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懷舊校園文學《青桃時代》連載 第五章 同學情誼 （五）

第二天上完最後一節課，我們同學們都留下來，準備和班主任和輔導員一起開這個主題為“我們為什麽要學習”的特別班會。

我們班主任一向來都是慈眉善目的，但是這一次班會他顯得很嚴肅。班主任先來了個開場白：

“同學們，你們入學也快有一年多了，在這個新學校待得還滿意嗎？”

大家稀稀拉拉的說：“滿-意。”他聽了後卻不怎麽喜歡大家的回答，又問了一遍，然後讓大家大聲點，總算大家能夠一起喊，“滿—意！”他才放過這個問題。

他接著又問：“你們為什麽覺得滿意？”

有些人說，以後一定會有個工作；有的人說，沒有升學壓力；有的說，這裏同學們和老師們都很友好，總之不一而足。

班主任接著說：“那麽說，你們很多人比較喜歡這裏的日子嘍？這是好事。那你們想過沒，你們為什麽要在這裏上學，而不是去讀高中或者去打工？”

這下大家就有點能放開了，有的說，因為爸媽想讓自己接班；有的說，自己想早點參加正式一點的工作；有的說，自己還能讀書，所以不用現在就去打工。總之呢，大家都既滿意於自己不用進工廠去打工，又慶幸自己不用擠獨木橋去高考。

這下班主任看到氣氛活躍起來，也有點臉色和緩了：“我其實想問的是：我們為什麽要上學？或者說，更廣泛一點，人為什麽要學習？你們可以暢所欲言，沒什麽答案是愚蠢的答案。”

“我爸媽叫我好好學習，那就好好學習唄！”“學好了能有個好工作！”“學好了能掙大錢，自己想買什麽就買什麽!””學好了能有好生活！”“先學著，以後總會有用得上的時候的！”

班主任看到現在大家的發言踴躍，顯得比較滿意。他接著說：

“嗯，我很高興，你們能把現在的學習和以後的未來聯係到一起。我也同意，現在不好好學習，以後自己估計很難滿意。但是，我認為，你們認為學習是為了以後能掙大錢的想法可能不太容易讓你們學得很開心，因為你們是把未來的物質方麵的收獲和學習聯係在一起，這樣你們會很容易痛恨學習。你想，要是以後你萬一沒有找到如意的工作了，你也許會覺得自己這麽辛辛苦苦努力，最後什麽也沒得到，會覺得自己吃虧了。

“所以，我希望你們能對學習的重要性做一些微調：人是為了以後的自己而學習。但那不是為了以後自己的物質生活，而是為了以後的青春無悔。要是你現在沒有很努力、很勤奮，多年以後你回想自己人生的少年時代，你會為當時的自己的光陰的虛度而感到懊惱的。所以，我希望你們現在對學習的認識是這樣的：你是為了不辜負以後的你對現在的你的期待，在還來得及不用後悔的時候就開始勤勉努力學習。

“物質享受，既很容易實現，也很難。如果你有錢，物質享受就是分分鍾能實現的，但是那樣你就會以後開心嗎？不見得吧？如果你沒錢，你努力了很久，結果還是連一輛摩托車都買不起，而那又是你最想要的，你還是會不開心吧？退一萬步講，你已經是華人首富李嘉誠了，想要什麽就有什麽，你就一定能永遠開心了嗎？我看也不見得。富人有富人的煩惱，窮人有窮人的煩惱。單純為了物質享受，或者為了下一代的物質享受的話，人很難找到快樂的生活，因為人的欲望沒有止境。那個《漁夫和金魚》的故事你們知道吧，最後麵那個老太婆就算做了世界上所有國王的王，她也還是不開心呢。

“所以，我認真地希望你們呢，好好考慮一下，以後你的快樂生活中，物質享受帶來的會有多少。人越有很強的物質享受需求，他越難快樂幸福。如果物質要求低，那麽，你的滿足感就多，你就越容易幸福。

