖子。一個霸淩者寫:“狗永遠隻是隻狗,有本事來找我,我陪你玩。”

“(這些經曆)兩句話也就帶過來了,這是我兩年半的日子。”麵對霸淩者無止境的要求,出於恐懼,馮浩掏空了自己的零花錢、壓歲錢,還是不夠,他隻能從家裏偷錢,有時霸淩者甚至會站在家門口等他偷錢出來。直到霸淩者敲詐勒索其他同學的事跡敗露,馮浩偷錢的事情被父母發現,他長期遭受霸淩才最終被發現,此時的他已不堪重負。初三開學後不久,他離開了學校。

身體脫險了,心理仍在發炎。

馮浩開始恐懼人群。接下來一兩年,每當在街上看到迎麵走來一群人,或是看到穿中學生校服的,馮浩感覺自己就像“被重物發狠地壓在地上”,心跳加速,四肢麻痹,頭昏眼花。他後來多次到醫院進行了心理治療,情況才有所好轉。

對於電話的恐懼,至今依然滲透在馮浩的生活裏。從前每當鈴聲響起,他經常會聽見對方威脅他給錢的聲音:“喂,明天打我500塊,你不給我打,我明天就來找你。”馮浩形容“就像鬼來電一樣”,自己一度拔了家裏的電話線。如今,他對於接電話這事仍然本能地感到抵觸,“有時最親的人我也不想接電話”。

馮浩隻是千千萬萬個校園霸淩受害者的縮影。



《美麗的世界》劇照

中國青少年研究中心“青少年法治教育研究”課題組在2020年至2022年,針對3108名未成年學生的調研顯示,53.5%的學生認為自己遭受過校園欺淩。

華中師範大學教育治理現代化課題組的調查結果顯示,中國中小學生校園欺淩的發生率為32.4%,總體呈降低趨勢,但發生率仍舊偏高。

在南方醫科大學珠江醫院心理治療師趙新宇的三年從業生涯裏,“曾經或正在受到校園霸淩的個體數量還是不少的”。他告訴南風窗,每一個治療周期(4—6周)都會有大概5—8個人是因遭受校園霸淩而來的。

許多研究表明,遭受欺淩將會導致一係列身心、社會、學習、自我認知等方麵的負麵問題。譬如,自尊心下降、社交減退、信任感下降、攻擊性加強等,嚴重者可導致生物神經紊亂、自殘或自殺。

趙新宇接診的受害者中,一定數量的人有過割腕自殘的行為。割腕分為自殺型與非自殺型,受霸淩者往往是後者。趙新宇分析,這種行為背後涵蓋的動機有許多,其一是受害者希望通過傷害自己的方式,達到一種心理上的滿足和發泄;其二是由於此前家長不重視,所以孩子通過更加誇張的表現引起家長的注意;其三則是對自身不滿意所采取的一種自我懲罰。據他觀察,第二種為多。

被霸淩帶來的陰影是長期的。由於霸淩者長期沒有受到處罰,馮浩一度不相信法律。

後來的經曆又告訴他,法律雖然存在,但是對普通人而言維權成本是很高的,需要耗費大量的經驗和時間。



《少年的你》劇照

2019年,他在社交平台上交易時遭遇詐騙,買到了沒有合法手續和年檢的“報廢車”,受到疫情影響,維權幾經波折,直到4年後他才通過法院起訴並獲得賠償。2022年,盡管背負著20萬的債務,他還是在網上給一個自稱“創業困難”的大學生借了八千,最後對方拒絕歸還。馮浩通過去這個大學生所在省份的法院起訴,最後才把錢拿了回來,這次他用了兩年。

趙新宇分析道,馮浩捐錢給大學生創業、幫人維權的行為,在心理學上可以被概括為“升華”。簡單來說,就是把一個不好的事情,轉變為一種對生命、對他人更有幫助的行為。

這也從一個側麵體現了霸淩對人的長期影響。遭受霸淩時,由於馮浩的家庭與學校都無法給到滿足馮浩需求的支持,再加上他自身作為中學生缺乏處理與解決事情的能力,長大後,他一生中所做的許多事情都與小時候所經受的校園霸淩有關。

