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小說 《向陽處的花海》（24） 第二章-11 演講

  所有人的動作都停止了，一齊向映著監視畫麵的大屏幕望過去。在屏幕上，學生家屬們圍繞成一個環形，在這環形的中央，一位中等身材的父親正在神情嚴肅的說著什麽，現場的工作人員和警察也在不遠處密切的注視著這邊的一舉一動。王行川對操作員命令道：“把現場的麥克風打開。”操作員隨即按下了手邊操作板上的開關，伴隨著一陣聲音信號接通的雜音，這位父親壓抑著情緒卻又有些顫抖的聲音，從中心警衛室牆壁兩側懸掛著的擴音器中傳來：
  “……現在已經明確的告訴我們，有兩個孩子沒有生命體征了，而且是送來就沒有生命體征了。在這4個小時、5個小時，甚至6個小時的時間裏麵，都幹啥了，都在幹什麽。”他的聲音憤怒而又悲愴，“孩子沒有生命體征了，你們不需要跟家屬溝通一下嗎？家屬家裏都有老人，後事需要處理，不需要準備一下嗎？搶救了這麽長時間，誰跟我們家屬溝通一聲啊？來的人全是警察，在站的這些人裏麵，有教育局的，有政府的，你們從來了，在這裏誰也不做聲，誰也不說話，你們在這裏邊兒幹什麽？讓你們在這幹什麽？你們當密探嗎？你們在摸情況嗎？在給領導匯報嗎？”
  旁邊一位母親憤怒的吼道：“醫生也不出來！”這位父親接過話：“醫生！醫生是不是要把…要把搶救孩子的情況跟我們及時溝通？沒有一個溝通的！我著急了，我跟警察說，你們找醫生跟我們溝通一下，沒人溝通。警察來是執勤的，防止有人鬧事。政府的工作人員，沒有站出來跟家屬做工作的。告訴我們是什麽情況，問問我們有什麽訴求，沒有任何一個工作人員跟家屬有溝通。我要警察替我溝通，讓醫生跟我們溝通一下，把孩子的情況反饋給我們。溝通不了，後來我自己進去了。我說我求求你了，我求求你，我孩子的情況你告訴我一聲……”聶權生的眼睛注視著大屏幕，他感覺自己的喉嚨也像這位父親一樣哽咽。“這麽長時間，沒有任何人給我們任何一個消息，沒有任何一個工作人員、公安、教育局、街道、政府，沒有任何一個工作人員在這個期間，給我們家屬有過任何的溝通。學校呢？教育局呢？有人跟我們家屬溝通一下嗎？你們這些警察同誌啊，你們是怕家長鬧事，或者說怕有些其他失控的東西，咱的職責是這樣，但是我們誰鬧事了？你們始終站在前邊，警察始終站在前邊。這是因為意外產生的事故，是我們患者和醫院、醫療之間的問題。我們沒有人鬧事，警察始終衝在前麵，嫩河就是這種態度嗎？領導來了，跟著打電話一級一級的匯報，十幾個孩子壓在體育館的下邊，省長、省委書記都重視，市長、市委書記應不應該來！應不應該來？”
  現場所有的家長一齊喊道：“應該！”這位父親繼續說道：“市裏的領導沒有一個來的，就來了個不知道是哪的領導。他來了說‘我沒有醫院醫生的電話，溝通不了。’這就是目前的情況。告訴我，我姑娘沒了……”他強行抑製著的感情撕扯著他的心，原本平穩的聲線此時再也無法自控：“我說我們沒看到這個孩子，所有的孩子都灰頭土臉的，弄得滿臉是土、是灰、是血，我說你讓我認一下，沒準就不是我孩子。還沒讓我認，一個小時了，還沒讓我進去認一下。嫩河在幹什麽！魚水區在幹什麽！我說的話，有沒有一句是無理取鬧？我們知道，始終是公安站在前麵。你們來了這麽長時間，這裏麵有這麽多教育局的，政府的，剛才我進去之後，馬上有一個政府的女同誌跟我進去了。她不是去幫我跟醫生溝通的，好幾個家長都看見了，她是要看看我們要幹什麽，把情況隨時向領導反饋。這也沒錯，但是你們是不是該跟醫生溝通啊？讓我們家屬是不是得知道孩子到底是什麽情況。這都在幹什麽啊！醫院在幹什麽！政府在幹什麽！就公安在這維持秩序……”
  “好了，可以了。”王行川用十分低沉的聲音從嘴裏擠出幾個字。操作員應聲切斷了音頻信號，整個中心警衛室中鴉雀無聲。王行川皺著眉頭看向李辰駿道：“李局長，不知道您有沒有想出來什麽好主意？”
  李辰駿神秘的一笑：“說不上是什麽好主意，但有個小策略，可以解決現在這個情況。”除了聶權生之外的所有人臉上都露出了驚喜的神色。旁邊的常玲連忙問道：“李局長您就別賣關子了，快點給我們這些凡人講講吧。”李辰駿客氣的笑笑，開始解釋：“大家也看到了，現在家長們的情緒很激動。事情正向著我們最擔心的方向發展。他們之間越是團結，對我們的威脅也越大。
我們現在最大的優勢依然是信息差。我認為，可以先派人去聯係那些受傷學生的家長，以優先見學生作為交換條件，讓他們在保密協議上簽字。這樣，可以從內部分化家長群體。最後少數的幾個人再怎麽鬧，也掀不起什麽風浪了……”
  “不行！”聶權生立刻出聲阻攔，語氣也非常生硬。很顯然，他的情緒已經有些失控。所有人，包括站在一旁的王旭都用一種驚異的眼神看向他。王行川無奈的搖搖頭，輕輕地歎了口氣。
  李辰駿聽到有人如此直接的出聲反對自己，不由得眯起了眼睛，用冰冷的目光惡狠狠地盯著聶權生。聶權生也很快意識到自己的失態，他深吸一口氣，穩定了一下情緒，用抱歉的語氣說道：“對不起李局長，我沒有反對您的意思。隻是我擔心，您這個方案會對我們的當前的狀況不利。”聶權生的說法引來了全場人好奇的目光，李辰駿左右看看，嘿嘿一笑道：“嗬嗬，這位同誌的話挺有意思。”王行川連忙幫襯道：“李局長，沒跟你介紹，這是我們市教育局的學校安全處的聶處長。”李辰駿沒有搭理王行川的話，依舊緊盯著聶權生，陰陽怪氣地問道：“那就請你指出我計劃的問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