“我知道你們這裏的很多人都不願意聽這些大道理。但是過幾年，你們走上了社會，你就會發現，這個道理你喜歡也好，不喜歡也罷，社會就是這麽運轉的，不以你的想法而發生改變。

“你們可能會說，現在市場經濟，能掙到大錢的人，才能被人看得起。那我可要給你們潑一盆冷水了，你們中的大多數人，這一輩子都可能掙不到什麽大錢，那你們需要一輩子都看不起自己嗎？我覺得沒有必要。隻要人吃飽穿暖，那麽過得是不是開心快樂，都是給自己看的，而不是給別人看的。有錢，你也可以自己看得起自己；沒錢，照樣可以看得起自己。隻要你自己看得起自己，無論別人說什麽，你都不用在意。

“那麽，如何才能讓自己看得起自己？能掙到大錢固然不錯，掙不到大錢的人，也不用太埋怨自己。這個社會不會讓每個人起步相同，也不會讓每個人結果相同；但是這個社會有一樣東西是對每個人公平的，那就是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一生。你生命中的每一天，你們每個人不管天賦如何，都是同樣的二十四小時。你學習，時間在往前走；你睡覺，時間在往前走；你跑步，時間在往前走；你打遊戲，時間在往前走。總之呢，不管你在做什麽，時間都不會為你停止。當你一天下來，問問你自己：這一天，我過得有意義嗎？那麽，你就會發現：你花在有意義的事情上越多，你會越能接納自己，對自己有更高的滿意度。

“而當你晚上睡前問自己這個問題，你發現一天下來，你什麽都沒幹，而是渾渾噩噩就這麽過了一天的時候，你會心裏不能麵對自己的這個拷問。你會慢慢地懊惱自己：這一天下來，我都幹了些什麽呀！如果你願意這麽想，那麽我的問題就有答案了，你是為了自己不讓自己懊惱虛度了光陰而學習的。當回首你的人生，你沒有什麽可懊惱的時候，我覺得你會很滿意自己已經經過的人生曆程的。在這個資校的三年是這樣，以後到了社會上還是這樣，什麽時候你勤勉努力了，什麽時候你會對自己的那段時間很滿意自己的。

“我給你們的建議是：不要為了結果而努力，而是為了自己不後悔這個過程而努力。結果靠不住，但是過程可以自己爭取。你想去資源局，你結果可能去了鄉鎮；你想去當大官，結果你可能成了小兵；你想掙大錢開公司，結果你可能成了小攤販。如果以結果為導向，你的人生大部分時間是都不會幸福的，因為結果多數時間不在你的掌握內，它既看你自己的努力程度，也考驗你的運氣和天賦。

“不是每個人生下來都能含著金鑰匙，不是每個人生下來都錦衣玉食，但是每個人生下來的時候都是給予了同樣的生命。所以，我希望你們能為了自己的這個平等的生命而努力讓自己以後不後悔，現在就開始每天給自己鼓勁：努力，奮鬥，不後悔。你們覺得有道理嗎？”

老實說，我從來沒有見過任何一次班主任說得這麽在理，這麽說到了我們的心坎裏。就連最調皮搗蛋的那一撥學生都頻頻點頭，看來他們都覺得班主任的話很讓他們讚同。

“艾老師，你說的都對。可是，我就是不愛學這些，看著專業書，每一個字都認識，但就是學不進去，怎麽辦？”這是其中一個大膽的同學說的。我對學習的感覺還好，我也不厭煩，但是就算厭煩，估計我也沒這個膽子和班主任在這種公開的場合提這種問題。我倒也很想看看班主任到底怎麽回答它。

班主任倒是沒生氣，而是問了他一句話：“你學不進去，是因為基礎差，看不懂，還是因為對學的內容不感興趣，不愛學？“

“我覺得很多課，像你教的什麽邏輯學，我們平常都用不著，學了也沒什麽幫助呀！”他接著大膽地說出他的所思。

“嗯嗯，不喜歡，用不上，是個問題。那我問你，你學的哪些科目，你覺得你很喜歡，以後大有用處的？”班主任繼續保持著耐心，接著問他。

“我就覺得那個法學原理我很喜歡，因為以後用得著，我想從事法律行業的工作。”