“某種程度上,馮浩是幸運的。”趙新宇認為,馮浩本身先天的強大人格和後天的經曆促使他具備“升華”的能力。但馮浩們並不多。據他觀察,大部分受害者性格會變得唯唯諾諾,缺乏解決問題的能力與勇氣,在生活中也不敢爭取權利與反抗權威。

02

孤立無援

在班上,馮浩不是唯一受到霸淩的人。“不管是在學習上還是在運動項目上,當年你隻要超過了霸淩團體裏的人,就會導致拳打腳踢。這是我和我的同學們不可磨滅的痛苦。”馮浩稱,一個年級共四個班,隻有他所在的班級,沒有一個人通過中考。

除此之外,霸淩者們不止欺淩同年級的學生,還會在學校附近範圍內進行敲詐勒索。自己和同學曾被要求在午休時間去花鳥市場和路邊攤上購買各種刀具並裝入書包帶進學校,“最少兩三把”,還有電棍。

饒是被牽涉進來的人數眾多、性質惡劣,馮浩和同學們還是經常陷入孤立無援的狀態。



《黑暗榮耀》劇照

馮浩告訴南風窗,很多霸淩的情況在表麵上是看不出來的。霸淩常常發生在隱蔽的地點,學校的廁所是“重災區”,馮浩說,身邊百分之八九十的霸淩都發生在廁所。霸淩者們還會特地挑選無人監管的時間實施霸淩。例如清晨同學們剛進班,老師還沒來教室的時候,或者午休的時候。

他和同學們多次找老師反饋,老師會把霸淩者叫到辦公室裏批評教育,但也於事無補,他們甚至還會得到霸淩者更加瘋狂的打擊報複。

馮浩記得,當時班裏有一個“矮矮的戴眼鏡”的同學,他被霸淩者要求上課的時候必須拿粉筆擦去砸老師,如果不砸的話,下課就會被打。“其實就算那位同學真的砸了,他下課也會挨打。”

那位同學照做了。老師問起他原因,他也如實回答了。馮浩用“恐怖”形容告訴老師之後帶來的結果。

馮浩印象很深刻。第二天清晨,在同學們陸續進班的時候,霸淩者站在教室門口,每一個同學走進來都會被抽耳光。“(霸淩者)甚至還踹兩腳過去問,‘他媽到底是誰講的這個話?是誰告訴老師的?’”久而久之,他們也不敢再告訴老師了。

“天呐,老師有什麽作為嗎?”馮浩反問道。

目前正在職高就讀的張平也有類似經曆。他自述初中期間曾多次遭受同班女生的辱罵,有時書會被粘起來,書包被扔到垃圾桶。張平稱,自己從一開始就尋求了老師的幫助,老師覺得這隻是口角,還反問他:“這算是霸淩嗎?”

初二的一個課間,張平再一次被同班的女生“找事”。麵對三五個女生一起辱罵他的情況,張平當時罵了回去,然後其中一個女生找了班主任告狀,隨後班主任來到班級上,首先批評了張平。他告訴南風窗,自己剛想開口解釋的時候,班主任卻告訴他,“有什麽事辦公室說”。張平認為這是老師不打算解決這次事情的表態。他至今仍惦記著被批評的事情,“(當時)真的非常難受”。

張平說他的班主任是個脾氣很好的人。但麵對他所遭受的事情,對方采取的往往隻是批評教育,從根本上並沒有起作用。一次次感到失望之後,張平不再去找老師求助。

後來,張平往學校裏的匿名信箱裏投了三次信,但都沒有得到回應。初中畢業已有兩年,他對學校和老師的“不作為”耿耿於懷,多次在社交平台上控訴。班主任後來多次線上聯係他,或者線下到張平的家中,請求他刪除網絡上有關學校的內容。

