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鎖藥店公開進貨價“底價賣藥”,引廠家停止供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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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的不說,光是廣告效應,就不亞於在央視投了一個億”、“格局一下子打開了,原來連鎖藥店還能這麽玩”、“讓子彈再飛一會兒”……

過去一周,重慶鑫斛藥房成了醫藥圈裏無人不知的存在,其發起的近底價賣藥活動震驚了整個醫藥圈。這家紮根重慶,坐擁450多家直營門店的知名連鎖藥房宣布,從4月20日起調整價格模式——所有商品按出廠價順加1%-14%對會員進行銷售,而成為會員的條件是繳納100元的年費。

一時間,這個消息在醫藥圈掀起軒然大波,絲毫不亞於2001年益豐和老百姓兩家連鎖藥店發起的平價藥房改革。有人稱頌重慶鑫斛的魄力和膽識,雖然得罪了一部分人,但讓消費者得到了實惠。也有人批評它不守行規,把最敏感的藥品價格體係公之於眾,是亂價之舉。

這兩種評價其實都出自於同一個邏輯原點。過去幾年,線下藥店的無序擴張,電商體係的價格衝擊,再加上政策引發的患者回流醫院,都讓醫藥零售行業陷入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極致內卷當中。

在這個時候,任何人的冒險自救,都會被解讀為是“掀了桌子”。



鯰魚已入池

任何零售商業的本質,都是賺取售價減去進價的差額。

通俗來理解,重慶鑫斛這次的舉動就是向消費者公開自己的進價,並明確告知將賺取的差額(1%-14%)。以某款藿香正氣口服液(5支裝)為例,重慶鑫斛的進價為9元,售價為9.3元,加價幅度為3.3%。

“如果它隻是短期的降價促銷,並不會引發那麽大的爭議。”一位業內人士告訴《健聞谘詢》,在藥品流通領域,藥店能拿到多少扣率的進價,以及按照什麽價格銷售,一般都是由上遊廠家決定的。藥店可以對售價做微調,但不能偏離太多,否則會衝亂全國的價格體係。

但在這次事件中,鑫斛不僅確立了自己的定價體係,還公開了廠家設定的進價和售價。比如以某款醫用修複敷料為例,鑫斛的進價為102.92元,售價定為117.3元,加價幅度是14%,而在鑫斛出具的一份《告顧客書》中,該產品的全國統一零售底價為248元。

“這就相當於把行業裏的機密給曝光了,其它按照行規賣藥的藥店就會很被動。尤其是當地的藥店,銷量影響會很大。”

因此,鑫斛公布調價方案後不久,出於維價考慮,上述兩款產品的廠家或代理商已經暫停向其供貨。

這隻是鑫斛引起風波的冰山一角。《健聞谘詢》獲悉,在其它連鎖藥店的持續施壓下,有多個品牌廠商正在考慮對鑫斛“收貨”。另一方麵,重慶已經有藥店通過價格戰進行反擊,打出“無需充值,直接降價”的標語,大有一種“同歸於盡”的架勢。

“我們今天討論的一切,人家在幾個月前早就考慮到了,包括同行的反應,廠商的態度,甚至輿情的走向。”一位醫藥公司的負責人表示,在他看來,鑫斛作為一家有3000多名員工的中型連鎖藥店,不可能是一時衝動,“他一定留了後手。”

根據相關人士測算,即便鑫斛把藥品毛利降到了10%,但通過收取會員費和品牌效應帶來的銷售增長,也有機會把整體毛利做到30%左右。關鍵在於,它是否能夠轉化足夠多的會員,以及在部分廠家斷供的情況下,找到合適的替代產品,保證品類的完整。

一個可供參考的案例是,幾個月前,在吉林省延邊市,一家名為“延邊正道”的連鎖藥店也進行了“會員製+低價營銷”的轉型,一些藥品的價格甚至打到了負利潤。但與此同時,它入賬了3600多萬元的會員費,並且規劃了許多增值服務,比如糖尿病患者管理,艾灸項目等等,用這部分的收入來彌補藥價的折損。

“我覺得會員製的策略沒有問題,隻是執行上還有一些漏洞。”藥賦能CEO、資深醫藥從業者邵清告訴《健聞谘詢》,在他看來,鑫斛的做法略顯激進,如果能夠先在小範圍試點後再推開,並且和藥企多做一些溝通,成功的概率會更大。

但他並不掩飾對鑫斛此舉的讚賞,“這個行業需要鑫斛這樣的企業,它隻要能抗一年,市場就是它的了。”

破釜沉舟

“我一點不感到震驚,如果不是鑫斛,也會有別人來做這件事”。

采訪中,一位醫藥零售行業的資深人士告訴《健聞谘詢》,過去的5-10年,零售藥店已經徹底告別暴利,進入了貼身肉搏的新階段,“畢竟這麽多藥店,卷來卷去,調價是最後一步。”