“那個好。感興趣的，你願意花時間；不感興趣的，你不願意花時間。這個可以理解。我可以把你們要學的可以大致分類一下：自己有熱情的，和自己沒熱情的。有熱情的，不需要別人催促，我們自己就可以學了；那麽那些沒熱情的呢，我希望你們也可以換種方式去看：那是為了你的可能的未來責任去學的。那些你不喜歡的責任會讓你痛苦，但是呢，你如果放棄責任會讓以後的你後悔的。為了不後悔，你有時候不得不忍著痛苦去做事情。人生，沒有容易兩個字。你們在學校裏，在外麵，聽過周華健的《真心英雄》這首歌吧？如果你有要讓人忘掉所有的痛的宏願，那麽你就要知道，這不是一個會隨隨便便成功的目標。你需要把握你的每一分鍾，不管你喜歡的科目，還是你不喜歡的科目。如果不喜歡的科目讓你痛苦，你也知道，你這是為了以後的責任，對自己的，對家人的，對其他你在乎的人的。隻要你沒死掉，這些征服讓你痛苦的過程，會讓你成為自己的英雄。這樣，當你回首你的人生的時候，你也可以說，你曾經很努力，很勤勉，你曾經是個真心英雄。

“我知道不是所有人喜歡所有科目，那麽，我給你們一個建議，那就是，先克服痛恨，去忍受這不喜歡的科目。但是一定不要忘記，去尋找你喜歡的東西，不管是做工程師，還是科學家，還是詩人，還是軍人，還是政府機關工作人員。隻要你能將你喜歡做的事業和你對社會帶來的回報能緊密結合，你就會獲得很大的滿足感和幸福，因為你很享受這個做東西的過程，也對這個這個東西做成帶來的社會回報能有很多的期待。你做得越成功，社會也就收益越大。你做得不成功，你至少也可以告訴自己，你已經很努力地試過了。

“所以，我想和你們分享的我的看法：如果你是單純為了物質條件的改善，而不是自己的內心的幸福而去努力的話，這個努力的過程不太容易讓你幸福；但是你要是是為了一個更遠大的目標而去努力的話，不管結果成和不成，你都會在過程和結果中得到幸福。”

班主任說完了以後，掃視全班，同學們鴉雀無聲，都好像在反思班主任的話裏麵的道理。半天下來，都沒人說話。班主任最後又問：“你們有問題沒？”

有個女孩子，怯生生地說：”艾老師，你說的道理倒是很有道理，但是，到了社會上，你要是收入很低，到時候人家都會看不起你呀。別人住大房子，你住窩棚，那就算你自己覺得沒什麽，左鄰右舍指指點點，你也吃不消呀。“

班主任很和藹地看著她：“你說說看，這日子，是過給自己看的，還是過給別人看的？“

“當然是過給自己看的啊。”

“那不就得了，自己內心的平安遠遠超過別人對你的評判。你覺得自己住豪宅才能幸福，那就自己爭取去。可要是你住窩棚能覺得幸福，他們誰能把你的幸福感奪走呢？沒有人。孔子的七十二弟子，孔子最喜歡誰？他最喜歡的是顏回。他怎麽說顏回的？‘賢哉回也！一簞食一瓢飲，在陋巷，人不堪其憂，回亦不改其樂。’可見，如果你安貧樂道，至少有大聖人孔子是站在你這邊的，其他那些俗人，他們的見解難道比孔子還高嗎？所以，過日子，就是過給自己看的。”

說完這個後，大家也沒什麽可討論的了，班會就這麽結束了。我也不知道其他人到底是怎麽看，反正我是覺得班主任怎麽會知道這麽多，說的話倒是句句都對我的胃口。我雖然學習很努力，倒還真麽想過，後麵還有這麽多深刻的東西在那裏告訴你，為什麽人需要努力。看來，能做到和知道為什麽需要做到，還是差別的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