張平很早就向家長反映過自己被欺負的情況,但得到的回答是:“為啥?別人咋不欺負其他人就欺負你?你要從自己身上找原因。”後來不管他如何在互聯網平台上控訴,他都再沒讓家長知情。



《美麗的世界》劇照

馮浩則是不敢告訴家長。

馮浩告訴南風窗,父母對於自己的教育類似於打壓式教育。在日常生活中,馮浩已經習慣服從父母可能不合理的要求,這導致馮浩在麵對霸淩者提出的不合理要求時,潛意識的反應也是服從,“完全沒有反抗的想法”。

直到離開學校前不久,當馮浩偷錢終於被父母發現後,父母才得知他長期遭受霸淩。父母認為,馮浩之所以難以逃脫霸淩,是因為他自己“知情不報”,沒有把問題及時告訴老師和家長。

但馮浩覺得,“知情不報”隻是一方麵,更重要的是,當時的自己根本沒有辦法和父母去正常溝通霸淩的事情。他用“一點就炸”形容母親的性格,父親更是難以溝通。他表示,任何事情隻要超出了父母的認知範圍,這件事情就做得不對。

直到成年後,跟父母溝通對於馮浩而言依舊是難事。他記得,自己第一次買摩托車時沒有告訴父母,父母知道了之後反應很激烈,直呼要把車給砸了。馮浩的回應是,砸一台就再買一台。“不這樣說,我這輩子都在走路。”

03

微弱的呼救聲

馮浩和張平的困境很有代表性。

作為被霸淩者,他們的困惑在於,他們已經如此痛苦,甚至努力地發出過呼救,為什麽周邊沒有人能夠真正地理解並幫助他們解決問題?

要真正理解這個問題,純粹把責任歸咎於老師和家長的不重視是遠遠不夠的。事實上,對於他們而言,被霸淩者呼救的聲音或許是很微弱的。

從客觀層麵上,就像馮浩指出的那樣,霸淩本身具備一定的隱蔽性。《校園欺淩的犯罪學理論分析與防控策略——以我國近3年100件網絡新聞報道為研究樣本》分析顯示,36%的事件發生在校內廁所、宿舍,30%的事件發生在校外巷子、樹林、河邊等。霸淩大部分發生在校園或校園周圍的隱蔽場所。與之相對應的,其發生的時間也常處於常規的課堂時間之外,例如早課之前、午休或晚修之前等等。尤其對於老師來說,關注到這類霸淩事件的難度也有所增加,使得霸淩更加容易成為監管的灰色地帶,進一步滋生蔓延。

在主觀層麵上,孩子們不敢或者不願把事情告知大人,也是原因之一。

一位學者給出的解釋是,孩子有自己的“江湖”。研究中提到,在江湖中,解決問題主要依靠孩子之間的溝通。如果受到了欺淩,應該會有同學幫忙“擋一擋”或向老師求助,而不是被霸淩者自己去開口求助,更不會求老師家長解決“江湖”問題。



《少年的你》劇照

尤其需要注意的是,校園生活一直對外呈現健康陽光、積極向上的風貌。看似不需要理由就可以存在的井然有序的校園生活以及兒童江湖,都會讓被霸淩者在受到霸淩之後,在校園生活的語境裏成為被排斥的“他者”,使得自己為受害者身份感到羞恥。這種羞恥阻礙了他們開口。

有些孩子可能根本沒有求助的意識。就職於廣州市一所公立小學的語文教師兼班主任林曉雨分享了一段自己的童年經曆。她小學時在路上遇到了一個年紀稍大的男孩子,對方拿著刀衝自己比畫,讓她回去告訴自己的哥哥,要是再惹他,他就不客氣了。鋒利的刀近在咫尺,林曉雨嚇壞了。這是一件很危險的事,但她絲毫沒有意識到要回家把事情告訴父母。

