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集 隱蔽的事兒
1,
李家的散夥飯,等到下午兩點,學武也沒有回來。這買酒的人,忽然就失蹤了。誰也不知道他到底去了哪裏。
沈玲又打了一遍電話,還是關機。掛了電話她恨恨的說,學武什麽時候才能不叫她操心,看來等自己閉眼的時候吧,她表示自己一定要比學武先死。
她又說,你們看看咱爸咱媽就是個例子。自從咱爸走後,咱媽是一天不如一天。雖說有保姆有子女,都不如有個伴兒。先走的那個,總是有福氣的。
美娟在一邊勸:你二哥也是先走的,我不覺得他有啥福氣,我倒是願意他多喝點酒多吃口飯,得到老了喝不動了吃不動了,再走。說這些沒啥用,我們出去找找他吧。
一說出門找學武,沈玲想到上次公爹一上午沒回來,一家人到處找他。結果,他孤零零的躺在地上,走了。
沈玲就開始抹眼淚。
但李老頭有固定的活動軌跡,好找,李老三沒有。
學文於是做了安排,兩員女將也留在家裏打掃房子。學智的車子很快修好了,電瓶沒壞,隻是沒電了。他和學智一起出門找學武。
2,
哥倆出門找老三。
學文也會開車,但水平差,是個紙上司機。他當官時養成的毛病,坐車從來不做副駕駛。而是坐在司機的背後。他怕死,到處小心翼翼的。
這回,他坐到了副駕駛的位子上。
學文解釋說:憋了好久了,這個位子視野開闊。
果然開闊加空曠。解封的第二天下午,商家們迫不及待的開門營業,期待中潮水一樣的顧客,還在期待中,大街上沒有幾個人,也沒有多少車。籠子門打開了,被關了很久的雞,試探著出了籠子走幾步,但還是恐懼外麵的世界,還是覺得籠子安全,於是又躲進籠子裏。
他們幾乎跑遍了本市所有已經開門的賣酒的商店。
賣酒的老板以為來了客戶,眼睛跟燈泡一樣亮了,不想是來找人的,都說沒看見,燈泡又滅了。
3,
漫無目的開車在路上。
學文問學智:小四,你覺得你三哥能去哪裏呢。
學智隨口說:嫖娼了。
學文:胡說,你三哥是那種人嗎。
被封一段時間,他們其實都有些憋悶。學智這個大哥的小跟班,此時把大哥當哥們了。
學文也轉而放飛了一把:那啥,也沒那麽快開門吧。
哥倆都撇著嘴笑了。
不會想不開吧。
學智說著,車子已經行駛在河岸邊,速度很慢。
一條河正在悄無聲息的穿過本市。疫情之前,這裏要被打造成第二個威尼斯,經常大手筆花錢治理,威尼斯依然散發著臭氣,倒是河邊的綠化搞得不錯。此時冬天,威尼斯結冰了,學武要是自殺,估計走自掛東南枝的路線。
學文:有啥想不開的,被抓到倉裏那些天都想辦法跑回來,這回自由了,他為什麽要想不開。
嘴上這麽說著,學文留意每一棵樹,學武會不會真的想不開掛枝頭呢。
每一棵樹都光禿禿的,連輕飄飄的塑料袋子都沒掛,況且那些年輕的枝杈,掛不了學武巨大的身體的。
這年頭,哭找不著墳頭,上吊也找不到樹。所以,好死不如賴活著。
河岸漫長,一棵棵樹看過去,都沒有學武的影子。而且,他們也不希望老三掛這裏。
學文就看得有些疲倦。他問學智:小四,疫情結束後你最想幹啥。
學智:一時想不起來,你先說說你。
學文:當然是回家抱孫子。
學智:家庭生活不算,是指與家庭生活無關的。
學文說:跳廣場舞,鍛煉身體。
學智哈哈大笑。
其實,學文想去跳舞,並不想跳廣場舞,而是想跳交誼舞,最好遇見以前的老鄉地主婆,和她跳支舞。老張家閨女出事那陣,他聯係過地主婆,她跟學文說,等著找學文跳舞去。也許這是地主婆隨口說說的事兒,但學文這個久經沙場的老油條竟然當了真。
這個又黑又瘦的女人, 從前像個女巫,讓男人上頭,不知從籠子裏出來後,女巫是否像個女魔呢。
這是學文靈魂深處隱蔽的幻想,和地主婆酣暢淋漓的跳一次舞。一場舞如同一場雨,老樹枯枝發嫩芽,還有個花骨朵。
但是,學文把這個想法披上廣場舞的外衣。
他問學智:你會不會辦個護照和簽證,去加拿大看老婆孩子吧。
學智:我吃飽了撐得。
學智是個萬年宅男,當年小楊鼓動他辦護照,他堅決不辦。他連單位裏組織的免費旅行都不想去。有一年,他去了西安,還是被領導強行派去的,他第一次坐飛機,第一次爬華山,他在華山拍的照片,每一張都腮幫子下垂生無可戀。而同期的小楊,幾乎是個戶外愛好者,她重裝走了很多山頭,每一張照片上的小楊都神采飛揚。
學文:那你吃飽了撐得想幹啥。
學智想不出要幹啥。未來對他來說,迷茫一片。不如回家在自己的大床上,先大睡三天再說。至於三天之後,走著瞧。
他跟大哥說:買張彩票,大睡三天,做三天的夢,醒來一看,我中了百萬頭獎,哈哈哈。
他想到中頭獎這事,總是一件喜事,光想想,就很快樂。
學文忽然說:小四,打方向盤回市裏,你三哥可能中獎了。
學智:你咋知道。
學文:你三哥為啥從倉裏逃回來?又為啥非要出門做酸酸?又為啥突然大方的出錢買排骨?又為啥吹牛說出門買茅台酒?這些反常的舉動,背後隻有一個字:錢。
你三哥可能中獎了。樂瘋了。
學智一聽有道理,大哥是個諸葛亮。就把車子掉頭,往市裏彩票中心奔去。
(未完待續)