統計數據顯示,2018年全國零售藥店總數為48.9萬家,對應近14億的人口總量,店均服務人數在3000人左右。而到了2023年,全國零售藥店總數約65萬家,人口總量依然為14億,店均服務人數降至2100多人。再算上醫藥電商B2C和O2O的接連衝擊,線下藥店的客流量下滑明顯。

“行業裏好一點的上市連鎖,大概能做到1拖1、1拖2,就是一家盈利門店,對應1-2家虧損門店。如果是經營困難一點的中小連鎖,1拖4,甚至1拖7都有。”上述人士表示,重慶是國內藥店競爭最為激烈的城市之一,店均服務人數在1800人以下,過去幾年,陸續有藥店打出45折,38折的促銷活動,可見生存狀況之慘烈。

因此,在多數人看來,鑫斛調價更像是一種被逼至絕境的自救行為,而這種自救,或許是改變行業格局的第一把火。

對於這個市場的諸多參與者來說,藥店同行和代理商顯然是利益受損的一方,消費者毫無疑問會因此得利,而上遊廠家的態度是最值得玩味的——一方麵,它會因為鑫斛的薄利多銷收獲更大的市場銷量,但另一方麵,其它連鎖藥店一定會以亂價為由,要求其中止和鑫斛的合作。

“我覺得鑫斛模式最大的一個看點是,有多少上遊品牌廠家會對它斷供,以及斷供以後,它能不能找到二線或者自有品牌進行替代,如果藥品這塊不能到位,這個模式基本就失敗了。”

一位上遊工業廠商老板表示,理論上來說,現有藥品市場的同質化程度很高,替代方案不少,但藥店也需要考慮到消費者的用藥習慣和接受度。而一旦這種模式走通,不僅是鑫斛能活下來,國內藥品工業的格局也會被徹底改變,“那些非品牌的工業廠家,會有機會快速彎道超車。”

當一家藥店不再以主流品牌為銷售重心時,另一個撬動行業格局的支點也會隨之到來,那就從渠道品牌向自有品牌過度。簡單來說,它必須建立一種新的用戶心智——我之所以到你這兒來買藥,並不是奔著某款藥,而是奔著你的某一個店員,奔著你能給我提供專業的藥事谘詢和服務。

一位長期給藥店做品牌管理的專家表示,如果連鎖藥店能夠給患者推薦合理的用藥方案,會大幅增加藥店經營的藥品品類,提高客單價。他們曾經做過測算,在配套患者管理的基礎上,單個用戶一年的花費從1000塊增加到了3000-5000塊,“患者在藥店的花費是提高了,但不用去醫院,整體還是獲益的。”

“大家不要小看鑫斛這次創新,我覺得它會開啟一個醫藥零售的新紀元。”邵清表示,經驗證明,會員製+薄利多銷的模式在零售業態中是有生命力的,就像O2O塑造了“半小時送藥”的用戶心智,鑫斛模式很有可能跨越線上線下,真正塑造出“平價品牌”的用戶心智。

邵清說,“過去那麽多年,不管是DTP藥房,還是慢病管理業態,都沒有從本質上改變行業,會員製是有機會做到這一點的。無論成敗,我都希望行業能有更多這樣的創新。”

藥店好日子到頭了

過去,藥店是門非常好的生意。

老百姓大藥房董事長謝子龍曾坦言,“2015年以前,特別是2010年以前,我們整個行業中沒有哪一家藥店不掙錢。無論是夫妻老婆店還是我們全國連鎖,都可以掙錢。”現如今,藥店不複往日的風光。“我們的好日子到頭了。”謝子龍沒少在公開場合提醒同行,一語道破零售藥店的處境。

我國醫藥零售行業市場集中度較低,行業競爭激烈。特別是近幾年來,行業內大型藥店連鎖企業通過自主擴張和兼並重組,不斷擴大營銷網絡,實現跨區域發展,行業的市場集中度逐步提高,零售藥店企業之間的競爭日趨激烈。

一些全國性和區域性的大型連鎖企業逐步形成,這些企業借助其資本、品牌和供應鏈管理等方麵的優勢迅速壯大。比如,在益豐藥房新近發布的2023年財報中,其披露全年淨增門店 2982 家,門店總數已達13250家,在財務年度內共發起了 22 起同行業的並購投資業務。

另外,集采常態化直接導致藥店經營的高毛利時代一去不返,麵臨更大的經營壓力;即便有處方外流、網售處方藥等利好,但也遲遲未能兌現或難成氣候。

因此,近年來的連鎖藥店行業,除了並購和擴張常態化外,藥店+互聯網醫院、藥店+加油站、藥店+郵政網點、藥店+電商等新的跨界模式更是層出不窮。

包括本次重慶鑫斛近底價銷售賣會員的模式在內,層出不窮的各種模式,無非都是掙紮著求生存的嚐試。

2023年年底,商務部發布的《2022年藥品流通行業運行統計分析報告》指出,截至2022年底,全國共有《藥品經營許可證》持證企業64.39萬家。而相比之下,中國的奶茶店門店數量也不過才50餘萬家。

可以肯定的是,未來將會有愈來愈多的藥店出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