“那時(我)還不存在這樣的思維方式”,所以現在被欺淩的孩子或許跟當年的她麵臨一樣的困境。林曉雨分析道,這可能要歸咎於自我保護相關教育的缺失。

趙新宇覺得,及時開展主題班會課很有必要。“在班會課中,最起碼能夠讓孩子們意識到自己有沒有經受校園霸淩,從而及時向家長與老師反饋。”

事實上,就在最近,教育部印發通知,決定從2024年3月25日起,組織開展“全國中小學生安全教育周”主題活動,其中包括校園暴力和欺淩防治的專題教育。



《悲傷逆流成河》劇照

這是一大進步,但如何保證班會課的落實仍是難題。從教三年的中學化學老師兼班主任劉戈告訴南風窗,他們有安排開反霸淩主題的班會課,但實際上,劉戈隻花了七八分鍾進行單方麵介紹,再按要求讓學生簽署了一份“反校園霸淩承諾書”,“說實話沒什麽用”。剩下的30多分鍾,他用來講解月考試卷。

據劉戈所知,絕大多數班級的開展情況都是這樣的。原因很簡單,在這所生源較優的區屬龍頭中學裏,比起發生率較低的欺淩事件,更緊迫的始終是學習。

如何傳達欺淩相關的內容也值得思考。南風窗了解到,由於擔心負麵案例會給學生帶來不好的影響,有些學校並不會直接提“欺淩”的字眼,而是用“友善待人、快樂成長”之類的詞匯進行正麵引導。但這種非直接的表達方式是否真的奏效,仍有待考究。

04

聽見呼救

由於各種限製,老師和家長本身缺乏防治校園霸淩相關的意識和能力。因此常見的情況是:孩子求助了,他們也聽不到;聽到了,也不知道如何進一步處理。

目前,中小學校在防治校園欺淩方麵的製度建設和管理還不夠完善,沒有建立專門的校園欺淩防治組織,許多老師也沒有接受過防治校園欺淩的專門培訓。教育部曾在2018年4月發布《防止中小學生欺淩和暴力指導手冊》,提出從預防、發生、應對到善後的應對體係,但目前並未得到大規模應用。

相關工作正在推進。4月26日的全國中小學幼兒園安全工作視頻會議,強調麵向師生、家長定期開展法治教育、防治學生欺淩專題教育培訓,同時強化教育懲戒舉措,健全責任追究機製。

中國香港推行的一校一社工製度或許可以作為參考。駐校社工工作職責與工作範疇為協助學校推行個人成長教育、家長及教師支援,以及為有需要的學生提供輔助性服務。



《小舍得》劇照

趙新宇指出,信息差是一個值得關注的點。他遇到最多的情況,是孩子真的求助過,家長和老師也在能力範圍內提供了幫助,但由於溝通上的失誤,這種幫助並沒有真正滿足學生的需要。

在張平和馮浩的故事中,老師對於欺淩事件的處理方式往往是加強監管,或者從“教育改造”的角度進行批評指正;家長雖然後續支持維權,但一度把矛頭指向受害者本身。這種行為不僅忽略了欺淩的複雜性,也給被霸淩者帶來了巨大的心理壓力。張平和馮浩覺得失望,久而久之也就失去了表達的欲望,事情最終愈演愈烈。

要想及時、準確地辨識出孩子的呼救聲,老師和家長必須加深對校園霸淩的了解。根據過往14年的與孩子打交道的經驗,林曉雨給出的建議是,隻要孩子反映了,或是覺察到孩子情緒不好,哪怕是再小的事情,都應該第一時間進行處理,因為“我們眼中的小事,對學生來說可能就是大事”。

一般來說,孩子在被欺淩後會出現一些信號,例如突然不願上學、無端的情緒變化、抱怨被同學針對、睡眠出現問題以及身上出現傷痕等。

北京同仁醫院急診科副主任醫師、國家二級心理谘詢師嶽春河在《民生周刊》中曾介紹,每個孩子性格、狀態不同,可能會有不一樣的反應,但總體來說會和以前有明顯反差,這些反差狀態可能偏負向。尤其是校園霸淩不是短期行為,而是孩子長期、反複處於心靈、身體上遭受打壓、貶損、欺負等的狀態,它經曆了一個變化過程,在這個過程中,家長越早發現越好。尤其是留守兒童,一旦出現反常現象,比如撒嬌、求助,這時家長一定要非常重視,因為這可能就是他們最後的呼救。

若是傷害已經造成,學校與家長還必須學習如何耐心地陪伴和鼓勵受害者走出霸淩的陰影。

在日常生活中,教會孩子自尊自愛和自我保護,並且鼓勵孩子建立有益的人際關係。當孩子講述霸淩情景的時候,家長和學校應該做到冷靜地傾聽、共情孩子的感受、接納孩子可能出現的應激狀態、安撫孩子的情緒、感謝孩子敢於講述的勇氣。

在趙新宇接觸的案例中,有一部分家長與學校把醫院當成修理廠,希望醫院趕緊把孩子“修”好繼續。但心理治療往往是一個長期的過程,就算孩子症狀好轉並回到學校,也會麵臨大量的問題。譬如恐懼人群、跟不上學校功課、情緒反複等。擺脫陰霾的過程對於孩子而言是漫長而痛苦的,保持關切,切忌浮躁。

05

霸淩與法

馮浩目前正在收集用於起訴霸淩者的證據,他希望在下半年開庭。律師告訴他,他有當年偶然保留的霸淩者敲詐勒索與辱罵自己的消息記錄,可以用侵害名譽權的名義向對方提出訴訟。

馮浩告訴南風窗,他已經錯過了最佳維權時間。他在媒介平台上了解到,自己這類情況的最佳的維權時間是成年後的前三年。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典》第188條的規定,訴訟時效期間自權利人知道或者應當知道其權利受到損害以及義務人之日起計算。

原因是,他那時仍處於“不相信法律”的階段,且缺乏法律方麵的知識儲備。

他不想其他人重蹈覆轍。“是否可以告訴正在學校裏的孩子,他們有什麽樣的手段和方法可以維護自己的權益?”馮浩認為,應當加強培養孩子的法律意識。這樣,如果真的不幸遭遇欺淩,除去老師和家長的幫助,孩子也會有勇氣和能力拿起法律武器保護自己。



《少年的你》劇照

不過,目前我國校園霸淩相關法律體係建設還需優化。事實上,我國還沒有製定專門的法律法規來處理校園霸淩行為,隻零散地在刑法、治安管理處罰法、未成年人保護法、預防未成年人犯罪法等法律中呈現了對校園霸淩行為的約束。

而針對校園霸淩的立法目的以教育為主、懲罰為輔,相關規定多以原則性、指導性為主,缺少具體的執行方案和落地措施,存在執行力軟弱的問題。

偶然的一次機會,馮浩從摩托車車友那裏聽說,當年的其中一個霸淩者至今仍然對當年犯下的惡行“沾沾自喜,沒有一點後悔”。

馮浩不在意最後是否可以拿到賠償,“(真的可以賠償的話)我可能會讓他給我賠心理醫生的掛號費吧”。馮浩稱,他願意把所有錢都捐到建設反霸淩的相關項目上。

采訪結束後的幾天,馮浩給南風窗發來了他曾經的初中畢業照。由於提早一年休學,他並沒有出現在畢業照上,他說,這是他“一輩子的遺憾”。與之相對應的是,被家長帶回的霸淩者和同學老師們出現在了一張畢業照上。

馮浩現在是一位父親。由於自身有過被霸淩的經曆,他對女兒的每個細微的情緒變化都相當敏感。女兒如果從學校回來露出了不開心的表情,他一定會反複追問,你今天怎麽了?是不是同學欺負你了?還是你老師對你不友好?“要心平氣和地去問孩子,她才不會有心理壓力。”

他希望女兒能度過快樂的、沒有陰影的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